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御膳房杀了十年的鱼,临出宫前,被太子睡了。
酒醒之后,太子看清我的脸,气得在床上打滚。
我被他闹得头疼,不得不动用杀鱼特技——照头敲晕。
太子记性不好,醒来就不记得与我之间发生的事了。
我顺利出宫回家。
二十年后,太子成了皇帝,他的长子成了新的太子。
这新太子外出游玩,被人杀死在臭水沟里。
宫里的太监派人来寻,错把我儿当成新太子给请回了宫。
我儿急得没法,指着我道:
「把她一同带去吧!这是孤新认的干娘!」
我:「……」
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儿。
那个破宫,老娘当年好不容易才熬出来的!
如今就凭你一句话,这下又要进去了!
-1-
前太子,现在的皇帝,召我觐见。
「你就是太子新认的干娘?」
我跪在地上,低眉顺眼。
「是的,陛下!」
「听太子说,你救了他的命!」
「是的,陛下!」
「朕怎么觉得你有些眼熟?」
被他这么问,我难免有些慌乱,强装镇定后道:
「回陛下!民妇是大众脸,与许多人都长得像!」
对于我的回答,皇帝没有一丝怀疑。
「既是太子的救命恩人,就是朕的恩人!来呀ƭú₃!赏黄金千两,良田百亩,特封保泰夫人!」
我暗自松了口气,叩首道:
「谢主隆恩!」
-2-
原本我该到封地居住的。
无奈我那好大儿一阵软磨硬泡,不想让我走。
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也不能那么不顾母子情分,狠心离开他。
但心里那口气,不得不出。
在无人处,我指着好大儿一顿痛骂。
「老娘平时是怎么教你的?皇宫是吃人的地方!
「娘的许多小姐妹,都不明不白地死了!
「只有你娘我命大,熬到出宫的日子!
「你现在是被猪油蒙了心,竟为贪这个富贵,冒认太子!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露陷了怎么办?
「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面对我的痛心疾首,好大儿不仅没有悔意,反而激动了起来。
「娘!我也是皇上的亲儿子!凭什么不能享受富贵!」
我吓了一大跳,忙捂住他的嘴。
警惕地看看周围,幸亏没有旁人。
我压低着声音道:
「你胡说什么?谁说你是皇上的儿子?」
儿子挣脱我的手,说道:
「你自己说的!」
「胡扯!老娘何时说了?」
「你就说了,你做梦的时候说的!」
「我……」
-3-
都怪我。
自认为把秘密捂得严严实实,没想到竟早已在睡梦中给泄露了出去。
难怪儿子胆子会这么大,原来心里一直都有回皇宫认亲的念想。
如今大错已成,万不能让儿子越陷越深。
我改变了态度,变得温和起来,对儿子道:
「儿啊!娘知道,一直以来都委屈了你。可假扮太子不是那么容易的,娘这心里担忧得很呐!」
儿子却道:
「娘你别担心!我见过真太子,他与儿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我俩的声音也像!」
我惊奇道:
「你如何见过真太子?」
「娘有所不知,真太子死后,灵魂到过儿子的身体里一次!他死前的记忆,儿子全有!」
我搓着手,内心依然犹豫,「可是……」
儿子抓住我的双手,恳切地道:
「娘!别可是了!儿子一定要让您在儿子身边,永享富贵!」
-4-
我终究舍不得儿子。
虽然担心,但还是留了下来。
儿子非常刻苦。
不管是帝王术、骑射还是兵法,他都孜孜不倦地学习。
教他的老师一个个都惊呆了,一个个捋着胡子道:
「自从太子去民间游历回来,竟像变了个人一样!」
对此,儿子的解释是:
「孤自幼长在皇宫,整日浑浑噩噩,不求长进。
「然而这次去到民间,见过那么多的悲欢离合,体会到了百姓的不易。
「于是孤暗自立誓,一定要勤奋简朴,将来做一个像父皇一样的明君。」
老师们把我儿的话,一字不落地转告皇上。
皇上龙颜țṻ⁽大悦,当场赏下来不少好东西。
儿子一件也不留,偷偷拿给了我。
可我不敢收。
御赐的东西,哪能随便转送别人?
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这点规矩还是懂的。
我劝儿子:「你应该把这些好东西,送给皇后娘娘!她才是你名义上的生母!」
儿子把嘴一撅。
「什么生母?儿子都打听了,真太子的生母早死了,皇后充其量只是她的养母!
「这个冷酷无情的女人!除了自己和家族,谁都不爱!
「要不是她逼着真太子娶她娘家侄女,真太子也不会偷偷溜出宫,也就不会死!」
我吓得捂住他的嘴。
「儿啊!宫里比不得外头,你千万要谨言慎行!」
不要再说什么真太子了,如今你自己就是真太子!
也不要揭皇后的短处,她的娘家势力很大!
想起皇后当年在宫里的种种手段,即便二十年过去了,我心里依旧胆战心惊。
见我激动得浑身发抖,我儿赶紧道:
「娘!儿子有分寸的,方才也就是与你抱怨几句,在别人面前,儿子从来不说的。」
我心里稍安,但还是反复嘱咐道:
「还是别了,以后在娘面前也不要说。
「还是那句话,你如今就是皇上的嫡子,如假包换的太子。」
-5-
我被安排在东宫不远处的一个小房子里。
那里地方偏僻,儿子每次都是天黑之后过来。
白天时,他依旧刻苦学习。
我知道,他这是在弥补少年时的遗憾。
当初我一个人带着他,没赚到多少银子,只供他读了四年私塾。
原本我打算,只要他肯读,我就砸锅卖铁也要供他。
谁知第五年,我生了一场大病。
不仅教书先生的束修凑不齐,就连我自己的病,也无钱医治。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儿子跟我说,他不愿意再读了。
他说他要赚钱给我治病。
起初我执意不肯,但当时我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最后还是拗不过儿子。
正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我是个杀鱼娘,我儿子就成了杀鱼郎。
区区十九岁的年纪,他已经杀了十年的鱼。
我一直都知道,我儿子脑子不笨,也颇有才干,只是缺一个机会。
如今,这个太子的身份突然找上他,也难怪他不肯轻易放弃了。
我这个做娘的,可不能拖他的后腿。
-6-
夏日汛期,江河决堤。
抗汛赈灾,是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皇上当即便派了我儿去。
我儿走得匆忙,都没来得及向我辞行。
自他走后,我日日揪心,只有跪在观音像前,不停地祈祷。
一求他平安归来,二求他治水有成。
这日我像往常一样,吃罢了饭便走到佛室里。
服侍我的小宫女过来叫我。
「夫人!皇后娘娘叫您过去一趟!」
我心里一咯噔。
此时的皇后,当年的太子妃,可是个狠角色。
当初我在宫中杀鱼时,曾亲眼见过她的手腕。
多少想要爬上太子床的宫女,都命丧于她手。
当年我能在怀上儿子以后,顺利出宫回家,绝对是个奇迹。
-7-
有皇后召见,我不敢怠慢。
还好我日日小心谨慎,平时的穿着打扮都合规矩,让人挑不出毛病。
来到皇后寝宫,我低眉垂手。
皇后在与一位体面的宫女说话,似乎并没看见我来。
我沉下性子,静静等着。
好半天,皇后才看见我,道:
「呦!这是谁啊?瞧着面生得紧!」
皇后身边的宫女道:
「娘娘!这位便是保泰夫人,太子新认的干娘!」
宫女把干娘两个咬得极重。
「哦!原来是太子的干娘啊——」
皇后的尾音拖得很长,语气中含着不满。
我连忙老老实实地跪下道:
「妾身见过皇后娘娘!」
我不敢抬头看她脸色如何。
其实不看我也猜得出来。
-8-
从皇后处回来,我的心里乱糟糟的,一直想着她那两句话。
「与干娘感情好是好事,但也没有日日见面的道理。
「太子毕竟是未来的一国之君,肩上的责任重大,容不得儿女情长!」
皇后这话,显然是夸大了。
我儿虽常偷偷来看我,却顶多五日见一回,何时「日日见面」了?
说白了,皇后这是担心太子亲近我,多过亲近她。
她是在敲打我,不许我与太子走得近。
我明白皇后的意思,当场就表态,以后日日闭门静坐,不会打扰太子用功。
皇后却不满意,说道:
「听闻保泰夫人喜欢礼佛,正好京郊的善林庵山清水秀,适合清修,夫人去那里可好?」
-9-
我被皇后一句话,撵去了善林庵。
善林庵是一座民间的尼姑庵,里面住的都是平民尼姑。
之前,我被皇上封为保泰夫人。
如今,我被皇后封为保泰居士。
送我去的嬷嬷,临走前撂下一句话:
「保泰居士,你要在这庵里好好地为太子祈福,为皇后娘娘分忧,万不可懈怠!」
嬷嬷走了,所带来的人马却没走。
那是皇后娘娘的私兵。
说是要保护尼姑庵的安全。
其实不过是为了监视我。
我虽然不愿,却也只能接受。
只是担心我儿,等他办完了差事,回宫见不到我,该会多么着急?
我必须想办法给他送信。
-10-
说到写信,字我还是认识一些的。
早年在宫里时,我的一个小姐妹柳绦,是个才女。
据她说,她的学识,比她的秀才哥哥还要高。
平日里但凡有闲空,柳绦会教我读书写字。
我记性好,又勤学好问,是个好学生。
她越教越顺手,我越学越上瘾。
我心里对她非常感激,心里盼着她能得偿所愿,登上妃位。
一天,她激动地跟我说:
「阿摇!太子宠幸我了!他说要封我做侧妃!」
「太好了,恭喜你,绦儿,看来你马上就要升位份了!」
我是真心替她高兴。
三天后,绦儿被抬为太子侧妃。
两个月后,绦儿与太子妃一同被验出有孕。
在那段时日里,我几乎每天都在祈祷:
老天爷,您一定要保佑绦儿姐姐一举得男,永得太子宠爱。
然而老天爷没有听到我的祈祷。
八个月后,我见到了绦儿的尸体。
宫里所有人都在传说,柳绦早产生下一个妖孽,因为愧见太子,投水自尽了。
可我分明看得清楚,绦儿的脖子上有一条明显的勒痕!
自绦儿死后,原本就话少的我,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我整天待在御膳房里,对着每一条鱼。
照头敲晕、去鳞、剖腹、掏出内脏……
如此反复,不知疲倦。
-11-
写给儿子的信,很快就完成了。
但有一个问题让我犯了难。
我是顶着清修的名义来的善林庵。
皇后根本就没给我配服侍的人,洒水扫地全是我自己干。
我这辈子苦惯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只是手底下没了使唤的人,我又不给离开善林庵,这信怎么送出去呢?
庵里的人,没一个可信的。
第一天进尼姑庵时,住持就当着所有尼姑的面,指着我,对大家说道:
「这便是保泰居士,杀鱼出身,半生杀生无数……」
住持后面的话就不提了,只这前面几句,所有人看我的眼神,当场就变了。
那晚,住持给我安排在一个单独的小房子里居住。
善林庵本来就是依山而建。
我住的这间小房子,直接悬在半山腰上。
这房子虽也属于善林庵的产业,却与其他的房子相隔甚远。
可以说,我和这间房屋,都被孤立了。
每月初一,住持会派人送来一些米面粮油,份量很少,勉强够我一个月吃。
但我不能只吃这些,还得想法子弄点野菜、蔬果什么的。
好在善林庵院占地很广,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顶。
我虽出不了庵门,却可以爬到更高的山上,挖野菜,或者取山泉水回来,做饭洗衣。
面对此时的处境,能帮我送信的,恐怕只有ťṻ₎一个人。
-12-
这个人是个小尼姑,也是个孤儿。
在善林庵里住的第一个月,我把在宫里养出来的肉都瘦掉了。
庵里所有人都刻意躲着我。
只有她待我不同。
当年前任住持外出化缘,见到被遗弃在路边的她,心生怜悯,便抱回她,并取名叫路生。
路生长得乖巧,又聪明伶俐,很受前住持喜欢。
别人因为前任住持的关系,也乐意捧着她。
然而在她十岁那年,前任住持一病去世了。
之后不久,现任住持接替了前任主持的位置。
现任住持不喜欢路生,曾当众说:
「她这样狐媚的长相,将来定会给善林庵带来灾祸!」
从此,路生的地位一落千丈,成了善林庵被排挤的对象。
她每天被安排做最重的活,却给吃最少的饭。
我与她结缘,是因为她饿急了,去偷我屋前挂着的干野菜。
-13-
那是一把干笋。
我舍不得吃,准备留到过冬的时候打牙祭。
一天夜里,我想起床方便,就听屋前一阵响动。
我打开门去看,正撞见路生,她踮着脚,在偷我挂在墙上的野菜。
那晚月光很亮,我当场就认出了她。
她一见我就想跑。
我在她背后叫住她。
「那是笋干,干干的你如何咬得动?我屋里还有半碗剩饭,你吃不吃?」
路生停住脚,回头看我。
我冲她笑。
「别怕!我不会告发你的!」
有了我这句话,路生胆子大了些,回身跟我进屋。
我从锅里端出饭,想倒点开水泡一泡,却被路生一把抢过去。
「不用了,居士!这样吃就挺好!」
说罢,她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14-
之前我与路生见过不少面。
每日的早课,是庵里所有人必须的,谁都不能缺席。
庵里的人和事,包括路生的身世,我都是在早课前后,听旁边的尼姑说的。
我以前从没听过路生说话。
每次见到她,她都是沉默寡言的。
她这一开口,声音很好听,婉转如莺啼。
再细看她的脸。
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小小的嘴,只是整日吃得少,脸上难免没什么肉,还很苍白。
依我看,路生若打扮起来,绝对是个美人。
不过,路生的美,虽不算端庄,却也绝对不是媚。
所以我断定,之前住持当众说路生狐媚,绝对是有私心的。
说不定就是嫉妒她长得美。
因为住持自己就是个中人之姿,就连我都比不上。
-15-
路生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我的剩饭,就去把碗洗得干干净净,动作也利索。
我非常喜欢这个小姑娘。
从那天起,我俩的接触就多了些。
她白天很忙,只有晚上才来找我。
而我去山上挖野菜时,有时候能采到好吃的,比如蘑菇、山果子什么的。
我舍不得独享,就都留着,等晚上路生过来一起吃。
路生虽没有什么好吃的给我,却偶尔有出门办事的机会。
我便打起了让她给我送信的主意。
等我把送信的事情说完,路生当场便答应了。
-16-
天气不错,山景优美,我却无心去看。
早上路生出门,我把信塞在她袖子里,千叮咛万嘱咐。
宫中耳目众多,我自然不能让路生把信送到宫里。
我是叫她把信送到宫门口不远处的一个茶馆。
我儿常从那里经过。
翘首等了一天,路生天黑才回。
一进门,她拿起丝瓜瓢,舀了满满一瓢水,扬起手,一饮而尽。
等喝完了,她用手抹了抹嘴,才道:
「信送给您说的那人了,只不过他说太子还没回来,等太子回来,他一定会将信递给太子!」
-17-
一晃又是一个月。
住持派人来叫我,说庵外有人要见我。
我以为是儿子来了,忙不迭地走到会客室。
到了地方才发现,是皇后身边的人。
为首的还是当初送我来善林庵的那个李嬷嬷。
李嬷嬷一见我,便叫两个人拉住我的胳膊,然后扬手给了我一巴掌。
这一巴掌力道很大,我被打得眼冒金星。
「你……你为什么要打我?」我质问道。
李嬷嬷:
「皇后说你心思不净,让我过来,好好给你清一清!」
说着,李嬷嬷叫人把我拖到院子里,抬着一大桶水,把我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竟敢偷偷给太子送信,你好大的狗胆!」
李嬷嬷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
我一看,竟然是我写给儿子的信。
李嬷嬷当着我的面,Ṫü⁰将信撕得粉碎,并将纸屑撒在我的头上。
「要不是留着你还有些用处,你这条命早就没了!希望你好自为之!」
「嬷嬷放心!有贫尼在,谅这个杀鱼娘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住持站在李嬷嬷身侧,一副狗腿谄媚的模样。
李嬷嬷瞟了她一眼,冷哼一声:
「莫要说大话!还是先管好你庵里的人吧!」
李嬷嬷耍完了威风,带着一行人扬长而去。
住持闹了个没脸,心里的怒气没处撒,又叫人抬了桶水浇在我身上。
-18-
被浇水当晚,我就发了高烧。
一连三天,我都处于濒死状态。
在这段时间,我想起了许多人许多事。
幼年的玩伴,宫中的小姐妹,发生在她们和我身上的,所有好的事,与不好的事。
而我想的最多的,是我的儿子。
当年出宫以后,我发现自己怀孕,在老家受尽了白眼。
兄嫂容不下我,我只好离开家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独自生活,独自生下儿子。
我摆了个鱼摊,依旧以杀鱼为生。
有恶霸见我独身,总是想占我便宜。
我宁死不屈,日日菜刀不离身。
生产那日,我疼了三天三夜,差点死了。
之后,我咬着牙,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
对我来说,儿子就是我的命,我的一切。
我不能没有他,他也不能没有我。
那么多苦我都熬过来了,不能在这个时候轻易死了。
我要活!
-19-
所有的念头转完,我醒了。
身边只有路生一个人。
她的眼睛里添了许多血丝,眼圈也透着黑色。
很显然,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一直是她守着我。
「居士!您可算醒了!」
路生无比激动地说道。
我摸着发烫的腮帮,问:
「路生,我睡了几天?」
「您昏迷了三天三夜,一直在说胡话!我好担心你醒不过来!谢天谢地,您终于醒了!」
「你在这里照顾我,住持不说你吗?」
路生摇头。
「是住持让我来照顾您的,她怕您有个好歹,但除了我,别人都不愿意来!」
我握住路生的手,「难为你了!」
路生眼圈一红。
「您对我那么好,像亲娘一样,照顾您,路生心甘情愿!」
-20-
自从被李嬷嬷言语敲打以后,住持把我和路生都禁了足。
「你们给我在里面好好待着,哪里都不许去!路生,看你还敢偷偷帮这杀鱼娘送信吗?」
住持命人在我所住的房子门口建起一道长长的围栏,将我们与外界完全隔离起来。
就这样,我和路生挨饿的日子开始了。
住持只给我们一天吃一小碗米饭,外加一小碟咸菜。
由于吃得太少,我和路生每天都饿得两眼发昏。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必须要想办法逃跑。
可是怎么逃呢?
苦思冥想之后,我问路生:
「还记得山顶上那棵柿子树吗?」
路生想了想,答:「那棵歪脖子树?」
我点头,「那棵树的歪脖子伸得很长,直接伸到围墙外面,我们可以爬上那棵树,然后逃出去!」
路生蹙眉,「可是围墙的另一边,是悬崖呀!」
我坚定地道:「赌一把吧!总比困死在这里强!」
-21-
逃跑的过程相当凶险。
善林庵外,有皇后的人日夜巡逻。
善林庵内,有住持派的尼姑来回盯着。
这些尼姑个个身强力壮,要是被他们抓到,我和路生肯定逃不掉。
我和路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来到那棵歪脖子树下。
路生年轻,率先爬上那棵树。
接着,她伸手接我。
我杀了那么多年的鱼,身子并不柔弱,但年纪摆在那里,到底不如年轻的时候了。
就在我快要爬到树上的时候,有人发现了我们。
这些人一边向我们跑过来,一边喊:
「杀鱼娘和路生要逃跑,快抓住她们!」
皇后的人听到喊叫声,迅速翻墙进入。
我的身手,自然抵不过这些练家子。
不一会儿,一把冰冷的刀就架在我的脖子上。
路生用力拉我,却被那人一掌打在身上,掉下了山崖……
-22-
我最终没有逃出去。
路生却生死未卜。
天明时,皇后的人外出搜寻,没有找到路生的尸骨。
住持咬牙切齿道:
「山那边全是狼群虎豹,那死妮子必是已被生吞活剥了!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听到这话,我的心直接坠入了万丈深渊。
「路生!都是我害了你!」
我失声痛哭,哭得昏死过去好几次。
然而每次昏倒,都没有人管我。
都是我自己一个人,自己哭昏过去,自己醒过来。
自从逃跑一事过后,住持对我的看管更加严格了。
她将我所住的屋门锁死,每天只从窗口递饭进来。
我直接成了囚徒。
思儿之心和对路生的愧疚,让我的身子渐渐垮了下来。
到了最后,即便每日一顿饭,我也没力气去吃了。
-23-
住持怕我死在庵里,连忙去跟皇后禀告。
这一次,皇后Ťũ̂⁵亲自来了。
房门被打开,一束阳光直射进来。
接着,皇后穿着一身盛装,出现在门口。
她一进门便掩住口鼻,无比嫌弃地看向左右。
李嬷嬷会意,忙叫人点了熏香拿进来。
只摆得下一床一桌的屋内,顷刻间摆上了十炷香。
李嬷嬷犹嫌不够,又摘了两束山花放在屋内。
做完这一切,皇后才把手从鼻子上拿开。
她看向我,冷冷道:
「半个月后,本宫准你跟太子见上一面。所以在那之前,给本宫安分点!」
我冷哼一声:
「你会这么好心?」
皇后:「连杀鱼宫女的亲生儿子,本宫都能扶上太子位,本宫的心还不好?」
我一下愣住,死死地望着皇后。
「你……这是什么意思?」
-24-
皇后冷笑。
「你以为本宫有那么蠢吗?连真假太子都分不出来?
实话告诉你吧!你儿子根本不是被认错的,而是本宫特意派人去你家找的!」
「你说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到我那不可思议的表情,皇后不无得意地道:
「你以为没有首肯,你能从太子的床上下来,能安然无恙地出宫,能顺利生下儿子?」
我惊得从地上站起,心中的恐惧,蔓延全身各处。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皇后再次冷笑。
「蠢货!这都不明白!因为本宫想要备胎啊!
都说本宫生不出儿子,可那又如何?
谁能生儿子,我就把谁的儿子抢过来!
一个儿子不听本宫的话,本宫便把他弄死,再去抢一个听话的!」
我:「所以……真太子不听话,你就杀了他?」
面对我的追问,原本还在得意的皇后,突然变得不耐烦。
「说得太明白就没意思了!
总之,半个月后,你乖乖地去见你儿子,叫他把你忘了,只认本宫这个娘!
否则,你曾在宫中多年,应该知道我的手段!」
皇后说完转身而走。
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来道:
「忘了告诉你了!真太子可是你好闺蜜柳绦的儿子!没想到吧?哈哈哈哈!」
-25-
我从来不知道,半个月有那么久。
半个月后,我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见到了儿子。
权力和金钱很会养人,此刻的儿子,已经大变了模样。
高贵、睿智、富有城府,一切权贵身上的特质,都在他身上安营扎寨。
有那么一瞬,我觉得他不是我儿子。
仿佛,他是我该敬仰的雕像。
「夫人!孤终于见到您了!」
儿子向我凑近,眼中极尽克制。
这是皇后安排的见面,周围安插了眼线。
临来时,李嬷嬷再三向我重复皇后的话。
她们以我儿子的命做要挟,逼我与儿子说绝情的话。
我又该怎么办?
-26-
为了儿子的安全,我只能照办。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身份高贵,你一定要好好孝顺!
民妇只是一个低贱的杀鱼娘,平日有吃有喝就万事足,你……我们的母子缘分就此尽了,忘了民妇吧!」
强撑着冷脸说完这些,我转身就走。
不给儿子任何挽留我的机会。
也不给我自己,任何改口的机会。
快步走到无人处,我再也撑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想着方才说那些话时,儿子错愕的眼神,我心如刀绞。
李嬷嬷怕我跑掉,很快找到我,叫人架起我就走。
我丝毫不做反抗,如死尸般由他们拖着。
走着走着,迎面走来一位妙龄俏女郎。
这女郎见到我,脚步略微顿了顿。
余光之中,我感受到她的目光,回看过去。
只是第一眼,便觉得面熟。
等再想看时,女郎已经转身朝我身后走去。
那个方向,正是我儿子所在的方向。
一想到儿子,我的心再次被刺痛。
-27-
我被带到一个悬崖边。
李嬷嬷举着一把匕首,向我走过来。
「你已经没用了,受死吧!」
说着,她举起匕首就朝我的心口扎来。
原本低垂着头的我,猛地闪过身,顺手夺过她的匕首。
「我就算再没用,也轮不到你这婆娘来杀!」
之前的我一直表现得很恭顺。
李嬷嬷没想到我会来这么一手,惊得浑身僵直。
「别……别,有话好说,别杀我!」
我将匕首抵住李嬷嬷的脖子,命令道:
「带我去见皇后娘娘,快!」
李嬷嬷:
「老奴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
「废话少说!」
我加重了匕首上的力度。
「去告诉皇后,我手里有她残害柳绦和其他嫔妃的证据!」
-28-
李嬷嬷并没有太相信我的话。
但是她的命在我手里,她不敢不从。
李嬷嬷扯着嗓子喊道:
「快!你们快去禀告皇后娘娘!」
我劫持着李嬷嬷,在崖边坐了一夜。
次日一早,皇后就来了。
身旁跟着几个宫女太监,还有数十位甲士。
她无视我的存在,对李嬷嬷骂道:
「让你杀个人,就这么费劲,还巴巴地派人请本宫过来?」
李嬷嬷紧张地道:
「娘娘恕罪!是这个杀鱼娘,说她手里有对您不利的证据。
一旦她死了,就会有人把证据呈给皇上!」
皇后倒也镇静,依旧骂道:
「放屁!她要是有证据,当年出宫前就会拿来威胁我了,还等到这个时候?
「再说了!本宫出身高贵,后位稳固,即便把什么证据呈给皇上,皇上会信吗?」
说完,皇后Ṭüₒ一脸得意地看向我。
我冷笑一声。
「是吗?谁人不知,皇上早就对你厌弃了,一直想方设法要废掉你的皇后之位!
「只是你隐藏得太好,皇上找不到把柄罢了!
「在这个时候,只要有人告发你,皇上肯定会龙颜大悦的!」
「你放屁!你胡说!」皇后气得脸都绿了。
很显然,她这是被我说中了心事。
看来我之前的猜测没有错!
「放肆!你个贱人!你竟敢满嘴胡说八道,来呀!给本宫放箭,射死这个女人!」
皇后一声令下,身后那数十位甲士立刻在我面前摆成半圈。
他们各个弯弓搭箭,全都指向我身上的要害。
-29-
面对数十支蓄势待发的弓箭,我肯定是怕的。
不过,还有人比我更怕。
那就是被我劫持的李嬷嬷。
「娘娘别放箭!娘娘别放箭!奴婢还在这里呢!」
李嬷嬷着急地大喊。
皇后却丝毫不为所动。
「你个蠢妇!一点小事都办不好,留你何用?你们别管她,快点给本宫放箭!」
李嬷嬷还是不死心地大喊:
「娘娘!奴婢服侍了您大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就当真这么狠心吗?」
皇后:「一个奴才,服侍主子不是应该的吗?你们还不放箭?」
甲士们听到命令,当即松开羽箭。
刹那间数箭齐发,奔着我和李嬷嬷就射了过来。
避无可避,我知道今日是逃不了了,便绝望地闭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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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过半刻,我又睁开了眼睛。
因为羽箭并没有射在我的身上,也没有射到李嬷嬷身上!
而是被半路斩落了!
从悬崖旁的山林里,跳出一批黑衣人。
这些人兵分两路。
一路跳到我的身前,对着飞来的羽箭挥刀就砍。
而另一路,则去对付皇后带来的甲士。
羽箭纷纷断落在地,甲士的头也滚落在地,流了一地的血。
皇后躲在宫女和太监身后,吓得惊声尖叫。
宫女和太监没有一点战斗力,也只会惊声尖叫。
我却没有像他们这样没出息。
杀了半辈子鱼,这点血腥场面是吓不到我的。
更何况,这些黑衣人明显是来救我的。
因为我在他们身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就是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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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您没事吧?」
在解决完了所有甲士,控制住了皇后、宫女和太监,儿子跑到我身边。
他一脚踢开李嬷嬷,然后扶起我。
儿子拉我走进树林,一个背人处。
「娘!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眼里含着热泪,不答反问:
「怎么?你又舍得叫我娘啦?上次不是还叫我夫人吗?」
我儿捏了捏额头,肩头在我肩头上蹭了蹭,道:
「儿子那不是身不由己嘛!」
「哼!」我假装不买账地翻了个白眼。
儿子见示弱没有用,便把两只胳膊一抱,装作不高兴地道:
「哎呦!你还来劲了!昨日是谁说母子缘分尽的?」
好吧,这次换我哄他了。
「嘿嘿!娘那不是身不由己嘛?」
儿子的小儿女神态,让我有点恍惚。
时间仿佛回到从前,在儿子还没有被认作太子的时候。
那时候我们母子一向亲密,谈笑无间。
可我也清楚,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
我们必须手拉手,一直往前走,不能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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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回理智之后,我担忧地问儿子:
「皇后,你打算怎么办?这次你杀了她的人,以她的脾气,日后一定会加倍报复的!」
儿子却一脸轻松。
「娘,你不必担忧!此次儿子在赈灾的过程中,收集了不少皇后哥哥的罪证。
儿子只需将罪证呈给父皇,父皇本就与皇后离心,到时候皇后和她的整个家族,都要遭殃!」
「可是……」
说到这里,我紧张地看向左右,见旁边无人,便小声道:
「我不久前才知道,为娘我当年之所以能顺利出宫、顺利生下你,以及你后来被认作太子,都是皇后早就算计好的!」
目的就是给自己养备胎,扶持一个听自己话的太子!
前一个太子不愿意驱她的娘家侄女,她就杀掉太子,然后找上你!
儿子蹙眉,「竟然是这样?皇后这个女人,果然心思歹毒!」
我又道:
「为娘是怕,万一她狗急跳墙,对皇上拆穿你的身世可怎么办?
「为娘虽可以肯定,你就是皇上的亲骨肉。可娘没有凭据呀!
「到时候,万一追究起来,你不是假冒太子,就是冒认皇嗣,这两个可都是死罪呀!」
我越说心中越怕,声音和四肢都有些发抖。
儿子原本也在发愁,但见我如此,他反而挺起胸膛,紧握住我的手道:
「娘!不用怕!皇后与儿子明面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一旦儿子的身份被揭穿,她不仅不能脱罪,反而会罪加一等!她没那么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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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一日,儿子再次把我接进宫。
至于皇后那边,我儿与她密谈了两个时辰。
密谈过后,皇后的脸色很不好。
出门走下台阶时,她还跌倒了。
不过从那以后,她就没再找过我的麻烦。
真假太子之事,她一个字都没跟皇上提。
这一次回宫,我比前两次都自在了些。
至少与儿子见面,比上一次轻松自在些,不怕被皇后知道了。
不过儿子贵为太子,整日公务繁忙,也不是每天都能见的。
在不能见面的日子里,我没有闲着,会想办法找点事情做。
比如天气晴好的清晨,我会早早来到御花园,用琉璃瓶收集露水。
阴天下雨时,我会撑着油纸伞,在御花园里散步。
负责服侍我的宫女很是不解。
「夫人!大清早地去采花露,奴婢还能理解。花露毕竟有些用处,治药、调粉、烹饪都行。
「可下雨天奴婢就不懂了!湿淋淋的,去御花园逛什么呢?」
每次她问,我都笑而不语。
真实意图,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其实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能让我提升地位的机会。
我要成为儿子将来登基的助力。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一个富贵闲人,做一个毫无用处的拖油瓶。
很快,这个机会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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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也是个好天气。
我拿着琉璃瓶,站在蔷薇架旁,一点一点地收集花瓣里的水。
在我附近,也有许多采集花露的女子。
这些人比我穿得华丽得多,比我年轻得多,比我美丽得多。
而我一点也不自惭形秽。
因为我有的东西,她们没有。
一会儿有打探消息的宫女跑过来,对自家的主子道:
「主子!皇上下朝了!正朝这边走呢!」
那些年轻女子更加卖力地收集花露,只是心不静了,一会儿一扭头,看向皇上的必经之路。
不一会儿,皇上的ţù₌身影终于出现了。
我亦扭头偷瞧了一眼,只见皇上坐在轿辇上,昏昏欲睡。
我心中感叹:
到底不年轻了!
当年做太子时,他最不喜欢坐轿辇,每次都是自己走路的。
见到皇上到来,那些年轻女子一个个搔首弄姿,想勾引皇上的心花。
更有心急者,直接扑倒在轿辇之下。
「皇上!臣妾摔倒了!好疼!」
只有我,真的是一心一意地采花露。
急得侍奉我的宫女不断小声催促:
「夫人!这些娘娘要和皇上嬉戏了,咱们在这不合适,还是走吧!」
我假装没听见,待她催了三遍,我才如梦方醒。
「好啊!走吧!」
我拿着琉璃瓶,昂首走了。
奇怪的是,皇上的轿辇再次启程,跟随着我的脚步而去。
这一幕,惊呆了周围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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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亲昵过后,皇上封我做昭仪。
满宫皆惊。
包括皇后和我的儿子。
儿子放下书本,没命地奔向我的住处。
「娘!发生了什么事?父皇为何突然对您……」
我笑了笑,指着身后华贵的昭仪殿,道:
「看看娘的新住处,怎么样?」
儿子却目不斜视,道:
「娘,请您不要岔开话题!」
见儿子一副不问清楚就不罢休的架势,我只好从怀里取出一只小瓷瓶。
儿子拿过瓷瓶,反复端详几遍,仍摸不到头脑。
我叫他打开瓶塞。
儿子依言而行。
须臾,瓶内一股香气悠悠而出。
只问了一下,儿子的脸便开始发红,眼神也旖旎起来。
我忙拿回瓶塞,将塞子塞好。
半晌,儿子才恢复如常。
他震惊地指着瓷瓶,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如此霸道?」
我的脸却不见喜色。
当年在宫中时,娘的一个小姐妹精通药理,这便是她精心研制的,专为亲近皇上。
后来,她果真凭着这香,被皇上临幸了。
只可惜,她的好日子没过几天,就被皇后害了。
临死之前,她将一瓶制好的香,以及制香的方子都交给了我。
我亲眼见诸位小姐妹惨死,深知亲近皇上不是好事,便从来不曾想过使用这香。
只是……」
儿子又问:「只是什么?」
我:「只是临近出宫前,我在收拾行李时,不小心将那瓶香的塞子给碰开了。
碰巧醉酒的皇上从附近走过,于是……唉……于是后面就有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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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不同了。
当年,我为了小命,想方设法避宠。
其实以我当年的姿色,在宫中不说拔尖,也起码是上品了。
如今,为了儿子的前途更加顺遂,即便拼掉小命,我也要向上爬。
以香诱皇上,只是第一步。
我有的是法子让皇上离不开我。
这些法子,都是多个小姐妹总结出来的。
她们各自凭着一样法ƭũ̂₀子,便可引诱皇上近身。
如今这些法子,都被我集大成了。
凭着这些法子,我在宫中的位份,次次拔高。
半年后,我以贵妃之尊, 直逼皇后之位。
皇后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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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只要一着急, 就容易露出马脚。
对于皇后来说, 只要在皇上传位太子之前, 她就稳坐皇后之位, 以后太后这个位子, 她是稳坐的。
可如今, 因为我, 她的皇后之位不稳了。
派人给我泼脏水, 派人刺杀我,亲自下场磋磨我……
皇后明里暗里, 把能用的招都用了。
我唯有一招:见招拆招。
当年皇后的手段, 我见识过不少。
而且如今,我不是一个人, 还有儿子帮我呢!
那日, 我本来可以躲过那个宫女的匕首,却没躲。
这样的后果是, 我的肩头被划上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鲜血当场就冒了出来。
多年混迹于市井,我知道这点伤是不致命的, 却足以让皇上心疼。
皇上震怒, 亲自审讯了那刺杀我的宫女。
宫女熬不过刑,当夜就供出了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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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此歹毒,如何做得太子之母?朕要夺了你的后印, 传于贤良淑德之人手中!」
说到「贤良淑德」四字,皇上转头看向我。
乾坤顷刻扭转。
皇后被降为昭仪。
她自来高傲,受不得这样的屈辱, 在被降位的当夜, 自挂于寝殿之内。
其实对于她这一生所做之恶, 这样的死法,未免太过便宜了。
我被封为皇后,而我儿, 亦被转到我的名下。
我本身份低微,皇上欲抬举我, 硬把我安在弘农杨氏族中。
此举一出, 百官哗然。
雪片般的奏章,纷纷呈上。
都说我是祸国妖妃。
皇上却不为所动。
百官亦是无奈。
转年皇上突发急病, 长眠于养心殿内。
我儿登基为皇。
我顺理成章, 成了皇太后。
儿子在民间长大,最是懂得百姓疾苦。
自他登位之后, 知人善任,政绩斐然。
百姓安居乐业, 国力日渐繁盛。
而我,克己复礼,勤俭自持,为天下女性之楷模。
当年在百官口中, 那「祸国妖妃」一称号, 渐渐没人提了。
如今他们称我为「一代贤后」。
我儿自不必说,「一代明君」,无可厚非。
我和儿子, 都有了美好的未来。
哦对了!
路生没死。
如今的她,已是皇后。
她与我儿之间,亦有一段千古佳话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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