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三十年,丈夫帮新来的实习生整理档案。
我看着实习生的侧脸,感慨了一句真像。
不仅侧脸像,神态也像。
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更像。
丈夫离开后,我端着一杯咖啡走近:「乔语茉?」
虽是问句,其实我心里已有答案。
女孩抬头一脸惊讶:「你认识我妈妈?」
我平静地喝了一口咖啡。
比昨天的苦。
沈修然我们的婚姻到头了。
-1-
我直接去了沈修然的办公室。
门没关,我推门而入。
他正坐在办公桌后,看着一份文件。
看到我,他眉头微蹙。
「什么事?」
我走到他对面,站定。
「是乔婉让你照顾她女儿的吗?」
空气瞬间凝固。
沈修然的脸色骤然一变。
他放下手里的笔,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说。
「不要直呼她的名字。」
他的维护之意,溢于言表。
我气笑了。
三十年了,我连提她名字的资格都没有。
他起身,走到窗边,「哗」的一声,拉上了百叶窗。
整个办公室的光线都暗了下来。
他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仿佛要守护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别多想。」
他转过身,看着我,语气缓和了一些。
「故人已逝,我照顾一下她的遗孤,是责任。」
他企图用道德绑架我。
责任?
我看着他,只觉得荒谬。
痛苦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
那是我们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
我满心欢喜地准备了烛光晚餐,他却在书房待到半夜。
我推门进去,看到他伏在桌上睡着了。
我准备扶他去床上,无意间碰到了书桌下的一个暗格。
暗格弹开,里面是一个精致的木盒。
我打开了它。
里面,是厚厚一沓信。
整整三百多封,全是写给乔婉的,却没有一封寄出。
每一封的开头,都是「我亲爱的婉婉」。
每一封的结尾,都是「你此生挚爱,修然」。
其中一封信里,他写道:
「婉婉,今天是我和她结婚的日子。如果不是为了沈家的产业,如果不是为了拿到那个项目,我绝不会娶她。」
「她很好,很安静,很适合当一个妻子。可她不是你。」
「我的此生挚爱,我永恒的白月光,只有你一个。」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了一夜的信。
泪流干了,心也死了。
从那天起,我便不再对他抱有任何幻想。
可我没想到,三十年后,他会把白月光的女儿,带到我的面前。
「沈修然,你的责任,就是用我们的夫妻共同财产,去养着你白月光的女儿吗?」
我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颗炸雷。
他脸色又是一白。
「你调查我?」
-2-
「我需要调查吗?乔ṭų⁵语茉从大学开始,就收着一份匿名的资助,资助人的账户,用的是我们联名卡的副卡。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自嘲地笑了。
「我只是在给你留面子,也给我自己留一点可笑的自尊。」
他无话可说,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ťũ₁「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过去?乔婉是为了出国深造,才抛弃了你。她何曾为你付出过什么?你念念不忘三十年,不觉得可笑吗?」
我一字一句,戳穿他不敢面对的现实。
他被我说得恼羞成怒。
「够了!」
他低吼一声。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他开始逃避。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累。
我曾以为,三十年的默默付出,能融化一块坚冰。
如今我才明白,不爱就是不爱。
一块石头,你是捂不热的。
「沈修然。」
我叫他的名字。
「我以前,总觉得是我做得不够好。」
「现在我才明白,不是我不好,是你心里从来没有过我。」
他沉默着,算是默认。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三十年的委屈都吐出来。
「既然如此,我们也没必要再装下去了。」
我转身,准备离开。
他却突然开口。
「你想怎么样?」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我想怎么样,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我拉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很亮,照得我眼睛有些疼。
我终于醒了。
从一场做了三十年的噩梦里,醒了。
回到办公室,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的律师朋友打电话。
「喂,张律师吗?我想咨询一下离婚财产分割的事情。」
电话那头,张律师有些惊讶。
「嫂子,你和沈总……」
「是的,我要离婚。」
我的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3-
我尝试与他进行最后一次沟通。
在他的办公室。
我第一次向他提出了明确的界限。
「她是你的故人之女,但在公司,她只是个实习生。请你和她保持应有的距离。」
沈修然皱着眉,靠在椅背上,显得很不耐烦。
「知道了。」
他随口敷衍了一句,显然觉得我无理取闹。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乔语茉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一脸委屈地走了进来。
「沈伯伯,这个项目的数据模型我怎么都做不对,您能帮我看看吗?」
她的出现,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我的脸上。
沈修然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些尴尬。
但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对乔语茉招了招手。
「电脑拿过来。」
他当着我的面,开始耐心地指导乔语茉。
那一刻,失望如同潮水,将我淹没。
我想起很多年前,我刚刚开始尝试做自己的小生意。
我写了一份项目书,想请他这个商业奇才指点一下。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他把我的项目书扔在一边,冷漠地说:「妇人之见,隔行如隔山,你不懂就不要瞎折腾。」
强烈的对比,让我心口一阵阵发紧。
我端起他桌上那杯早已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大口。
极致的苦涩,直冲喉咙,呛得我差点流出泪来。
也正是这股苦味,让我瞬间清醒。
我这三十年的隐忍和自我欺骗,都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凭什么要忍?
我又在期待什么?
我平静地站起身。
沈修然以为我只是在闹脾气,他甚至没有抬头看我。
「一会还有个会,别走远。」
他的语气,理所当然,仿佛我还会像以前一样,无论怎么被他冷落,都会乖乖地等在原地。
我看着他的侧脸,他正专注地为乔语茉讲解着什么。
我开口,声音很轻。
「咖啡太苦了。」
说完,我拿着自己的杯子,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离开了这座我与他共同打造的商业大楼。
这一次,我没有回头。
我走得很决绝。
我没有去任何地方,直接开车回了家。
那个所谓的家。
Ṭū́₋空旷的别墅里,冷冷清清。
我走进我们的卧室,打开衣柜。
里面,一半是我的衣服,一半是他的。
我拿出几个行李箱,开始收拾我自己的东西。
我只拿走了属于我的。
那些他送的,无论是珠宝,还是名牌包,我一件都没碰。
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
收拾完东西,我环顾了一下这个我生活了三十年的房间。
没有一丝留恋。
我拉着行李箱,走下楼。
客厅的墙上,还挂着我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照片上,儿子站在我们中间,笑得灿烂。
我和沈修然,则像两个貌合神离的陌生人。
我走过去,取下那幅照片。
我把照片放进我的包里。
这个家,唯一让我牵挂的,只有儿子。
我给他发了条消息。
「明轩,妈妈要离开一段时间,照顾好自己。」
然后,我关掉了手机。
我不想接任何人的电话,尤其是沈修然的。
我开着车,离开了这个所谓的「家」。
我不知道要去哪里。
天大地大,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我沿着滨海公路,一直开,一直开。
直到油箱见了底。
我把车停在路边,看着窗外的大海。
海风吹乱了我的头发。
也吹醒了我。
我不是无处可去。
我还有自己。
我拿出另一部手机,开机。
这是我的备用机,知道号码的人,只有我自己和张律师。
我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陈姐,之前我看的那套小公寓,还在吗?」
「如果在,我现在就过去签合同。」
是的。
我早就为自己准备好了退路。
一个女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能完全依附于别人。
你得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钱,自己的底气。
-4-
我没有回那个冷清的家,而是去了一处我用私房钱早就买下的小公寓。
公寓不大,但很温馨,是我喜欢的风格。
我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
晚上,沈修然的电话打到了我那部旧手机上。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我想听听他会说什么。
他的语气如常,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命令。
「周末带语茉回老宅吃饭,妈一直想见见她。」
我心里一阵冷笑。
他甚至都没有问我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
他只是在通知我,命令我,配合他演一出「家庭和睦」的戏码。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乔语茉雀跃的声音。
「谢谢沈伯伯!我给奶奶准备了礼物!」
这无疑是证实了,他现在正和乔语茉在一起。
沈修然觉得一切尽在掌握。
他甚至还带着一丝纵容的语气,嘱咐我。
「别耍小孩子脾气,周末早点回来。」
虚伪。
又自大。
我被他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彻底激怒了。
我不再有任何犹豫。
我挂断电话,找到他的号码,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沈修然,我们离婚吧。」
信息发出去的瞬间,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像一座压在我身上三十年的大山,终于被搬开了。
很快,他的电话就回了过来。
我按了静音,没有接。
他锲而不舍地打了一遍又一遍。
我嫌烦,直接关了机。
我将他,彻底隔绝在了我的世界之外。
我独自坐在公寓的沙发上,倒了一杯红酒。
我回忆起这三十年。
我为他操持家庭,抚养儿子,支持他的事业,陪他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到如今身价上亿的集团总裁。
我付出了我的整个青春,我的一切。
恍如一梦。
现在,梦醒了。
第二天,我被手机的提示音吵醒。
是儿子沈明轩发来的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我们家的厨房。
乔语茉穿着我的围裙,端着一碗汤,笑得一脸灿烂。
照片的配文是:
「爸说这是妈你的拿手菜,他亲自教语茉做的,说以后家里就有家的味道了。」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脏。
家的味道?
我做了三十年的饭,都喂了狗吗?
原来,我亲手打造的家,这么轻易地就可以被另一个人取代。
原来,我的拿手菜,他也可以亲手教给另一个女人。
我看着那张照片,心痛到无法呼吸。
这是终极的挑衅。
也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再也没有任何留恋和不舍。
我把那张照片,连同我那颗破碎的心,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沈修然,你真狠。
为了你的白月光,为了你的故人之女,你可以完全不顾及我们三十年的夫妻情分。
甚至,不顾及儿子的感受。
你让儿子发这张照片给我,是想告诉我,这个家,没了我,一样可以运转。
甚至,会更好。
好,真好。
我拿起手机,给张律师发了一条信息。
「张律师,可以启动离婚程序了。我要求,沈修然净身出户。」
-5-
既然他不要脸,那我也没必要再给他留脸面。
这场仗,我奉陪到底。
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软弱。
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我要让他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我打开窗,清晨的阳光洒了进来。
新的一天开始了。
我的人生,也该重新开始了。
我给自己化了一个精致的妆,换上了一套干练的职业装。
镜子里的我,眼神坚定,容光焕发。
离开沈修然,我好像,活过来了。
乔语茉开始在朋友圈,高调展示她在「沈家」的生活。
她穿着我的旧围裙,在厨房里学做菜。
她用着我收藏多年的限量款餐具,摆出各种造型拍照。
她甚至抱着我们家养了十年的猫,配文:「新朋友,你好呀。」
鸠占鹊巢。
演都不演一下。
我看着那些照片,内心毫无波澜。
哀莫大于心死。
我冷静地截下每一张图,转发给我的律师。
「张律师,这些都可以作为她登堂入室的证据吗?」
「可以。嫂子,另外,我已经查到沈总近五年来,通过各种渠道转给乔语茉母亲及乔语茉本人的资金,高达八百多万。这属于恶意转移夫妻共同财产。」
八百多万。
我冷笑。
他还真是大方。
我对自己,都从未这么大方过。
「好,继续搜集证据,越多越好。」
我理智地进行着我的反击。
沈修然对此不闻不问。
他甚至带着乔语茉,出席了一场重要的家庭聚会。
对外,他宣称她是「故人之女」,拜托各位长辈多多关照。
很快,德高望重的家族三叔公,就给我打来了电话。
电话里,他先是假意「关心」了我的近况。
然后话锋一转,开始劝我。
「素心啊,夫妻哪有隔夜仇。修然他不容易,你作为妻子,要大度一点。」
「为了一个孩子,闹得这么僵,让人看笑话。」
外界的压力,如期而至。
我平静地听着,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
等他说完,我才缓缓开口。
「三叔公,我没有闹。我只是觉得,喝了三十年的苦咖啡,太伤胃了,想换杯清茶喝喝。」
我的态度,坚定而明确。
三叔公在电话那头沉默了。
他没想到,一向温顺的我,会变得如此强硬。
沈修然很快就得知了这件事。
他怒气冲冲地打电话来质问我。
「你跟三叔公胡说八道什么了?你是不是非要把我们家的脸都丢光才甘心?」
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没过几分钟,我的手机就收到了银行的短信提醒。
我名下所有的副卡,都被冻结了。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
威胁。
用经济来控制我。
他以为Ŧùₙ,我还是那个需要依附他才能生存的女人。
他错了。
我看着那条短信,笑了笑,将他的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然后,我将我和他相关的,所有的联系方式,一一拉黑。
彻底切割。
他见我不为所动,又换了另一个号码打过来。
这次,他放缓了语气。
「素心,回家吧。之前的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原谅你的小题大做。」
自大又可笑。
他凭什么觉得,他有资格「原谅」我?
我再次挂断电话,拉黑。
这个世界,终于清静了。
没过多久,乔语茉的朋友圈,又更新了。
这次,是一张手的特写。
那只手上,戴着一枚戒指。
是一枚款式很旧的男士戒指。
配文是:「沈伯伯说,这是妈妈最喜欢的款式,他一直留着。今天,他送给我了。」
持续不断的挑衅。
我看着那枚戒指,瞳孔猛地一缩。
我认得那枚戒指。
那不是乔婉最喜欢的款式。
那是我和沈修然的婚戒。
当年,我们没钱,只能买一对最普通的银对戒。
后来他发达了,给我换了无数名贵的钻戒。
可我一直把这对戒指,收在首饰盒的最底层。
这是我们婚姻开始的见证。
虽然,这个开始,并不美好。
现在,他把它送给了乔语茉。
他不仅要抹去我作为「妻子」的存在。
他还要,亲手毁掉我们婚姻的唯一信物。
好。
真是好样的。
沈修然,你一次又一次,刷新我的底线。
我拿起手机,将这张照片,发给了我的儿子,沈明轩。
我什么都没说。
但我知道,他会懂。
-6-
我让律师正式向沈修然发出了律师函。
通知他,准备应诉,分割财产。
他果然被激怒了。
当天晚上,他就冲到了我的公寓楼下。
保安拦不住他,他直接冲了上来,疯狂地砸门。
「开门!苏素心,你给我开门!」
「我们谈谈!」
我打开门,冷静地看着他。
他西装革履,头发却有些凌乱,眼中有红血丝。
看起来,有些狼狈。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
大概是没想到,我会如此平静。
他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失态。
他整理了一下西装,说:「语茉已经回学校了。」
他用这个作为台阶,试图让我相信,事情已经结束了。
真是虚伪。
我的目光,落在他西装的口袋巾上。
那是一条蓝色的丝巾。
是乔婉生前最喜欢的颜色。
我知道,他从未忘记。
他今天来,不是来求和的。
是来施压的。
他想用最少的代价,结束这场风波。
我决定,不再和他兜圈子。
我决定,摊牌。
我平静地看着他,问了Ṭû⁹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书房暗格里,那三百多封没寄出的信,打算怎么处理?」
我设下了一个局。
沈修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面如死灰。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辩解,而是心虚地反问。
「你都看到了?」
我笑了。
我其实,只看过一封。
就是那封最致命的,说婚姻是交易的信。
但我赌他心虚,赌他记不清自己都写了些什么。
我赌对了。
我继续我的表演。
「我不仅看到了,我还都拍了照片。」
「你信里说,如果不是为了沈家的产业,如果不是为了吞并乔婉家的公司,你绝不会娶我。」
「你还说,我是你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这些话,一半真,一半是我编的。
但我知道,足够了。
因为我在楼道里,早就安装了录音设备。
他以为我知道了一切,为了稳住我,为了不让这些所谓的「证据」曝光,他终于开始承认。
他急切地辩解。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都是我年轻时候胡言乱语!」
「我承认,我当初娶你,确实有利益的考量。」
「可我和她,早就没有可能了!我只是……我只是念旧!」
他变相承认了,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
他承认了,他对乔婉,余情未了。
这就够了。
我拿到了我想要的证据。
我没有打他,也没有骂他。
我只是看着他,笑了笑。
那笑容,比打他一耳光,更让他难堪。
他看着我的笑,有些发懵,也有些恼怒。
「你笑什么?」
「我笑你,沈修然。」
「我笑你三十年来,活在自己编织的谎言里,可悲又可笑。」
「你以为你深情?不,你只是自私。」
「你既想要白月光的精神慰藉,又想要我这个免费保姆带来的现实安稳。你什么都想要。」
「可惜,现在,我不想陪你演了。」
我说完,关上了门。
将他所有的震惊,愤怒,和不堪,都关在了门外。
我立刻将刚才那段录音,发给了我的律师。
也发了一份,给我们的儿子,沈明轩。
我要让他,看清楚他引以为傲的父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要,全面开战。
沈修ر然,游戏结束了。
-7-
我开始整理自己的过去。
翻看旧照片,旧信件,那些被我尘封在记忆角落里的东西。
一位一直对我很好的大学老教授,也是我曾经的导师,听闻了我的事,主动约我喝茶。
老教授姓林,叫林文正。
他已经退休多年,住的离我的小公寓不远。
他儒雅博学,温润如玉。
在咖啡馆里,他安静地听我倾诉。
没有劝我大度,也没有指责沈修然。
他只是在我讲完后,给我续上茶水,缓缓说道。
「素心,人这一辈子,总会遇到几件烂事,几个人渣。过去了,就好了。」
他的话,像一股暖流,温暖了我冰冷的心。
他给了我智慧的开解,也给了我最需要的尊重。
那次之后,我们开始像老友一样,时常联系。
他会约我一起去江边散步,聊聊过去的大学时光。
他会带我去看新上映的画展,听高雅的音乐会。
他让我重新感受到了,被尊重和被理解的快乐。
这天,我正在家里看书,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林教授,打开门,看到的却是一张我最不想看到的脸。
乔语茉。
她站在门口,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哭过。
「阿姨,我能和您谈谈吗?」
一个意外的访客。
我让她进了屋。
她一坐下,就「噗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
「阿姨,求求你,你不要和沈伯伯离婚!」
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跪,弄得有些发懵。
这是什么奇葩的请求?
她开始哭着对我诉说。
「我妈妈临终前告诉我,沈伯…沈修然,才是我的亲生父亲!」
「她当年不是抛弃他,而是发现自己怀孕了,怕影响他的前途,才一个人远走高飞的。」
「阿姨,我求求你了,我从小就没有爸爸,我不想刚刚找到他,就要失去他。求你给我一个完整的家,好不好?」
她哭得声泪俱下,字字泣血。
她甚至说,她愿意放弃一切继承权,只求一个名分。
用亲情来绑架我。
我看着她卖力的表演,心里却一片冰冷。
沈修然,为了不分财产给我,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连这种狗血的剧情,都编得出来。
我表面上,露出一副震惊又心软的样子。
我扶起她。
「孩子,你先起来,这件事太突然了,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
我假意安抚她,答应会「考虑」她的请求。
实则,我心里已经有了新的计划。
将计就计。
送走乔语茉,我立刻给张律师打了电话。
「张律师,麻烦你,帮我立刻申请一份亲子鉴定。」
「另外,把乔语茉可能是我丈夫私生女的消息,『不小心』透露出去。」
我要把事情闹大。
我倒要看看,沈修然和他那个所谓的「深情」人设,要怎么收场。
乔语茉的这场表演,非但没有让我妥协。
反而,让我拿到了他可能婚内出轨的最有力证据。
沈修然,你真是,亲手把刀递到了我的手上。
-8-
沈修然得知我要做亲子鉴定,气急败坏地找到了我的公寓。
他来的时候,我正和林教授在楼下的茶馆喝茶。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冲了进来。
正好撞见相谈甚欢的我们。
一场猝不及防的修罗场。
他看到我身边的林教授,立刻暴怒。
他指着我的鼻子骂。
「苏素心!我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离婚!原来是早就找好了下家!」
「你一把年纪了,还知不知廉耻!」
多么熟悉的指责。
多么可笑的双标。
他可以和白月光的女儿暧昧不清,我却连和一位老友喝茶的资格都没有。
林教授起身,将我挡在了身后。
他平静地回敬沈修然。
「沈先生,三十年了,您依然这么习惯于指责别人。」
一句话,让沈修然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大概是没想到,会有人敢当面顶撞他。
鉴定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乔语茉,并非沈修然的女儿。
一切,都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沈修然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和公司的股价,立刻采取了行动。
他登报声明,与乔语茉母女无任何血缘及不正当关系,之前的一切资助,皆是出于对「故人遗孤」的同情。
他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仿佛他才是那个最大的受害者。
真是自私到了极点。
但这份声明,结合我通过律师放出去的,他承认婚姻是交易的那段录音。
让他「深情总裁」的人设,彻底崩塌。
一时之间,舆论哗然。
所有人都看清了他虚伪自私的真面目。
集团的股价,应声大跌,蒸发了数亿。
沈修然名誉扫地。
这,就是他应得的恶果。
远在老宅的婆婆,给我打来了电话。
电话里,她哭着求我。
「素心,算妈求你了,为了沈家的颜面,为了明轩,收手吧。」
她开始对我进行道德施压。
我平静ţù₄地反问她。
「妈,如果当年您知道,爸爸娶您,也只是为了他们家的生意,您会心甘情愿地忍耐三十年吗?」
电话那头的婆婆,瞬间沉默了。
因为她知道,我说的,是事实。
当年的沈家,确实更属意家世显赫的乔婉,而不是家境普通的她。
她也是一场家族联姻的牺牲品。
只不过,她忍了一辈子,而我,不想再忍了。
婆婆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神助攻。
我挂了电țū⁹话,心里一片平静。
看着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
沈修然,你亲手毁了你最珍视的名誉。
接下来,我会让你,一无所有。
-9-
一个自称是财经记者的男人联系上了我。
他表示,愿意出高价,购买沈修然早年利用婚姻,打压竞争对手,从而获取商业利益的内幕消息。
真是一笔意外之财。
我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
我让张律师去和他接洽。
这件事,成为了我手里又一张王牌。
沈家的掌权人,我的公公,沈老爷子,亲自约我见面。
在沈家的老宅里,他坐在太师椅上,姿态傲慢。
他直接开出了条件,让我放弃所有财产,净身出户。
他说,可以额外给我一笔钱,作为「补偿」。
真是倚老卖老,可笑至极。
我不卑不亢地看着他。
从包里,拿出了一叠文件,放在他面前的红木桌上。
「爸,您先看看这个。」
那是我让张律师搜集到的,他当年为了促成我和沈修然的联姻,暗中动用手段,打压乔婉家的证据。
甚至,乔婉父亲的公司破产,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公公的脸色,从傲慢,到震惊,再到恼羞成怒。
他指着我,气得浑身发抖。
「你…你……」
话还没说完,他捂着胸口,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心脏病发作,被紧急送进了医院。
一场精心策划的谈判,变成了一场鸡飞狗跳的闹剧。
在医院里,婆婆彻底爆发了。
她守在急救室门口,指着沈修然,控诉着公公一生的算计和冷酷。
「都是你爸!都是他的错!」
「他为了公司,为了利益,毁了你,也毁了我一辈子!」
这位忍耐了一辈子的女人,终于醒悟了。
沈修然赶到医院时,看到的,就是母亲声嘶力竭的控诉,和父亲的病危通知书。
他看到我,双眼通红,像一头困兽。
他冲过来,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摇晃。
「苏素心!你满意了?你就这么想看到我们家破人亡吗?」
他把所有的过错,都甩到了我的身上。
我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不是我,是你们沈家人的自私和贪婪。」
「是你,是你的父亲。」
我用力地推开他。
与此同时,媒体上又爆出了新的丑闻。
乔语茉因为伪造身世,骗取巨额资助, 被学校开除。
她不甘心,又去纠缠另一位已婚的富商, 结果被对方的原配妻子当场抓住,闹得人尽皆知。
她的名声, 在整个圈子里, 彻底臭了。
真是大快人心的现世报。
沈修然在家族的巨大压力和公司的生死危机下, 焦头烂额。
他被媒体拍到, 深夜独自一人在酒吧酗酒的照片。
照片上的他, 形容憔悴, 颓废不堪。
再也没有了往日高高在上的意气风发。
这是对他的, 最后一击。
沈家的商业帝国,摇摇欲坠。
这个看似光鲜亮丽的家族,内里早已腐烂不堪。
现在, 我只是轻轻地推了一下。
它便轰然倒塌了。
-10-
我和沈修然的离婚官司, 因为涉及的财产分割太过复杂, 陷入了拉锯战。
在最终庭审的前一天,他约我见面。
地点, 是我们初次相识的那家咖啡馆。
他想上演最后的深情。
他穿着我很多年前给他买的米色风衣, 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他亲自为我泡了一杯茶,放到我面前。
他开始回忆我们的过去,从相识, 到结婚, 再到生子。
他承认他犯了错, 承认他伤害了我。
他说,他愿意放弃大部分财产, 只求我撤诉。
他说他只是想为彼此, 保留最后的一点体面。
不想让我们三十年的婚Ťů₉姻,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这真是一个诱人的陷阱。
如果我答应了,他就能保住公司的控制权,保住他最后的尊严。
而我, 得到的只是一纸空头支票。
我早已看透了他的一切。
我平静地拒绝了他。
「沈修然,我不相信你。」
「我们,还是法庭见吧。」
我的终极清醒, 让他所有的伪装都无所遁形。
他脸上的深情和悔恨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冷。
他知道, 他输了。
最终, 通过法律,我获得了我应得的那一半财产。
他为了保住公司的控股权, 不得不变卖了大量的股份和不动产,元气大伤。
他保住了公司,却失去了所有的声望和家庭。
成了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而我,终于自由了。
我和林教授,没有成为世俗意义上的伴侣。
我们成了相伴的知己。
我们一起去世界各地旅行,看不同的风景,体验不同的人生。
我们一起看书,喝茶,聊艺术,聊人生。
过着平静而丰盈的生活。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们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
林教授为我泡了一杯清茶。
我尝了一口。
香气清淡,回味甘甜。
我想起那杯让我决绝离开的苦咖啡。
再尝尝眼前这杯沁人心脾的清茶。
我的人生, 终于由苦转甘。
我放下了过去,也放过了自己。
我抬头, 看着湛蓝的天空。
未来, 还有很长。
而我,正走在一条,通往幸福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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