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因车祸变成植物人,可是她怀孕了。
哥哥和妈妈乐得合不拢嘴:「太好了,我们王家也算有后了!」
不管别人的畜生想法,我深知嫂子目前的身体状况可谓自身难保,根本无力再孕育一个新的生命,搞不好还会因此殒命。
终于,在我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哥哥和妈妈放弃了让嫂子病中产子的疯狂想法。
可嫂子醒来后,他们却对她说:「其实你当时已经怀孕了,是王宁让医生打掉了你的孩子!」
最终,我被受丧子之痛冲昏头脑的嫂子从 30 楼推下活活摔死,哥哥还顺便向医院讹诈了 200 万赔偿款。
嫂子出院后,他们一家人拿着钱美美地过起了新生活,只有我还死不瞑目地躺在太平间。
再睁眼,我又回到嫂子查出怀孕那天。
-1-
「医生有没有说刘燕到底什么时候能醒?她总这么躺着也不是办法,这医院哪是我们普通小老百姓能住得起的?
「再醒不了咱就回家算了,总不能为她一个拖垮一家子。」
妈妈一边心疼地为刚送完外卖的哥哥夹菜扇风,一边在他耳边絮絮叨叨。
哥哥也顾不上理她,狼吞虎咽地吃完一大碗面条,又抽了一根烟后才缓缓开口:「医生今早和我说刘燕怀孕了,暂时还需要住院保胎。」
妈妈听完先是一脸惊愕,紧接着就红着脸开心道:「怀孕了?是上个月你陪床那次吗?哎呀,我儿子就是厉害!」
哥哥倒还比较平静:「别高兴太早,住院费可不便宜。」
她乐得合不拢嘴。
「不管怎么说,我们王家有后了,也算刘燕给咱们家做了点贡献。
「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个医院必须继续住,我还等着抱大胖孙子!」
我就站在病房门外,冷笑着听完这对母子的逆天发言。
上辈子,在得知妈妈和哥哥丧心病狂到想让植物人嫂子生下孩子后,我第一时间冲进房间反对:「你们还是人吗?怀孕本来就伤身,更何况嫂子都这样了,你们不怕到时候一尸两命!」
可他们却无所谓。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人家网上很多植物人不但能生孩子,有的还能冲喜醒过来呢,你嫂子怎么就不行?
「你难道想看我们老王家绝后?不让你嫂子生也行,只要你再出钱让你哥能再娶个媳妇!」
哥嫂还未离婚,我自然不能帮王伟找新人,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嫂子被糟践。
我翻遍相关文献又四处找医生咨询,只为哥哥和妈妈证明——植物人怀孕很大概率会流产,哪怕生下孩子也容易先天不足导致早夭。
终于,在我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哥哥和妈妈放弃了让嫂子病中产子的疯狂想法。
可嫂子醒来后,他们却对她说:「其实你当时已经怀孕了,是王宁让医生打掉了你的孩子!」
最终,我被受丧子之痛冲昏头脑的嫂子从 30 楼推下活活摔死,哥哥还顺便向医院讹诈了 200 万赔偿款。
嫂子出院后,他们一家人拿着钱美美地过起了新生活,只有我还死不瞑目地躺在太平间。
亲人算计,嫂子背刺,每每想到这,心底传来的恶寒都让我恶心得颤抖。
既然好心反被当成驴肝肺,那这次我便袖手旁观。
我倒要看看,一个植物人能生出什么麒麟儿。
-2-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进病房,妈妈开心地跟我分享喜讯:「宁宁,你嫂子怀孕了,你要当姑姑了,咱们家有后了,开心吗?」
我装作惊喜,惊讶道:「真的,那太好了,咱们家要有新生命了。」
陪笑过后,妈妈又拉着我的手意味深长道。
「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你嫂子每个月光住院费就要花不少钱,医院的护工一天最少也要 200 块,一个月就是 6000 块,你哥的担子实在重。
「我年纪也大了,照顾好自己不出毛病都算是给你们减轻负担,医院那边也帮不上忙。
「你虽说也上班,可一个月工资就 3000 多块,自己花完给家里的其实也不剩多少了。」
说到这,她顿住,装模作样地抹眼泪。
我知道她在等我接话——「没事,妈,医院那边我去照顾嫂子」。
上辈子,我就是心疼她照顾刘燕太辛苦,才主动提出帮忙。
结果就是我不仅要放弃自己的事业给嫂子当免费护工擦屎、擦尿,还要被各种嫌弃,这做得不好,那做得不好。
而我声称身体不好,需要休息的妈妈,则在外边打工到飞起补贴哥哥。
我在医院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累到不行,想找她换两天班,可她却说:「只是要你照顾病人,又不是要你去工地搬砖,风不吹日不晒的,有什么好累的,我看你就是矫情。」
嫂子一躺就是三年,最终,她醒了,我却被熬成了黄脸婆。
这一世,这个大冤种谁爱当谁当。
-3-
「妈,就是因为家里负担重,我才要上班补贴家用啊,工资再低总比没有好。
「照顾嫂子其实挺简单的,看病有医生,打针有护士,你坐旁边玩手机就行,反正你在家也是歇着,难道你不愿意替我哥减轻负担吗?
「就算你不愿意照顾嫂子,现在她怀孕了,难道孩子你也不管吗?」
妈妈大概没想到我会突然变得这么「不懂事」,气急道:「我当然不是不想管他们,我只是一个老年人,什么都不懂,又要取药,又要做检查,我连单子都不认识。」
我直接打断她。
「不会的,妈,那种事都是护士管,不会找你,你只用看着嫂子就行。
「要是你实在照顾不过来就让我哥找陪护,反正看病已经花了那么多钱,也不在乎这点护工费了。」
妈妈急了,立刻反驳道:「那不行,你哥哪有那么多钱?!」
我笑眯眯地看着她:「那你就好好替他照顾嫂子,别把哥累坏了。」
见我实在不同意,她只能讪讪作罢,然后骂骂咧咧地抱着自己的铺盖开始在医院打地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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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确实累,可再累也没有住院陪护累。
很多人都觉得照顾病人很轻松——无非就买买饭、端茶倒水,带人做个检查,再不济也就端屎接尿。
会这么想的人其实都没有真正在医院陪护过病人。
首先,医院环境有限,一个房间光病人就要住好几个人。
就算买饭很方便,可夜晚病房滴滴嗒嗒的仪器声、病人的呻吟声,护士每一个小时就要来回查房,第二天一早保洁还要打扫卫生,饶是睡眠质量再好,也不可能睡一个完整的觉。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病人的情绪总是不稳定,他们冲你发火是难免的。
本来在医院就要见到各种生老病死,容易抑郁,再被莫名其妙地辱骂、发泄简直有苦难言。
毕竟对方都已经是病人了,你还能骂回去不成?
可以说,比起生理上的疲劳,心理上的压抑才更让人崩溃。
果然,妈妈在医院待了没半个月就开始跟我诉苦。
一会儿是食堂的饭难吃,还没油水,同病房的人总打呼噜吵她睡觉,一会儿又是要给嫂子翻身她没力气,收拾屎尿她嫌脏。
总之,话里话外都是希望我去医院接替她。
这才多久,她就受不了了?
上辈子,我可是以医院为家,一住就是三年呢。
我学着她上辈子敷衍我的话,搪塞道。
「照顾病人都是这样的,慢慢习惯就好了。
「行了,不说了,我还得加班给家里赚钱呢。」
懒得再听她抱怨,我利索地挂断电话。
我确实要加班,不过也只是为了我自己升职加薪,家里别再想从我身上吸到一滴血。
上辈子被家里拖累,白白错过许多机会,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那种无尽的疲惫和辛酸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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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让我陪护无望后,妈妈又Ťŭₐ开始想尽办法从我身上要钱。
今天是想改善伙食,明天是太累了,头昏脑涨,要买药,后天又是要给嫂子打进口营养液补身体。
给她花钱也就罢了,嫂子的钱我坚决不出,又不是我的媳妇、我的孩子。
她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给她的吃饭钱,她都偷偷省下给哥哥了。
毕竟这种事她以前也没少干。
自从我工作后,每次家里芝麻大点事妈妈都要给我说,大到她做手术,小到家里换餐具。
毕竟她舍不得哥哥出钱。
「你哥打工忙,根本不给我打电话,还是我闺女好,什么都想着妈。」
嘴上说是因为和我关系更好、联系更多,其实是为了要钱。
而我面对她的糖衣炮弹,居然真的像傻子一样信以为真,把钱都转给了她。
但是,真正心疼孩子的父母是不舍得问他们要钱的,因为怕给他们增添负担。
对爱的人,我们总是主动付出;只有对不爱的人,才会想要得到。
为了不被压榨,我也是各种找理由。
「这个月房租水电涨价了」「被诈骗了」「公司财务紧张」「被人碰瓷了」……
一次是意外,两次是凑巧,几次都如此,那就是有鬼。
妈妈听出我不想给钱,黑着脸对我破口大骂。
「家里要你有什么用,连这点钱ṭŭ⁻都拿不出来?我看你的工资都拿去胡吃海喝了吧,真是个败家子。
「丫头果然是个赔钱货,你的钱你不给你哥、你侄子花,难道还想偷偷攒着将来带去婆家啊?
「以后你的工资都打到我卡上,我帮你保存,省得让你花了浪费。」
虽然早就知道我不出钱,她会生气,可当她真的说出那些伤人话时,我还是忍不住心痛。
她问我要钱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不过这样也好,彻底断了我对妈妈的最后一丝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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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去医院看嫂子,她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皮肤苍白,毫无血色,眼睛睁着,但目光空洞无神,仿佛没有焦点。
这让我想到一个词,活死人。
不过个把月,本来圆润的脸颊如今眼窝消瘦到深深凹陷,明明身上没有几斤肉小腹却诡异地隆起。
看到我过来,妈妈阴阳怪气道。
「哟,大忙人来了,我还以为你忘了自己还有个家呢。
「你哥要跑外卖,我天天在医院陪着,累得不行,你却连个影子都见不着!
「要不说我命苦呢,生了女儿跟没生一样。」
我懒得理她,坐在床边替嫂子擦身子。
果不其然,她的身下已经长了不少褥疮,红肿流脓,有些甚至已经开始溃烂。
上一世,我为了防止嫂子生褥疮,每半个小时就要给她翻身换姿势,还加钱让她睡气垫床。
想起妈妈之前抱怨的「没力气」「嫌脏」,我猜她肯定没给嫂子及时翻身。
注意到我看向她的目光,妈妈心虚地偏过头。
「植物人一直躺在床上肯定会长褥疮的,你见哪个病人没有?
「再说了,你嫂子那么重,我一个人怎么翻得动她?」
呵呵,她现在知道嫂子重了,上一世,她可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嫂子一个女的又不胖,也就 一百来斤,有什么不好照顾的?」
我笑着安抚妈妈:「我不是要责怪你,我是看嫂子这种情况,躺了这么久,居然才长这么点褥疮,说明您照顾得很好。」
听到我这么说,她才松了口气:「你以为呢,这几个月真是累死老娘了。」
100 斤的面粉和 100 斤的人完全不能相提并论,我和妈妈两个人勉强给嫂子换好衣服,又铺了新床单。
大概是给她翻身的时候碰到了伤口,嫂子虽不能说话,喉咙里却发出痛苦的呻吟。
妈妈不耐烦地打了她一下:「就你事多!」
我在心底冷笑,长几个褥疮算什么,我上辈子可是摔得粉身碎骨呢。
再疼你也好好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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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到底比妈妈心疼嫂子,每次看到有哪里照顾不周就要说她。
妈妈嘴上不敢反驳,心底却满是委屈。
她不止一次跟我抱怨:「你哥对刘燕还真是心疼,要我经常给她擦洗不说,还要换尿片。我活了一把年纪,也不见他对我这么上心过。」
跟我抱怨有什么用,怎么不去跟她的宝贝儿子说?
「妈,哥也是担心孩子,毕竟照顾好了嫂子,孩子才能好,你不想侄子将来健健康康的吗?」
一提到侄子,她哑口无言,只能继续吭哧吭哧地给刘燕洗尿布。
其实哥哥给我打过好几次电话,暗戳戳示意我去医院接班。
「妈年纪也大了,她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你就不能心疼心疼她?
「我每天都要送外卖,实在没时间。」
妈妈照顾不过来,我就能照顾过来吗?
他也不是天天上班吧,偶尔休假不也是在家睡大觉?
想白嫖就想白嫖,搞什么孝心外包,道德绑架。
「你可以请半天的护工,跟妈换班就行。」
一听我不同意,他马上就炸了:「请护工不要钱吗?你嫂子还怀着孕呢,也不见你去看几次,真是狼心狗肺。」
随便他骂,他再怎么口吐芬芳,我也不可能去当那个冤大头。
哥哥当然不会额外掏钱请护工,左不过嘴上又叮嘱妈妈几句。
而妈妈只会关心孙子健不健康,儿媳可不在她的服务范围内。
因此,她任由嫂子身下垫着脏尿片,褥疮一个接一个地长。
下一次去医院时,病床上刺鼻的屎尿臭味让我一度以为嫂子睡在垃圾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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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育一个生命需要大量的营养支持,但嫂子目前无法正常进食,普通输液已经无法为胎儿提供足够的营养。
医院的营养液不便宜,但医生说可以鼻饲。
为了给孩子补营养,妈妈每天都做好饭菜又用榨汁机打成糊,通过鼻管传送到嫂子的胃里。
鼻饲管从鼻腔插入,经过咽喉部进入胃或小肠,在插管过程中不仅会刺激鼻黏膜,导致轻微擦伤或异物感,病人还会出现恶心、呕吐等反应。
如果家属小心一点,或许还能减轻病人的痛苦,可植物人又不会说话,妈妈便自顾自给嫂子喂饭。
本来躺着就难受,再加上鼻饲痛苦升级。
嫂子每次一见我就流口水,哼唧个不停,一双眼里写满了痛苦和无助。
可我又不照顾她,实在不好指责妈妈,恕我爱莫能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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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飞快,转眼嫂子已经足月。
她的身体如骷髅般干瘦,圆鼓鼓的肚子却像个充了气的气球,乍一看诡异又恐怖,仿佛随时会爆裂开。
植物人由于大脑功能受损,缺乏意识和自主行为能力,自然分娩的难度极大,医生建议剖腹产,可妈妈不同意。
她把哥哥拉到一旁。
「我活了半辈子,老话都说,顺产比剖腹产好,生下来的孩子更聪明,而且还便宜 3000 块。
「医院就是想坑咱们,你可不能糊涂。」
嫂子当ṱũₓ然有痛觉,临盆的痛苦让她眉头紧锁,衣服被汗湿,五官都扭曲起来。
一边是痛苦的嫂子,一边是信誓旦旦的妈妈。
医生催促:「你们多犹豫一分,产妇的危险就多一分,尽快决定!」
哥哥为难地问我:「王宁,你说怎么办?」
我看出来了,他既想要贵的服务,又不想出钱。
我能怎么办,当然是凉拌。
「妈毕竟是过来人,我觉得她说得对。」
听到我的回答,妈妈一脸得意:「看我说什么来着,听我的就对了。」
没办法,哥哥只能同意顺产。
反正做决定的是妈妈,签字的是哥哥,将来孩子和嫂子有任何事都跟我没关系。
-10-
嫂子也是福大命大,居然真的成功生下了一个儿子,并且由于生产的刺激,她甚至醒了过来。
妈妈在一旁沾沾自喜:「要不是我坚持让刘燕顺产,她还醒不过来呢,我的功劳可不比她小!」
本以为一切都要好起来,可医生的下一句话犹如五雷轰顶。
「产妇在生产过程中无法自主配合,导致分娩时间延长,胎儿宫内窘迫、缺氧。」
哥哥火冒三丈,冲上前拽着医生的领子,一副要打人的样子:「你他妈少叽叽歪歪,我儿子怎么了?」
「您儿子可能是脑瘫。」
这下大家都听懂了,哥哥瞬间面如土色,不仅大吵大闹着要医院给个说法,更是挥拳把医生打得头破血流,来了好几个保安才控制住他。
妈妈瘫倒在地,忍不住捶地大哭:「完了,都完了,白瞎这一年了!」
他们哭的哭,闹的闹,没有一个人去看孩子,更没有一个人在乎刚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的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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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生的和亲自生的到底不一样,爸妈看着身体扭曲,对外界毫无反应,只会张着嘴哇哇大哭的侄子,不仅没有半分怜爱,还满肚子火。
哪怕孩子哭得快要断气,他们也不肯抱抱他。
支持妈妈照顾嫂子的动力是将来能光宗耀祖的大孙子,而不是一个Ṫū́⁺只会流口水的痴呆儿。
我把孩子抱过去给她看,她连忙摆手:「赶紧抱走,看到他我就闹心,早知道当初还不如打了呢。」
我实在气不过就怼她。
「如果侄子知道自己是脑瘫儿,他一定不希望自己被生下来,要么别生孩子,生了就负责!
「生而不养也不怕遭报应!」
哥哥听了,指着我鼻子骂:「老子是他爹,我给他一条命,他这辈子都还不清我的恩情,要不要继续养也是我说了算!」
当初一定要留下孩子的是他,现在最嫌弃的还是他。
妈妈也在旁边一起指责我:「生恩大过天,自古只有孩子欠父母的,你侄子这个样,他将来怎么还你哥的恩情?」
她又扭头安慰哥哥:「儿子,你还年轻,以后再要一个就是了,这个孩子就扔医院吧,自然会有人管他的。」
昏迷的妈、不负责任的爸、出生就脑瘫的他,侄子的出身简直是天崩开局。
深夜,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偷偷溜出医院,四下张望确定无人后将怀里的黑色袋子丢进垃圾桶。
我就躲在大树后,等人走了立刻掏出手机:「警察吗?我举报有人遗弃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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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行生产使身体状况本就糟糕的嫂子元气大伤,昏迷了一个周才醒来。
她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自己的孩子。
「老公,我们的孩子去哪里了?快抱来给我看看。」
哥哥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妈妈更是心虚得头都不敢抬。
其实那晚孩子丢了后,他根本没找,毕竟于他而言确实是少了个累赘,丢就丢了。
又或许,他心里早就知道是妈妈做的。
见哥哥不语,她情绪越发激动:「你快说啊,孩子去哪里了?!」
「老婆,其实孩子出生就死了,你别太难过,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嫂子还没来得及难过,几个警察抱着孩子敲响房门:「请问张桂英女士是哪位?她犯了遗弃罪,请跟我们走一趟。」
她看了眼被警察吓得一脸煞白,靠着墙,站都站不住的妈妈,再看看自己眼神躲躲闪闪的老公,以及被警察抱着的孩子。
嫂子什么都知道了。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她从床上一跃而起,对着妈妈就开始挥拳头:「你居然敢害我的孩子!」
每一拳都用了真力气,拉都拉不开,打得妈妈鼻青脸肿,哀号不止。
由于算家事,这场闹剧最终也以妈妈被拘留半个月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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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后,尽管嫂子自己都还需要人照顾,她依旧不放心把孩子交给任何人。
一是不愿给自己剖腹产,二是抛弃脑瘫的孩子,这两件事足以摧毁夫妻感情。
如今嫂子都醒了,哥哥也不可能再和她离婚,为了家庭幸福,他把一切都推到妈妈身上。
「生产那天我都还在外面跑外卖、干代驾,就是想多赚点钱给你和孩子更好的生活,我真是没想到妈会为了省钱让你顺产受罪。
「是妈说孩子生没多久就死了,我以为她把孩子安葬了,没想到她竟然把孩子扔了。」
说着,他给Ŧųⁱ嫂子跪下,狠狠地抽自己耳光:「是我失职,我不配当丈夫,更不配做爸爸!」
嫂子也是娇妻一枚,居然就那么轻易地原谅了他,两人又过起没羞没臊的婚姻生活。
只是可怜了妈妈,被儿子背刺,被儿媳嫌弃,她现在在家连狗的地位都不如。
能怨谁呢?婆媳不和多是儿子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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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的身体或许可以慢慢恢复,侄子的康复却难如登天。
由于出生时的缺氧和脑损伤,他的发育远远落后于同龄孩子。
其他孩子早就学会了说话,侄子还在阿巴阿巴,大家早就能跑能跳,他连基本的站立行走都需要反复练习,哪怕吃个饭都可能把自己噎死。
哥哥和嫂子的生活看似恢复了平静,但家里的气氛却始终笼罩着一层阴霾。
嫂子对妈妈的态度冷淡至极,甚至连正眼都懒得给她。
每当妈妈试图靠近孙子,想要抱一抱或逗一逗他时,嫂子总是冷冷地打断。
「你别碰他,谁知道你会不会又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虽说孙子看起来确实糟心,可人心总是肉长的,相处这么久也是有感情的。
自己当初固然不对,可整天被儿媳这么挤对,她也火大。
「我再怎么不对,你住院那么久也是我照顾的,刘燕,你做人能不能讲点良心?
「你是我们王家的媳妇,就跟婆婆这么说话?」
不提住院还好,一提住院嫂子气更大。
「我当初的确是植物人,可我身体没反应,不代表脑子没Ṭū́₅反应,你趁我病着,骂我是狐狸精,勾引你儿子,乱花王伟的钱,是个败家子,就连车祸也怪我是丧门星,这些我都记得!
「不给我翻身,害我长褥疮,尿垫也不及时换,让我整天睡在屎尿堆里,稍不顺心就打骂我发泄,你以为照顾我很好,是不是?
「我只是不想跟你计较而已,你真以为我是傻子?」
嫂子的控诉字字泣血,妈妈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颤ṱü⁻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没想到,那些她以为无人知晓的恶言恶行,竟然全被嫂子记在了心里。
哥哥无力地看着这一切,婆媳矛盾,他一个大男人实在不懂,只能由着她们吵。
妈妈心里委屈,天天给我打电话哭:「你哥眼里根本没我这个妈,刘燕说什么,他听什么,人家都骑到我头上拉屎了,他还让我忍着。」
可我若顺着她的话骂哥哥几句,她又开始为他说好话:「其实你哥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孝,他也是为了照顾你嫂子的情绪。」
我沉默——既然你儿子那么好,那你就好好忍着。
之后不管妈妈再跟我说什么,我都回她敷衍三件套——嗯嗯,哦哦,好吧。
-15-
这一世没了家庭的负累,我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中,终于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房子。
虽然不大,却给了我满满的安全感。
偶尔夜间还会梦到自己从高楼坠落,幸好只是一场梦。
虽说哥嫂上辈子不做人,可孩子毕竟是无辜的,侄子三岁生日那天,我特意请假回去看他。
除了衣服和零食,我还特地买了一套进口乐高积木,可以锻炼他的手部协调能力和手指力量,有利于恢复。
侄子看到后,嘴里发出兴奋的「呜呜」声,反而是哥哥和嫂子一脸嫌弃。
「这点东西才值多少钱?真够小气的。」
嫂子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我买了房子,餐桌上总有意无意地跟我哭诉侄子的毛病有多折腾人,她带他看病有多不容易。
我心底门清,左不过又是想从我这里要钱。
嫂子出社会早,她结婚前的所有工资以及结婚彩礼都一分不剩地给她哥哥娶媳妇买房了,所以她理所应当地认为我这个小姑子也该心甘情愿地为我哥付出。
可我不是她。
我用万能句式敷衍她:「嫂子,你辛苦了,哥哥也辛苦了,你们都辛苦了。」
见我不ŧŭ̀₆开窍,嫂子也不装了,直接厚颜无耻地说道。
「当年我怀孕你就没表示,如果你能联系到好医生给我手术,说不定康康都不会得脑瘫。
「你那套房子给我们住吧,我带孩子去医院也方便,就当你给他的补偿。」
妈妈也在一旁帮腔:「俗话说,一个侄子半个儿,你一个女的,将来嫁去婆家受了气,还不是要靠娘家给你撑腰?将来康康就是你的底气,你懂不懂?!」
说完,她邀功似的看向埋头吃菜的哥哥,企图得到他的肯定。
我简直要被气笑。
嫂子生孩子跟我有什么关系?侄子有病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怎么什么锅都推给我?
侄子都那个样了,能给我撑什么腰啊?
再说了,谁知道钱是真的被他们用来给孩子看病还是生二胎。
「嫂子,我不需要侄子给我撑腰,你们也别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身后的叫骂声没有停过,口袋里本来要给侄子的大红包被我又放回钱包。
-16-
我拉黑了家里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彻底和他们划清界线。
本来还想着大家各自安好,谁料他们竟跑到我的公司闹事。
庆功宴上,哥哥和妈妈手里举着大横幅,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不孝女王宁抛弃家人」「冷血无情」之类的字眼,嫂子还抱着哇哇大哭的侄子,孩子的脸上满是恐惧,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有的同事甚至拿出手机开始拍照。
嫂子一见到我,立刻扯着嗓子哭喊起来。
「大家快来看看啊!这就是我那个没良心的妹妹!自己买了房子过好日子,却不管我们一家老小的死活!我儿子脑瘫,她连看都不看一眼,还把我们拉黑了!
「让这种人进公司,你们放心把项目交给她吗?」
妈妈也跟着帮腔,抹着眼泪说:「我辛辛苦苦把她养大,现在她翅膀硬了,就不认我们了!大家评评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女儿?」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此起彼伏。有的同事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有的则小声嘀咕:「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
我心里一阵刺痛,但更多的是愤怒。
-17-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冷冷地说道:「你们闹够了吗?要不要我把你们做的那些事都抖出来?」
嫂子愣了一下,但很快又哭喊起来:「你还有什么脸说我们?你不管侄子、不管家人,你就是个白眼狼!」
我直接掏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行,既然你们不要脸,那我就让大家听听真相。」
按下播放键,手机里传出嫂子之前的话。
「你那套房子给我们住吧,我带孩子去医院也方便,就当你给他的补偿。
「你侄子这么可怜, 你这个做姑姑的帮帮他怎么了?女孩子不就是要贴补娘家, 难不成还要便宜了外人?」
接着是妈妈的声音:「你一个女的,将来嫁去婆家受了气, 还不是要靠娘家给你撑腰?将来康康就是你的底气,你懂不懂?!」
录音一放出来,嫂子和妈妈的脸色瞬间变了, 围观的人也开始窃窃私语, 显然对事情的看法有了转变。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
「植物人生孩子风险本来就高,一般脑子正常的都不会让植物人冒这个险。
「让你怀孕的是我哥,坚持让你顺产的是妈,把侄子生成脑瘫的是你,我为什么要替他负责?」
嫂子还想争辩, 但围观的人已经开始指指点点:「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家人,心疼王宁。」
「女生怎么就得给娘家当血包?这都什么年代了, 居然还有人裹小脚?脑瘫吧。」
侄子的病简直就是嫂子的逆鳞, 听到有人骂「脑瘫」,她瞬间疯了。
「你们凭什么骂我儿子?你们有什么资格说他?!脑瘫怎么了?脑瘫儿不算人吗?
「是我想把他生成脑瘫的吗?我不想他和普通孩子一样吗?」
她像个疯子一样在大厅打砸,一副要鱼死网破的模样,偌大的大厅全是丁零咣啷的玻璃碎裂声。
有人窃窃私语:「她有病吧,谁骂她儿子了?」
「快报警,遇到疯子了。」
妈妈见势不妙,赶紧拉着嫂子的手:「算了算了,别闹了,咱们走吧。」
哥哥也低着头,拽着嫂子的胳膊往外走。
可心中的怒火一旦被点燃,哪有那么容易熄灭?嫂子已经压抑了太久,她猛地抓起旁边的一个花瓶, 狠狠地砸在地上,玻璃碎片四处飞溅, 吓得围观的人纷纷后退。
没人注意到,侄子何时偷偷爬到了楼梯口。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落地声, 喧闹的人群终于安静了下来。
「快叫救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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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坠楼时头部受到严重撞击, 侄子的大脑严重颅骨骨折,伴随颅内血肿。
好消息是不致命,坏消息是他和嫂子一样变成了植物人。
饶是再憎恨哥嫂,我也不禁痛惜侄子悲惨的命运。
大人们做了一个又一个错误的决定, 最后却要一个孩子买单。
看着全身插满管子的侄子, 哥哥提出放弃治疗回家, 让孩子安静地解脱。
妈妈也终于学会了闭嘴, 只有嫂子坚持带侄子看病:「康康是我拼了命生下的孩子,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我也不会放弃他!」
她死死地抓住哥哥的衣领, 眼泪不停地往下掉:「你也不能放弃他!我不准你放弃他!他是我的孩子,我不管他变成什么样,我都要守着他!你要是敢放弃他, 我就跟你拼命!」
上帝对侄子最后的仁慈就是让他在睡梦中离开了这个世界。
嫂子站在我曾经被推下高楼的地方一跃而下, 妈妈和哥哥以嫂子和侄子两条命为由向医院讹诈 400 万,却在收到银行打款的那天被一辆渣土车压扁。
葬礼结束后,我将一束白菊放在侄子的墓前, 轻声说:「康康,希望你在那边能过得开心,下辈子做个健康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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