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会上,从前的同桌忽然走到我面前说:「你还记得初中霸凌过我的事情吗?」
交谈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向我。
就连千万级网红同学的直播镜头都对准了我。
全世界都在等着我自证。
我扯扯嘴角,直接掏出足有五百页厚的笔记本。
「我何时何地欺负过你,你说出来我们对账。」
谁家好人天天写日记啊!
在下不才,打十岁起就有被迫害妄想症。
觉得总有刁民想害朕,所以早就留了一手。
-1-
小学的时候被冤枉偷发卡。
他们空口白牙说我是小偷,还让我自证。
小团体仗着人多,你一言我一句的污蔑将我淹没。
我没有朋友,没人撑腰,只能咬紧牙关掉眼泪。
最后这事情不了了之,没人找我麻烦,更没有人还我清白。
可从此在我的内心留下一个疤。
就这样,我患上被迫害妄想症。
认为总有刁民想害朕。
于是从十岁起就开始写日记。
笔记本上没有天气,没有心情。
记录ťų₆的全是一笔笔恩恩怨怨。
也可以称之为记仇小本本。
为的就是被冤枉的时候,能够把清晰的时间线罗列出来,让他们哑口无言。
后来网上流行的心眼子练习,我也没少做。
其中一道心眼子题目就是:
【如果在同学会上,有人突然问你一句,是否还记得从前欺负过他的事情,你该怎么回答。】
我当时跳过了这道题。
因为有记仇本在,我根本不需要担心。
可就是这道荒谬的心眼子练习题,却照进了我的现实。
十年没有见面的初中同学,忽然在群里喊开同学会。
因为自由职业的原因,我平时身边没什么朋友。
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结果刚开餐,一个短发女生就姗姗来迟。
她的身材可以说得上骨瘦如柴。
虽然化了妆,但依旧能感受到一种惨淡的苦相。
挂在脸上的笑很淡很假,像是戴了一副面具。
眼波流转间,总有种薄情寡义的算计。
学过一些面相学,我不想和她过多接触。
听到她自我介绍,我才知道她是我从前的同桌詹书瑶。
说是同桌,其实也没相处多久。
班上位置不固定,都是按照成绩每月换的。
可我没想到,我没去找詹书瑶。
詹书瑶却主动来找我。
-2-
参加同学会的人当中,有一个千万级别的网红。
从进门开始,陈娇娇就一直在直播。
陈娇娇很能说,从前她就是一个挺八卦,什么事情都能说出去的人。
她在我斜前方坐下,开始吃东西的时候,嘴里一边咀嚼一边仍在说个不停。
就在这时,詹书瑶跑到我面前,举着一杯酒。
水灵灵地进了直播镜头。
她来者不善,脸上是一抹不易察觉的讽刺,说话阴阳怪气的。
「许怀恩,你初中霸凌过我的事情,还记得吗?」
詹书瑶的样子,看上去就像那种韩剧里受尽欺负的女主。
多年后丑小鸭变白天鹅,华丽登场。
来到始作俑者面前放肆挑衅,看尽对方的大惊失色。
还要装作一副大度原谅不再计较的样子
这是个多么敏感的话题啊。
詹书瑶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不再交谈。
嘈杂喧闹的包房变得鸦雀无声。
包厢里的同学都在看我,各怀心思。
陈娇娇举着直播镜头,把全景展示出来。
给我的脸部来了个清晰的特写。
直播间一下子涌入了几千号人。
他们都在翘着嘴角,等我自证。
【霸凌者该死!这个女的一看就是那种刻薄嘴脸。】
【我就是被霸凌长大的,我太清楚这种孤立无援的感受。】
【你们觉不觉得这很像一道心眼子练习题?】
【不是,谁会拿这个来开玩笑啊!而且还是同学会上。受害者有罪论的能不能滚。】
【我觉得如果那个女生没有做过坏事,但想要自证很难吧。】
【楼上的你是在共情霸凌者吗?估计你也是霸凌者吧!】
虽然我在这一瞬间,脸上的确流露出一些茫然不解。
但这并不是慌张和心虚的表现。
我也在思考詹书瑶搞抽象的可能性,所以就问了一句。
「你确定吗?你说我霸凌你,什么时候的事?」
詹书瑶轻蔑地扯扯嘴角,看向天花板,随后还猛吸了下鼻子。
看上去好像在强忍着泪水。
「你把我关进厕所,往我身上泼水。」
「你还把我锁在办公室一整晚。」
「你把文具盒里的笔全给我折断,害我没办法考试。」
「算了,我跟你说这么多做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释怀。」
「怀恩呐,我不打算恨你了,喝了这杯酒,我们和解吧。」
她将酒杯倾斜。
我看着那摇晃的红酒出神。
如果我真要是跟她碰了杯,岂不就是坐实了我霸凌者的罪名?
-3-
我伸出一根手指,拨开了她的高脚杯。
随后我站起身,与詹书瑶平视。
「我这个人从来不会蒙受不白之冤。」
「之前我还以为你在搞抽象。」
「现在我发现你是认真的。」
「詹书瑶,我发现我真的搞不过你们这些离谱赛道上的天赋者。」
詹书瑶本就是有备而来。
之前的铺垫无非是以退为进,逼我下不来台。
她怎么可能真像她嘴上说的那样,是来与我和解的?
「许怀恩,看来真就像网上说的那样,恶人永远不知道自己做了恶事。」
「你凭什么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种话!十年来,我日日做噩梦,梦里都是你丑陋的嘴脸。」
「你给我带来了怎样的心理创伤你知道吗!」
她眼眶越来越红,直至掉下一滴眼泪。
发抖的手指,颤巍巍的身躯,以及抽搐的面部肌肉。
如果是其他人,看见她这样的神态,心里真的会虚一下。
可我不会。
我挺直腰杆,非常笃定确信地回答她。
「詹书瑶,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要当演员,请不要拿我练演技。」
「你已经是成年人了,应该知道造谣会付出代价。」
「遇事一张嘴,证据是没有的,眼泪是啪嗒啪嗒的,要是这都能行,律师行业直接和哭丧行业合并得了。」
詹书瑶拔高音量,贡献了一幕韩式演技。
「你不要威胁我!从前我就是被你威胁,现在你竟然还想威胁我!你当我是从前那个软柿子么!」
「你明知道,这种事情很难取证,可是你霸凌我就是事实!」
我被詹书瑶喷了一脸的唾沫。
擦脸的时候,她突然朝我逼近一步,压低声音。
「怀恩呐,我给你台阶你就该下的。别给自己找不痛快,这种事情你说得清楚吗?」
「怎么说不清楚?」
我从包里拿出一本五百页厚的日记。
拍在她脸上。
既然她执意要让我难堪,也别怪我让她社死。
「看清楚了,我这十年发生的事情,都记录在案。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
「你说我把你关在厕所,还往上面泼水。请看 VCR。」
我已经请人帮我把笔记本上的内容投影在了包厢墙壁上。
「三月十一日,詹书瑶数学作业没写完,害怕被老师责骂,不敢回宿舍,把自己关在厕所里。」
「她企图把自己淋湿弄感冒,这样就不用做作业了。」
「可是不小心把自己反锁在了隔间。」
「大家问她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詹书瑶打死不说。」
「这件事只有我知道,因为我在隔壁便秘。」
「我的班主任能为我证明,当时我蹲麻了是她扶我出去的。」
「五月二十七日。」
「分班考试前夕,詹书瑶去老师办公室偷答案,没想到年级主任那天被老婆赶出家门,一整晚睡在办公室。」
「詹书瑶没机会折返,打电话寻求我的帮助。让我支开年级主任,因为我是课代表。通话记录我至今保存在电脑硬盘。」
我一句句念着,逻辑清晰,线索明了。
字里行间都是对詹书瑶的当众处刑。
詹书瑶急不可耐地打断我:「够了,十年前的通话记录你都有,你这个人太阴险了!」
这句阴险,放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连她自己似乎也慌了阵脚,咬紧牙关不知如何收场。
直播间也热闹了。
【天菩萨,谁家好人写日记啊!】
【而且还清晰地罗列出时间线索,大纪年表,我学历史都没有这么认真。】
【这姐姐是给自己提前准备了一本洗冤录啊!】
【原以为是黑暗荣耀,结果是黑人问号。】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
詹书瑶竟然还不想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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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太久,这些事情可能是我记不清了。」
「但你虐待流浪狗的事情总是真的吧!」
詹书瑶对着直播镜头开始哭诉。
「那只小狗叫来福,我每天放学都会喂它。可突然有一天来福就再也不会欢天喜地跑到我面前汪汪叫了。」
「就是这个歹毒的女人!我亲眼看见她迷晕来福,抽打它,给它灌水,最后来福死在了一个冬天。」
「从此学校里只有一座小小的坟茔。」
「你就别狡辩了,学校的监控都拍下来了!」
詹书瑶抹眼泪,眼角闪过一丝得逞。
这步棋妙啊。
比霸凌还要难以自证,毕竟已经死无对证。
给来福治病的宠物医院也倒闭了,根本拿不到诊断证明。
原本以为刚才我的一番自证,会让直播间的观众冷静。
没想到突然涌入一大批水军刷屏。
全都在控诉我:【她好扭曲,谁会做这种记仇账本啊!】
【她该不会是变态杀人狂吧,而且她还虐狗。】
【小狗做错了什么!短发小姐姐挺住!这种变态心机一般很深的。】
说我阴暗我认,毕竟的确记账这种事正常人干不出来。
但说我变态,首先虐狗这事儿就无法成立。
詹书瑶似乎已经默默松了口气,觉得能按照原计划进行下去的时候。
我又拿出一个法宝。
没有人证,难道我没有物证吗?
「我早就知道文字会有纰漏,某些时候也不够有说服力。」
「我手里有上千个 G 的视频。」
「来福这狗养不熟,每次我喂药它都很凶。」
「为了抓她去宠物医院治病,我几乎跟它打了一架,后来实在没办法迷晕了它。」
我动作熟练地连接手机,然后点击投屏。
饭店的网速很快,不一会儿就出现了十年前的影像。
画面中的我面对镜头说:「现在是二十号的下午六点,我准备绑架学校瘸了腿的狗子来福去宠物医院。」
我一走近,来福就对我呲牙咧嘴。
我实在没办法,又回到了镜头前。
「来福脚上的伤口深可见骨,必须去缝针。但狗子不配合我,显然对我没有人与狗基本的信任。」
「现在我需要给火腿肠里加一颗药。」
来福在吃了药后很快就一动不动。
这时可见画面有点摇晃,是我提着来福正准备去宠物医院。
碰见楼梯上下来一个短发女同学。
她指着我就尖叫:「我看见你把来福迷晕了!你饿了自己买吃的,为什么要吃狗肉。」
画面中的我往声音的方向愣了一秒。
然后对她破口大骂。
曾经我也是个叛逆少女,哪儿能受这种不白之冤。
「脑子进水了就多抖抖,太阳这么大也没见得给你ţű̂ₐ晒干了。」
她显然是被我骂蒙了,愣在原地。
我白了她一眼就径直朝前走。
走到校门我跟镜头解释说:「刚才那个神经病叫詹书瑶,是我的同桌。」
「成天哭哭啼啼唧唧歪歪的,动不动就说别人欺负了她。」
「书也不认真读,红着个眼睛掉俩大鼻涕,装什么坚强小白花。」
「我觉得以后这女的肯定要害我,冤枉我虐狗。」
「到时候就把证据放出来。」
结果还真被我说准了。
十年后,詹书瑶就真的说我虐狗。
视频里这话出现后,全场都惊呆了。
这个时候陈娇娇不可置信地捂着嘴巴,尖叫道:「直播间人数五十万了!」
另外有同学也兴奋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上热搜了!头版头条!爆了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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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泼天的富贵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很多同学都立刻就化身为前线战地记者,开启直播。
整个包厢充斥着一声声「家人们」、「老铁点个免费的红心」等等。
直播间的人都在玩梗。
【原以为是神经病,结果是神预言。】
【中国人有自己的玛雅预言。】
【不对啊,这个短发女看上去好熟悉,好像上过调解节目。】
但这一声质疑很快淹没在了各种梗里。
詹书瑶僵在原地,两颗眼珠乱转,感觉脑子都要烧干了。
现在她要是立刻走掉,虽然狼狈了些,但不至于收不了场。
偏偏她是个极度要强的个性。
从前她就吃不得一点亏,跟她做同桌的短短两个月里,我纵使极力跟她保持距离,可她总有办法让人崩溃。
一度让我认为我会被她耗死。
从她刚才出现为止,我依旧还分不清詹书瑶到底是想蹭流量。
还是她单纯有毛病。
毕竟她是个极端的高敏感人群。
作起来全世界都得让着她。
「你的视频肯定被剪辑过。如果你有办法证明这视频是完整的,我就承认是我冤枉你了。」
果然,詹书瑶永远学不会及时止损这个道理。
刚才我就没慌过,现在更加不会乱。
「詹书瑶,你一直喊我拿证据自证,我拿了。反倒是你空口白牙,信口胡诌。」
「我觉得你应该弄清楚一个道理,谁怀疑谁举证。上语文课学过议论文吧,论点有了你的论据呢?」
「你说我在糊弄观众,你得先证明视频有剪辑痕迹。」
「你说我虐狗,学校监控都拍下来了,可你也没有拿出学校的监控啊!众所周知十年了,监控早就被覆盖,根本没有找到当年监控的可能性。我其实没必要陪你玩到这个地步。」
「像你这样的,报警都没有人搭理你!」
詹书瑶被我逼得节节后退。
她抖得厉害,不知是害怕还是生气。
詹书瑶不断缩紧肩膀,啜泣连连。
「看我这样你很满意对吗?」
「许怀恩,你强势的样子还是跟当年一样。非要把人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你看我死了你才满意吗?非要让我死了,才能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么!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有同学终于看不过去了。
「看了这么久,你也没拿出点实质性的证据啊。」
「一会儿说许怀恩虐狗,一会儿说她霸凌,你撒谎之前没打草稿么?」
「怀恩是孤僻了一点,但做人是没有问题的。」
「是啊,我每次有不会的题,怀恩都会很热心跟我讲的。」
「差不多得了詹书瑶,再说下去就不体面了。」
「该不会是来讹钱的吧?」
詹书瑶忽然抱着头大叫起来。
一度让人以为她要变身了。
嚎了几嗓子,好像嚎出了思路。
她开始双目猩红地指着我们所有人,无论好坏一通扫射。
「你们帮着她说话,是因为当年的霸凌,你们也参与了!」
「说我污蔑,那你们搞小团体,在我背后造谣的时候呢!」
直播间原本已经在说其他的事情了。
听到这话,大家开始再次集中注意力。
【该不会是全员恶人吧。】
【我看她情绪崩溃的样子不像有假。】
【她会不会真的是受害者?毕竟你看那个叫许怀恩的,准备这么充分,身边的同学都站在她这边,会不会早就串通好了?】
【只有加害者才会团结!】
【我有个大胆的猜测,许怀恩做贼心虚,早就知道受害者会闹这一出,所以提前准备好了假证据!就是为了让詹书瑶永远翻不了身。】
【短发女詹书瑶太可怜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反抗,却被心机女将了一军!】
【我还是觉得没有人会拿自己的人生开玩笑,在上万人面前自揭伤疤。况且她都哭了。】
这又开始了,受害者有罪论,我陷入自证陷阱的时候会被骂。
有了证据跳出陷阱,依旧还会被骂,原因是准备得太充分。
于是#詹书瑶 惨#的词条也上了热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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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书瑶无差别攻击引起了公愤。
同学们一个个皱着眉头,不赞同地看着詹书瑶。
我身边的陈晨混得不错,已经是个小老板,声誉受损直接导致公司效益受损。
他怎么能忍?
「詹书瑶,你自己好好想想,谁对不起你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到底是同学矛盾还是校园欺凌,你别搞上升啊!」
哪知詹书瑶指着开口的女生就咆哮了起来。
「就是你曾雨佳,你造谣我母亲是站街的,害得我母亲丢了工作。」
「我母亲是个多么温柔的人,她受不了打击从此一蹶不振。」
「陈晨你也脱不了干系,他们造谣的时候你添油加醋,还把谣言传到了隔壁班!」
「你们知道那段时间我过得有多痛苦吗?所有人都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
「曾雨佳,陈晨,周明明,你就说你们做过这件事没有!敢不敢赌咒发誓!」
网上的舆论开始一边倒。
有的人同情詹书瑶的遭遇,说起谣言的影响。
有的人也在说,口头造谣这件事很难举证,毕竟从前不像现在,有网络痕迹。
这也说中了我的心声。
詹书瑶每一步棋都走得很妙,之前是虐狗ẗŭ̀⁶,现在是造谣。
几乎是很难拿出证据自证,却又是当今社会的敏感话题。
就算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光凭一腔情绪也能在网络上掀起风波。
因为这是个浮躁的时代,人们要承受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很多时候话题能被炒热,往往是人们在詹书瑶身上找到了情绪发泄的出口。
关心真相的只是很ťṻₒ少一部分。
可她以为口头造谣我就无法自证了吗?
所有被詹书瑶指认的同学,都汗流浃背了。
他们脸上充满了焦灼神色,想要证明却发现一切都很无力。
这时候还是需要我出马。
「詹书瑶,无论你想做什么,但你要知道既然之前我能够瓦解你的阴谋,现在依然可以。」
「我许怀恩志在打造毫无破绽的人生。」
「陈晨,麻烦你帮我把笔记本翻到 123 页。」
陈晨一听到事情有转机,手忙脚乱地跑了过去。
很快 123 页的内容就展示在了众人面前。
我念道:「九月一号。我想刷刷题,詹书瑶闹麻了。」
「她和隔壁班的女生在说八卦,讲曾雨佳常常出入赵老师家中,脑补了一系列女学生和男老师的苟且。」
「造黄谣的人最可耻,曾雨佳是班上数学成绩第一的女生,詹书瑶就是嫉妒她能去赵老师那里补课。」
「果然没有多久,曾雨佳和赵老师的谣言就被传得满城风雨。曾雨佳连着好几天也没有来上学。赵老师也被调查了。」
詹书瑶打断我:「许怀恩,别人的事情你怎么也清楚!」
她瞄准了我的笔记本,那眼神凶恶得就像要扑过去撕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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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几个同学站出来阻隔在中间。
像道道屏障,将证据和我这个发言人保护了起来。
詹书瑶满头大汗地看着面前几人,还在嘴硬。
「你们这是造谣污蔑!」
中间的同学脸上带了一丝讽刺。
「你说的是你自己吗?」
詹书瑶看不清我念到哪里了,踮起脚探头探脑,可人家不许她看。
陈晨已经翻了一页,我继续念道:「赵老师恢复了上课,曾雨佳也上学了。但这个结果詹书瑶的妈妈却并不满意。」
「她闹到学校说詹书瑶成绩不好,都是因为老师的区别对待,她说她要告到中央,本市教委包庇老师。」
「可赵老师给学生补课是免费的,不收取任何财物。到赵老师那儿补课的学生,除了曾雨佳还有其他同学。」
「7 号詹书瑶骂周明明烧伤的奶奶是巫婆,周明明气不过说詹书瑶妈妈是坐台女。」
「八号晚间詹书瑶大闹着要退学,无人在意。」
「陈晨和人讨论游戏,笑得正欢的时候无意间瞥了一眼詹书瑶。我的印象中陈晨是有点猥琐,喜欢穿着暴露的游戏人物。可能就是因为这样,詹书瑶以为陈晨和男生们在蛐蛐她,她回到座位上抱头痛哭。」
「詹书瑶问我,说我也相信那些谣言吗?」
「我都不知道班上有关于詹书瑶的哪些谣言,我只知道詹书瑶造谣了赵老师和曾雨佳。」
「我实话实说后,詹书瑶开始骂我。」
「我觉得这个女神经今后肯定要害我,所以我必须要罗列一下整个造谣事件的始末。」
我的一番操作,可谓是把全网惊了一下又一下。
【这又被姐神预言了!】
【要问她为什么连别人的事情都记,那是因为她害怕自己被牵连。】
【我相信这是真的,因为字里行间全是客观毫无主观,毕竟她平等地当众处刑了每一个当事人。】
陈晨、周明明、曾雨佳:「你也是没有放过我们。」
不过这总比被污蔑校园欺凌他人要好得多。
詹书瑶见缝插针:「我也没说错吧,你的确有造谣我。」
她的这句话把三人团结了起来。
曾雨佳:「那你造谣我的事情怎么算?」
周明明:「你跟我奶奶道歉,我就跟你妈妈道歉。」
陈晨:「我那个眼神是害怕你,不是凝视你,你这人跟瘟神似的沾不得一点。」
人们对信息的获取程度是有限的,也不会对无聊的真相感兴趣。
这就是为什么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而我的做法就是要把复杂的真相,简单化。
无聊的过程离谱化,让他们觉得自己不是在费脑子思考,而是在吃瓜。
如果这样还是没办法看明白,没关系,网上有很多课代表。
【总结就是,短发女把同学之间的矛盾上升成了校园霸凌。】
【短发女先造谣同学和老师,短发女的妈妈也不无辜,自己女儿成绩不好就告老师告教委。】
【细思极恐了家人们,相隔十年跑来算账,还赶在网红同学直播的时候,要是换个人,估计就算有一千张嘴都说不清楚吧。】
詹书瑶的眼珠子又开始轱辘乱转,我知道她又要出招了。
我真的很好奇,詹书瑶到底为什么要千方百计把我拖下水。
把她逼到这个地步,她是时候亮出底牌了吧!
果然不出我所料,詹书瑶的神色严肃冷静。
走投无路的她,放弃又不甘心,只能放手一搏。
「许怀恩,你的粉丝估计想不到,温柔治愈不过是你的人设,实际上真实的你阴暗可怕。」
「我说得没错吧,穿金甲大作家。」
「你单凭一支笔,把受害人写成加害人,让一个弱小无助的女孩被攻击网暴。你说你的作品没有原型,那为什么笔下的女反派和我的邻居姐姐如此相似!」
我看见同学们都在做同一个动作。
就是拿出手机开始搜索我的笔名和作品。
这让我很窒息,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一个场景。
强烈的耳鸣让我眩晕,耳畔詹书瑶的控诉越发清晰。
「我的女邻居被丈夫殴打毁容,你在书中的女反派也毁容。她是孤儿,你书中的反派也是孤儿。真实的她是被家暴的受害者,在你的书里却成了道德败坏自食恶果的坏人。你这个扭曲事实真相,媚男厌女的恶臭作者!」
扒我笔名就已经够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她似乎很清楚作者这个行业最怕的就是被误解。
仇女厌女媚男,是他们攻击一个女作者惯用的武器。
简单又非常有效,只需要断章取义地曲解一两句话,就能把脏水泼你脸上。
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可我要证明这句话在我这里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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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我的评论区就涌入了大批黑粉。
他们甚至都没点一下正文,就开始跟风辱骂。
【爱男姐写得文章真牛,那就祝愿作者也经历同样的事情。】
【小学没毕业写出的低智商作文,回炉重造吧,撒把米在键盘上鸡都比你啄得通顺。】
【沙币女主沙币文沙币作者,屎一样的脑子臭气熏天的文字。】
这样的谩骂我经历过无数次。
我承认即便我有好几本砖头一样厚的账本,但依旧无法完全跳出自证陷阱。
我曾经试图跟他们掰头,阐述自己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前面有伏笔,后面有证明云云。
后来我意识到,我拼命去解释自己的文字,何尝不是一种自证。
说明自证陷阱在我每个人的身边,无处不在。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已经逐渐接受它,正视它的存在。
所以我根本不是因为我的账本才拥有了底气。
而是我早就在心理上也战胜了它。
看见我面色平静,丝毫不受网暴的影响,詹书瑶脸上那一丝得逞缓缓凝固了。
「詹书瑶,我以为你直到最后才肯亮出来的底牌,有多王炸呢。结果就这啊!」
「我问你,你看过我的书吗,你看完了吗?」
詹书瑶自以为准备充分,梗着脖子对我说:「你这本是新书,还在连载。」
「你当然可以死撑着否认,然后回去就更改大纲和人设,到最后依旧能美美出版。」
「但目前的部分已经很说明你就是借鉴了我的邻居米小莲。她的事情一度闹上新闻,新闻上说的事情在你的文中都能找到对应。」
「之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你又怎么解释,你文章中女反派和我邻居姐姐多处雷同吻合的事情?你该不会说纯属巧合吧!世上哪儿有这么多的巧合。」
单看这些证据,拆开来一个个地找对应,还真像詹书瑶说的那回事。
ẗŭ⁴放在外人眼里很有说服力。
但作为在这行打拼多年的内行来说,七个葫芦娃和白雪公主单独拆出来看,都能找到雷同。
公众对于有一定专业门槛的瓜,是吃不明白的。
詹书瑶的指正不需要专业知识,我去解释却必须从专业角度去寻找方向。
我按常规方向去做,就是着了她的道。
「你的女邻居这件事闹上新闻是在去年的九月份。」
「而我的文章开始连载是今年的三月份。」
「看似中间相差了半年,我完全有可能参照她作为原型。」
「可是你不知道,我开始存稿的时间,要比这早得多。」
詹书瑶好像正等着我这句话。
「那你能证明你开始存稿的时间吗?」
她眯起眼,像一只得意洋洋的狐狸。
这让我想起之前我的电脑坏过一次,就是今年年初的事情。
我想就是那个时候,她看到了我的电脑里的文稿,同时还通过浏览记录查出了我的笔名。
而我这本书所有的大纲和灵感,也在那次修理中被清得干干净净。
我只能把十万字,重新写了一遍。
「我要事先申明一点,你口中的女反派于佩文,根本不是反派,她是我文中的第二女主。作为双重人格出现的复仇天使。」
「这可不是我临时修改的内容,而是我已经写好的存稿。」
「詹书瑶,不要小瞧一个作者全文存稿的能力。」
「看见这个一键发表了吗?我将把她剩下的五十万字全部发出去,我根本不需要向你解释我书中的伏笔和反转,大众有眼睛,他们自己会去看。」
在詹书瑶惊讶的目光之下,我的近百章小说在五分钟之内尽数上传于网上。
如果我真像詹书瑶口中那样,把受害者写成反派来羞辱,那么这个举动就是我锤我自己。
而詹书瑶口中的邻居姐姐的事情,我根本没有看过。
我完全不担心两者真有什么过度的相似。
詹书瑶这下是真的无法扭转局面, 她手里的牌用光了, 而我的手里看似无牌实则道道王炸。
她瞪着双眼支支吾吾,半天才嘀咕出一句:「你怎么能这么干……」
包房门被敲响,詹书瑶引来了帽子叔叔。
这件事影响太大, 造谣超过一定数量就会调查。
更何况我这次事件的转发量早就超过千万。
显然詹书瑶并没有任何做错事情的内疚。
走的时候又是跺脚又是大哭。
死犟着一张脸, 就是不悔过, 把所有人又都数落了一通。
可同学们都懒得搭理她了。
詹书瑶离开后,包房安静了几秒。
同学们站起身, 对我肃然起敬。
「来!我们为这位正义的笔杆子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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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书瑶并不是不懂法
相反她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事情成功了,她能通过一波流量赚得盆满钵满。
还能以这次操控舆论的经历,去公关类公司应聘。
永远不要低估了人性,在许多人心目中, 利益排在道德之前。
如果詹书瑶成功了, 她的确是很有市场的。
事情失败, 她依旧能全身而退。
只需要以不明真相为由,把责任全推给可怜的女邻居。
詹书瑶自以为这一系列操作, 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可她太小看民警的办案能力。
女邻居米小莲全都交代了, 同学会上种种对我的污蔑造谣, 都是詹书瑶精心筹划。
米小莲长期遭受家暴,数次求助无门,她需要社会的关注。
詹书瑶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她曾经是地方台调解类节目的演员和编导。
经她策划的几个栏目, 引起过小小的热议,收视率不错,讨论度也比较高。
有成功经验的詹书瑶自认为已经洞悉人心,能将媒体舆论玩弄股掌之中。
而在对峙的过程中,我也能感受到她招数的精准。
她表面上ẗŭ̀₀针对我,实则在针对背后的人群,一味地调动情绪。
如果我不是一个足够冷静且有点异于常人的人, 将轻而易举被她带到沟里去。
詹书瑶不仅策划网暴, 还盗取了我的文稿, 损坏我价值过万的电脑。
除了造谣诽谤,还涉及多项罪责, 已经不仅仅只是需要承担民事责任这么简单了。
至于我,詹书瑶没得到的流量全都转移到了我这里。
我之前早就写ṭű̂⁶好了全文, 按时按点发文,是为了积累热度。
现在这泼天的富贵降临到我头上,我求之不得,全文发了一点不吃亏, 反而吸引了更多的社会关注。
虽然真相大白,但依旧有人不顾事实,来我的书本下辱骂我。
直到女邻居米小莲发表申明,称一切都是詹书瑶的策划, 书中女主有参考原型一事是碰瓷造假。
让那群憋足了劲, 在我评论区煽风点火的人,彻底偃旗息鼓。
至于之前那些仅凭詹书瑶污蔑,就跑来我评论区留下的恶臭发言, 我一个都没删。
为什么要删,是他们的污点,又不是我的污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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