成婚前一日,我被采花大盗掳走。
直到次日清晨被弃于热闹的市集。
衣不蔽体,浑身痕迹。
未婚夫成王转道另娶了国公府的小姐。
而我的父亲和母亲,亲自端着白绫和毒酒。
他们劝我,「府中还有这么多姐妹未嫁,你要替他们着想。」
见我不动,父亲命人挂上白绫欲拽我上去。
命悬一线之际。
国公府世子孟岐坐着轮椅上门求亲。
他说早已倾慕我多时,奈何自己不良于行,不敢上门。
「不论容小姐发生何事,永远是我心间明月,只要你不嫌弃我。我愿此生只娶你一人。」
我看了眼梁上的白绫和风光霁月的孟岐,哭着点头。
成婚二载,我端着汤立在孟岐的书房门口。
却发现与他相谈甚欢的那个男子格外眼熟。
直到他抬袖间露出腕部的圆形胎记。
正是当年掳我的采花大盗。
那人满嘴调笑。
「当初世子爷叫我毁人清白又抛于闹市,真是好手段!听闻夫人对您死心塌地!」
孟岐递给他一袋银子。
哑声道:「她只是占了成王妃的位置挡了乔儿的道,罪不至死。我娶她就是救她一命,让她成为世子夫人,也算弥补。」
-1-
那人接过银子惦了掂量。
「世子爷有大量,这般脏了的女子,我这种浪名在外的采花大盗都是不屑一顾的,世子还娶了她。」
「真不知道您是如何想的,叫我毁人清白,又自己娶了回来。」
孟岐黯然失神,「无法娶心中最爱,娶何人都是一样的。」
随后又警告他。
「你拿了这钱走远点,别在京城出现。乔儿已是王妃,我不允许出现一丁点对她不利的消息。」
那人邪笑,点着头:「尝过那般滋味的京城贵女,我听您的话收手也不亏,还得谢谢世子爷的庇佑。」
孟岐皱了眉头,声音突然带了压迫。
「这件事,你就烂在肚子里,否则,别忘了你是悬赏通缉的采花大盗!」
我站在门口五脏俱痛。
又想起了当初自己被掳的那个夜晚。
手中的汤再也端不住,破碎了一地。
我记得那年那蒙面男子对我发狠的折磨,就为了让痕迹鲜艳一些。
我跪求他放了我,我反抗,可最终被拽下了地狱,整整一晚。
他将我折磨死了也好,偏偏留了一口气又将我弃于市集人潮之中。
而我以为救我的神,竟是害我的主谋。
我失魂落魄,孟岐已经推开门。
采花大盗赶忙拱手离开。
走时看我的眼神有着一丝隐藏的淫笑。
孟岐看见我,有一瞬间的慌张,抿着唇问:「来了多久?」
我下意识弯下腰想去捡地上的碎片。
「刚到门口,汤碗就碎了。」
孟岐见我并无异样,温柔道。
「让下人收拾罢。莫伤了你。」
他是那样的柔和,仿佛刚才在里边的人是我听错了。
我垂下眼眸,轻声问他:「我去重新给你端一盅。夫君,刚刚那人,是谁啊?」
孟岐摆摆手,「一个打秋风的远房亲戚,给了点银子打发了。」
我点点头转身,孟岐刚想拉住我。
门口的小厮来报,说成王妃回来了。
孟岐的眼里有着藏不住的欢喜,命人抬着轮椅就往门口快步。
边走边吩咐:「赶紧差人吩咐小厨房,做好乔儿爱吃的芙蓉糕。」
成婚二载,孟岐的汤都是我亲手所做。
汇集了诸多药膳补养身子,往往一熬好就要端过来。
刚才汤碗掉落,手上已经被溅了热汤,针扎的痛感袭来,可根本抵不上心痛之一。
-2-
嫁给孟岐的那日,是一顶小轿子抬进去的。
那时的我犹如过街老鼠,声名狼藉,昔日有多风光,后来就有多狼狈。
母亲急匆匆将我塞进轿子。
到底是流了几滴泪又决绝道:
「你父亲已将你从府中除名,日后你莫要回来,低头做人。世子不计前嫌亦是你的造化。」
从进府以后,我日日汲汲营营,小心翼翼,很少踏出自己院子一步。
不敢去听外间言语,可府上人多,丫鬟小厮总会窃窃私语。
他们说,
「夫人残花败柳,还能当世子夫人,应该一头撞死才对。」
「真是丢了女子的脸。」
「要不是世子爷不良于行,哪会娶这种人,听说那天很多人都看见夫人露在外边的身子了,到处是痕迹……」
孟岐得知,狠狠惩罚了那些个嚼舌根的。
我泪眼婆娑问他:「我是不是真的不该活着,该如他们所说去死。」
孟岐拧着眉紧搂着我。
「夫人别怕,我从不嫌弃你。」
「若他日抓到那贼人,我必定将他碎尸万段替你报仇!」
「你没有错,错的是那恶人。」
父母为了府中颜面尚能亲手替我挂白绫。
世人都说我有错,可孟歧告诉我,我没有错。
只这一句话便叫我将整个身心交给他。
这两载我整个人都是围绕着他。
可原来贼人就是他自己。
这一切,只是为了替他妹妹,孟乔铺路。
因为孟乔倾心成王,可我与成王早有婚约。
我很想问问。
过去他说那些话究竟有几分真情,还是全是假意。
-3-
我坐在房间久久不能动,直到孟岐的小厮过来传信。
叫我赶紧端着汤去假山凉亭。
孟乔娇笑的声音传来。
「大哥,听说嫂嫂深谙熬汤之道,我也想喝。」
「云舒,快端过来,给乔儿也补一补。」
「乔儿要是喜欢喝,日后你日日熬了差人给王府送一碗。」
两人言笑晏晏,我才发现,每次只有孟乔回来,他才笑得畅快。
我之前以为他是因腿脚不便心中苦闷,想尽了法子哄他。
日日钻研古籍,试图找到良方,日日为他按摩双腿。
也曾将他的双腿置于胸口。
告诉他,我绝无一丝嫌弃他。
他那时久久未动,满眼怔愣说夫复何求。
愣神间,孟乔已经走到我面前。,
我将那碗熬了整整一上午的汤刚想端过。
她便凑近惊呼一声打落。
「啊,好烫!」
汤碗落地。
孟歧飞速过来握住她的手,满眼焦急。
「可曾伤到?」
他没注意,那碗热汤几乎全部浇在了我手上。
手上刹那间红了一片。
孟乔泪眼婆娑,控诉我:
「嫂嫂是不是还对我怀恨在心?
毕竟是我得了你的姻缘。」
「既然如此,是我不该回来,我走就是!」
她说罢要走,孟歧怒火中烧猛然抬手甩了我一巴掌。
「给乔儿道歉!」
容云舒,是我太纵容你吗?
别把内宅那些腌臜手段用到乔儿身上。
她不是你能碰得起的人。
「就算没有她,你那般,那Ṱù₋般脏污模样,成王也绝不会娶你。」
我的手钻心地疼,心越发冷。
我想抬起手来,质问他,嫁给他两年我何曾有过手段。
孟乔一把拉住我的手。
「哥你别这么说嫂嫂,发生那种事,也不是她愿意的。嫂嫂已经鼓起勇气活着了。」
她的指甲掐得我生疼,那层皮仿佛要碎掉。
我想抽回手,她又紧紧拽住,然后俯身到我耳边说了句。
「嫂嫂,那采花大盗滋味如何啊,听说他曾经采过五十多位姑娘。
折腾得你浑身红痕,该是欲仙欲死吧。」
我瞪大了眼,愤怒地抽出手。
她却啊的一声拉着我往台阶倒下。
我翻滚在地,只看见孟歧突然从轮椅上站起来,奔向孟乔。
他的惊慌难以抑制,飞快抱起孟乔喊着叫府医。
孟歧的腿,居然好了?
他没有看我一眼,直到头上有温热流下来。
挡住我视线。
最后余光是他抱着孟乔的背影,万分急切离开。
-4-
我是被凉水泼醒的,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疼痛。
腿就像没了知觉。
孟岐的两个小厮一人架住我的胳膊。
迫使我ŧṻₕ跪在孟乔的房间。
见我醒来,他们说道:「夫人,世子吩咐,若您醒了就自己跪着。」
说罢两人撒手离去。
孟乔此时躺在床上,孟岐坐在他床边。
满眼心疼,亲手喂药。
听见我清醒,他语气冰冷。
「你可知道乔儿有孕在身,被你这么一推,孩子没了!」
「容云舒,我竟不知你这般恶毒,你就这般见不得她好?」
头上的水混着血水滴下来,我嘴唇干裂,只那样看着他。
孟乔一声嘤咛。
「哥,这药好苦。你帮我拿几块蜜饯好不好?」
他起身将我拽过去:「滚过来给乔儿喂药!」
我伸出手接过药碗,整个手红肿不堪,皮肉破裂。
孟岐看见忽然有些怔愣,孟乔看了他一眼出声打断。
「哥,我好疼啊,我是不是不该回娘家来,嫂嫂恨我怨我,我不该回来碍眼的。」
孟岐慌忙回神柔声安慰:
「这是乔儿的家,乔儿什么时候都能回来。管旁人作甚。」
他刚转身出去拿东西。
床上孟乔立马变了脸色,她将药碗狠狠摔在我身上。
「荣云舒,你不知道吧,阿岐的腿早就好了。」
「也有你的帮助,翻遍古籍还以身给他试药。」
「他不告诉你,就是因为他不想碰你。
他说你太脏,和你躺一张床都恶心。
一个被采花大盗玩过的脏女人。」
「本来你该被那贼人弄死的,可孟岐想要用你堵住世子夫人之位。
他娶你得了世人夸他痴情的好名声。
也不用再娶别的女人回来烦他。
因为他真正爱的是我。
他说弱水三千,只有我配得上做他的夫人。
「你们仅有的几次,他还是让你穿上了我的衣服。啊哈哈哈。」
我看着她张狂Ṭû⁸的脸,只觉得心里被利刃一阵搅弄,晕晕乎乎。
我和孟岐成婚后,孟岐直到半年后才同我圆房。
次次熄灭烛光,而后更是三个月同房一次。
每次都叫我换上一身新衣。
他说自己的身体不便,委屈了我,我只心疼他。
原来那些衣服,都是孟乔的衣服。
孟乔和孟岐,是兄妹啊,他们怎么可以!!
-5-
见我满眼震惊。
孟乔邪笑开口。
「我和孟岐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你不知道吧。」
「相府嫡女,才艺双绝又如何,我想当成王妃,哥哥就为我筹谋一切,我还得谢谢你替我照顾他呢!
当日我和哥哥就在人群中看着你被丢下来呢。」
我再也忍不住,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可手红肿,竟是自己先流血。
孟岐进来时,孟乔的眼泪流个不停。
他一脚踹在了我胸口,我根本支撑不住,飞撞到茶台上。
「嫂嫂她不是故意打我的,药碗也洒了,她说我不配喝药!你别怪她!」
孟岐将蜜饯喂到她嘴里,转身将我提起来打了一巴掌。
「你怎么敢打乔儿!」
我嘴里有血腥味,终于倒了下去。
闭上眼的时候。
我听见孟岐吩咐想看我的医者:
「不用管她,她身子好得很,当初那样都没死,等她醒了接着跪,跪到乔儿身体好了为止。」
「我这也是为她好,伤害王嗣,她承受不起。
若王府追究怕不是跪一跪这么容易。」
我不知躺了多久,孟岐他们不知道,我无力爬起。
但是我有意识,能听见。
床榻上孟乔娇声说道。
「这是我第二次有孕了,前几日突然就没了。」
「王府处处有眼线,若是御医查看,恐有心之人会嚼舌根,说我身体无法孕育王嗣。」
「国公府都是哥哥的人,我只能让嫂嫂背这个锅,哥哥你该不会心疼吧!」
孟岐握着她的手,「乔儿,我只想你会不会疼。」
孟țũ̂³乔突然吻向孟岐。
「哥哥,府医说,我两次小产,是因为坐胎本身就不稳,与成王肾精不足,命门火衰亦有关。」
「给我一个孩子吧,阿岐,你不想我吗?让我生下你的孩子,好不好?」」
孟岐眼神迷离,声音沙哑。
「乔儿~我说过的,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这辈子唯独给不了你夫人的身份……」
很快,床榻传来靡靡之音。
眼泪无声地落下,浑身如坠冰窟。
脑子却仿佛有一根线串起了一切。
-6-
等再次醒来是ťű̂⁵在床上。
眼前是戴着面帘的女子,她眸色透着平静。
「你终于醒了,这小命总算保住了。」
是国公府二小姐孟知意。
我还在闺中的时候,就听说国公府在大小姐孟乔及笄之前。
曾收了一位义女。
封为二小姐,十分看重,同大小姐孟乔身份平起平坐。
却也有流言传出,孟乔是国公府抱错的假千金,那位义女是真千金。
但假的精心培养多年舍不得,并未对外公开身份。
这件流言在一夕之间被压住,销声匿迹。
世家贵族,最重脸面,私密之事绝不愿在外供人取笑。
难怪,难怪,孟岐说无法娶到此生挚爱。
孟知意给我的手上药。
「你这手是很难恢复如初了。很疼吧,烫伤最疼了。」
可此时此刻,我顾不上疼,握住她的手。
「你才是国公府真千金,对不对?孟乔是假的!」」
「他们好恶心Ṱũ̂⁶,好恶心啊!」
她解下面帘,露出的竟是一张满是疤痕的容貌。
眸光闪过恨意,又很快平复,「想离开吗,云舒?」
「我有一招。」
见我满脸是泪点头。
她拉来一个丫头,与我身形极为相似。
只有那张脸苍白没有血色。
孟知意说。
小春身患心疾,已经药石无医,大概只有半月左右光景。
只等她准备好易容的药水,就将我二人替换身份。
小春愿顶着我的身份病死在世子夫人房里。
而我会换一个容貌,获得真正的自由。
没有坏名声,没有桎梏。
药水配好只需要五天。
五天之后,我就能重获新生。
-7-
孟乔以不便走动为由,在娘家养身子。
那日我倒地不起,一直到次日。
是孟知意将我救走的。
这期间孟岐从未踏进房门。
他日日亲手照顾孟乔,说是替我赔罪。
且将我禁足,一天只许一顿饭。
可他不知道,我连一顿饭都不必吃。
昏迷了整整三日才醒。
若没有孟知意,我就因高热疼死了。
孟岐对孟乔爱的隐忍克制,为她付出一切。
可凭什么就毁我人生,将我踩在脚下,我又有什么错。
见我流泪,狸奴花花窝在我身边轻轻蹭着。
小心翼翼不敢碰我包扎的手。
我孤身一人嫁进来,没有陪嫁丫头,没有贴心的下人。
自那件事以后,昔日闺中密友也对我退避三舍。
京中聚会不会有人邀请我,我亦以生病推了所有的宴席。
我满心满眼只有当初说我没有错的孟岐。
只在花园捡的花花,是我唯一的慰藉。
孟岐再次过来,是王府来人问罪。
他命人将我拖下床。
我说了你已经跪了一天一夜。
王爷看在我的面子,只惩罚你再打十个板子,饶你一命。
我已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他:
「孩子是不是我害死的,你们自己知道!」
打板子的时候,孟乔在一旁盯着,快意难掩。
花花使劲弓着身子喵呜叫着想保护我。
它冲着孟岐和孟乔嚎叫。
孟乔捂着嘴,「这只贱狸奴叫得真难听!」
随即命人将它打了一棍子。
我忍着疼冲花花喊着:「花花,快走,快跑!」
可它只是忍着疼,不断地冲着孟岐叫着。
试图叫这个昔日与我一同抚摸过它的人救救我。
孟岐见我挨了四板,已有血浸湿了衣裳,眸子划过一丝不忍。
他看向打手,眼神有所暗示。
孟乔却在此刻捂着头,软倒在孟岐怀里。
她指着狸奴说:
「它的叫声令我头痛难忍。我好难受啊。」
孟岐一脚将花花踢开。
它终于停止了叫声,再也爬不起来,嘴角有血溢出。
我发疯般冲孟岐大喊:
「孟岐,你就算打死我也终究隐瞒不了你们的奸情!
兄妹共床,不是亲的又如何!」
孟乔变了脸尖叫着:「嫂嫂疯了,容云舒疯了。」
孟岐闪过惊慌,大声喊道: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你自己没有了清白,也想毁了乔儿的清誉吗?她是我国公府嫡女,亦是成王妃!岂是你能污蔑的。」
说罢便命令人狠狠用劲。
挨完十板子,我艰难地爬向花花,抱起它。
它软软的小小的一团,昔日最活泼好动的它此刻一动不动。
我盯着孟岐一字一句:「孟岐,我恨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我好后悔,当初我自挂白绫也不该嫁给你!」
「不对,我凭什么自挂,是你,是你害了我!该死的是你们。」
孟岐不敢置信地看着我,脚步一顿。
孟乔已经晕了过去,他抱着她快步离开。
触及我的眼神,孟岐吩咐下人道:
「继续禁足,不许让夫人离开唯念院一步。」
「不许传医者,她命硬死不了,叫她多疼疼,长点记性,乔儿不是她能攀诬的人。」
我自然是命硬,我曾为了他的腿,多次以身试药。
轻则腹痛难忍,最难熬的一次。
得了一个针灸奇方。
传说针对腿脚受损有奇效,可不敢贸然用在孟岐身上。
我咬着牙将自己的脚踝摔脱臼,又配合妙方针灸。
希望能对孟岐的腿脚有用。
多可笑,他那时心疼地抱着我说不必为了他如此用心。
原来是他的腿早就好了只瞒着我。
-8-
自我挨完板子以后。
孟岐从未踏进我房门。
也正好给了我们时间。
孟知意调好了易容术需要的药。
她颇为自信。
「我的易容术得我师父真传,这天下若我敢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说罢又盯着我。
「你可决定好了?」
我抱着花花,嘴里全是苦涩。
花花残喘了两天,我求孟知意弄了药。
也依然救不回它被重力踢伤的脏器。
孟知意问我有没有什么要带走的。
我摇了摇头。
唯一想带走的花花已经不在了。
我看着那个婢女。
「小春有什么愿望吗?我出去都帮你实现。」
小春回我。
「我的命是二小姐救的,若没有二小姐也早就死了。」
「我无父无母,死前能帮您和二小姐,已经满足。」
孟知意摆弄药水,在我和小春的脸上作用一番。
我在看向小春,竟然已是我的模样。
连我自己都感慨不已。
她Ṱŭ̀⁻躺在床上冲我们虚弱地笑了笑。
「夫人你从没有错,被掳走失去贞洁,不是你的错,死的也不该是你,是这个世道!日后请您带着我的那份,好好生活!」
我的眼泪已不自觉流下。
突然就想起,孟岐虽也对我说过这种话,
但他处处隐藏在眼底的嫌恶,却被我的一腔热血掩饰。
是我自己蒙蔽了双眼,把他当成唯一的救我出深渊的光。
我跟在孟知意身后,决绝地出了住了两年的后院。
-9-
孟岐抱着孟乔回去之后,府医只是略掐了穴位。
孟乔就悠悠转醒。
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一想到容云舒挨板子的时候那充满恨意的眼神。
她从未用这种眼光看过自己。
自将她娶回家,她的眼里对自己满是柔情和依赖。
可现在她说恨我!
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一想到这,孟岐握紧了拳头,
心里忽然有些失控,他甚至想赶紧去找她。
孟乔见孟岐失神,拉着他胳膊嘟着嘴:
「我看容云舒是疯了,她怎么敢胡说乱道!幸亏我只带了心腹丫头。那两个行刑的小厮,不能留。」
「我猜她就是故意那么说的,就是为了逃脱责罚,否则,她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这两年她都不敢出门,哪能知道这么多。」
孟岐若有所思,也是,容云舒什么都没有了。
娘家对外绝口不提她。
她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她的命自己救下的。
给了她身份地位,给了她恩宠。
就该敲打敲打她,一定是自己平日对她太好,惯坏了。
竟然拈酸吃醋吃到乔儿头上,想起容云舒的话。
孟岐居然没来由地皱了皱眉。
「乔儿,你在娘家已经休养了几日了,我送你回去。」
想到以往总会舍不得,挽留她多住几日的孟岐,这次竟然催她走。
孟乔不动声色捏紧了手,红了眼。
「我都听哥哥的,哥哥毕竟是已经成亲之人。日后我无事也不回来了。省得惹她不高兴,她又用汤泼我。」
孟岐回神轻声呵斥:「乔儿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里是你的家。」
「那就再多休养几日。你什么时候想回我再送你回去。」
安慰完孟乔,孟岐忽然有些心神不宁找来小厮。
「夫人怎么样了。」
-10-
下人被突然的询问惊讶。
「爷是问的伤势还是什么?」
「伤势小的不知道,您不是禁止府医去看吗,让您禁足,之前的一日一餐饭也按照您的要求来的。」
孟岐像被人捏住了喉咙,艰难地发出声音。
「之前她被二小姐带走了,我有意她会帮她,你们连二小姐也没放进去?」
下人连忙点头,「二小姐倒是进去过一次。」
孟岐这才松了眉头。
孟知意是他的亲妹妹,性子孤僻成日窝在自己院子。
容云舒晕倒那日,还是她得了信忤逆他,将她送回自己院子。
她不会不管容云舒死活。
而且打人的是他的亲信,那几板子他心中有数。
先陪陪孟乔,等孟乔回了王府。
他在去找容云舒不迟,
他笃信只要他随意哄哄,她就立刻好。
就这样又是几日过去,这天他刚准备送孟乔回王府。
下人慌慌张张跑过来。
「爷,不好了,夫人她—-」
孟乔在马车唤我,
「哥哥不送我回去吗?」
我站上马车,
「有什么等我回来再说,跟夫人说,我回来去看她。」
下人张大了嘴,孟岐已经离去。
等孟岐回来的时候,忽然发现国公府气氛诡异。
他想去找容云舒。
却在门口发现孟知意眼神冷漠地盯着他,
带着巨大的嘲讽。
床上的容云舒一动不动,紧闭着眼。
巨大的惊慌袭来。
他去拉容云舒的手,发现已经冰凉。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下人跪在地上,「爷,先前我找您说,可您说等您回来……」
孟岐狠狠打到下人脸上。
孟知意重重打了孟岐一巴掌。
「人都凉透了,等你回来,正好,等你回来收尸。Ṱů³」
孟岐失魂落魄,他扑向容云舒。
「你起来,你起来,别装了,容云舒,以后我都陪你好不好,
你不是说想开了,愿意出去转转吗,
我带你去,有我在,没人敢嘲笑你。」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她没受什么伤。」
可下一秒就看到容云舒包扎的双手,他颤抖着不敢碰。
孟知意突然笑出声来。
「死都死了,还装,你会装吗?」
「一天一顿饭,打成那个样子,烫成那个样子,又泼水又高热,她能活这么多天已经是稀奇了。
她生病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呢?」
「哦,你在陪你的好妹妹孟乔!
唉,我作为你妹妹对妹妹二字竟有些泛呕。」
-11-
原来孟知意这么能戳心窝子,我好钦佩她。
孟岐对着床上的「我」不撒手.
原来孟岐也会哭,此刻我正顶着丫鬟小春的样子。
站在孟知意的身后。
可孟岐有什么好哭的,他一不疼,二没有受伤。
任谁去拉孟岐,他都死死不松手抱着我的尸体。
孟知意干脆劈晕了他,随后有条不紊地操办着「我」的葬礼。
待孟岐醒来,「我」已被火速下葬。
京城已经传开昔日相府嫡女容云舒病死的消息。
孟岐发疯般地日日在我的房间痛哭。
乃至于孟乔传信说病了,他都未曾动作。
孟乔见不到人,又借口给我上香,回来了。
她看见孟岐萎靡的模样,皱了眉。
「她死了就死了,本来在被采花大盗掳走的时候就该死—-」
怎料孟岐看着孟乔,眼神带着冷意。
打人的小厮,她说处理就要处理,而容云舒从未得罪过她。
在孟乔眼里,人命竟如同草芥。
孟岐一把掐住孟乔的脖颈。
「那日你滚下台阶前到底在她耳旁说了什么?」
「还有我去给你拿蜜饯的时候,她为什么打你?」
孟乔被孟岐突然而来的逼问惊吓到。
她哭喊着:「你为了她掐我,孟岐,你竟然!」
孟岐一把甩开她,「滚。」
-12-
老镇国公陪婆母省亲回来,家中已闹翻了天。
孟乔依偎在我那婆母怀里哭泣。
婆母心疼地哄着她。
转而又指责孟知意,
「我不过出去数日,你连这点家都管不了,
果然是没有养在身边,以往教你的都白学了?」
语气里没有关切,对比她对孟乔的悉心,我轻轻看了眼孟知意。
却只见她神色淡漠开口,
「兄妹颠鸾倒凤,害死嫂嫂,人死了又发疯,这等家我管不了。」
话音未落,镇国公气得狠狠拍向桌子。
「你,你,孽障,我就说,乡野之人,认回来做什么!」
孟乔却是哭得喘不上气。
「妹妹怨我占了她千金的位置,气我是应该的,
可不能污蔑我和兄长。」
「我是成王妃,你这样将成王和兄长都置于何处,
人言可畏,妹妹这是想让我以死明志!」
说罢她一头撞向柱子,可一向疼她的孟岐,一动未动。
还是婆母眼疾手快差了人拦住孟乔。
她转身大骂孟知意:「回去禁足,没教养就罢了,可我没想到你竟然这般恶毒,妄想毁你姐姐清白。」
孟知意看着他们,只问了一句。
「既然已有疼爱的假女儿,当初为什么执意让我回家?」
随即头也不回离开。
只有孟岐,盯着她看了很久。
那眼神里,竟有着浓浓的愧疚。
我担心孟知意心中疼痛,刚想安慰她。
她便从床底拉出两具白骨套上衣服。
我吓了一跳,昨晚她出去乱葬岗就是做这个去了?
「云舒,以后天大地大,咱俩自由了!」
「你那脸上同情藏都藏不住,没事了,我都习惯了,我这脸,就是孟乔毁的,从我回了家,她日日争宠作妖。」
「手段太多,我那时单纯,
竟没算到她心思那般恶毒,只因旁人说我长得像母亲,便起了歹心,用了毒药使我烂了脸。」
「而我那亲生父母,不说了,没有也罢。」
其实易容完那日我本就该离开京城的,是孟知意问我。
「立刻走,还是等我一起。」
她将钱财打包好,一把火从床上烧到了整个院子。
-13-
整个国公府火光烛天的时候。
我已经和孟知意换了打扮,出了城。
街上已经有人议论纷纷,说国公府走水,二小姐身陷火海。
已经被烧成了白骨。
而救火最疯的,是世子爷,他拼命地往火海冲,挡都挡不住。
被房梁砸断了一条腿,刚不用坐轮椅了,又成了瘸子。
有人说,国公夫人一夕白头。
哭喊着女儿的名字。
果真是疼爱这位义女。
孟知意讽刺地勾起了嘴角。
我看着不断倒退的树影。
我的爹娘能逼我去死,孟知意的爹娘只偏爱假的千金。
这世上不好的两对,都叫我们遇上了。
「孟知意,接下来,我们该给小春报仇了。」
-14-
小春不是没有爹娘。
相反,她的爹娘很好。
原来她就是孟乔说的,采花大盗采过的五十多人的之一。
原本家中虽清贫却也幸福。
是那贼人夜半害她,却被爹娘发现,殊死搏斗。
不幸丧命,最终她也没能逃掉厄运。
绝望之际跳河自尽,被孟知意所救。
难怪她是那样心疼我,帮我。
一想到孟岐庇护这等恶人,我对他的恨就又增加几分。
我凭着当初在书房的记忆,临摹出贼人的画像。
官府之所以这么久都没抓到人。
一是有孟岐暗中庇护,再则是因为他犯案的时候蒙着面。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终于在邯城找到了他。
他不改淫乱本性,日日流连青楼。
我和孟知意终于找到机会,将人绑了。
他清醒时满嘴恶语。
「你知不知道小爷我是谁?放了老子。」
我只是将磨了很久的刀放在他脖子上,
他就闭了嘴。
孟知意掏出一枚玉佩。
他变了脸:「你是世子爷的人?他竟然反水想杀我?」
我拿出孟知意研究的毒药,喂进他的嘴里。
一炷香时间,他疼得浑身扭曲。
我又喂了一个,他才停止疼痛
「这是解药。你这个毒每月发作,必须找我拿解药。」
他终于开口:「你想让我做什么?」
「有些东西你不该留!」
我手起刀落,他的裤裆瞬间喷血不止。
整个人疼晕了过去。
孟知意撇撇嘴,撒了药,泼醒了他。
「记住,这是世子爷叫我做的,你想报仇,就去找他。」
「你当初欺辱了他的夫人,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
采花贼涕泗横流,大骂。
「是他,是他给我银子和地图让我去的,
没有他我连京中贵人的闺房都摸不到!
他说叫我毁了那容云微,若不是他,
我哪认识什么云微花微的。」
「没有他我采的最大的官职不过是县官女儿。」
从前种种仿若隔世,那破庙苦不堪言的一晚,竟是那般缘由。
我一巴掌扇过去:「民女贵女不都一样吗?」
「正好我也恨他,你去报仇吧,你仇报得好看,我才会给你解药。
不然你就活活疼死。」
-15-
我和孟知意再次回京城,是一路尾随那采花大盗。
我们都换了一副容貌,只等着戏。
少了那点东西,他果然心思更扭曲。
很快将孟岐约了出来。
再见孟岐,他竟然被扒光了衣服,扔在了闹市。
什么世家颜面,众人嘲笑指点。
可孟岐竟在人群中,一眼看到我。
他被下人披了衣服后,猛地向我扑过来。
「你是云微对不对,我就知道是你,是你为了报复我对吗?」
「你都知道了,我不怪你,是我应得的,是我该。」
他瘸着腿,被我侧身躲过。
「世子爷莫非是病了,竟当街胡乱认人。」
他满眼红血丝。
「我打开了你的棺木,不是你,那人不是你,我被瞒过了,你身边这个,是知意吧。」
「意儿,跟我回去,母亲日夜思你,
我们都知道错了,你是我的亲妹妹啊!」
孟知意和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直到官差将还没跑远的采花贼抓到,他疼得满地打滚。
开始当着众人面发疯:
「救命,好疼啊,好疼啊,世子爷你卑鄙无耻,你过河拆桥,毁我命根。」
「你夫人就是你故意找我毁的,
你为了让她给你的妹腾位置嫁给成王爷,啊啊啊,好疼,我算是看明白了,
你和你那妹妹孟什么乔有一腿。你不得好死,你害我!」
他边挣扎边大喊。
最后被官兵捂着嘴拖走。
没有解药,他会活活疼死。
这本来就是我和孟知意提前设计好的,
让他被轻松砍头, 太便宜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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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番。
京中闹翻了天。
流言遍地,国公府还有有人扔菜叶子臭鸡蛋。
我和孟知意出城的时候, 被一辆马车拦住。
孟岐紧紧拦住我。
「云微,我不能没有你。当初是我不对。
你跟我回去, 以后只有我和你好不好,再无旁人。」
孟岐风光不再,满脸疲倦, 看向我的眼睛却很亮。
我有些厌烦,这个人的确有些脑子,
孟知意的易容术都没瞒过他。
「孟岐,覆水难收,你这点惩罚算什么, 他命根子都没有了,也不能把你怎样吧,
可你和孟乔,是怎么对我的, 你们两个,都该死。」
孟岐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心,他低下头久久不能言语。
镇国公扶着国公夫人从马车颤颤巍巍下来。
「知意,娘错了,你是我的亲女儿啊。十月怀胎生的女儿, 我是被猪油蒙了心。」
「你哥哥查到了孟乔所有害你的证据, 我才知道, 都是我眼瞎啊!」
「孟乔已经被逐出家门, 日后你是唯一的国公府千金, 跟我回去好不好。」
孟知意只淡淡开口。
「孟知意已经死了。其实早在你们纵容孟乔对我下毒毁容的时候,就死了。」
「迟到的深情比草还贱。」
镇国公夫妇刹那间佝偻了身子。
听见这句话, 孟岐脸色苍白。
我亮着眼看着孟知意, 她怎么能这么会说话。
跟她一起云游,有意思极了。
我们走的时候,孟岐追了上来。
「我会让你看见我的赎罪,所有伤害过你的,我都会替你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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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 我和孟知意跑得更快了。
「又得换个样子了, 这人真是恶心。」
后来过了很久,我们在说书的那里听到。
国公府门庭冷落。
孟岐自从被扒光扔在大街以后, 怕是神志不清了。
而那位假千金孟乔, 被成王休弃。
因为她肚子里怀的, 竟然是别人的种。
孟岐将孟乔接回家, 日日折磨, 据说就是他在王爷面前戳穿的孟乔。
孟乔的手被沸水烫的都能看见骨头。
最后, 两人被发现光着死在了相府门口。
导致有人测查相府, 怀疑是他们杀害的。
还有人说他就是故意恶心相府的。
据说相府人人好一段时间人人做噩梦。
我和孟知意在路上救了很多人,
大多是像我一样的无意失贞者。
她们被父母厌弃,被世人不容,
可是她们有什么错。
为什么沉塘地从没有男人,
自缢地从没有害人失贞的男子。
孟知意说我们无法改变世人心中的成见,
能多救一个就多救一个罢了。
最重要的还是能像你和小春一样,自己清醒。
若是自己都觉得自己有错, 谁也救不了。
我突然瞪大眼,想起她救我的时机。
「你早知道了真相是不是?只等我自己看透清醒。」
她勾唇望向远方,「走吧。下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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