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太子,我登基那天,听到满朝心声。
族亲:「此子胸无大志,彼可取而代之!」
谋士:「竖子不足为谋!」
将军:「淦!跟随此人,恐难建功立业,跑路吧!」
……
后来,天下一统。
众臣跪伏,高呼万古明君。
我双手叉腰:
「朕摆烂过,但从没菜过!」
-1-
父皇是位明君。
可惜生不逢时,祖上出了几个昏君,将我大夏败得支离破碎,等他登基时,接手的是一堆烂摊子。
皇权凋敝,诸侯割据。
他勤恳一辈子,都在缝缝补补,希望能复兴大夏,重现先祖荣光。
然,天不遂人愿,积劳成疾。
落得个中道崩殂的下场。
做完繁琐的登基仪式。
我在袖袍暗袋里,沾了点洋葱汁,抹在眼角。
噌的一下,那小劲儿顿时上来了!
我顶着双红眼眶,沙哑道:「没什么事,你们都退下吧。」
「陛下……」
有大臣欲言又止。
辣!太辣了!
我去,玩脱了!
我擦着雨点般的眼泪,补了一句,「有事也先退下。」
得赶紧去洗洗!
【啧,新帝懦弱重情,难当大任,是个傀儡皇帝的好苗子。】
蓦地,一道尖锐嗓音传入耳中。
我猛地抬头,「刚才谁在说话?」
众臣左右相顾,最后还是相国拱手道:「陛下,刚才无人发言。」
幻听?
我擦掉眼泪,忍着火辣辣的痛,巡视一周。
这时,另一道声音又来了:
【以太子这些年的跋扈表现,恐怕大夏命数,就要断送在他手里了。】
这声音我熟悉,正是相国!
我抬眸望去,相国却是嘴唇紧闭,面带苦涩地摇头。
没有开口?
正在我疑惑之际,相国声音带着愤懑与挣扎。
【竖子不足为谋,魏王许诺,我若是去魏国辅佐他,称帝之后,许我一人之下,只是……】
他妈的!
魏国挖人,挖到我大夏二把手身上了?!
还不等我反应,更多声音涌入脑海。
北拒王周宗(二叔):
【我这侄子已被酒色侵蚀,不堪大用,是时候回去,找人给我披件黄袍了……】
晋王周龙象(三弟):
【兄长胸无大志,我若取而代之,想必父皇在天之灵,也会答应的。】
大将军白策:
【淦!纨绔太子继位,恐难建功立业,封侯无望,难道要另觅雄主?】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
这是心声!
同时,我脑子里有些懵。
我就摆烂了七年,朝堂对我感官已经这样了?
-2-
七年前,我魂穿太子。
了解后发现,太子确实是个优秀的皇位继承人。
就是有一点太像他爹了——过分内卷!
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其余时间除了学习,还是学习!
寻常人可以按照这套作息试试,试过之后,你会发现有着巨大的收获。
然后,在某个时刻……猝死。
我就是在太子猝死后,才得以魂穿的。
当时我陷入了一个误区,真以为我是穿越者,从此就拿到了龙傲天剧本,一飞冲天。
然而,现实给了我个大嘴巴子。
我就一文科废材大学生,像其他故事里的穿越者,制造火药枪械,那纯扯淡。
连个肥皂都做不了一点。
甚至因为不了解这个世界,好几次差点露馅,险些被发现我是「假太子」。
于是,我痛定思过。
开始缩着脑袋做人。
表面上颓废摆烂,实际上暗中狂补这个世界的知识,给我的伪装打补丁。
当我觉得,我可以完全融入这个世界之时。
父皇驾崩了。
该说不说,先帝是会挑时间的。
现在登基的我,只觉得自己强得可怕,本想过段时间,再开始重塑形象。
但现在,看着满朝堂的反骨仔,我决定给他们一点小小的震撼。
咚。
咚咚。
我敲击着龙椅,群臣听到动静,不约而同停止私语。
「安南将军秦权、武卫将军徐昌……兵部尚书赵安庆、户部尚书周材……」
一连串人名,随着我话音落下。
带刀禁卫,从朝堂八方而出。
我停止了敲击,淡淡开口:
「以上人等……斩!」
霎时间,鸦雀无声。
片刻,被点到名字的官员乱作一团,纵使武将有实力,但兵刃不在身边,很快便败下阵来。
安南将军秦权披头散发,咆哮道:「我为大夏流过血,杀过敌!若是手握兵刃,我宰了你这昏君!」
噗呲——!
人头滚落。
数十个无头尸体,倒在朝堂,血腥味弥漫。
我扔出一个卷宗,娓娓道来:
「秦权、徐昌勾结,私吞军饷,铜钱三十万贯,赵安庆以职权之便,贩卖武官职位,周材刮取百姓田地,贪污俸饷……」
条条罪状被列出。
相国捡起卷宗查看后,摇头叹息,交给其他臣子传阅。
众臣缄默,针落可闻。
我环视四周,掷地有声:
「我大夏飘零,对外,皇权形同虚设,诸侯国虎视眈眈,对内,朝堂腐败,政绩不显。」
「诸位,这样的大夏,于这乱世……该如何自处?」
-3-
这一手,把群臣唬的死死的。
没人敢发声。
我没有着急,静静等待,刚才这些腐官,都是我这七年间,慢慢查出来的。
为了蹲秦权这伙人,我在勾栏待了三个月。
总算在某一天,秦权倒在女人肚皮上,说的醉话,露出了马脚。
许久。
相国诸葛渊向前一步,跪地。
「老臣作为百官之首,朝堂出现这等苟且事,我难辞其咎,还请陛下责罚!」
他的心声:【大夏,或许还有救!】
看着满头白发的诸葛渊,我心头感慨,或许这每一缕银丝,都抹上了大夏社稷的冰霜。
因为父皇的离去,他更是憔悴了许多。
相父曾是山林隐士,当年我父皇求贤若渴,不远千里,亲自求他出山。
茅庐三顾,这才有了现在的诸葛相国。
我摇了摇头,「相国何罪之有?朕不是问罪的,朕想要的,是一个答案。」
闻言,诸葛渊如遭雷击。
刚才的雷霆手段,已经震慑到了群臣,但有些事,还是得慢慢来。
第一步,先「攻略」大夏二把手,外加顶级智囊诸葛渊。
众臣都退下后,这位相国还站在原地。
我心中欢喜,面上却是平静,「相国有话说?」
「陛下,臣有一问?」
「但说无妨。」
诸葛渊神色郑重,道:「陛下如何看待如今局势?」
「乱世是场饕餮盛宴,不出现在餐桌上,就只能出现在菜单上。」
我单手负后,看向殿外远空:「天下辽阔,但终究只能有一个天子!」
「陛下想要一统天下?」
诸葛渊目中暗淡的神采,如同被炬火点燃!
我伸出手,五指向下,做了个倒扣的动作,「这天下,本就是我大夏的天下。」
「报!」
一个兵卒赶了过来,沉声道:「据探子传信,魏国暗中派遣使者,正在密切接触江南三大商会!」
诸葛渊心声响起:
【江南作为大夏钱袋,税收占据大夏七成,其中九成,出自三大商会。】
【魏国此时接触,看来是想断大夏财源,必须得立刻阻拦,第一步可先这样……再这样……最后这样……】
诸葛渊不愧是顶级谋士,第一时间,脑子里便有了破局思路。
我刚想说话。
诸葛渊内心,却是纠结了起来:
【眼下这种情况,我于公于私,都应立即告知陛下破局法,可他……】
【几个月前,还流连于青楼勾栏,醉生梦死。】
【虽然先前的雷霆手段,让人眼前一亮,但我更想看他如何破此局,当真能担重任吗?】
这是想考验我呢。
正得我心,就怕你对我死心,连考验的心思都没有了。
「朕知道了。」
我暗自一笑,挥手让兵卒退下。
自顾自走到诸葛渊面前,轻声道:「因为先帝的事,相父你已形神交瘁。」
「你是看着朕长大的,朕不想再因为这点小事,让你劳神费心。」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踏出大殿。
这一刻,诸葛渊看向我的眼神,有些恍惚。
【我好像看见了年轻时的先帝……】
阳光中,我潇洒地挥了挥手。
「相父,且看绪儿表现!」
-4-
翌日,早朝。
相比于登基大典,上朝的臣子少了许多。
其中就包括我的北拒王周宗、晋王周龙象,以及武将之首,大将军白策。
几人理由高度雷同——感染风寒。
说来可笑,三叔虽近五十岁,但也是拥有八块腹肌,是个在西北草原驰骋的铁血汉子。
二弟晋王天生神力,体壮如牛,身高两米二,单手能举鼎。
至于白策,则是一步步从战场杀出来的狠人。
曾经与齐国一战,硬是凭着火力旺,在沼泽里趴窝埋伏了半个月。
我信皇陵里的先帝风寒,都不信他们感冒。
不过也罢,他们还暂时不是我「攻略」的对象。
今天,只要相父诸葛渊在,就够了。
我放下手中的卷宗,道:「七日前,魏国使者与江南三大商会,有着密切接触。」
「三日后,江南三大商会便对外宣称,准备开辟前往漠北的商道。」
「诸位,有何看法?」
有文臣说:「陛下,大漠贫瘠,我江南的丝绸、稻谷,运往漠北,定然价格能翻数倍。」
「商会钱袋满了,进入国库的税收,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此言差矣。」有大臣反驳:「此事重点,在江南三大商会与魏国上。」
「前往漠北,魏国是必经之路,如今局势下,这太巧合了。」
此言一出,朝堂议论声起。
我笑了笑,道:
「更巧合的是,他们这次几乎召集了所有马队,携带的货物中,最多的……是金银。」
不是丝绸,也不是稻米,而是具有购买力的「通用货币」。
话外之意,不言而喻。
三大商会,准备跑路了。
喜欢直来直去的武将,直接开口:「陛下,我带人去斩了这群叛逆!」
就连一向与武官不对付的文臣们,此刻竞也没反驳。
甚至有几个,还小声嘀咕。
「商会集体叛国,哪怕是杀了,也不能让他们带着财货去魏国!」
我摇了摇头,「让他们走便是。」
「陛下不可!此事一旦纵容,不仅涨了魏国气焰,恐怕我大夏其他商贾,心思也会活络起来。」
「江南三大商会富得流油,带去的金银,是为资敌啊!」
「还请陛下三思!」
群臣慌乱,连忙谏言。
【陛下这是何意?我竟有些看不透……】
一直尚未言语的诸葛渊,眉头微皱。
许多臣子拉着诸葛渊袖子,小声喊着,让他劝劝我这个陛下。
我扭头望向诸葛渊。
「相国大人,可有话说?」
【罢了,再且看看。】
诸葛渊摇了摇头,「臣无话可说,听由陛下安排。」
群臣还想说些什么,我抢先一步开口,竖起大拇指:
「相父大智!」
相国,相父,亲疏远近,一眼便知。
朝堂上都是人精,明白我这是让诸葛渊站队,一Ŧūₐ时间没人敢触霉头。
诸葛渊拱了拱手,「臣相信陛下自有考量。」
【陛下先前让我看他表现,我是该信任他的,大不了豁出性命不要,为陛下兜底还是做得到的。】
听到相父心声,我心中感动。
他始终是大夏的相国。
这时,殿外传来声音:
「报!魏国使者前来觐见!」
-5-
召魏国使者上来后,对方便开始提出无理要求。
我似笑非笑,道:
「你魏国想卖粮食给我大夏,而且还是市价的三倍,你觉得朕会答应吗?」
「陛下,现在是三倍,过段时日,可就不止这个价了。」
魏国使者悠悠开口:「战争时期,粮食比金子还贵。」
「大夏除了江南,其他地区无不是苦寒之地,产粮供得上吗?」
「如此说来……」我顿了顿,玩味道:「魏国是想和我开战?难不成魏王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我可没说这话。」
魏国使者眸子低垂。
面上卑微,内心疯狂咆哮:【就是了!咋地?等三大商会转移,我魏国大军直接南下!】
「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我喝了口清茶。
「魏王一心为大夏考量,陛下不妨晚几日告诉我答案,三思而后行。」
魏国使者后几个字,咬得极重。
膨胀,太膨胀了!
思你个大头鬼!
我正准备开口,这使者内心戏又开始了。
【先拖上几日再说,实在不买粮食,我还有魏王更重要的嘱托要做。】
【效仿前朝大裴使者,睡了皇后,让这狗皇帝一怒之下杀了我,说不定还会先我魏国起兵。】
【魏王正好以天子昏聩为由,重整山河,再塑礼乐!】
【以我一命,换子孙后代封侯,足矣!】
擦,你的命这么值钱?
我不乐意了,指着使者道:「听闻魏国多美人,朕尚未立后,要不使者给我找几个?」
「陛下发话,自然可以。」
魏国使者心中乐开了花,选自己人,可容易操作许多。
「朕看你皮肤白净,想必娘亲也是风韵犹存?」我摸着下巴,恶趣味道。
使者脸色一僵,「我娘死了三年了。」
「丢雷老母,你还当真了?」
我忍不住爆了粗口,还是低估了他的决心。
看他那样,他娘还活着,估计晚上就给我送来了。
「陛下息怒,我魏国美人如春雨,立马找人选几个送来,任您挑选。」
使者擦了擦额上汗水,内心盘算。
【怎么也得先留在皇宫,再下策,睡太后也行……】
这么想睡是吧?
我眉头一挑,「来人,把他给朕扔进猪圈!」
禁卫上来,直接给他拖了下去。
「你不能这样!我是魏国使者,你不能囚禁我……」
「等等。」
我挥了挥手。
闻言,魏国使者露出喜色,朝着禁卫吼道:「还不给我松开!」
「嗯,再往猪圈里,放个十七八头发情的公猪。」
我想了想,补充道:「关严实点,猪和人都不能跑啰。」
众臣瞪大了眼睛。
【陛下玩呢?】
只有相国诸葛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陛下如此,难道……」
-6-
随后数日,我都未上朝。
期间北拒王和晋王,多次求见,都被我以感染风寒,需修养为由拒了。
独留两人在风中凌乱。
欸嘿!
你们感冒,爷就不能感冒了?
直到第四日,我才重开朝会。
一上来,北拒王周宗就Ŧűₖ质问道:「陛下,为何纵容江南商会北上?」
「据本王所知,这三大商会带的财货,足以让我西北铁骑,再添一万精良骑兵!」
「皇兄,你莫是糊涂了!」晋王周龙象瓮声瓮气道:「若是父皇在世,绝不会允许此事发生!」
见状,其他大臣也都谏言。
大有逼宫的架势!
我面无表情,淡淡道:「怎么?诸位都要爬上龙椅,替朕做这个决定?」
「不敢!」
众臣连忙跪了下来。
这帽ŧṻ₉子太大了,没人承受的起。
就连周宗和周龙象,也是低头拱手,对我虽有反心,但在这可不敢表现出来。
【陛下这么有锋芒的么……不愧为我大夏天子!】
诸葛渊袖袍中,拳头紧握。
不知何时,魏国使者被带了上来。
老远便闻到股猪屎味。
衣衫被撕咬成了烂布条,头发乱糟糟的,双腿打着颤,胯部姿态扭捏,双目无神。
见到我,露出极为恍惚的神色,尖叫道:
「三大商会,已经是我魏国的商会了!不久大王就会发兵,大夏要亡了!」
「要亡了哈哈哈!!」
「是吗?」我走下高台,一个个问着,先前闹地凶的大臣,「皇叔、三弟……」
有冷哼,有回避,更多的是缄默。
我环视众人,冷眼道:「脚长在三大商会自己身上,走了就不能回来?」
大殿外,一个身着锦绣绸缎的中年男人,提着个木箱,走了进来。
「江南李氏商会会长李乾,拜见陛下!」
我走回桌前,拿出早已拟好的圣旨,:「自今日起,李氏商会是为皇商。」
周宗快步跑了过去,一把抓住李乾衣领,「陛下,叛国不罚反赏,我大夏何时有这种规矩?」
李乾被掐得面色青紫,挣扎间,踢倒了脚边的木盒。
两颗骨碌碌的人头,滚了出来。
李乾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言语:
「草民从未叛国……王氏和赵氏商会叛贼……已被草民肃清……」
-7-
空气,安静到了极致。
满朝心声,却是热闹非凡。
周宗:【卧槽!这下面子丢大了!这小子竟然留了一手!】
周龙象:【兄长心真脏啊,故意让我们闹,打脸立威,话说,我怎么没想到这招?】
诸葛渊:【陛下这招绝了,一举多得,不仅朝堂立威,对商界也有震慑作用。】
【立李氏Ťù₋为皇商,还可安抚商界,暗示有志商贾不动歪心,还有向上的空间。】
其他诸臣:【心跳加速了!腿为什么不听使唤?乌纱帽还保得住吗……】
魏国使者:【???】
我走到这位使者面前,拔出身边禁卫的刀,砍了下去。
「你……」
使者脑袋滚落。
幸好提前找好角度,血没溅到我身上。
我淡淡道:「魏国使者奸污宫廷御用贡猪,斩。」
【先帝刚死,新帝就如此狠厉,看来是个冷血之辈,不孝不仁!】
让人牙痒痒的尖锐心声,又响了起来。
我扭头望向龙椅旁,那位面白无须,身着蟒袍的大内总管。
察觉到我的目光,他瑟缩着身子,露出讨好的笑容。
「呵!」
我笑容玩味,摇了摇头,收回目光。
血泊中,魏国使者的尸体,就静静躺在那里,一张卷起的密信,滚了出来。
我将其展开,念了出来:
「听从北拒王、晋王号令,趁机刺杀天子。」
-8-
「污蔑,赤裸裸的污蔑!」
周宗气得吹胡子瞪眼。
「这绝对不可能!」周龙象挥了挥拳头,「皇兄,我没有!」
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朝堂中诸臣,下意识远离二王,带刀禁卫已经拔出刀剑。
我抬眸盯着两位族亲,目光幽深。
不言不语。
周宗心头咆哮:【奶奶的,魏国脏水泼到本王身上了,本王以后第一个灭了它!】
三弟周龙象,心声不平:
【叛国这种事,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更何况,本王只是想篡位,没想叛国啊……】
许久。
我才开口:「退朝吧,北拒王和晋王留下。」
「陛下……」有大臣欲言又止。
相国诸葛渊制止了,「陛下自有决断,退下吧。」
见相国都发话离去,诸臣只好跟上。
最后,就连禁卫,也被我撤了下去,只剩我和周宗,周龙象三人。
我悠然拿出传国玉玺,对着阳光仔细打量: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八个字,不知让多少人前仆后继。」
二王的头低了下来,看不清眼神。
我想,应是火热的。
我继续道:「北拒王远居西北,西北铁骑天下前三,一路杀至蜀地是很轻松的。」
【这是自然,除了魏国铁屠浮能和我沧漠骑掰扯掰扯,号称『天下第三』的齐国踏雪骑,本王都没放在眼里。】
「但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听到周宗心声,我继续道:「蜀道难行,骑兵可不好使,皇叔除了骑兵,还有拿得出手的吗?」
「朕的精锐步兵,会与你下马的骑兵厮杀,不出意外,你会选择撤出蜀地。」
「以皇叔的性子,是不会退的,只能更进一步,入主江南。」
「但你进入江南后,面对的是朕八百舰船,先帝水战了得,大夏水军的战斗力,皇叔是明白的。」
周宗如遭雷击。
【我嘞个大槽,被拿捏了,好像进入死局了。】
「嘿嘿。」周龙象在一旁,发出幸灾乐祸的笑。
我摇头道:「三弟,你比皇叔更加不如。」
「为何?」
周龙象抬起脑袋,满脸茫然。
我笑道:「你若想击败朕,至少得派出五万以上军队,才具备与朕同台竞技的实力。」
「然而,五万,已是你的极限了,封地亏空,你猜你旁边的齐国和楚国,会不会闻机而动?」
腹背受敌!
周龙象挠了挠脑袋,「好像确实打不过……」
我趁热打铁,道:
「再者,假若朕败亡了,皇叔与三弟,必有一战,前提是,在这之前,你们不会被各诸侯国吞并。」
天子败亡,诸侯国讨伐叛贼,名正言顺!
届时,新一轮争霸即将开始。
我将传国玉玺,高高举起。
「如此局势,尔等当如何?」
-9-
许久。
周龙象眉头皱了又松,不由叹息:「兄长,你比我聪明,确实更适合当皇帝。」
而后,他跪了下来。
「弟愿为兄长驱使!」
我拍了拍他健硕的肩膀,「三弟,朕就你一个弟弟了,我们要替先帝,看到天下一统的那一天。」
乱世之中,哪怕身在皇家,也会面临许多危机。
有的兄弟死于党争,有的兄弟死于战场……
周龙象重重点头。
半晌没言语的周宗,幽幽叹息:
「陛下藏拙七年,骗了天下人,都小觑你了。」
我将密信撕毁,扔进火炉。
再不烧,被他们发现是我写的咋办?
我摇了摇头,故作认真道:「无奈之举,皇叔,你外甥怕死得紧。」
周宗大笑。
那一日,天子与二王畅谈。
翌日,天微曦。
二王离去。
……
「下谋攻物,中谋攻人,上谋攻心。」
诸葛渊饮了口清茶,「三大商会之事,陛下做得漂亮!」
原来,从我知道魏国使者,与三大商会接触后,我就写了三封密信,加急送我江南。
三大商会,各一封。
其实也没什么高深内容,我就是在赌,赌乱世中人的野心。
这个时代,野心随着世道分裂。
皇子想当天子,谋士想进高庙,Ṫũ̂ₚ将军想要封侯,士卒想成贵族……大家都想进步。
商人也不例外,想成皇商。
我告诉三大商会领头人,皇商只有一个。
除掉对手,立功,你便是唯一。
当然,这还不足以让他们背刺魏国,于是我加了两个筹码。
其一,朕这个天子Ṭũ̂ₜ还在,大夏始终是天下正统。
其二,朕这个天子能在多久?
关于第二个筹码,我交给他们自行判断,世人皆认为我不学无术,是个纨绔。
不久就会成为亡国之君。
但我若真是昏君,会给他们递这封密信吗?
都是人精,他们不傻的。
诸葛渊笑问道:「莫非陛下一开始,就知道李氏能脱颖而出?」
「相父,朕又不是神仙。」
我笑了笑,「圣旨,朕准备了三份。」
一人一份,谁最后还活着谁来拿。
诸葛渊抚须而笑,随后话音又是一转,「陛下,最近大将军对你颇为不满啊。」
我神色从容,淡然道:
「相父放心,大将军就是没仗打,心里憋得慌,朕满足他便是。」
-10-
不久,魏国使者的人头,被送往魏王案前。
魏王震怒,但还没怒出来。
大夏的消息又来了。
天子联合赵国、韩国,合力讨伐魏国,御驾亲征!
如今的魏国,实力在诸侯国中,是独一档的存在。
大夏的军力,比之魏国,都要略逊一筹。
但魏国周边的赵、韩二国,可是苦魏国久矣,常常面临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的局面。
我一有联合的念头,赵、韩二国当即应允。
直接杀了魏国一个猝不及防,连下数城。
然而,在拉开序幕的这场战争中,我没让大将军白策参与,而是把他派去了蛮夷之地。
让他练兵。
最近刚扩招的新兵,不练练可不行。
边荒蛮夷,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既能刷刷经验,又能掉落金币。
当攻下魏国第十城时,我提议放缓,穷寇不宜追。
赵国皇帝已是满头白发,得知在我带领下大胜,还给他分了三城后,当即说听我吩咐。
至于韩国皇帝,就是个愣头青。
贪生怕死,前线一次都没来过,尝到甜头后,巴不得交给我全权处理。
我让手下将军,持续对魏国进行骚扰,自己则暗中回到皇宫。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温水煮青蛙。
听闻我回宫,白策连夜赶回来,迫切道:
「陛下,何时才让臣出战!」
我平静开口:「白大将军,在边荒蛮夷之地,战况如何?」
「回陛下,百越部族首领,已被臣擒获七次,其他蛮夷部落首领,多则擒获十五,少则十次。」
白策一口气全部道出,「收获的金银财物,足以武装数万军队。」
我惊了,这小子这么猛的吗?
见我不说话,白策心中抱怨:
【难不成陛下有意雪藏我?担心我功高盖主?再这样,我可真要跑路不干了!】
顿了顿,我才道:「白大将军,你这是将蛮夷各族家底,都给掏干净了?」
「八九不离十。」白策认真道:「不少部族,就连从西方那群金发碧眼的外邦人手里,缴获的货币,都给掏了出来。」
也是。
巅峰赛选手去炸鱼塘,就是这种感觉。
【天子这是瞎搞什么?乱走昏招!】
大内总管的心声,不合时宜地跳出。
我回过神来,下来勾住白策肩膀:
「白将军,朕给你五万套精铁全甲,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闻言,白策一惊,旋即回复了两个字——无敌!
但刚说完,白策犹豫道:
「陛下,我缴获的那点战利品,可不够打造五万套全甲……」
我摆了摆手,拔出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掉了大内总管的脑袋!
「奶奶的,忍你很久了!」
大内总管眼睛瞪得浑圆,残留着难以置信,「你……」
血溅了一地。
我一脚将他脑袋踢开,对白策说道:
「白大将军,给这个没把的抄家,他家有钱!」
-11-
老实说,我忍这阉人很久了。
先帝在位时,我就发现他借着龙威,笼络财物,大肆收取朝中臣子贿赂。
统领太监四十余年,作威作福不说,还有了结党营私的苗头。
我作为穿越者,可是深切知道,阉人专政的后果。
登基后,我便专门派人,进一步调查。
随着调查深入,我嘴角笑意越是止不住。
这哪儿是大内总管啊,分明是先帝留给我的钱袋子!
笼络的财物总量,竟是大夏三年的财政收入总和!
当日下午。
白策兴冲冲地拿着圣旨,前去抄家。
仅金元宝,就运出了数十车。
【嘿嘿,爷的封侯大业,近在眼前!】
……
又是数月。
当五万甲胄,全部装配部队时,铁血杀伐气息,扑面而来。
我望着诸葛渊,笑问:
「相父,如今的大夏,有无资格争霸天下?」
「足矣!」
-12-
初夏,魏国卷土重来。
士气比数月前高涨,将联军击退数十里。
这时,才有人发现,六大诸侯国中,最为偏远的迪国,已经被魏国以雷霆手段吞并。
借用迪国举国资源,魏国缓了过来。
我是知道这件事的,但我并未理会,不让魏国壮点胆子,他怎么敢南下?
魏国以铁屠浮开道,一路畅通无阻。
占据大夏北地的北拒王,竟与魏国达成协定,直接放行。
彼时,我刚带领联军,灭掉齐国。
随后径直北上,与魏国大军交战于北渡原。
第一日。
两军对垒,联军败退,后撤。
第二日。
魏军绕后,将联军围堵于天壑山。
魏王猖狂大笑,「周绪,天下变了,不再是你周家的天下!」
「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停下吗?」
我不置可否,自顾自道:「此地山势纵横,是个易进难出的死地,适合……斩草除根。」
「嘴硬!」魏王冷哼一声,喝道:「动手!」
滋啦——!
霎时间,血雾弥漫。
联军中兵士,刀剑相向。
我扭头看向军阵,喃喃道:「赵、韩两国的士兵么……」
「蠢货!我与韩、赵两国,十年前就开始谋划,营造出交恶假象,为的就是今日!」
魏王脸色涨红,笑声肆无忌惮,「给我杀!谁斩下周绪头颅,封侯!」
魏国大军径直冲了过来,离我近的赵、韩两国士卒,也开始移动。
就在魏军冲过来之际,赵、韩两国士卒,忽然将刀刃斩向魏军。
一切都很突然。
魏王怒目大吼:「你们疯了!敢违抗赵王和韩王命令,必将诛九族!」
韩、赵士卒手中剑刃,并未丝毫停顿。
毫无防备的魏军,阵形大乱。
魏王狼狈高喝,企图重整,可说出的话语,却淹没在了一片喊杀声中。
我目中讥讽,毫不掩饰。
「有没有可能,这都是我大夏儿郎?」
-13-
魏王读懂了我的唇语,面色铁青,狠狠啐了一口。
「撤退!尽量保持阵型,别乱!」
这些魏军到底是精锐,终于渐渐调整过来。
可刚到天壑山口。
一颗染血的脑袋,就被扔了下来。
万千兵士身影浮现,身材高大如小山的周龙象,站在首位,吼声如雷:
「韩国已灭!魏国叛贼,还不受死!」
头颅,正是韩王的。
几乎同时,数万身覆全甲的士兵,从另一个山头冲了下来。
带队之人白策,腰间挂着颗狰狞头颅。
赵王首级!
魏王面色大变,慌忙吼道:「调转方向,往西北撤!」
魏军慌不择路,杂乱脚步响彻。
可不到半个时辰,魏王便停了下来。
西北方,是奔雷般的马蹄声!
看清来人后,魏王大喜,「北拒王,快掩护本王!等本王称帝,封你为一字并肩王!」
「你封个屁!」
周宗破口大骂:「当年仁宗皇帝封本王为北拒王,拒的就是你北边的魏国!」
魏王如坠冰窟。
事到临头,他哪里会想不到,这一切都是个局!
死局!
他握紧颤抖的手,勒马转头,朝我冲了过来,「本王不可能输,杀了你,本王还能翻盘!」
咋地?
还想和我单挑?
我白了ṭŭₚ他一眼,身后弓手就位。
「放箭!」
……
天壑山一役,天子全歼魏国主力。
魏王枭首。
……
一个月后。
大夏铁骑先后攻破齐、楚两国王城。
原本晋王周龙象,离开封地后,齐、楚两国是有机可乘的,但当时相国诸葛渊,坐镇王城。
唱了一出空城计。
硬是唬得齐、楚两国,不敢派兵攻城,让诸葛渊拖到了周龙象和白策,带兵来援。
至此,天下归一。
14(尾声)
下雪了。
这是今年第一场雪。
莹白的雪花,将大地掩埋,好像昭示着大夏三百年诸侯割据,从此成为历史。
庆功宴,举办了七天七夜。
二叔周宗喝得酩酊大醉,抱着周龙象说要摔跤,不顾形象地满地打滚。
白策如愿封侯,喝得面红耳赤,还嚷嚷着要西征。
说大夏西边,一定得有一片海……
就连平日滴酒不沾的相国,也破天荒喝了酒。
我摇摇晃晃地出门,坐在殿外台阶上,清风拂面,带着几分沁脾凉意。
看看,朕摆烂过,可从没菜过。
未来的天下,会是个前所未有地好世道!
「陛下,来喝啊!」诸葛渊袖袍飘摇,拉着我衣袖,「臣敬你……」
「相父,你醉了。」我说。
诸葛渊脚步虚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臣没……没醉!」
「陛……陛下,先帝曾让臣问你一个问题,也是臣一直想弄明白的……」
我揉了揉眼睛,看向江山灯火,「相父请说。」
诸葛渊醉倒在地,摆成个大字,全然没有睿智儒雅的相国气派。
「先帝长子,臣的学生周绪……他还活着吗?」
我一愣,心湖涟漪起伏。
也是,自从母后去世后,世间最了解周绪的,便是先帝和相父了。
他们都是世间少有的聪明人。
我怎么骗得过他们呢?
抬头饮尽杯中酒,我仰望着满天繁星,一字一顿:
「大夏周绪,还在。」
「臣……明白了。」
番外(先帝周渊)
朕的长子,好像变了一个人。
从前他不吃辣椒,现在爱吃了。
从前他是个左撇子,现在用右手了。
从前他擅长术算,现在倒喜欢上了历史。
……
从前他喜欢弱柳般的女子,现在目光,总在丰腴姑娘身上停留。
很奇怪,我不明白。
于是,我找到了我最信任的相国。
他是世间最顶级的智囊,我想他能帮我弄清楚。
我们进行过很多试探,经过观察,终于得出了结论——「他」不是朕的儿子。
身体发肤,确实一模一样。
但就像话本故事里,被夺舍了一般,换了个魂儿。
相国问过,要不要动手,杀了眼前这个「假货」,再不济也要逼问出太子下落。
我问相国:「你相信世间有换魂之法吗?」
他说:「人定胜天,世间无妖无鬼无神仙。」
那就对啰。
哪儿来的这等「神仙手段」?
我拒绝了相国的提议,上面这个理由,只是其一。
还有一点,我时间不多了。
我的身体每况愈下,留给大夏的时间也不多了。
既然如此,哪怕不是,我也要把「他」,培养成我大夏的太子,未来的天子!
我看得出来,这孩子性子不坏。
这个孩子很谨慎,懂得藏锋,把自己扮成不学无术的纨绔,实际上,暗中学了不少东西。
如此,我便顺着他来。
江南三大商会,一直有如墙头草,未来是个祸端。
我便找个由头,让他去江南游玩,见识见识。
我那二弟,性格刚烈,除了我这个兄长,谁也不服,我便在那孩子面前, 有意无意提起。
还有我三子龙象, 天生神力, 是个天生战场冲锋的料, 但却当不了皇帝。
我便让那孩子,多和龙象接触, 多了解了解。
兄弟间嘛,总要有些包容的。
再就是, 最近我身边的大太监, 有点搞事的苗头。
他一直暗中受贿, 收拢财物。
本来想着, 以后绪儿上位后,若遇到财政紧张的事,便让他拿这阉人开刀。
罢了,也留给这孩子吧。
时不时地,我故意把处理的卷宗, 放在书ţū⁼房,不用出意外,这孩子会偷看。
关于各诸侯国政事,优劣弊端,都有总结。
等等事宜, 还有许多。
当然,我没惯着他。
这些对他来说,其实每次都是一次无形的大考, 若是他没达到让我满意的程度。
我在死前, 会杀了他。
好在他没让我失望, 做得很好, 很好了。
在病榻之上, 我最后一次召见了相国。
虽然这孩子确实不错, 应该会是个好皇帝, 但我还是不放心, 希望相国能监督他。
渐渐地,我眼睛看不清了,身子麻木了。
相国抓住我的手,颤声问我:「陛下,真的不后悔吗?」
我眼皮已经很沉了, 微微扇动。
好似回光返照,喉咙竟还能发出声音:
「大夏以武立国, 前朝暴政, 太宗皇帝揭竿而起, 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为民起义。」
「各地响应, 是天下万民,将我周家推上了天子的位置,天下本应是万民的天下啊。」
「朕是看不到天下一统的那天了,但朕希望,也相信, 这孩子能还万民……一个太平世道。」
我意识混沌了,最后张了张嘴:
「如此,不悔……」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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