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公主她重生后杀疯了

前世,母亲要求我对长公主沈央毕恭毕敬,百般讨好。
沈央闯下的祸,我替她消解。
沈央不愿意做的事,我来替她做。
沈央看上的所有东西,我要统统让出去。
一朝和亲,母亲舍不得沈央,也要让我替嫁匈奴。
我终于崩溃,疯了般问她到底为何,她却满脸冷漠:「阿央是你的表姐妹,身份尊贵,你又有何不满?」
父亲对此麻木,我的亲弟弟萧齐,不惜偷偷在我的酒中下了蒙汗药,劝我为沈央姐姐着想。
我被强制送上了和亲的道路,路上就被识破身份,折磨致死。
那时,我才知道,沈央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狸猫换太子,他们才是一家人。
再次睁眼,我却又回到了即将替嫁的那日——

-1-
「萧允,陛下舍不得阿央,你身为侯府嫡女,自当为君解忧。」
母亲轻声安慰着一旁哭得不能自已的沈央,转头便对我说了这么一句冷淡至极的话。
「姨母,阿允如今身有婚约,是否不愿?」
沈央可怜巴巴地抬眸看了母亲一眼,十分委屈地咬了咬唇。
「也罢,我虽与阿允一同长大,但终究……姨母,你就当阿央不孝,去那匈奴,怕是永远回不来了!」
沈央哭着将头埋进了母亲的怀中。
母亲顿时心疼坏了,好声安慰道:「阿央,萧允怎么可能不愿意呢?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容貌相像,那匈奴人野蛮无礼,不仔细看,是瞧不出什么的。」
话落,母亲转身看我一眼,冷声道:「萧允,你还不快点过来跟长公主说,你愿意替她嫁去匈奴!」
若是前世的我,听此,早就开始歇斯底里地哭喊为什么了。
我明明已经让了沈央这么多年。
百般忍辱。
现在,和亲的这种送命事,还要落到我的头上。
重生一次,我明白了。
我根本不是萧家的孩子。
多年前,母亲狸猫换太子,将自己的孩子送进了宫中,成了沈央。
而先皇后的女儿,成了萧允,也就是我。
想明白这里,我不禁悲从心中来。
多么戏剧残忍啊。
萧母见我迟迟不答,美目中不禁浮现一丝怒火。
「萧允,你表姐如今身陷水深火热,你如今在朝为官,身为君臣,理应为她付出!」
听此,沈央哭得更伤心。
「罢了,姨母,阿允妹妹或ŧṻ⁺许不认我这个姐姐。姨母,您以后,就见不到阿央了。」
萧母连忙道:「阿央,别说这样的傻话!」
这时,一道急匆匆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阿央姐!」
来人正是小我一岁的弟弟,萧齐。
他看到沈央哭得伤心,顿时怒火中烧,问也不问就伸手推了我一把。
「萧允,你又做了什么惹阿央姐难过!」
我没想到他会直接动手,于是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疼得眼泪飙出,尾椎骨都在发麻。
萧齐似乎也是没想到,我会如此轻易被他推倒,他伸出拉我的手,看到沈央通红的眼睛,又缩了回去。
他脸上闪过一丝心虚,却依旧道:「谁让你欺负阿央姐的,活该。」
我的身子原是没这么虚弱的,可这几日我不吃不睡,忙着处理水灾难民之事,身子骨就如同薄纸。
哪里能经得住这么一摔。

-2-
我坐在地上,无数记忆涌入脑海。
萧齐自小顽劣,可我对这个弟弟,却是无微不至的好。
他发烧,我便没日没夜守着他,为他熬药擦身。
他玩闹打伤了人,我便挨家挨户上门道歉,生怕萧齐的名誉受损,将来没有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与他。
他每每不肯读书,被父亲罚跪,是我摘抄书籍,一点一点琢磨透那些生词给他。
还记得那年大雪。
萧齐打伤了镇南王的小世子,镇南王气得要断了萧齐的一条腿。
也是我拼命阻拦,在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又亲自照顾小世子病好,才保下萧齐的那条腿。
我的腿却因为未及时治疗,落下了腿疾,每到潮湿阴雨天,便会发痒发疼。
走起路来,姿势有些不雅。
萧齐对此不屑一顾,怒道:「还真没见过你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阿央姐就不会劝我道歉!」
沈央哪里会管萧齐的死活呢?
自然什么话好听就讲什么话。
可笑的是——
我为萧齐做了这么多。
他的心里,却只有沈央。
萧母见萧齐受了委屈,也只会面露责怪地看着我:「没用,为何没有护好萧齐,你弟弟受伤,就是你这个当姐姐的无能!」
沈央这时就会无辜地看着我,说出的话却是嘲讽至极:「阿允,想出头可不是这么出的呀,你以为这样大义灭亲,世子会注意到你吗?可别变成瘸子了哦。」
我的双腿青紫肿胀。
就连站起来,都刺骨地痛。
我失魂落魄地回了院子,在床上躺了快两个月。
萧母一次也没来见过我。
陪伴我的,只有萧母那年心情好,随手送给我的纸鸢,作为生辰礼。
他们要我懂事,要我明理,要我谦让,要我成为一件只利他的器。
好似所有人都忘了,我也只比萧齐大一岁。
那年,我才十二岁。
我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十二岁的萧允不明白,为何母亲不喜欢自己,弟弟也不喜欢自己。
金枝玉叶的公主表姐也最爱嘲讽自己。
现在,十六岁的萧允明白了——
错不在自己。
是他们,不配我的付出!
更不配母亲二字!
这一世,我也不会再糊涂下去。
所有欺我,害我,骗我的。
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要让他们,十倍奉还!

-3-
我自己撑着胳膊,站了起来。
萧齐依旧气焰很嚣张,他撇了撇嘴:
「喂,萧允,你从小就练武,到了匈奴肯定不会受气。阿央姐与你不一样,她这么柔弱,到了匈奴肯定会被欺负。
「你替她和亲又能怎样?」
萧齐这般轻易地说着,慷他人之慨。
我好笑地想,若是那人换成了他自己,是否还会这般轻松?
上辈子,他听说我抵死不肯,不惜给我下蒙汗药,也要把我送上和亲的花轿。
想起他那张丑恶的面容。
我心中顿时恶心得想吐,往日对这个弟弟的疼爱之心,一扫而空。
今生,我怕萧齐依旧会对我采取这样的措施。
所以,我深吸一口气,只能暂且压下心中的愤懑,故作柔顺。
「母亲,阿弟,我知晓了,我愿意替长公主去和亲,我刚刚走神,只是在想水灾一事。」
话落,萧母和萧齐的脸上都浮现一丝惊喜。
萧母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能这么想最好。」
她拍了拍沈央的手,慈爱道:「阿央,以后就陪在姨母身边,姨母可舍不得我们小阿央。」
沈央先是挑衅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垂眸害羞一笑:「是。」
萧齐也松了口气,看着沈央兴奋道:「太好了阿央姐姐,你能留下来陪小齐了!」
我慢慢道:「但,我还有一个请求,水灾一事尚未处理完,我还需进宫一趟,去跟陛下汇报进度。」
萧母拧了拧眉:「这件事,就交给别人去,你……」
我打断她的话:
「水灾一事,一直是女儿在处理,若是换了人禀告,我怕陛下对侯府不满,到时候,或许会牵连阿弟和长公主……」
萧母最在意的,便是这一双儿女。
听此,也不再阻拦。
沈央倒是眼眸一黯,唇边勾着讥讽的笑,道:「好啊,那本公主与你一起。」

-4-
我扑ẗû³通一声,跪在地上。
「臣萧允,拜见陛下。」
沈央进来,撒着娇靠在嘉梧帝的一旁:「父皇,这便是萧允,不日将替阿央和亲,父皇可要好好嘉奖她。」
嘉梧帝对发妻留下的女儿一向百依百顺,笑着道:「好,好,依你。
「萧允,朕看了你的折子,这次水灾的事,你处理得不错,你想要什么嘉赏。」
我抬眸,目光坚定:
「臣昨日梦到先皇后与臣托梦,陛下可想知道先皇后与臣说了什么?」
沈央脸色微变:「放肆,萧允你敢拿我母后来作阶梯!」
嘉梧帝握着沈央的手也紧了些:「栩栩……」
我语气不卑不亢,俯身跪下:
「先皇后告诉臣,狸猫换太子,六月飘飞雪。臣,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沈央,是侯府萧良的女儿。
「臣今日,只想要彻查先皇后之死!还请陛下应许!」
轰!
嘉梧帝听此,直接脸色铁青地站了起来。
「萧允,欺君,可是杀头之罪。」
沈央更是惊得乱了姿态,指着我骂道:「萧允,你疯了吗?你凭什么这般污蔑本公主!」
我目光平静,我敢说,自然是因为,有把握。
我重复道:「还请陛下,彻查先皇后之死!」
这下,嘉梧帝也被我坚定的态度弄得半信半疑。
沈央见此,咬着唇道:「父皇,你不会真的相信萧允的一面之词吧……」
嘉梧帝并未应她,而是仔细看了看我的眉眼。
「萧允,朕不知这是不是你不愿去和亲使出的缓兵之计。可若是你查不出来,朕,定要将你打入大牢,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我的头几乎贴着地面,姿态放得更低:「给臣十日的时间,臣,定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良久无声,到空气都要凝固。
我却无半分慌乱。
那高高在上的帝王,终于张了口:
「准了!」

-5-
回到侯府。
率先迎接我的,便是脸色阴沉的萧母和一脸埋怨的萧齐。
她抬起手,便想给我一巴掌:「贱人,反了你了!」
我不闪不避,也举起手,恰好握住了她的手腕,她半分都动不了。
「母亲,何必如此动怒?」
我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点燃了萧母的满腔怒火。
「还不知悔改,你今日,在金銮殿上说的那番话已经在民间传遍了,你是要害死阿央吗?
「她的身份被质疑,会受到多少非议?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狠毒的女儿,养你十多年,恩将仇报!」
我眯起眼睛,冷冷笑着:「恩将仇报?
「母亲忘了,那些话都是已故的先皇后告诉女儿的,母亲与先皇后是好姐妹,那年又一同在皇宫生产,不知这些年母亲可曾梦到过先皇后?
「先皇后又可曾与母亲说过什么?她没告诉母亲,我与沈央,抱、错、了、吗?」
最后的这几个字,我可谓是一字一句着重念出声。
果然。
提到已故的好姐妹,萧母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瞬间的僵硬。
「还是说母亲早就知道这件事,所以这些年一直让我多加忍让沈央,也是因为,我……」
我盯着萧母的眼睛,每说一个字,便紧逼一步。
「我其实根本就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话音落地,萧母的脸色有一刹那的苍白和无力。
她皮囊下的肮脏,好似轻易被看穿。
这让她,忍不住心慌。
于是萧母更大声地反驳我说:
「够了!萧允,萧允你敢这么跟你的母亲说话!这是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吗?」
萧母气得浑身发抖。
看啊,她说不过我,又不肯面对。
便要从别处挑出我的错来。
我冷嗤一声,重活一次,毫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上一世,我不就被这些孝道压得直不起身吗?
那时,哪怕我再生气,也未曾有忤逆母亲的念头。
萧齐好像是听不下去了。
他站到我面前,为气得发抖的萧母顺气,他满眼厌恶地看着我:「萧允,阿央姐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要如此害她!
「现在,就连母亲的话,你也不听了。
「你这样,真让人觉得恶心。」

-6-
「恶心?
「我只是代先皇后传达意思,萧齐,你这话便是在说先皇后恶心?萧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先皇后不敬!」
我眉目一凛,语气冰冷犀利,见惯了好脾气的我的萧齐怎会抵得住?
他脸色难看起来。
「我从未有过对皇后有不敬的想法,倒是你,萧允,你像是变了一个人……」
听此,我只是讽刺地笑笑。
「你还把我们当作一家人吗?萧允……」
萧齐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极大的牺牲:「若是你现在跟陛下认罪,说一切都是你的错,是你陷害阿央姐,也是你利欲熏心,说不准阿央姐还会放过你。
「否则,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姐姐。」
我笑得更大声了,笑得肚子疼,快要直不起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齐,你是在跟我说什么笑话吗?」
我伸出手,拍了两下萧齐的脸:「一家人?『阿央姐』 『萧允』,萧齐,你何时唤过我阿姐?」
说完,我语气忽地一转,像是黑夜最刺骨的风刃,我盯着萧齐的眼睛:「你被亲人背叛过吗?你被所有人抛弃过吗?你被最信任的人伤害过吗?
「萧齐,你都没有。
「明明我才是与你一起长大的亲姐姐,可你却从未向着我。
「你甚至要与他们一起,试图改变我,压迫我。
「萧齐,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变了?」
萧齐被我说得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无力地说了句:「可是,你失去的只是自由,阿央姐她……」
我打断他的话:「嘘,我不想再听了,怪恶心的。
「你不想认我这个姐姐,也就别认了,刚好,我也不想要你这个弟弟。」
萧齐听闻,面色惨淡,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萧母倒是气得咬牙:「滚,让她滚!我倒要看看,没了侯府,她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我转身离开,对这个侯府,没有一丝留恋。

-7-
嘉梧帝不会因我随随便便的几句话,就去滴血验亲。
却会不断怀疑先皇后之死,是否有问题。
帝王多疑。
这么多年,发妻的死,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可那时嘉梧帝的皇位还未坐稳。
先皇后又只是一介县丞的女儿。
为了巩固朝堂,他只能匆匆另立新后,就算当年的事有些蹊跷,也只能暂时压下。
多年后,有人又重新替他说出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
何乐而不为呢?
他给了我十日的时间去调查。
可一连九日,我一直在租的客栈中,闭门不出。
直到第十日,我被嘉梧帝派人接到了宫中。
……
许是有沈央的授意。
晚上送来的饭菜是白菜豆腐一个馒头。
那宫女趾高气扬地扔在桌子上,语气颇为阴阳:「萧大人,吃吧。」
我懒得与她计较,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吃完了一菜一馒头,外喝了一杯白水。
这些,在我被送往和亲的路上,都是吃不到的珍馐。
因为我是假货。
匈奴人自知被欺骗,又怎会对一个假货恭敬?
我每天的饭食,就是潲水野菜,不死即可。
那宫女见我无动于衷。
不禁感觉自讨没趣。
次日,天一亮,我就被带到金銮殿问话。
嘉梧帝还没下早朝。
萧母萧齐却早早到来了。
沈央一扫那日的崩溃阴郁之色,高高在上地望着我。
「萧允,你都查出了什么?
「今日就要跟父皇上报,你不会什么都没查到吧?」
她颇有些得意洋洋。
「若是如此,本公主定要治你大不敬之罪!」
我的脸上罕见地露出几丝焦急之色,却又强撑镇定。
「回公主的话,确实,什么都没查到,今日陛下问起,萧允会如实上报。」
萧母唇边扯着冷冷的笑:「子虚乌有的谎言,你还想查到什么?萧允,因为你,和亲事宜耽搁,朝中已经是怨声一片。我劝你跟阿央低头道歉,陛下仁慈,看在我侯府的面子上,或许会饶你一命。
「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萧齐张了张口,也道:「萧……」
像是想起什么,他又扭捏地改口道:「阿姐,你就认错吧,知错能改,这不是你小时候教我的吗?」
我被他的称呼恶心得一颤,看也没看萧齐一眼。
老天,这是对我的惩罚吗?
萧母拉过萧齐,眼眸怒视,道:「萧齐,你叫她什么?阿央才是你的姐姐,萧允什么时候把你当成过弟弟,你忘记她那日说不认你了吗?」
「可是……」
萧齐还想说什么,他又看了眼沈央,终究,什么也没说。
沈央就在一旁,眸中闪过兴味,她看尽了好戏,就像小时候那样。
每次我受到不公的对待时,她不制止,也不拒绝,不是坏人,却占尽了好处。
那时候,我就会因为萧母的偏心和弟弟的冷待而失落。
可这次,我心中平静,毫不在乎。
许是在我脸上没看到失意,沈央唇边的笑意淡了些。
她凑到我身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说:「你以为你能翻出来什么风浪吗?萧允,本公主的地位是不会被动摇的。」
我抿唇浅浅一笑。
在结果出来前,任何话,都是空话。

-8-
嘉梧帝下了早朝。
见到我第一句话,便是:「萧允,今日十日之期已到,你调查先皇后薨逝之事如何了?」
我拱手行礼,朝他跪下,一字一句认真道:「回陛下,臣,什么都没有查到。」
话音刚落,空气里便安静得针落可闻。
嘉梧帝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仿佛暴雨前的天空,乌云密布,令人望而生畏。
率先发出声音的,是沈央的笑声:「扑哧,萧允,你是疯了不成?什么都未查到,还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狸猫换太子中的太子!
「父皇,依儿臣看,萧允以下犯上,借着母后的名义逃避和亲,对母后实乃大不敬,按律,当诛。」
萧母拉着萧齐,盈盈一拜:「陛下,臣妇虽是萧允的生身母亲,可也是这凤鸾国的子民。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萧允有错,自当罚之。」
瞧瞧,把大义灭亲这四个字,都快要刻在脑门上了。
嘉梧帝沉着语气,问道:「萧允,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我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一旁的公公很有眼色地递了上去。
「回陛下,臣确实什么都没查到。
「先皇后的籍贯在姑苏,所以臣想要从先皇后的家人入手,臣的人手去了一趟先皇后的姑苏老家,却发现先皇后家中的哥哥和嫂子皆死于一场大火之中,一夜之间,白家无活口。
「所以,臣什么也没查到。
「臣也去查了先皇后孕期所食所饮,发现照顾先皇后饮食起居的丫鬟和太医也皆在这十日中被放出宫,臣追查下去,发现三名丫鬟失足落水而亡,两名太医横死家中。
「所以,臣什么都未查到。」
我看到,我每说一句话,嘉梧帝的脸色就越黑,几乎黑到能滴出墨来。
「最后,臣在先皇后的寝宫之中查探,发现当今皇后娘娘曾派人以紫微星冲鸣为由,将先皇后的寝宫包围得彻底,任何人不得入内。
「综上,臣,自然是什么也没查到。」
说到最后,萧母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陛下,皇后娘娘此举也是为了凤鸾国,绝无他意啊。」
谁人不知,当今的皇后娘娘,正是萧母的亲妹妹。
砰!
嘉梧帝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瞬间,满屋子人跪了一地。
「陛下息怒。」
嘉梧帝如鹰般锋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好一个什么都未查到,所有人皆被灭口,当朕是傻子吗?
「这件事,给朕查!不仅要查,还要查个水落石出!
「在这件事未解决之前,你们,所有人都给朕在宫内,老老实实地待着。
「三日后,朕要一个结果。」
沈央猛地抬起头来:「父皇……」
她还想说什么。
可是萧母已经拉住了她,萧母摇了摇头。
「阿央,此时陛下动怒,不可。」
沈央攥紧了掌心,朝我看来,目光中的狠毒之色一瞬而过。
我坦然地对上她的视线。
弯唇,轻轻一笑。

-9-
萧母的母家是相府,萧母的夫家,是侯府。
萧母的亲姐妹,是当今皇后。
相府的势力盘根错节,早就扎根朝廷,扎根在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而我,除了有皇帝的口谕,和一些这两年当官的经验和人手,什么也没有。
我的手,也够不着那么远。
我早就预料到了自己此查,什么也查不出来。
所以,这十日不是皇帝给我的时间。
而是,放任凶手去毁掉所有证据的时间。
可以说,我在跟凶手打心理战。
很明显,我成功了。
从此刻起,动用皇帝的手,才是真正的,查案。
萧母与萧齐等人都被幽禁在宫中。
动静很快便惊动了宫外的丞相和宫内的皇后。
可他们想要斩草除根,已经把事情做绝了,无力回天。
「让开!
「本公主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是当今嫡公主,你们谁敢拦我?」
沈央回去,越想越不对劲,索性来质问我。
进来后,她遣散了所有宫人。
此刻,只有我和她二人。
沈央冷冷一笑,笃定道:「萧允,你是故意的。
「你佯装自己什么都没查到,实际上,你是故意让本公主出丑。
我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听不懂公主在说什么。」
「你少装,不就是想替代我的位置吗?我告诉你,不可能。」
沈央咬字ťųⁱ颇重。
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在意这个公主的头衔。
「你别得意,所有的证据都毁了,不管父皇怎么查,都不会查到结果的,三日后,我依旧是凤鸾国最尊贵的公主,而你,这个欺上瞒下的贱人,将被我千刀万剐。」
沈央的声音透着恨意。
因为是我,令她被那些最看不起的贱民讨论了。
沈央最讨厌的,便是别人与她一样。
所以当看到我被人说与她容貌相似、功课一样优秀时,她便开始明里暗里与我比较。
沈央自以为气势占足了上风。
殊不知——
她越是这样跳脚,我就越是高兴。
我淡淡笑着:「是吗?若真是如此,你又怎会来找我?」
「你!」
沈央一噎,抬起手便想打我。
我拦住她的手腕,冷冷一笑:「你如今这么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早就知道,自己是楼明月的女儿。」
楼明月,便是萧母的本名。
人站在篝火旁,怎么会感觉不到热呢?
萧母再无私,也不可能对姐妹的女儿好过自己的孩子。
闻言,沈央脸上不禁闪过一丝苍白。
很快,她便否定道:「你在胡说什么,本公主怎么可能是区区侯府夫人的女儿!萧允,放开我!」
砰!
我用力将沈央甩在了地上,然后朝站在门后的女人讥讽道:「你可听见了,你的女儿,根本看不起你。」
沈央身子一僵,也顾不上身上的疼,快速扭头,朝门后看去。
萧母站在那里,不知听了多久。
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扑向了沈央,将她扶了起来:「不错,阿央,阿央的确不是我的女儿。阿央是凤鸾国的公主,又怎会是侯府的小姐?」
啧啧。
真是母女情深。
沈央连忙打圆场:「姨母,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被这个贱人迷惑了。」
「我自然知晓。」
「放心吧阿央,那些她污蔑你的东西,都不会出现的。」
听了这话,沈央的面上才有了几分放心。
「姨母,你与我母后是好姐妹,又怎么可能会害她呢,萧允真是疯了,是萧允疯了,对不对?」
「是。」
「阿央,我们走吧,三日后,我看这丫头还怎么折腾。」
「好。」
沈央最后看了我一眼,才转身离开。

-10-
就连守卫的丫头,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我偶尔也能听到她们在议论我。
「要我说,这萧夫人确实看起来不像萧大人的母亲,哪有对别人孩子这么偏心的?」
「是呢,众人都拘在此处是不错,可萧夫人只顾着北院的萧公子和公主殿下,从未来看过萧大人一次。」
「我听说啊,那日公主摔倒了,萧夫人急得跟着什么似的,但听到萧大人即将被砍头,却眼睛都不眨一下。」
「怪不得萧大人认为萧夫人不是自己的母亲,是我我也会这般觉得。」
听完这些议论,曾经的一些记忆不禁浮上心头。
幼时,我才四五岁的年纪。
迷上了放风筝。
我小时候长得不高,与萧齐和沈央比,我是最矮的那个。
可我偏偏喜欢最大的风筝,也执意要放最大的风筝。
下人惯爱踩高捧低,看到我不受母亲喜欢,也就不对我尽心伺候。
我放风筝的时候,没有人在我身边。
风筝的线经常把我绊倒,我一个人扯着风筝,艰难地让它腾空ṭù₂。
而沈央便轻松许多。
有萧母的照顾,有萧齐的呵护,还有一群下人围着。
有次沈央的风筝撞倒了我好不容易放起来的风筝。
我与她跑着捡起风筝时,沈央被石子绊倒,便抓了我一把,让我也倒在了地上。
导致我的额前磕了一个小小的窟窿,流血不止。
我还未生气,沈央便哭着找萧母抱怨。
「姨母,萧允欺负我,萧允欺负我。」
萧母十分厌恶地看我一眼:「萧允,我平日里都是怎么跟你说的,让着公主,你看看你,哪有一点贵族的样子,小家子气。」
萧齐也有样学样,叉着腰数落:「让你欺负阿央姐,活该你摔倒了。」
她抱着沈央离去,未曾多看我一眼。
可我也只是个孩子。
我张着嘴哇哇大哭,血流进嘴里,却没有人来安慰我。
从那时起,我便明白,母亲不喜欢我,弟弟也更喜欢沈央公主。
为了让母亲喜欢我。
我只能去讨好沈央,附和沈央。
现在想想。
一味地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还真是傻。
我自嘲地笑了笑。
临睡前,我还不忘摸了摸额前的小疤痕,这么多年,我一直坚持用祛疤膏。
已经很淡了。
若是不仔细看,瞧不出来。
再有一段时间,就会彻底消失。

-11-
三日一晃而过。
正如萧母所说,嘉梧帝什么也没查到。
可就是什么都没查到,才蹊跷。
苦于没有证据,嘉梧帝的脸色,一直是青紫无比。
沈央哭红了眼睛:「父皇,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吧,儿臣的身份究竟还要被质疑多久?就因为萧允的一个梦,要让儿臣受这样大的委屈。
「若是母后泉下有知,该有多伤心。」
见自小疼爱的女儿哭成这样,说不动容,也是假的。
可发妻的死,绝非如此轻易。
嘉梧帝抬起的手又落下,到底是有了嫌隙。
萧母适时说道:「陛下,还请以皇室的威严为重。」
嘉梧帝看了我一眼,我始终目光淡淡、平静如水的模样。
「既如此……」
「陛下,金銮殿外萧大人的部下,带有一残疾女子,声称,是先皇后身边的贴身丫头春喜,说要见陛下,有话要说。」
一旁的公公禀告道。
萧母和沈央的脸色皆是一变。
萧母:「陛下,此人怕是萧允用来迷惑……」
沈央:「父皇,母后身边的宫女分明都已经死光了,春喜又是何人?你不能听信萧允的一面之词啊。」
与此同时,我终于出声,拱了拱手道:「是非如何,自由陛下定夺。」
嘉梧帝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眸亮起:「传!」
进来的那人说是残疾,还是有点简略。
春喜面圣,虽被换上了新的衣衫,可被打断的双腿,折断的双手,以及满Ṭű̂₎脸的可怖疤痕,谁能认出她,是春喜?
唯有一双眼眸,透着恨意和沧桑。
「你是春喜?」
嘉梧帝问道。
春喜,是先皇后从宫外带回来的,也是她唯一的娘家丫头。
当时,探子来报的消息,是春喜十六年前便身死在运河之中。
公公尖着嗓子:「陛下问话,为何不答?」
春喜摇了摇头,啊呀啊呜地发出几个声调。
众人才发现,春喜早就被毁了嗓子。
萧母强撑镇定,可眼底的一抹慌乱之色还是暴露了她的不安:
「你有何证据,证明你就是春喜?」
春喜不能说话,可从进来,便一直流泪,朝着嘉梧帝咚咚咚地磕头。她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布料陈旧,看得出,是十多年前的款式。
我提醒道:「公公,还不呈给陛下?」
萧母与沈央,此刻视线都死盯着这块帕子。
终于,那块帕子被送到了嘉梧帝的身边。
若是不仔细看,你不会想到,嘉梧帝的手指都在发颤。
这短暂的几十秒内。
在场的所有人,都有着自己的心思。
直到嘉梧帝ƭṻ³的一声怒吼,打破了寂静。
「放肆!
「楼明月,你竟敢谋害先皇后,你们楼家,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帕子上的字迹,就是先皇后亲手所写,你楼明月竟敢偷偷在她的保胎药里下梦苏草!」
所有太医都知晓,梦苏草是孕妇的大忌,经常使妇人一尸两命。
扑通!——
屋内人跪了一地。
萧母虽面青胆战,却依旧咬死不肯承认:「陛下,不可听这贱婢的片面之词,春喜明明在十六年前就已经掉入运河中死了,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沈央更是哭到崩溃:「父皇,儿臣从小在您身边长大,您怎么可能认不出儿臣。」
我慢悠悠道:「姑苏人擅水性,春喜会水,从运河中逃出,不算难事。
「春喜从运河中逃出后,便一直躲藏在宫中,想不到吧,她没有逃走,而是在宫中,过着苟且偷生的生活,过了十六年。
「为的,就是替先皇后报仇。」
「可这些证据,都是死物!」
萧母喊道,一双眼眸赤红,像是要凸出来。
嘉梧帝闭了闭眼,再睁开,已经是一片寒凉:「备水,朕倒要看看,朕的女儿,到底是谁。」
「是。」
话落,萧母已经瘫坐在地上。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知晓,完了,一切都完了。

-12-
沈央却依旧不肯认命,她趴在地上,疯叫哭闹着:「我不ŧüₜ要,我不要滴血,我是凤鸾国的公主,何人敢对我动手?!
「父皇,您当真就这般狠心?父皇,我是您的女儿啊!」
可不管她怎么哭。
帝王的心,终究不会软。
「验!」
一锤定音。
两颗血珠分离。
沈央,不是嘉梧帝的女儿。
而另一个碗里,我和嘉梧帝的血珠相接相溶。
看到这个结果。
沈央顿时不叫了,也不喊了。
大概是哀莫大于心死。
她一直默默地流泪,反复地问:「为什么,为什么……」
她咚的一声瘫在地上,只有萧母将她拉起来。
「阿央,阿央……」
可沈央却立刻将她推离身边,斥声道:「你别叫我!
「我的母后是白栩栩,我是嫡公主,你有什么资格这般叫我?!」
萧母拼命摇头,也哭着道:「阿央,我才是你的母亲,我护了你这么多年,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
「为何当年做了,就不做干净些!为什么?为什么?!」
她像是疯魔了般,不断地重复这句话。
嘉梧帝压ťų⁸着怒火,问道:「楼明月,栩栩待你如亲姐妹,你为何要害她?」
楼明月自嘲地笑了,恨意从眼眶中溢出:「为什么?你说呢,陛下?我不甘心,凭什么白栩栩一个县丞的女儿可以做皇后,而我,却只能被你许配给萧良一个区区侯爷!
「你知不知道他爱上了一个妓女,要娶一个妓女做平妻!我不肯,他便要削发为僧,逼我与一个妓女共事一夫!
「我楼明月也是相府的小姐,凭什么受此屈辱?凭什么?!
「你不肯纳我为妃,我自然也不会让你好过,我得不到的,一个乡野丫头,怎么配得到!」
嘉梧帝也没想到,原来一切的源头,是因为自己。
他没心思再看这场闹剧。
「拉下去。」
帝王冷淡地出声:「沈央, 顶替公主, 赐死。楼明月, 谋害先皇后,赐死。萧齐、萧良知情不报, 流放边疆。」
短短的几十个字,就已经定下了几人的命运。
我不喜不悲,只有大仇得报的释然。
我又摸了摸额前的那道疤,淡了,又淡了。
远方,初升的日光正好,透过窗,洒在金銮殿内, 一层又一层,兴许,会使人有些暖意。

-13-
接下来的几个月。
嘉梧帝一直在忙着清扫相府的势力。
由顶替公主这个导火索, 牵连出无数党争。
我不肯见萧母一面,也不肯见沈央一面。
旧的人, 就应停在我的记忆里。
而我, 要一直往前走。
……
嘉梧帝, 我这个名义上的父亲, 问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补偿。
我站在高楼上, 望着楼下步履匆匆的百姓。
人来人往, 行人匆匆。
所有人都在为凤鸾国的强大付出。
女主亦不该被当成货物般,随意地拿去填补暂时的缺空。
「父皇,儿臣唯愿, 凤鸾国的女子,永不和亲。」
我说出了我的心愿。
凤鸾国兵强马壮, 可不是养着做摆设的。
女子可以入朝为官, 是我的母后提出的。
如今,永不牺牲女子, 就由我来提出吧。
嘉梧帝愣了愣,良久, 才淡淡地应声:「好,朕依你。不过,你究竟是如何知晓皇后是你的生身母亲。」
我朝远处望了望, 笑道:「不是说了吗?做梦,做梦梦见的,想来, 我母后还是心疼我的。」
上辈子做灵魂时看到的一切。
都如愿在今生实现。
前世种种。
怎么不算南柯一梦呢?

-14-
后来,萧齐终于体会到了以慷他人之慨的滋味。
因为匈奴在半路上拦截了流放的队伍。
男女不论。
皆可充作军妓。
此消息传来时。
我正在为凤鸾国的百姓们传递女子生育时的要点。
只是略微点了点头, 算是知晓。
梦苏草虽未被彻底销毁。
但每一个受孕的女子,都应有识得它的能力。
我只希望, 世间再也没有女子, 被一棵小小的草药,害得家破人亡。
微风吹拂,帷帽下, 我额前的秀发被吹起一角。
我的贴身侍女惊喜道:「公主,那枚小小的疤痕不见了。」
我一愣,伸手摸了摸那处。
果然, 光滑平整,好似从未受伤。
我也笑了笑:「嗯,伤好了。」
全文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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