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藤

嫡姐尤其媚男厌女。
娘亲心悸发作派人去请爹爹,她却指责娘亲装病争宠。
「爹爹每日忙于政务,娘亲你就该懂事体贴,不要让爹爹为你的小事而分心。」
最后她拦下仆从,任由娘亲生生猝死。
她却被爹爹夸奖大度体贴。
大姐难产,她拦下担忧的姐夫劝说:
「一咬牙一用力的事,如何能劳烦姐夫,不过是为了惹你怜爱才故意装模作样,姐夫才辛苦,才该好好歇息才是。」
最后大姐难产而亡,未能见到姐夫最后一面,含恨而终。
她却被姐夫夸赞善解人意。
我与丞相嫡子定下亲事时,她听闻聘礼有黄金百两,珠宝无双。
当众斥责我爱慕虚荣,将聘礼改为了一枚铜钱。
我惨被退婚,她却因通情达理嫁ŧůⁿ入丞相府成了主母。
我一时想不开跳水而亡,再睁眼。
正听到娘亲捂着心脏痛呼出声。

-1-
「娘亲,不过是心悸,你且忍忍也就是了。」
嫡姐沈若璃不耐烦的嗓音透过雕窗传来时,我才从窒息的痛苦中回过神。
原来自己竟重生到了娘亲生辰当日。
因爹爹忽然当众带回一个有孕外室。
娘亲大怒,引发了心悸。
她一边吩咐着姐姐去寻郎中,一边又怕自己撑不下去想再见爹爹一面。
可沈若璃却稳稳坐在交椅上对娘亲数落不停。
「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常见,何况爹爹政务繁忙,娘亲你不体贴懂事也就罢了,竟还为一外室与爹争吵不休,实在是不够体面。」
「现下竟还装病与她争宠,我是你的女儿自然不能看你一错再错。」
我听到痛哼声想冲进去施救,却被沈若璃的贴身丫鬟给敲晕。
待我再醒来时,娘亲早已断了气。
而爹爹虽然悲痛却念在沈若璃一片孝心的份上。
不仅替她掩盖了罪过还夸赞她大度体贴。
而如今,我转头就吩咐自己的贴身丫鬟去请郎中。
自己则满脸惊慌地冲去了前院。
「爹爹,不好了,后院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
看着众人纷纷起身迫不及待地想去往后院,我忍不住笑了。
想踩着我们的命为自己做嫁衣。
这一次,也要看我同不同意!

-2-
爹爹很气愤,觉得我当众喧哗引着众人去后院难登大雅之堂。
可今日来的,有同僚亦有政敌,自然乐得看他难堪。
根本拦不住大家赶往后院的脚步。
已怀孕八个月的大姐沈南音也从府外赶来。
在她身后还跟着背着药箱的两位郎中。
她先一步拦在诸位面前行礼。
「母亲身体不适,实在不宜待客,不如诸位先行回府,日后母亲修养好身体,自当一一赔罪。」
前世大姐明明是在母亲死后才会回府。
怎的今日这样巧?莫非她也重生了?
可我不愿错过良机,拉过大姐因着紧张而满是冷汗的手安抚。
「姐姐且信我一次,我定不会让母亲出事,这一次,也要给沈若璃一个教训!」
大姐瞬间惊讶地睁大了眼,「妹妹你如何得知……」
看着松了一口气的爹爹已经在引着众人出府。
我顾不得多说。
只来得及惊呼出声。
「哎呦,你们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话音刚落。
众人便清楚地听到一墙之隔的沈若璃任由娘亲呻吟闷哼。
而她身为子女却不管她的死活,反而斥责她争风吃醋不堪为主母。
可抛开男子不谈,大家同为女子。
谁内心又不渴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又如何不知在主母生辰日当天当众带回外室。
原本就是在打主母颜面。
于是长公主不屑地冷哼出声:
「沈府的教养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身为嫡女不关心ťů₉自己母亲身体安危也就罢了,竟还敢数落于她?」
「真是畜生不如!」
与娘亲关系相熟的丞相夫人,也理了理自己的发髻,嗤笑道:,
「公主说得在理,臣妇只听说过卖身葬父的孝女,却没见过未出嫁的女子反教育起主母来的?」
爹爹面上难堪异常,径直推开了厢房大门。
在沈若璃兴奋迎上前时,抬手就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住口!你都在胡说八道什么!」
可令我奇怪的是。
沈若璃的目光定定地看向长公主。
眼中似乎带着一丝悲伤?

-3-
还没等我看清。
沈若璃的眼神落在了我与大姐身上,划过了一丝恨意。
她跪在地上可怜求饶,
「爹爹莫要气坏了身子,女儿刚才只是将大姐与三妹日日挂在嘴边的话学给母亲听而已。」
「爹也知道,我耳根软,性子又弱,一心将爹当做沈府的天,这些言语大逆不道,女儿也是不想让她们误入歧途才告知母亲的啊!」
周ţűₙ围女眷看我与大姐的眼神顿时不同。
显然将我们二人当做了不尊不孝之人。
我示意郎中快些给软榻上脸色青紫的母亲诊治。
沈若璃想祸水东引,可她却忘了。
只要母亲医治及时,自然能将真相说出。
可沈若璃却快走两步拦在了我的面前,气愤地质问。
「ẗṻ₄娘贵为主母怎可当众被男眷诊治把脉?她既是爹的夫人,身体发肤就该归爹所有,被人看了,岂不是醒来也要羞愧到一条白绫一死百了?」
我没想到在母亲生死攸关的时候,沈若璃还在搞媚男厌女那套说辞。
眼看母亲几乎昏厥,还是大姐示意丫鬟上前干脆捂住了她的嘴。
可她却在推开丫鬟的一瞬间,扑上前冲着母亲的胸口狠狠捶上了两拳。
哭泣大喊:
「母亲!母亲都怪女儿无能,害得你晚节不保!」
还好郎中眼疾手快,在母亲几乎晕厥过去时,刺入了她的太阳穴。
换来了母亲一声有气无力的呵斥:
「你……你还不快滚!」
「想害我没命的蠢货!」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怪不得二姑娘频频阻拦,原来真是想陷害嫡母!」

-4-
心满意足地看罢这一场戏,众人就一哄而散。
沈若璃高声喊着自己冤枉。
可有母亲清醒来的说辞,以及她刚才的行为,已经足够她声名狼藉。
看着沈若璃气冲冲地就要回房。
我在她身旁轻笑。
「姐姐一心为爹爹,可惜爹却不甚在意呢。」
听说沈若璃回自己厢房后就砸了房内摆件。
大骂我与大姐毁她声誉、狼狈为奸,直说要让我们二人好看。
她甚至去求求见爹爹想要为自己辩解。
可爹此时正在气头上,自然不愿见她。
我与大姐迫不及待地想要告知母亲沈若璃的真面目。
却被她沉着脸摆手。
「你们不用多说,我已经知道了。」
竟然连母亲都重生了,我与大姐抱着母亲喜极而泣。
只是一想到月余后大姐即将生产。
大姐顿时垂下了嘴角。
「我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若我被她生生拖死在产房内,倒不如一杯毒酒带着孩子一死了之!」
我与母亲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大姐这才说出我们不知道的真相。
原来前世大姐之所以难产,是因着沈若璃送去了一个装有红花粉的婴儿胎衣。
并且早早收买了大姐房内助产的稳婆。
大姐因着红花本就出血不止。
稳婆却宁愿站在一旁一动不动,都不肯动手为大姐助生,
这也是沈若璃为何当初死活拦着大姐夫不让他进产房的缘由,
母亲气得猛地拍向了面前的八仙桌,骂着「孽畜!」
可我实在不解,我们本是一母所生的亲姐妹。
为什么?
为什么她却要我们所有人的命,连母亲都不放过?

-5-
大姐临产当日。
母亲身体不适没有来。
如同前世一样,大姐的惨叫声响彻整间府邸。
姐夫萧云庭担忧大姐,无数次想要不论忌讳地冲进去,却被沈若璃拦下。
「姐夫,产子如何能有大姐这般艰难,一咬牙一用力就能轻松诞下麟儿。」
「若是大姐此番产子不顺,只能说她福薄命苦。」
随即殷勤地给萧云庭端茶又递糕点,劝说他政务如何繁忙。
不如先回房好好歇息。
以往萧云庭念在大姐的面子上或许会对她耐心两分。
可自打大姐讲述了沈若璃想要谋害母亲的事以后。
萧云庭便将沈若璃归为了毒女一流。
待她从头到尾都冷着一张脸。
沈若璃还想再劝,ṱùₖ却被迎面赶来的萧氏祖母萧老夫人冷声呵斥。
「什么福薄命苦,我去灵佛寺求的就是南音母子平安,你作为她的嫡妹还未出嫁就当着姐夫的面议论起产房一事,真是不知廉耻!」
「萧府寺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还不把沈小姐请出去!」
前世因着大姐突然临产,萧老夫人还在灵佛寺祈福没能赶回来。
这才让无人主事的萧府被沈若璃钻了空子。
如今沈若璃无可奈何,只能低眉顺眼地认错道歉。
摆明了无论如何也要留在府上等候大姐生产。
随着大姐的惨叫声不止,沈若璃嘴角的笑意几乎忍不住。
「祖母,实在不是小女胡言乱语,姐姐身子柔弱,早前便被说不易生养,既然这样久都没能顺利产子,多半是要一尸两命了。」
「只是委屈了姐夫,明明一表人才却选了大姐这样福薄的女子为妻,真是令人惋惜。」
我本就紧张得攥紧了手帕。
一听此言,忍不住抓起她的衣袖冲她甩了一耳光。
「诅咒嫡姐,实在是丢人现眼,妹妹为肃家风无论如何也要给你个教训!」
「哪怕是回府被鞭打罚跪我也认了!」
沈若璃气急败坏,「你这个贱人竟敢打我?难道我说得不对么?」
「哪有产子要这样久,说来说去还不是自己没本事?」
「若是自己身子骨争气,张张腿孩子就出来了……」
萧老夫人也被气得脸颊涨红,举起拐杖想敲打她,却只听产房两声清脆的啼哭。
「生了!」

-6-
「恭喜老夫人,大公子,夫人产下了一对龙凤胎!」
沈若璃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不不,怎么会……」
「嘎吱」一声房门打开。
母亲怀里也抱着一个哇哇啼哭的婴儿,笑呵呵地走了出来。
沈若璃很快反应过来,原来母亲担忧大姐。
早就进了产房陪产,却将消息欺瞒于她。
她下意识就想去拉萧云庭的衣袖,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姐夫,刚才若璃不过是心疼姐夫劳累才会胡言乱语,你可要替妹妹说上两句好话……」
萧老夫人一个拐杖就捅上了她的后腰。
母亲更是冷着脸拿出了一件熟悉的胎衣。
「是吗?」
「到底是胡言乱语,还是早有筹谋?」
身后仓皇的稳婆一个个被推了出来,不等母亲恐吓两句。
一个个就如同倒豆子一般将事情经过全然托出,
沈若璃脸色一白,不死心地往萧云庭面前冲。
「姐夫,你可一定要救我呀,定是你待我温柔几分,大姐记恨在心,她才想故意难产陷害于我。我胆小如鼠,一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怎么会害自己的亲姐姐呢?」
萧老夫人鄙夷冷笑:
「可老身从灵佛寺回京都,一路上都在听众人议论你前几日想谋害嫡母。连母亲都想谋害的人,算计自己嫡姐又有何不可?」
沈若璃顿时语塞,眼看萧云庭冷冷甩开了她紧攥着的衣摆,干脆转头去求母亲。
「娘,你明知道上次的事都是误会,你快解释清楚啊!」
「我一人名声毁了也就罢了,可若是牵连了大姐与三妹的名誉可就不好了!」
这摆明了是威胁,母亲心如明镜。
示意粗使嬷嬷压住了她的两侧手臂,语气冷冰冰的。
「丢人现眼的蠢货,你放心,哪怕将你驱逐出府,我也不会让你影响了其他姐妹声誉。」
就连产房内还虚弱无力的大姐也低声附和。
「娘说的对,你根本不配做我妹妹,倒不如逐出府以免再祸害我与怀蕊声誉!」
沈若璃没想到娘亲会这样绝情,她想出声。
嘴巴里却被塞进了破布。
可她尤不死心,竟还想冲进厢房。
却被粗使嬷嬷反应极快地生生拖拽出了府。
看着软塌上软萌的两个婴儿。
我们三人都十分庆幸。
幸好,幸好这一世。
我们成功扭转了所有人的命运。
只是没想到,上天竟然惯会与人开玩笑。

-7-
娘亲为着要给沈若璃除名族谱一事又与爹爹争吵了一番。
即便萧老夫人频频施压,逼着爹给萧府一个交代。
可在沈若璃无数次寻死觅活地为自己喊冤下。
爹还是护下了她,只对沈若璃杖刑二十棍,就禁足在了房内。
我与大姐本想安慰母亲,却发现她并不伤怀,正在修剪面前的茉莉盆栽苦笑。
「我一生没能诞下男儿,只有你们三个女儿,所以对着你爹心中有愧,便日日教育你们男为天,女为地,要你们将女诫记在心中,要你们拔去自己身上的一根根尖刺去做一朵菟丝花,依附着男子活过终生。」
「直到你爹早早在沈府外安置下了外室,我辛苦教育的女儿沈若璃却为了讨好男人不惜弑母害姐,我才在想,我是不是错了?」
我与大姐一左一右地去哄着娘亲开心。
如今这世道对女子原本就不公。
前世我们三人如何惨死,说白了还不是因为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自保。
何况母亲以前背靠秦氏,可秦氏倒塌后,娘家无人,只得一心依附着爹过活。
以往她又何尝没有明媚张扬过,可如今她只能谨小慎微。
至于沈若璃。
娘亲确实教育她要事事顺从男子,却没有教她将女子踩在脚下。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出来的。
提起她,我便想到了她的古怪眼神,便问起她与长公主有何渊源。
母亲与大姐都懵懂不知,就被匆匆赶来的嬷嬷打断。
「不好了夫人!」
「丞相府派人来退与三小姐的亲事了!」
我们没想到,沈若璃的反击来得如此迅速。

-8-
与母亲本是手帕交的丞相夫人冷着脸将一个绯色荷包丢在了书桌上。
「秦夫人,你我二人一向交好,但我却不知道你的女儿还抱着姐妹同嫁一府的心思!」
「她虽然被禁足却日日与长安私相授受,实在是下作!」
我心下一个咯噔,就见爹爹一身官袍笑盈盈地迎了进来。
「夫人,那就将若璃与怀蕊的庚帖交换一番,婚期就定在下月初九如何?」
娘亲拔高了嗓音,十分不悦。
「大人,明明怀蕊与长安的亲事早就定下了,哪有临时换人的道理?」
「何况姐妹同嫁一夫,怀蕊日后还要被人指指点点。」
丞相夫人先一步冷哼。
「现在知道羞耻了?早些怎么不管好自己的女儿,由着她与长安暗度陈仓?」
爹也低声呵斥娘亲不要胡说。
「怀蕊连自己日后夫君的心都留不住,嫁过去也是被休弃的下场,倒不如成全了若璃与长安的一片真心。」
原本禁足的沈若璃早就整理好仪容,一脸羞涩地走了过来。
只是在路过我时,得意地瞟了我一眼。
「就知道爹爹最疼爱若璃,夫人,日后嫁入杜府,小女定待夫人如同亲生母亲一般。」
丞相夫人蔑视地扫了她一眼。
「算了罢,我身子骨弱,做了你母亲,怕被你害死都无法喊冤。」
沈若璃咬紧自己的下唇,泫然欲泣。
丞相夫人交换了庚帖后,就满脸怒气地被父亲送出了府。
大姐骂着沈若璃不知廉耻,母亲骂她抢我的亲事猪狗不如。
只有沈若璃当做没听见似的,捋了捋自己的裙摆。
一脸的骄傲自得。
「你们再愤怒又能拿我如何?」
「我不过是将母亲说的倚靠男人的箴言贯彻到底,何错之有?」
「这都是你们欠我的!」

-9-
明明前世我们两家定下婚事时,沈若璃才出来掺和。
怎么这一次她却先一步与杜长安纠缠在了一起。
我与杜长安青梅竹马,哪怕前世我坏了名声。
杜长安也不退亲,甚至为了娶我还受了家法。
我不相信他会与沈若璃种下情根。
……
三日后,我与母亲借着商议聘礼的ƭŭ̀⁺缘由去了丞相府拜见。
过了足足两刻钟,丞相夫人才姗姗来迟。
我则借口自己净手的空隙,被早就收买的丫鬟带去了杜长安的书房。
杜长安看见是我还有些惊讶,不由愧疚地解释。
「怀蕊,我真的从没想过要给你难堪,但我中了药,将沈若璃认成了你……」
「往常她想方设法地堵我,我从没理过她,直到有次我醉酒,喝了她为我端的茶水。」
「我原本想掐死她,可她毕竟是嫡女,何况你爹主动提出更换庚帖,私下里,沈若璃还说自己只是心悦我这个人,从不贪图丞相府一分一毫,主动拒绝了聘礼。」
我本想搞清楚事情缘由,直到察觉到杜长安语气中带着一丝赏识。
我彻底失望了。
「你被沈若璃设计,现下却觉得她对你一片真心?」
「杜长安,你怎么这样下贱?」
杜长安收回了眼神中的笑意,一脸不赞同。
「怀蕊,若璃只是真心仰慕我才会犯错,你何必对胞姐说话这样刻薄?」
「何况与她在一起,她从不会像你这样强势,总是温柔附和我说的对,说我顶天立地,说我才华横溢……ṱú⁰」
我神情茫然地出了府与母亲汇合,任由她将我护在怀里轻哄。
被背叛的怒火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母亲更是声音冷然地向我允诺,一定会让沈若璃付出代价。
既然她惯会使用媚男厌女的那一套。
那我就要打破她的天,将她一脚脚踩入烂泥里。
万劫不复!

-10-
回府时,
早就听到风声的沈若璃正在檐廊下幽幽然地品茶。
「长安哥哥送来的六安瓜片味道确实不错,可惜以往都是妹妹房内,我……」
我生生掰开了她的嘴,将滚烫的茶水死命灌进她的喉咙中。
「那么爱抢男人?给你点教训你就该受着!」
沈若璃想尖叫出声,喉咙却被烫得说不出话,只能目光阴冷地盯着我。
……
母亲用五千两银子收买了沈氏的族长。
爹的二伯,不仅将沈若璃从族谱上除了名。
还借着让她安心待嫁的名义将她赶去了一所偏僻别院。
随即将沈若璃院内所有的丫鬟仆从都一一发卖。
背主的奴才,不要也罢。
春光懒困倚微风,长公主得了一盆金丝牡丹,决定在公主府举办打春宴。
大姐特意抱来了襁褓中的侄女小乐菱一同参加。
此时她已足半岁,小脸白里透红十分粉嫩。
只是轻轻逗弄就咯咯直笑,就连长公主都喜欢的爱不释手。
没想到沈若璃竟借着杜长安的名义,一同赶来了打春宴。
长公主兴致好,提议用金丝牡丹作诗。
轮到沈若璃时,她目光灼灼地望着长公主,作出一首完全不符合主题的诗词: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
长公主本就因着上次的事对她不喜。
压着不耐指责她没有文采就不要随便出来丢人现眼。
谁知下一秒,沈若璃就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
「公主,这首诗是小女为您所作,小女实在是不忍公主被娘亲欺骗多年,今日才会大义灭亲!」
丞相夫人用眼神示意着下人快将沈若璃给拖下去,
生怕她再发什么疯。
只有我们三人不慌不忙,眼睁睁看着沈若璃掉入我们布置好的陷阱。

-11-
果然长公主不依,示意沈若璃有话直说。
她志得意满地扫了我们一眼,言之凿凿:
「长公主,其实我才是你的女儿!」
「那时暴雨,秦夫人去公主府看望你,却突然临产,与你都在殿内待产,中间只有一帘之隔,得知两位都是女子后,她不甘自己的女儿只是寻常官女,趁你昏迷时,悄悄将我与她的女儿做了调换。」
「在我八岁那年,我亲耳听见秦夫人与身边的胡嬷嬷悄悄说起此事,长公主若是不信,就派人叫来那老嬷嬷一问!」
长公主一挥衣袖砸碎了面前茶盏,大为恼火,「胡说八道!」
可母亲早就让胡嬷嬷候在了殿外,不卑不亢地跪在了殿内。
「长公主,二小姐是疯魔了,那日我与主母说的明明是话本子上的片段,她只是听了一嘴,就脑补了许多。」
「先不说生产当日,房内共有四个稳婆,八个丫鬟,就连你们二人产女的时辰也并不相同,主母是傍晚酉时,长公主则是在未时,中间相隔三个时辰,试问早就昏迷过去的主母如何下地换女?」
「还有,长公主产女后因身体虚弱就被移入了有银炭的厢房,那时产房内只剩下主母一人,全公主府的下人都能作证。」
「二小姐,你先前妄想弑母,又故意收买大小姐产房内的稳婆想让她一尸三命,前两日又夺了三小姐的亲事,你今日造谣胡说,定是因着三件事都没能随你心意吧!」
胡嬷嬷说得有理有据。
再加上长公主早在沈若璃提出这番说辞时就叫来了管家,与府上的侍卫统领。
当听到他们一口咬定,确实如同胡嬷嬷所说。
孩子根本没有被掉换的可能,沈若璃整个人瘫软在地,脸色煞白。
「不可能!」
长公主被扫了兴致,本想处置沈若璃,可杜长安却不依地求上前。

-12-
「姑母,若璃也是想找寻自己的母亲,一片真心赤忱,求姑母饶恕。」
丞相府夫人虽然不情愿,可沈若璃已经与杜长安定了亲,只好在一旁附和。
可沈若璃身后默不作声的贴身婢女在我的眼神下,「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小姐!奴婢实在过不去心里这一关,不忍心让你一错再错!」
在沈若璃贴身婢女的坦白下。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对杜长江下了药逼着他成亲。
而且只有利用,根本不像他所说一样是心悦他。
之所以选中杜长江这个人也是有着两重原因。
一则,他与我有婚约,到时候我会伤心难堪。
二则,杜长江是长公主的姑母,她只有接近杜府,才有机会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长公主。
而之所以选择今日当众坦白,是因为沈若璃被沈府除了名。
板上钉钉的事就连爹都无可奈何。
她不想嫁入杜府时娘家无人,也没有陪嫁被人看轻。
所以她等不及了,急于搭上长公主的这条线。
将我们三人一网打尽,自己一飞冲天。
可惜,她不能如愿了。
沈若璃气疯了,她大骂着婢女忘恩负义,是在造谣污蔑。
她将求救的目光放在了杜长江身上。
扯着自己还没恢复原样的嗓子,跪在地上求他救救自己。
「大公子,我待你一片真心!苍天可鉴,这死丫头一定是被人收买了,你千万别信她!」
「小姐!你还不死心!」
随着「嘭」的一声,这丫鬟凄厉惨叫后,就决绝地撞上了一旁的木柱。
当场没了气息。
杜长江脸上的动摇神色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是你最贴心的婢女,想来没必要用自己的性命来诋毁你吧。」
「沈若璃,你真让我厌恶。」
丞相夫人本就是为了遮掩二人的私相授受,才会同意交换庚帖。
现在这难堪的私事被众人所知,当即就取消了二人的婚事,骂着沈若璃扫把星。
沈若璃不死心地想去追离开的杜长江。
却在路过大姐时一把抢走了她怀中的小乐菱。
高高举起后状如疯魔。
「她本是不该出生的贱种!」
「为什么这一世,与之前全然不同了!」
「你们全都该死,到时候爹爹就会独宠我一人,我就是沈府唯一的嫡女!」
「是能嫁给大公子为妻的正经主母!」
「你们害得我一无所有,那就随我都去死吧!」
我的猜想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证实。
看着我们三人惊慌不已的表情。
她哈哈大笑后,用力地将孩子狠狠掷在了地上。

-13-
早有准备的侍卫从四周蹿出,三两下就将她死死按压在地面。
她很快发现我们三人一脸无动于衷。
想再去打开包衣时,我先一步动了手。
裹着小乐菱的包衣里面早就空空如也。
「早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我们怎么会给你机会?」
自从我的婚事生变,我就猜测沈若璃与我们一样重生了。
可她隐藏得太好,我们迟迟没有证实。
直到今日怕她狗急跳墙,我们换了包衣,恰恰印证了我的猜想。
可即便如此,她竟然还拔掉了发簪,不死心地还想朝距离最近的我身上扑。
目眦欲裂地大骂着。
「就是你这个贱人,你们害死我了!」
却被侍卫狠狠踹倒在地,发簪也从手中滑落成了一块块白玉碎片。
「害你的人从来都不是我们,是你自己。」
……
沈若璃惹长公主暴怒。
被罚去了灵佛寺绞了头发做尼姑。
临走时,长公主将我们请去了殿内。
娘亲行礼想要赔罪,却被长公主给拦住了。
「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瞒你们,我确实让你娘亲帮我换过一个孩子,只是不是她与我的,而是我与旁人的。」
我们这才知道。
长公主在嫁给驸马前就有着心仪的少年,是舅舅,京都最年轻的威武将军。
可成亲前,匈奴来犯,舅舅只好披甲戴盔来与长公主道别。
那一日,
舅舅自山林中走来,惊鸿一现百花开。
长公主迷了心窍,两人共取辰星作心抱。
临走前,舅舅冲她许诺,定会早日凯旋,看她穿上亲手缝制的嫁衣。
可舅舅食言了。
军中有奸细,他行踪被泄漏,没能在战场上活下来。
那时长公主已有两个月身孕。
为了隐瞒消息,只好匆匆下嫁于驸马。
长公主怕这女童的身世受到驸马猜忌,又怕被舅舅的政敌发现。
这才有了母亲服下早产药,特意来公主府临产一事。
如今,那女婴被好好地养在一户人家。
而换回来的女婴本是个孤儿,却在一次陷害中没了命。
也就是从那时起,驸马在外养起了外室,长公主膝下再无一子。
而往后,
母亲背后显赫的秦家也随着舅舅的离世而坍塌。
我们本以为沈若璃已经是穷途末路不足为虑。
可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惊呼。
「公主,沈若璃不见了!」

-14-
沈若璃借着如厕的功夫砸晕了身后的嬷嬷。
穿上了她的衣裳悄悄出了公主府。
我安慰大姐好好照顾小乐菱,又将一脸愁容的母亲安置在公主府。
自己赶回了府。
现在沈若璃既然知道自己不是长公主之女,她就一定会去求爹爹。
果不其然,我赶到的时候沈若璃正哭着求爹救她一命。
「爹,多年来我宁愿不顾娘亲也对你言听计从,现在女儿不想做尼姑,你快想想办法,让我嫁给杜府也好啊!」
没了利用价值的沈若璃此时在爹眼里根本就是废物。
他大叫着护卫让他们快些将沈若璃拖出府去。
嘴里还骂着沈若璃能攀上杜府还不知足,竟然还想当长公主的女儿。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沈若璃不敢相信一直以来对自己宠爱有加的爹会说出这样的话。
视线扫到我的一瞬间凄厉地惨笑出声。
「你逼我的,这都是你逼我的!」
「既然爹不愿意救我,那我就只能与母亲谈谈条件了。」
我这才发现母亲赶回了府,将我护在了身后。
「母亲,你多可笑啊,你教育我们出嫁从夫,以夫为纲,却不知道他才是祸害秦府的真凶!」
「我手中有爹勾结匈奴的证据!只要你们助我离开京城,我就将证据给你!」
爹如同一只发怒的狮子,猛地回头死死掐住了沈若璃的喉咙。
「孽女,你胡说什么?!」
沈若璃脸色涨红,双手不住地拍打着爹的手背。
在母亲的挥令下,公主府的侍卫极快地分开了二人。
「你既说她是胡说,又何必这样气愤?公主有令,必须要将沈若璃送去灵佛寺,想来夫君想杀她,是不能了。」
爹嘴上说着自己一时不小心,眼神中的狠意却根本无法遮掩。
沈若璃为了向我们证明她不是说谎,确实拿出了一封爹与匈奴人商议的密信。
为了将沈若璃手中的证据拿到手。
我们愿意放她离开,同时也是预备引蛇出洞。

-15-
离开当日。
沈若璃的马车行驶的相反方向。
一辆不起眼的乌篷马车也在行驶。
不过两柱香的时间,那辆华丽马车就被一袭黑衣人拦截。
成功抓住了一个没来得及吞下毒药的死士。
而沈若璃睁开眼时,正看到我稳稳地坐在她的乌篷马车里。
品着六瓜安片。
「你,你们答应过我,会放我离开的!」
她的喉咙彻底毁了,活似粗糙的瓦片在刮玻璃。
哪怕这么激动的时候,声音也小得可怜。
「我答应了,也送你离开了,可爹派人拦下了掩人耳目的另一辆马车,我们抓到了活口,他已经承认了,爹确实是叛国贼,所以此时,我不需要你了。」
沈若璃狼狈地扑过来想要抓我的手。
「不不,我有好几封密信!上面有他与匈奴如何联合暗杀舅舅一事!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我面上无动于衷,心中却波涛汹涌。
沈若璃急得冲我表忠心,可我明显发现桌面上的茶针不翼而飞。
「三妹,是我对不起你们,你就让我走吧,往后我再也不会回来,一定离你们远远的!」
随即她眼神一恨,快速地从衣袖处拔出了茶针就要刺向我的喉管。
「只要我杀了你,我就能逃!」
早有防备的暗卫如同幽灵般钻出,在最后一刹那砸落了茶针。
我彻底没了耐心。
「死不悔改,杀了吧,若是拿出证据,我才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不不,」沈若璃彻底怕了,「我给你,我现在就将证据给你!」
沈若璃手忙脚乱地从自己的发簪中露出了漆黑的空管。
怪不得这牡丹发簪她从不离身,原来是空心的。
里面正装着薄薄的两封信件。
「我一共只有三封,剩下的都在这了。」
信件上,舅舅何时出兵又如何应对。
以及匈奴的回件上又对爹如何许诺,记录得清清楚楚。
沈若璃似乎被掏空了力气,瘫软地倚靠在窗沿上,语气飘忽。
「娘说,什么事都要听爹的,爹说的一切都是对的,我觉得不妥,所以无意发现信件时没有拆穿他的勇气,毕竟,他是我们沈府的天啊,我只敢偷偷藏起来。」
沈若璃冲我苦笑出声。
「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我伤害了你们,做了那么多坏事。」
她的手摊开,似乎想像小时候那样再揉揉我的发顶。
却速度极快地抓过一旁的茶针,猛地刺入了自己的太阳穴。
眼神似悲似喜:
「怀蕊,其实娘错了,姐姐也错了。」

-16-
娘亲与爹和离后。
长公主将爹通敌叛国的证据交给了皇上。
皇上勃然大怒,下令处以极刑。
行刑前一日,娘亲还是去了大理寺牢房。
爹,不,沈方舟现下虽然狼狈,看到娘亲却并不觉得惊讶。
仿佛如同自己书房般一样自在。
眼神带着一丝怀念。
「你想问我为什么?」
「我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你正在书斋畅谈《女诫》对女子而言不过是把把枷锁,那时候的你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几Ţṻₑ乎在发光。」」
「也是,将军府唯一的嫡女当然高不可攀,我便跟随着你的脚步, 一步步向你靠近。」
「与你偶遇,下雨时为你送伞,你一句喜爱经纶, 我就亲手为你抄录, 终于让你看到了我。」
「可你太高傲,纵然嫁于我,你看不起我在朝堂上左右逢源, 又觉得我胸无大志, 我就想, 你有何底气对我指指点点呢?」
「哦, 原来是身后的将军府啊, 所以你爹战死沙场后, 我与匈奴勾结, 送你弟步他的后尘, 秦氏倒塌, 你能依靠的就只有我!」
「可是我现在又觉得无趣,你与其他高院女子又有何不同, 简直如同傀儡,丝毫不再灵动。」
母亲死死地攥住了手心, 双目通红, 悲痛欲绝。
「就……就只因如此?你就要害我的弟弟?!」
沈方舟语气淡然。
「只因如此。」
「可你怨不得我, 你身上的尖刺是你自己一根根除去, 你的一片真心也是你自己双手奉上。」
「还有这三个女儿,是你自己亲手教导,秦如柳, 你怨不得我啊!」
娘亲在沈方舟的哈哈大笑中晕了过去。

-17-
沈方舟虽死, 母亲却郁郁寡欢。
觉得是自己害死了舅舅, 好多次想随舅舅而去。
我与大姐只好求到了长公主处, 不知她与母亲说了什么。
母亲终于振作了起来, 肯吃饭,还主动抱起了正在吃手的小乐菱。
「南音, 怀蕊, 以前是母亲狭隘了, 害得你们走了许多弯路。」
「如今,我也要为自己而活,长公主开办了学府,让我去教一些孤儿识字。」
我自然支持。
「母亲不用担忧我, 我近来跟着大姐学了管账,我打算去学学经商。」
大姐也笑盈盈地凑了过去,插诨打岔。
「我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母亲, 爹被处以极刑后,我就给萧云庭下了绝子药。」
「他若是想与我和离我也不怕,毕竟他以后只有乐菱兄妹这两个孩子。」
「以往我只将他当做第一位, 可是往后, 我只在意自己。」
柔软时,我们可以是追逐春风的菟丝花。
坚硬时,我们亦可以做那阴狠的杀人藤。
我们若愿意, 便可以有万千姿态。
往后,我自能成羽翼,何必仰云梯?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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