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死后,我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毒妇。
宗亲占我家业,一根绳子挂我们两人脖子上,势必拖他同归于尽时,我狂得很恶毒。
小姑子被六十岁老头按上了床,把杀猪刀比在对方独孙的裤裆里,要让他断子绝孙时,我砍得很恶毒。
小叔子被同窗霸凌欺辱,将人横扫进茅坑里,按着他们吃够粪水时,我笑得很恶毒。
许是恶事做多了,我那该死的夫君竟活了过来。
带着娇妻与儿女,他冷冷命令我:
「你恶名在外,担不起我秀才的正头夫人。交出产业自请为妾,我留你在乡下伺候母亲一辈子。」
看他那副无耻至极的下作模样,毒妇我已经在想,给他们什么样的惨下场才能彰显我的恶毒。
-1-
许临川起死回生回到清水县时,我刚从铺子里忙完回来。
从前会备好茶点,热情地等在院子门口巴望着我回家,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笑吟吟看我大快朵颐的婆母,如今端端坐在太师椅上,头也没抬。
我叫了一声母亲。
她淡淡掀开眼皮子,薄唇紧抿,一脸的讳莫如深。
正要喊下人上茶水时,她终于开了口:
「如兰啊,临川回来了。」
我手一抖,青花瓷的茶壶差点砸在地上。
「有什么说法吗?我是请个道士做场法事,还是让巷子头上的王寡妇来上个身,看看夫君有什么遗愿未了。」
许母张了张嘴,实在说不出口。
屏风后面,便款款走出三人来。
许临川摇着折扇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不敢抬头的小姑子许清如与小叔子许鹤川。
「如兰,我回来了,是活的。」
许临川一身养得精细的皮肉,在锦衣华服的映衬下更显温润与俊美。
早不似从前顶着日晒风吹,四处奔跑着为人写书信的黝黑与干瘦。
只他眉眼冷淡,被五年的滔滔洪流泡没了里面的深情。
我五味杂陈,正要问他死去的这五年去了何处时。
突然窜出一男童,拽着他的手便仰头问道:
「她就是爹爹说的那个臭不要脸的乡野村妇吗?就是她经常让阿娘不开心的吗?好贱!」
说着,他突然一脑袋顶到我小腹上,疼得我倒吸凉气:
「呸,爹爹都不要你了,还赖在我家不走,臭不要脸!」
许临川忙将人护在身后,不轻不重数落一句:
「念宗,莫闹。」
转而看向我,略有几分心虚:
「这是我的孩儿,许念宗。」
事到如今,我如何还不知他这五年去了何处。
望着屏风下露出的女子裙裾,我指甲刺入手心,醒目的痛让我从鼻孔里嘲讽出了声:
「所以,知我为你许家殚精竭虑劳苦功高,便带回一个孩子给我养老送终吗?」
视线落在许念宗头上,我摇了摇头:
「我看不上他!不仅没教养,还贼眉鼠眼长得像被猪啃过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娘是只老鼠精。对了,他怕黄鼠狼吗?可以去拜个干爹,做黄鼠狼的儿子,他很配!」
-2-
许临川被噎了一下,许念宗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屏风后的娇美妇人便轻笑一声,掩唇现出了身来。
她戴着我妆奁里价值不菲的珍珠耳环,挂着许母不离手的佛串珠子,一步三摇地牵着一个五岁上下的精致女童招摇到了我跟前。
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许念宗的额头,她娇笑道:
「坏东西,被你爹惯得不知天高地厚,谁人都敢惹,现下知晓哭鼻子了?」
那女童也耸着鼻子瞪我:
「都跟你说了乡下人最是野蛮无理,谁让你招惹她的。占了娘亲的位置,还大言不惭,她才是狐狸精。」
我眉眼一沉,那妇人压着唇边的讥诮挡在我身前:
「童言无忌,你这么大一个人,何至于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再说了,感情里先后不重要,他爱在何处,何处才是他的家。」
「何况,你觉得自己还配得上临川、做得起他正头夫人吗?」
她摸了摸耳坠子,毫不掩饰脸上的挑衅与得意,偏偏整个许家默契地装聋作哑。
恰似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我心冷了半截。
我便问道:
「母亲与二妹小弟也这般认为吗?」
三人互看一眼,许母便意味深长道:
「感情的事,旁人哪有资格置喙。只如兰,你恶名在外,属实担不起主母之责!」
好一句恶名在外。
她倒是将我用恶名为许家带来的五年安稳与富贵忘得一干二净了。
-3-
五年前,许临川带着全副身家去省城求学。
可不过半月,便传出他落水而亡的噩耗。
当朝女帝特许丧夫的女子可归家与再嫁。
许临川入土为安的半年后,我按住伤痛,安顿好了许家的一切,才求娘家族长亲自出面接我归家。
人的一生太漫长了。
跌一两个跟头也不能跌断重新爬起来的勇气,再是如何艰难,都要咬着牙翻山越岭,去找命里的其他可能。
可许母竟一膝盖跪在我面前,压碎了我的其他可能:
「如兰如我亲生女一般,我断不可能在失去了一个儿子后又失去了一个女儿。」
一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她在满脖子的殷红里求道:
「如兰伤了身子,难有子嗣,又恶名在外没了清誉。让她归家再嫁,便是推她入火坑。若要如兰生不如死,便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女子一生,无非贤良淑德与生儿育女,偏偏这两样我都没有了。
便是接我回了娘家,也成了进退两难的烫手山芋。
族中众人不愿沾上人命,带回一个烫手山芋,此事不了了之。
我将杀猪刀放在桌面上,问许母为何要如此害我。
她一怔,带着一双儿女将头都磕出了血:
「我们孤儿寡母,若无你依靠,便只有死路一条。」
「如兰,我对天发誓,虽藏有私心,但也是真的舍不得你再嫁别人受夫家磋磨与白眼。」
「我保证,这个家事事听你的,我们定拿出一切对你好。」
她掏出许家所有银钱塞我手上。
许清如与许鹤川也一左一右跪行至我脚边,举手发誓:
「我们一定会一辈子记ŧű̂ₚ得嫂嫂的大恩大德,对嫂嫂掏心掏肺。」
我知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只我季如兰良善里藏着锋利的刀,护得住许家摇摇欲坠的家罢了。
许母图的,便是这个。
-4-
许临川遇难后的次月,宗亲便打着收回祖宅的名义,将许母母子三人扫地出门。
待我卖完茶叶归家时,才知晓家没了。
许母将许清如十两银子卖给了老鳏夫冲喜,换来了棚户下一年的安宁。
我怒不可遏,提着草绳冲进了宗亲家中。
一根绳子,分别套在我ŧũ⁺们两个人的脖子上,死结一打,我便不要命般往外跑,拖得他两眼直翻,面无血色。
直到他倒在地上再也拖不起来,我才喘着粗气大骂道:
「要霸我家业逼我去死,我便与你同归于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看你狠还是我狠。」
我脖子被草绳勒得鲜血淋漓,映衬得满眼通红的杀意更加可怖。
他吓坏了,还了我许家的祖宅,还补偿了许母五两银钱。
可我一口气还没松下,许鹤川便连滚带爬冲到面前:
「姐姐被老鳏夫五花大绑抢去拜了堂。嫂嫂,怎么办啊。」
我心一沉。
别着一把杀猪刀冲进了老鳏夫的院子里,只听到许清如被压在洞房里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偏偏被下人团团围住的我根本冲不进去。
一旁,老鳏夫三代单传的孙子啃着鸡腿叫道:
「祖父当新郎了,祖父吸了童女血,就能借命后长命百岁咯。」
廊下墨黑的棺材已掀开了盖子,只等洞房一结束,便推许清如去死。
我身子ṭû₃一晃,骤然冲向那孩子。
将人扑倒在地后,我杀猪刀比在他裤裆上,一刀一刀砍得尤其张狂:
「死我一个妹妹,换你家断子绝孙,我不亏!来,我妹妹叫一声,我就砍三刀。」
男童肥大的裤裆被我砍得面目全非,他吓得尿了一地,哇哇大哭:
「祖父救我,救我啊!」
老鳏夫怕了,扔出被撕碎衣裙的许清如,远远冲我吼道:
「放了我孙子,你妹妹我还给你。」
我摇摇头:
「你的钱我会连本带利还给你,但你若要秋后算账,你三代单传的孙子总有看不住的时候。且看看我季如兰不要命的时候,他还有没有命。」
一把刀扔出去,直直砍到老鳏夫身下的门槛上。
他眸光一狠,却在我入木三分的刀下看到了我的手下留情:
「我活了六十岁,不曾被人闪过面子,更不可能被一个丫头片子威胁。你若要我既往不咎,五十两银钱,连带今日喜堂上的损失一并还来。」
我松了口气:
「三个月,五十两定一文不少地送过来。」
许清如吓坏了,满脖子都是啃咬的伤,浑浑噩噩里病了半个月。
我白日里下农户收茶叶做生意,夜晚坐在许清如床边一陪就是整夜。
正当许清如好了三分,许鹤川又为难地同我道,他不去书院读书了。
许母没了大儿子,又被二女儿恨毒了,最后的希望都在小儿子身上。闻言当即昏死了过去。
我问不出个缘由,给许鹤川三日思考。
却在那日傍晚追去了书院。
才知许父早逝,许临川又丢了性命,纨绔欺他许家无人,便霸凌许鹤川。
他们口口声声做游戏。
却将许鹤川当作活靶子扔在烂泥田里,顶着一粒花生,一弹弓一弹弓打得他满身青紫。
风里卷着猖狂的笑声,和许鹤川酸涩的眼泪。
我又心疼,又气愤。
薅起一杆长扫把,不由分说将一群纨绔扫进田边沤肥的粪池里。
在他们哇哇大叫着要爬起来时,一竿子一竿子将人捅回去,按着他们的脑袋,让他们的不服气在吃够粪水后变成了满嘴的哀求。
「你们的游戏不好玩,我的游戏才好玩呢。来,跟我一起喊,好玩!」
他们不愿喊,我竹竿子一伸,挨个脑袋按过去。
「好玩,好玩,真好玩。」
我蹲在旁边一边鼓掌,一边笑得邪恶:
「还玩不玩了?」
他们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我们错了,以后不玩游戏了,见着许鹤川就绕着走好不好。求姐姐饶我们一次,真的好臭,哇·······」
我站起身来:
「姐姐的游戏还有很多,再找许鹤川麻烦,我会再找你们玩游戏的。」
许家母子三人在我的恶名昭著里得了安宁与庇护。
却用名声与后院将我囚禁在了方寸之间。
我本也是会哭会怕会喊疼的女子,只为了撑起一个家,撑住他们的命,咬着牙一步步走到如今。
忍了多少泪水,吞了多少苦水,我自己都不敢回头细想。
我从未后悔过拿一颗良善的心去庇护孤苦无依的弱者,我只后悔菩萨心肠里只有一腔孤勇的义气,缺少了谋划的手段与智慧,最终拖累了自己。
在多年后的今天,又被回旋镖扎进了胸口,密密麻麻都是痛恨。
可我毒妇商人今时不同往日,最是一厘钱的亏都不肯吃的。
退一步换来狼心狗肺,便不要怪我进一步掏心挖肺!
冷眸一抬,我问:
「我若不肯,你们当如何?」
-5-
许临川冷冷拧眉:
「我不能辜负明月,特回来将正妻之位还给明月。况女子不该抛头露面,你手上的产业就给鹤川打理吧。」
「你一烂了名声的女子,与我云泥之别,拿什么与我斗!」
薄情寡义,连吃带拿,毫不手软。
他许临川的嘴脸,我今日倒是看了个清楚明白。
宋明月扫了我一眼:
「我们省城里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女子,都是下等人。莫说做官眷主母,便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不会娶之为正妻。」
「这人哪,要拎得清自己的位置。便说这珍珠耳坠,一个乡下人戴着也是不伦不类的东施效颦,唯有我这般小姐出身的,才压得住耀眼的富贵。」
许临川无不赞同地点了点头:
「你若愿意在宗亲面前自请为妾,为明月敬杯茶,我亲自为你题个『贤妇』额匾,挂你床头上许你夜夜美梦。」
他脖子高高仰起,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恍若勉为其难里给了我多大的恩赐一般。
我被气笑了,直勾勾地望向他的无耻。
-6-
「没被淹死却被泡坏了脑子吗?你简直像个智障!」
「就你这丧良心的人写的狗屎字,我看一眼都要吐到做噩梦,还许我夜夜好梦,你也不怕口气太大吹断了门牙。」
许临川面色一寒:
「休要胡搅蛮缠!你嫁进许家七年,可曾有过一男半女?你莫要逼我休了你!」
我眉头一颤,看向许母:
「有没有,你母亲最清楚了。」
许母心虚得连与我对视都不敢。
我与许临川成婚次年,便有了身子。
是许母卧床不起,大雨倾盆的夜里被痰堵了喉咙。
彼时许临川远在省城读书,小叔子与小姑子还是半人高的孩童。
是我披着蓑衣,一扇门一扇门地为她敲着求生路。
当许母在施针灌药里得救时,才看到我满腿的鲜红与满脸的惨白。
唯恐许临川痛心与担忧,我们对那晚的一切闭口不提。
却不想,在七年后的今天,那晚的惊雷正中我天灵盖。
许母不仅毫无愧色,甚至恼羞成怒般扫了我一眼:
「你莫不是在怪我?当初是我求你去找的大夫吗?不过堵了一口痰,你若是个有孝心的,为我吸出来便是。」
「还不是你孝心不足,兴师动众去找大夫在人前卖弄你的孝心,还浪费了我二两银子,我没怪你虚伪败家,你还好意思邀功。」
这五年里,我一个寡妇兼挑内外的不易,旁人不知,许母是最为清楚的。
只如今,登天梯近在眼前,她便迫不及待要将我这踏脚石踢掉了。
甚至不惜踩进烂泥里,在新人面前表个忠心不二的态度。
到底是她对我关切备至,事事体贴,将一个温柔良善的老太太演得太逼真,让我晃了眼。
「便不是子嗣的原因,难道你一个恶名在外的泼妇,也能做秀才的正妻不成?」
许临川的那个小娇妻看不透我眸中冷意,晃着耳朵上的珠子,倨傲地看向我:
「十里八乡谁人不知你恶毒无比,上到六十岁老人,下到几岁的孩童,都被你欺辱了个遍。」
「如此恶毒,难怪三年之内双亲接二连三病死了,只怕是遭了报应。也倒是担得起断子绝孙······」
啪!
-7-
我一耳光打得出其不意,堵住了她满嘴刮向我伤口的刀。
她一惊,又要张嘴……
啪!
我又是一耳光,打得用力至极,竟落下一颗牙来。
「我不点头,你这连跪着敬茶做妾的资格都没有的货色,端什么高姿态。」
身后哇哇大叫着扑过来咬我的那儿女,也被我一人一脚踢跪在地上。
「再哭,我便砍死你爹让你哭丧哭个够!」
我腰后别的杀猪刀,哐当一声剁在了茶桌上,欲冲上来的许家人顿时停在了原地。
转头,我的手已经握上了宋明月的耳坠子。
在她瞳孔一颤里,骤然拽下。
「毒妇的东西动不得,记住了。」
宋明月捂着鲜血淋漓的耳朵满是惊恐,小姑子许清如坐不住了,大声斥责道:
「如今阿兄回来了,我嫂嫂也回来了。你为何就不能成全他们一对有情人?」
她掏出大夫断定我此生无缘子嗣的诊断书,冷冰冰看向我:
「你本来就粗俗不堪,与官家小姐的嫂嫂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主动退让,好过因为这个被休吧。」
「总归是你生不出许家的孩子了,莫非要我许家断子绝孙不成?」
这便是我护在身后、疼如亲妹的许清如?
我坐回原处,朝她轻轻招了招手。
「你过来,我有东西送给你。」
许清如冷嗤一声:
「事到如今,你便是想讨好我也晚了。早让你将闹市区的两个铺子给我作陪嫁,你倒好,今日说这个,明日说那个,就是不肯送给我。」
「现在看我嫂嫂回来,知道收买人心了?ţũ̂⁷」
「可惜······」
啪啪!
我抬手两耳光,打碎了她的白日梦。
「可惜我是毒妇,你倒是忘了我毒妇的名声从何而来了。」
「若不是我足够恶毒,被扒光衣服的你已经死在老鳏夫的床上,如今只怕骨头渣都不剩。」
「廊下为你准备的墨黑棺材,你不会忘了吧?洞房之后就是下葬,那本该是你的一生!」
想起那些惨烈的过往和老鳏夫床头的刑具,过了几年好日子的许清如顿时身抖如筛。
我冷笑一声松开了手,任由她连滚带爬躲去了许母身后。
小叔子许鹤川又为了在新嫂嫂面前表现,端着大义凛然的姿态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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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嫁入富户苏家,就是有头有脸的主母。而我,不日便要被先生举荐进京城里的白鹿书院读书,日后必定有所成。」
「届时,许家个个出人头地,何其体面与荣耀。」
「与其因担不起主母之责,沦为旁人的笑柄,不若退而求其次,让出主母之位,做个享福的妾室又有何不可?」
「你成全了我们全家的体面,早早退回后院,我们难道还会亏待你不成?」
「季氏,做人要聪明,择利而为!」
从前一口一个嫂嫂地喊我,如今为了借新嫂嫂的势,竟开口叫我季氏。
这踩着我的肩膀走到如今的许鹤川,到底也是烂了根的苗,早死的相啊!
我随手掂了掂茶壶问道:
「若我不呢?」
他摇头叹气:
「你说你又何必。名声已然坏了,再被阿兄厌弃,被我们许家休弃,你除了一根绳子吊死,还能如何。」
我又笑了,一步步朝他走去。
「哦?」
他舒了口气:
「你虽见识浅薄,粗鲁了些,到底……」
哐当!
我一茶壶砸他头上,砸了他一个目瞪口呆。
可还不够解气,我又哐当一下。
他聪明的脑瓜子顿时鲜血直流。
「你能安然读书到今日,靠的不是你聪明的小脑袋,而是我这个毒妇的能耐。」
「我能让你前程高楼起,也定能将你的未来夷为平地,你信吗!」Ṭù₍
许鹤川伸着颤抖的手,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转头看向面无血色的许母:
「你呢?又怎么说?」
-9-
「我要和离,你同意吗?」
我话音刚落。
许母身子一抖,捂着胸口喊许临川:
「此事容后再议,我……」
「不必等日后,她求仁得仁,给她一封和离书,让她离开清水县滚回娘家岂不更好!」
许清如狠狠瞪我一眼,捂着被打肿的脸咬牙切齿道:
「母亲若是怕无人照顾你,你大可放心。」
「苏家虽是商户,但也知书达理,待我嫁过去做了当家主母,便在苏宅旁边为母亲置办个宅院,日日照应着便是。何须对旁人委曲求全。」
许鹤川捂着不断冒血的额头,也应和道:
「阿兄已是秀才,我也前途在望,若是被她连累,毁了名声,岂不得不偿失。让她滚,即刻就滚。」
宋明月拽了拽许临川的衣袖,他便向前一步,正要开口。
许母便捂着胸口叫道:
「此事日后再议,谁敢开口我就死给他看!」
几人一愣。
咬牙将许母扶进后院时,不忘对我恶狠狠道:
「别以为威胁了母亲就能得偿所愿!」
我摇摇头,满脸可惜。
红叶不明所以:
「莫非老夫人对夫人还是有情分在?」
我冷嗤一声:
「我若拿着和离书走了,我的产业便都要被带走,她许家只有喝西北风的份。」
「老狐狸要留的不是我,而是我的产业。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红叶倒吸凉气:
「我们当如何?」
「我能如何?让他们求仁得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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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过一中午的时间,许家众人便商量出了对策。
许清如冷着一张脸来通知我:
「母亲身子不好,她嫌府中沉闷,把她憋闷坏了,阿兄做主,请个戏班子在院子里热闹热闹。」
「母亲让你去通知宗亲们都来听戏。」
原是一出好戏,早为我搭好了台子啊。
我怎能不陪他们好好唱一场。
许清如一走,燕雀惊得扑腾飞出了院子。
我眉尾一挑:
「是该陪他们唱一出家破人亡了!」
-11-
戏班子唱到夜幕降临,按规矩,班主该带着众人回客栈的。
可许母热情,硬留着众人吃了晚饭。
一轮又一轮谄媚许临川的酒喝下去,天都黑透了。
听戏的要走,许家几人又是提旧时恩情,又是诉说母亲的不易,最后感谢宗亲照顾,一次次将人按在座位上。
直到夜深,我熄了灯的院子里突然钻出一个黑影。
我还未叫出声来,便被捂Ṭų₇了嘴。
油灯吹灭,魑魅魍魉都藏在了看不见的黑暗里。
不多时,许临川一脚踹在我门上,大喊道:
「奸夫淫妇,滚出来·······」
吱呀一声,门被我亲手打开了。
许临川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堵在门外。
「将那奸夫交出来!」
「休要遮掩!做了没脸的事,就该受人唾弃,被人践踏,生不如死。」
我下意识往内室看了一眼,许临川便冷笑道:
「做贼心虚了吧?妹妹说你跟那武生苟且多年,我还不信,如今倒真是被一顶绿帽子戴在了头上。」
「阿武不过去方便一下,竟半个时辰不见人回去。鹤川亲眼见他来了你的院子。侄媳,莫说我们这些做叔伯的不给你脸,大半夜闯你院子。」
许鹤川冷笑着接话道:
「实在你做的就是没脸的事,竟在阿兄眼皮子底下让我许家丢尽了脸。」
红叶急头白脸地将人拦在门口:
「夫人绝不是那种人,这房间,你们万万不能进去。」
可越是如此,许临川越是笃定我房里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季如兰是我妻子,她的房间我如何进不得?」
「分明是你们心里有鬼,别说是她,便是母亲,做了对不起许家脸面的事,我也必定大义灭亲!」
说着,他便要硬闯。
「你当真要如此?连母亲也一样不肯放过?」
我上前一步,堪堪挡在他前面。
许临川的声线冷了下来:
「滚开!」
我冷嗤一声,再次问道:
「你们当真要将路走绝了?」
许临川唇角一勾,满眼讽刺:
「你选择的本就是条绝路,怪不得我。」
许鹤川也附和道:
「不能因为怕死,就让我们所有人帮着你隐瞒事实吧。你丢的是你自己的脸,我许家没义务牺牲自己成全你的苟且。」
「成年人,该为自己的肮脏承担后果的。」
话音刚落,我便被许临川一把推开……
哐当~
-12-
门边上的火盆被一脚踢翻。
可空荡荡的屋里除了已然燃尽的火盆,再无其他。
许临川不信,掀开被子,打开柜子,连茶桌下都没放过。
「怎么会没有?」
他不可置信般看向我。
许鹤川也尖声问道:
「将人藏在何处?还不速速交出来。」
我手一摊:
「你们不都看到了,自始至终就没有人。」
「既一个人都没有,你为何大门紧闭,还拦着不让我们进门?」
红叶大喊道:
「今日是小少爷或者小小姐的忌日,夫人怕你们伤心,只能一个人躲在屋里偷偷祭奠罢了。」
许临川大怒:
「何来小姐少爷,你······」
他僵住了。
身后宗族里的大夫忙提醒道:
「那年你母亲堵了痰,危在旦夕。季氏为救她,敲了半条街才找到我跟前,摔得一身淤泥,淋得浑身湿透。结果,结果你母亲熬过来了,她三个月的孩子就没了。」
「我记得,便是在这前后几日的事情。你这做父亲的竟一无所知?」
看着许临川的满脸僵硬,我笑得诡异。
「要捉奸?你走错了地方!」
许临川瞳孔一震,许母院子里的守门丫鬟突然闯了进来。
「不好了,老夫人院里出事了。」
-13-
「戏班子班主去了老夫人的院子,与老夫人亲热时,老夫人经受不住昏死了过去,危在旦夕!」
一室静默,针落可闻。
许临川面色煞白,我笑吟吟将原话砸在了他身上:
「休要遮掩!做了没脸的事,就该受人唾弃,被人践踏,生不如死。」
「便是母亲,也一样!夫君你说的嘛!」
我像他推开我一般,狠狠将他推开,带着众人去了许母的院子。
而所谓的班主朱三,正被捏着嘴灌毒药。
见浩浩荡荡的人来,才眸光一沉,一把推开众人,扑通一声跪下:
「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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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泪俱下,苦苦哀求道:
「我与桃花两心相悦,并非欺辱于她。」
轰隆,许临川与许鹤川像被天雷击中,顿时恼羞成怒,冲戏班班主朱三发泄般拳打脚踢。
「让你胡言乱语,污蔑我母亲,我今日便打死你。」
朱三一边护着脑袋,一边大叫道:
「鹤川,你不能打我,会遭天打雷劈的。我是你爹爹啊。」
一句话将所有人震在了当场。
朱三露出手臂上猫头一般的胎记,痛苦万分地看向许鹤川:
「你瞧,我们的胎记都是一样的。」
怕他不信,朱三甚至掏出许母贴着胸口戴着的银坠子:
「这是我送桃花的定情信物,她一戴便是很多年,你们应该都见过吧。」
「若不是你阿兄攀上了省城里的贵人,前途在望,你娘也不会怕伤了长子的名声,今夜约我最后一见,彻底情断于此。」
「只,情难自禁,太过急切了些,不承想过桃花年纪大了,经不住折腾······我当真没有欺辱桃花。我若欺辱于她,怎会衣衫都没穿好便跑出来呼救?」
许鹤川像被当头一棒,打得整个人摇摇欲坠。
我笑吟吟看向他:
「还不叫爹!」
「不能因为怕死,就让我们所有人帮着你隐瞒事实吧。你丢的是你自己的脸,我们没义务牺牲自己成全你的肮脏。」
「成年人,该为自己的肮脏承担后果的。」
许鹤川身子一晃。
跑进房里看尽许母丑态的许清如哇的一声叫出了声,冲过来便是两耳光打在朱三脸上:
「贱人,定是你欺负了母亲,连累她晚节不保。我要杀了你。」
她状似疯魔的行径,却正好将二人的苟且之事坐实了。
许鹤川面色惨白,站都站不稳了。
许临川拳头紧攥,狠狠道:
「将这狂悖之徒拖去浸猪笼。」
许鹤川眸光一颤。
朱三骤然抬头:
「你想草菅人命?我女儿在知府后院做贵妾,你敢杀我,她定能拉你们整个许家陪葬。」
「便是你们敢伤桃花的性命,我也定会让你们偿命。女帝有令,夫死妻可再嫁,若不是许家扣押着桃花养许家这双子女,我何至于骨肉分离,煎熬到如今。」
「我的鹤川啊,在许家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头,心疼死我了。」
许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许母房中便传出她苏醒后的一声悲鸣:
「贱人,你口口声声污蔑我儿、拖我下水,你死不足惜。」
朱三身子一晃,痛心疾首:
「桃花,你若要我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我难道还会违背你的意愿吗?只在临终之前我要告诉你,下辈子,下辈子你先遇到我。」
「我八抬大轿光明正大娶你进门,再不必躲躲藏藏受尽白眼。」
说罢,他缓缓起身,看向廊下柱子,一咬牙,狠狠撞去。
却被红叶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你若死在许家,不是要我们全族陪葬吗?万万不可!」
族长大吃一惊,忙大手一挥,将朱三关押进了柴房里,容后再商议。
室内的许母内外交困,一口气上不来,又昏死了过去。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许家三兄妹的预料,他们满脸茫然,不知错在何处。
我便笑着掏出和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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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败德之人,不是绞杀,就是送去家庙。如今临川正是贵人面前露脸的好时候,一双弟妹也前程在望,怎可被她毁了清名。」
「这和离书你们可以不签,但我七个铺子、一百多张嘴若是传个闲话什么的······」
我笑吟吟地看向许临川。
许清如身子一晃,大叫道:
「不可!」
「若是传出母亲与人·····那苏家只怕早早送来退婚书。如此······」
她双眼一红:
「我不如去死。」
许鹤川双拳紧攥,艰难吐出一句:
「若被传出丑闻,莫说阿兄你的颜面,只怕前程都要丢一大半。」
许临川面色一白:
「你们······明知道和离后,她会带走大半身家,你们为何只顾你们自己,阿兄的前程便不是前程了!」
许清如眸光闪了闪,小声嘟囔了一句:
「总归也是她自己挣的,与你又有什么干系。你得到了真爱也在省城里有了家,既要又要,未免太贪心了些。」
许鹤川也附和:
「总好过姐姐嫁不出去,我丢了入京求学的名额,兄长你······沦为笑柄吧!」
许临川倒吸一口凉气,刚抬起颤抖的手,管家大喊一句:
「夫人,贼人抓到了!」
那个被污蔑进了我院子的小武,醉倒在马圈里,被管家架着拖到了我们面前:
「这人醉成了烂泥,该如何是好?」
许临川一见此人,恨铁不成钢般大声吼道:
「扔出去,扔出去,给我狠狠扔出去。」
「慢着!」
我裙摆一撩坐在了太师椅上,淡淡道:
「据说我与他有奸情?我不自证,交去衙门让口供为我证明个清白也好。」
「不可!」
做尽亏心事的许临川急了。
他这一声怒吼,许家宗亲里的长辈如何还看不清形势。
这是许家泼脏水要我命不成,被我反杀了个片甲不留啊。
一个个生怕引火烧身脏了自己名声,口口声声劝许临川,要么体面和离一别两宽,要么自负后果,莫要脏了许家家族的名声。
「一盏茶后,我的人就要到衙门了。现在追,还能追得回来。」
我扔下最后一句重话,砸在许临川的犹豫不决上。
「远水救不了近火。便是你岳父大人如何只手遮天,过了今夜你也只有谋害发妻不成的身败名裂。」
许临川眸光一缩:
「好,我答应你。」
武生被拖出去时,红叶才冲我勾了勾唇角。
好端端的人可没醉成这般。
至少精准地进我的院子,被我打断两根肋骨时,还是清醒的。
后来,他交代清楚了许家三兄妹的毒计,被红叶打晕后拖去马棚里扔了整夜,方才灌了一肚子酒水拖出来。
都是花钱请人办事情,许家小气只用五十两请了个武生。
不像我,大手一挥,一千两买断了朱三的后半生。
班主的戏就是好,每一场都演得恰到好处。
这一番争执,柴房里的人早被红叶放走,此时已经出了城,要用一把银票过那安稳的后半生了。
目的达到,我迎着三人的愤恨,大手一挥:
「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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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夜时间,许家都要被搬空了。
藏在客栈的宋明月一早进门,便见她喜欢的屏风、拔步床都被抬了出去,连被她藏在柜中一双子女吃的燕窝、用的锦被都被抢走了。
她忘了她小姐的矜持体面,发疯般拦在红叶面前,大吼大叫:
「放下,放下,都给我放下!谁许你们动我的东西!」
红叶摊摊手:
「这些都是我家小姐的嫁妆产业,不会占了人家夫君还要占人家嫁妆吧?」
「另外,你带着一双儿女白吃白住了我家小姐的,这是账单,记得赔钱。还官家小姐,活像个白吃白喝打秋风的破落户。」
一张单子砸在宋明月脸上,打得她颜面尽失。
「许家怎么会一无所有?不可能!定是那毒妇做了手脚。」
许临川一把抱住了差点晕倒的宋明月,怒斥道:
「她何来如此大的产业,还不是靠我许家起的势。我已经报了官,强抢民宅,收押杖责。季如兰,你想好了。」
我一脸无辜:
「抢?不存在,我们只是带走自己的东西而已。喏,这账簿清单都在这里,你看看清楚。」
许临川随意一瞥,满脸震惊。
许临川走后,许家一贫如洗。
是我当了陪嫁镯子倒卖茶叶挣了第一桶金,后来买铺子做产业,一步步走到如今。
许母算计过我一次,我怎会没有防人之心。
这一笔笔一单单,都被登记在册。
这些年,许家并无颗粒之收,吃穿用度皆是我的银子。
大楚女帝有律法,和离后妻子可以带走自己的嫁妆,以及嫁妆产业所产生的一切营收。
早在开铺子时便学会了走一步,看三步。我不为害人,只为了护住自己。
我可以不赢,但绝不能输。
许临川无话可说。
眼睁睁看我将许家搬空了,他恶狠狠放话:
「能带走又如何,能守住才算本事。且看你一介烂了名声的孤女,拿什么跟我斗。」
毒妇能拿什么?
无非是菩萨心肠金刚手段里带着不见血的刀,一报还一报罢了。
我又没说拿了和离书就帮他们遮丑。
一夜之间,许家的丑闻闹得沸沸扬扬。
待许母清醒过来,一切都晚了。
为了遮丑,她被许家族长赶去庄子上住三年。
痛心疾首之下,她大骂道:
「你们姊妹三人,何至于连她一根手指都比不过。被她算计不说,还被她掏空了家业,我真不如死了算了。」
许清如冷冷回道:
「你不与人苟且,我们何至于被连累。」
许母像被当头一棒,当即吐出了老血。
「她倒打一耙的毒计,你竟到此时还看不破,痛煞我也。」
「去,叫她来,我要与她见一面。」
她恨得咬牙切齿,便拿着几年情分,要我见她一面。
机关算尽的人最后成了落水狗的下场,我乐意看她潦倒。
去了。
却没想到,被她狠狠扎了一刀。
-17-
油灯闪烁,将许老夫人那张伪善的脸照得枯黄无比。
她捧着汤碗,扫了我一眼:
「是你做的吧?」
我没有否认。
「我是生意人,讲究分毫必争。便是你伤我的分毫,我都要争着还回去的。」
「与其怪我下手太狠,不如怪你的子女实在不中用,被我一把打中了七寸。」
许母气得发抖,一双平日里温情满满的眸子,滚着恨意落在我脸上:
「这么多年了,我倒是小瞧了你的手段。」
「但又如何,你不会以为拔掉了我这个老婆子就赢了吧。」
我摇摇头:
「这些年我忙着营生,对你一双儿女管教甚少,本以为他们该有几分长进的,却被你教得狼心狗肺宛若废物。」
「你这颗毒钉子被拔了,那几个废物没有银钱傍身,成不了气候。只怕这庄子一住便是一辈子。」
「又或者,你将来困死其中,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哐当!
一碗汤被摔在我脚边,她气喘吁吁,恶狠狠地咒骂道:
「你个毒妇,难为我逢场作戏陪你演了这么多年母慈女孝,直至今日我才知晓,你竟如毒蛇一般,邪毒无比。」
她露出了诡异的笑:
「你以为你赢了吗?」
「我的儿女们前程在手,便是没你产业银钱撑腰,缩衣减食也苦不了几年。可你呢?」
「父母病死,膝下无子还坏了身子,带着烂名声你嫁人都困难,只能做一辈子的孤家寡人。」
她想在我脸上看到气愤,可我无所谓地摊了摊手:
「富贵加身的孤家寡人,不用伺候老小,不用忧心夫君,我不比谁都快活?」
「与其担心我嫁不出去,不如担心你的子女们吧,现在满大街上,谁不骂你的秀才儿子狼心狗肺,亏待了发妻。」
「你的骄傲啊,跌进了泥潭里,落了一身脏呢。」
她瞬间脸色大变,指着我破口大骂:
「你个贱人,果然歹毒。还好明月聪慧,早早要你断子绝孙。」
我身子一颤:
「你说什么?」
-18-
她终于在我脸上看到了破碎,洋洋得意道:
「临川落水的次月我便收到了他的信,他与明月成了亲有了孩子,借着假死脱身要放你归家,可我不肯。你家里家外一把好手,为我与一双儿女省去了不少麻烦,免费的钱爪子,我用得顺手。」
她笑意加深:
「明月不许,闹得厉害。所以,我为让她安心,给你准备了断子绝孙的汤药。」
「药是清如熬的,鹤川端的。你当时多开心,热泪盈眶,感激我们对你百般疼爱呢。」
我浑身发冷,攥着衣袖的手青筋暴起:
「如此恶毒,你不怕家破人亡、生不如死的报应吗?」
她笑得前俯后仰:
「报应?报应不是你爹娘眼皮子浅,用了我送去的管家和丫鬟,在一碗碗毒药里,病死在了床上吗?」
「报应不是你一无所有,被我刻意宣传的烂名声困了半生?报应不是你眼睁睁看我儿女步步登高,而自己垂垂老矣一无所有?」
我再也忍不住,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要让她血债血偿。
可红叶拦住了我,指了指桌上许母刻意留下的匕首:
「她的贱命搭上小姐的余生,不划算!」
我气得发抖,死死掐着许母的脖子,眼睁睁看她一张老脸越来越苍白……
她没有挣扎,平静坦然地嘲笑着我的落拓与潦倒。
她在笑我输得彻底,便是最后都被算计着戴上了杀人的罪名,为他儿女们打了个翻身仗。
可我,缓缓松开了手:
「我是毒妇啊,怎会如你的意!」
带着浑身冰冷走出门去,她咳喘着吼道:
「你今日不杀我,往后便没有机会了。我要你断子绝孙,双亲惨死,你杀我啊,你个蠢货,你杀我啊!」
她受不了庄子上的孤寂,一心求死。
可若她死在了我手上,按大楚律法,我的产业和性命都得赔给她三个子女。
拿她的贱命占走我一切?
她想多了。
-19-
三日后,许母被送去了庄子上。
她满脸灰白,浑身写满了疲惫,却不忘端着架子指使别人。
「我今日累了,不去诵经,任何人都别打扰我休息。」
房门被哐当关上。
她一转身······
「又见面了!」
我咧Ŧṻ₃着诡异地笑,冲她招了招手。
她吓破了胆,转身开门。
可门已经从外锁死。
她拼命拍打,无济于事。
「跑什么?我又不要你死!」
我手一拍,红叶端出了一个托盘:
「你的礼物,看看!」
她身子发抖,强撑底气:
「这庄子上有的是达官贵人的家眷,你在这里行凶,不怕丢了你的命。」
红叶啐了一口:
「亏你一把年纪了,不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吗?」
「这满院子的人,都去前面包饺子吃冰碗子去了,谁还在意ṭü₋你个老不死的。」
「掀开!」
红叶一吼,许母身子一抖。
战战兢兢地打开了托盘上的布,却顿时一屁股跌落在地,大喘粗气。
我俯视着她的恐惧与慌张,弯了嘴角:
「这就是你送给我爹娘的管家和丫鬟,我今日,还给你了。」
两颗血淋淋的人头被送到了许母面前,她吓得连躲都无处可躲了。
「我乱说的,你别吓我。」
「求你了,我真的没有害人。一时口舌之快,你别放心上。」
「母亲错了,母亲帮你,帮你抢回正妻之位,你······」
她话没说完,被我掐着下颌,狠狠灌了一碗汤药:
「毒药,我爹娘尝过了,你也该尝尝。」
「九九八十一日肠穿肚烂之痛,你慢慢受着。这药昂贵,清水县的大夫无人诊得出来,你得活久一点,痛久一点,千万别让我失望。」
毕竟,关在庄子上不过尔尔,白发人送黑发人才痛不欲生。
-20-
许母去庄子上养病的次日,满大街便传开了许母与戏子捉奸在床的丑闻。
与此同时,许临川落水五年,而新夫人的孩子也五岁的事,也闹得沸沸扬扬。
许家彻底烂了名声。
没脑子的许清如便疯一般冲进我店里大闹。
「季如兰,你给我滚出来,你个贱人,我要撕碎你那张破嘴。」
「难怪我阿兄不要你。你这般贱人烂人,就该断子绝孙孤独终老。」
「你就该抱着你的银钱烂死在你的几个铺子里无人收尸。」
她骂得很凶,字字肮脏。
以为能重伤我,可房门推开,走出来的是她的未婚夫,和笑吟吟的我。
苏公子一副今日才看清许清如真实模样的样子,一脸冷笑: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不晓得温柔得体的许小姐竟有两副面孔呢。」
「许家烂了名声是许家的事,我以为总有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可原来,你是白莲啊。」
婚书被摔在许清如脸上,她才慌了,追着去解释却被苏家家丁一把推倒在地上。
「你以为我们要的是你,我们要的是与季家联姻,携手扩大商行。季家不要你了,我们苏家又怎会要!」
轰轰烈烈的退婚,撕碎了许清如最后的遮羞布。
再嫁高门?她想都别想。
-21-
许鹤川也因野种的传闻,被许家孤立,被许临川与许清如冷落。
甚至被先生告知,白鹿书院求学也换了人选。
他不可置信般,追问个缘由。
先生淡淡扫了他一眼:
「你的名额,是季老板为孤儿们捐了庇护所换来的。」
「如今季老板不是许家的人,这举荐名额自然不该落到你头上。」
许鹤川不信没了我他许家还能毁了不成。
带着满肚子怒火冲出了先生的院子,却与门外的同窗撞了个满怀。
他当即破口大骂:
「瞎了你的狗眼,没看到有人吗?」
与他撞在一起的同窗,亦是纨绔子,皮笑肉不笑地冲身后的同窗们笑道:
「哟,这不是那个野种吗?这丧家犬学会见人就咬了啊。」
我当年的一扫把让这群纨绔生了忌惮,整整五年,见着许鹤川都绕着走,何曾与他如此针锋相对过。
许鹤川竟忘乎所以,抡起拳头便砸在那人脸上:
「欠打的玩意儿,粪水没吃够,今日我便喂你吃够拳头。」
可第二拳还没落下,便被人一拳打翻在地。
身后的另一个纨绔子笑道:
「你说得对,新仇旧恨就该今日了。」
说罢,几人蜂拥而至,一顿拳打脚踢,要了许鹤川半条命。
而后,扔进了粪水池里,被扫把按着脑袋泡了半日。
当他带着满身粪臭回到许家时,恰逢宋明月与许临川大吵大闹。
-22-
「你本就是入赘进了我家的,父亲看中你满腹才华,一心托举你科举入仕。可你如何做的?用着我爹的资源,却在老家养着那个贱女人。」
「如今她压我一头,让我成为笑话不说,连我一双子女都被人笑话为外室种、私生子。」
「可怜他们从未吃过苦头,竟在你许家连一碗燕窝粥、一床锦被都用不到。」
「我不走,还在这里吃尽苦头受人唾骂吗?」
宋明月拖着一双哇哇大哭的儿女闹着要走。
许临川焦头烂额地劝:
「没说不走,入京也需要盘缠。本是回家从季如兰手上拿一大笔银钱供我入京的,谁知你是一刻都等不得,非说我与她有旧情,要我们给她个敬茶做小的下马威,如今鸡飞蛋打了你又怪起我来。」
「我现下便跟你走了,拿什么入京?许家宗亲说好会筹一笔银子给我。待我拿上那笔银钱了,带你们娘仨一同入京享清福可好?」
宋明月刚缓了神色,一旁掉了魂一般的许清如便嗤笑了一声:
「这笔银子,没了!」
许临川大惊:
「你说什么?」
许清如失神的双目缓缓落在了许临川身上:
「我说你等到天荒地老那笔银子都不会有了。」
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满眼都是讽刺:
「答应给你那笔银钱,是苏家愿意收许家的茶山,不计好坏按精品出最高的价。可苏家退了婚,许家的白日梦都破碎了,拿什么给你?」
许临川身子一晃。
许鹤川便捂着鼓鼓的肚子踉跄着走出身来:
「都是季如兰那个贱人害的。」
几人视线一缩,他双目通红,咬着牙道:
「我入白鹿书院求学的事,也因她被毁了。」
许临川再忍不住,一桌子茶盏被摔得稀碎。
「贱人,我就该在五年前让母亲药死她,便是没有那五年的安宁,也不至于有如今的一无所有。」
宋明月眸光一沉:
「如今让她死也不晚。不过是产业商铺而已,没了季如兰,让爹爹想点办法为我们争取过来,还不是轻而易举。」
许家三兄妹眸光一亮。
「若我们占了季家产业,苏家只会求着我。届时,我要他苏大少跪着求娶我。」
「呵,如今将我名额换去,只怕将来求着我接受他们的举荐。」
「若得季家产业,莫说入京科考,便是将我们一家送去京城居住也不在话下。如此,我一双儿女一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几人信誓旦旦,满脸的志在必得。
-23-
半月后,我要去邻县定入冬的炭火。
却半路坏了马车,马夫眸光一闪,提议就近休整。
红叶深深看了他一眼,才淡淡道:
「拐过山头便有个破庙,那里可遮风挡雨,适合休整。」
马夫本不甚愿意,但到底敌不过我们的坚决。
只我们刚到破庙门口,他便寻着肚子疼要方便的借口溜之大吉了。
我与红叶对视一眼,藏下唇边的冷笑钻进了破庙里。
下一瞬,破门被一脚踢烂。
一群蒙面壮汉提着大刀便冲了进来。
「不留活口。事后拿钥匙、印章和那女人的首级结尾款。」
几人得令,蜂拥而至。
红叶大喝一声:
「放肆,我们乃清水县有名的善人,与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们何至于谋财害命。」
那人冷笑一声:
「与人无冤无仇?我让你做个明白鬼,清水县许家,知道吗?」
说罢,他大刀一挥:
「杀!」
我厉声喊道:
「大人,你可听见了?」
突然,浩浩荡荡的官兵蜂拥而至,将几人团团围在了中间。
一阵拼杀以后,那群亡命徒被一举拿下。
县太爷对我赞不绝口:
「防患于未然,季老板厉害。」
自我马夫骤然摔断腿,又恰好有马夫求活上门时,我就知事出反常必有妖,便多留了一个心眼。
直到三日前我故意提出要去临县定冬日的银炭,那老实巴交的马夫竟在深夜悄然出了一趟府。
旁人要害你,你躲得了今日也躲不了明日。
与其成为别人明面上的活靶子,不如借力打力,将其一网打尽。
-24-
这些年,我在清水县修善堂,捐银粮,拿着毒妇名头挣下的钱,做了许多善事。
县官自然愿意信我一次。
只可惜,悍匪只说收了许家的银子,到底是何人却没有明确指出。
被押入大牢时,许临川急了。
「鹤川,若是阿兄败在了此处,许家便再无翻身的余地。」
「我岳父大人在省城的郊县做师爷,我若向他求救,他必定竭尽全力相救。」
许鹤川一脸震惊:
「阿兄,你意思······」
「认罪吧鹤川!」
许临川骤然打断了他。
「一时失败算不得什么,可若是被人一锅端了,我们便再无翻身之日了。阿兄求你。」
许清如也求道:
「鹤川,姐姐不会害你的,你信姐姐,只要我们出去了,一定竭尽全力为你想办法。」
许鹤川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你……你们是要牺牲我?如此,我便是将来出去了,又有什么前程可言?」
许临川冷了脸,厉声呵斥道:
「鹤川,你莫非自私到为了自己那渺茫的以后,要拉我与你姐姐去死?让我们许家彻底被季如兰踩进烂泥吗?」
「为兄若入了仕,你还怕没了你的前程?」
许鹤川眸光闪了闪,流出一行泪来:
「我不想刺字流放,你定要救我出去。」
许临川松了口气,坚定点头:
「阿兄说到做到。」
当许临川带着许清如走出牢门时,却冷笑道:
「牺牲一个野种便能全身而退了,我何乐而不为?救他?下辈子吧。」
许鹤川被捂着嘴按在旁边的巷子里,一字一句将许临川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我塞给了狱卒一个银锭子,人便死狗一样被拖回了大牢里。
回铺子时,许临川竟等在了门口。
他抬眸看我,满眼都是恨意。
-25-
「胳膊拧不过大腿,你终究只是个商户。待宦海的风浪席卷而来,你只会被拍打得片甲不留。」
我问道:
「你的意思是要让你的岳父大人收拾我对吗?」
他唇角刚勾起,我就笑道。
「可你忘了,我是毒妇啊。毒妇,终究是要赶尽杀绝的。」
许临川的笑容僵在了唇边。
嘴角一弯,我给了他绝杀:
「你的好岳父因为贪污受贿案,已下了大牢。」
「我做的哦!」
许临川身子一颤。
「什么!」
我扫扫裙摆,淡然起身。
自知晓宋明月要我断子绝孙后,我便要她不得好死。
花了半副身家,才与她师爷父亲的宿敌搭上线。
广收银钱落下的冤案,在京城状师的登堂鼓里,浮出水面。
许临川的硬腰杆,也就断了。
-26-
许家乱成了一锅粥,为了帮宋师爷找关系寻门路得自由,宋明月不遗余力,许临川也想尽办法。
可还是不够。
这时候宋明月将视线落在了许清如身上。
省城的员外郎,最爱淳朴的乡野姑娘,像许清如这般泼辣的,他尤其喜欢。
宋明月为了得员外郎的相助,要将许清如送进员外郎后院做通房。
许清如大惊,偷跑出了许家。
冲进我的铺子,一膝盖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
「嫂嫂,我错了,我有眼无珠,我白眼狼,我辜负你对我的千般疼爱万般谋划,我真的错了。」
「你救救我,我不要做那六十岁老头的通房,我求你了,嫂嫂,救救我。」
她头磕在地上咚咚直响。
不多时便溢出鲜红的血。
可我就那般淡然地看着,直到她满怀希冀地抬起了眸子,我才笑道:
「那碗药,很苦的!」
她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我晓得那碗断子绝孙的药是她熬的,也知道她伙同许母欺骗了我五年真心的歹毒。
我不会帮她,永远不会。
不仅如此,我为还她因果,才故意借旁人的嘴,将老员外的喜好告诉了宋明月。
狗咬狗的戏码,我最乐意看了。
许清如被拖出去的时候大哭着朝我喊道:
「不要,我不要。嫂嫂你视我如亲姐妹,为何不救我啊!」
「因为我是毒妇啊,你口口声声喊的,你忘了?只有心狠手辣的毒妇,才能过得比谁都好!」
-27-
许清如似是有所悟了。
在宋明月催着她收拾东西上出城的马车时,她攥着发钗问宋明月:
「你说,你是不是克星?明明你没来之前我们都好好的。」
「苏公子赞我貌美,众人敬我为小姐,锦衣玉食里我从未担忧过前程。便是阿弟,也翩翩公子前程一片大好。」
「是你,说你是千金之躯,能给我们省城上的体面与支持。」
「可如今······」
她看向宋明月,在对方沉着脸要端着嫂嫂的身份训斥她的时候,快准狠地一簪子扎进了宋明月的喉咙。
宋明月捂着鲜血飞溅的喉咙,大口吐血,一点点滑落在地。
许清如才状似癫狂般笑道:
「可如今,苏公子订了婚,新娘不是我。阿弟也成了阶下囚不日便要流放了。」
「都怪你,一切都怪你。若阿兄没有带你回来,如兰嫂嫂还会掏出满颗真心给我们,孝敬母亲,疼爱我们,拿一切为我们谋划。」
「我会成为苏公子的妻,阿弟会是白鹿书院的弟子,母亲享不尽的富贵,嘿嘿嘿,我们都会很好,都会很好。」
大门打开,许临川只看到了许清如满身的鲜红。
等他发了疯一般扑进房里时,宋明月已断了气息。
再出来,许清如早不知跑去了何处。
-28-
一夜之间一无所有的许临川,终于想起了我。
他潦倒得不成样子,还假深情地叫我:
「如兰。不管你信不信,我当初也是逼不得已,落水失忆了才被宋家欺骗。直至如今,我才知晓,你对我、对许家,有多好多重要。」
见我不为所动,他越发得寸进尺。
「如兰,我们和好如初好不好?我们本是郎情妾意最为恩爱的夫妻,你记得吗?」
「我不在乎你坏了身子,真的。现成的子女在这里,我都给你。你们过来,叫母亲!」
那双蛮横的儿女恶狠狠地瞪着我:
「她不配当我们的娘,爹爹说过,她出身低,满身市侩的铜臭味,光想想都倒胃口。」
啪!
许临川狠狠嘶吼道:
「这就是你们母亲,她才是我的发妻。你们再敢无礼我便打死你们。」
他女儿捂着被打肿的脸,满脸不甘:
「我就是不要她做我的娘,我就是要她死,她死了我娘才能过上好日子。」
许临川一个趔趄。
我笑了:
「我死不了,倒是你们的娘,死得透透了。」
「劝你们的死狗爹赶紧滚吧,同样的招数用第二遍,狗都不会理。」
许临川不可置信看向我:
「你做这一切,不就是因为爱而不得痛下杀手吗?我都退让了,要成全你的心意了,你为何又这般?」
我轻嗤一声,甩出了他和宋明月的六年。
「入省城的那年,你们便走到了一处,还骗走了我全部家业当作聘礼娶了她。编了个落水而死的谎话,让我滚回娘家,成全你们的双宿双栖。」
「可惜你娘舍不得我这双挣钱的手,也吃不了穷人的苦,求着我留了下来。」
「你们许家个个自私,满口仁义道德,真正大难临头都只有自己。你死我活地撕咬里,最后个个一无所有、生不如死。」
「这便是我给你们的报应,活该!」
不等几人再开口, 红叶便拿着一根打狗棒开始撵人。
几棒子落下,许临川抱头鼠窜。
-29-
一无所有的许临川不知何去何从。
他卖了许家祖宅, 顶着许家众人的唾弃,失魂落魄地逃出清水县。
可带着一双儿女刚走出清水县, 便被藏在丛林里突然窜出的许鹤川一刀入腹。
怕他死不了, 还用力搅了搅。
「我是野种?若不是你,我还不晓得如何风光霁月。」
「你说你为什么要回来,季如兰待我很好,他给了我你们都没给过的撑腰和前程。」
「是你,是你逼走了她,是你毁了我的一切。你该死,你真该死!」
不枉费我千两银子帮他逃出来, 到底没辜负我的期望, 真要了许临川的命。
许鹤川还来不及逃窜,追兵已到。
他不肯束手就擒,还要往丛林深处逃去, 结果被利剑穿心砍杀在了当场。
两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死死瞪着对方,各有各的不甘心。
这时候,许清如出来了。
带走了许临川的一双儿女,她皮笑肉不笑:
「我是做姑姑的,自然要好好照顾他们。」
一转头,便将人高价卖给了富户人家为奴为婢, 签了死契, 两个孩子一辈子出不了头了。
她洋洋得意:
「这是你们爹娘欠我的,父债子偿, 你们活该。」
她带着五十两银子,准备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却被悍匪报复。
银钱被抢后, 她被打断四肢, 扔去乞讨为生。
眼高于顶的人, 却匍匐在地一辈子仰人鼻息,靠摇尾乞怜吊着一口咽不了的气。
比杀了她更让她痛楚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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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啜了口茶, 看向许母。
「许家的结局你满意吗?」
她说不出话来, 大口大口吐血。
痛到缩成一团,也死不掉。
却不忘骂我是个毒妇,无人送终。
我笑了,打开门,迎着阳光走到了我建的庇护所里。
三十五个捡回来的孤儿, 冠以我季姓, 得我悉心教导, 正直果敢,一口一个娘亲叫得亲热。
我钱财不缺,孩子成堆, 哪一个不能为我送终。
不过是翻山越岭的时候被绊了一跤,我被磕得头破血流,却没断了骨头丢了命, 便算不得输。
大仇得报,银钱加身。
若毒妇都能这般圆满,做个搅弄风雨福禄无双的毒妇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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