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穷的那一年。
一位开着迈巴赫的大哥想买我的猫。
我一把抓住大哥的手。
眼含热泪:「猫十万,我免费。」
-1-
我和我的猫互相嫌弃。
它嫌我穷。
我嫌它胖。
夜里我睡得正香,它一屁股坐在我头上。
我差点退出地球这个群聊。
想要短时间内快速减重。
从一百斤减到二两,只需要一辆猫。
为了让它减肥,我每天不辞辛苦地下楼遛猫。
我辛辛苦苦把它从楼下拖下来。
没有猫条诱惑,逆子动都不动。
我和它两两相望,唯余失望。
我试图和它讲道理:「猫条没有了,昨晚都被你偷吃了。」
逆子不为所动。
为了让它减肥,我扣了一半猫粮。
谁知道,它趁夜偷吃。
早上起来,我看着满地猫条残骸,恨不得把猫扔了。
我自己吃拼好饭,给它吃十块一只的猫条。
逆子一顿就给我吃完了!
僵持半晌,路边突然停下一辆车。
黑色的,车标长得像粽子。
车主是个四十多岁,穿得西装笔挺的大哥。
一下车就径直朝我走来。
他没有看我,视线放在我的猫身上。
「你这猫卖不?」
我一把将逆子捞进怀里:「猫不卖。」
虽说逆子不听话,但我也不会轻易把它卖出去的。
大哥脸色为难地看向车:「妹子,我家少爷真的很喜欢这猫,你出个价,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
少爷?
我管他少爷小姐的。
新中国没有奴隶!
我紧紧抱着猫,眼神防备:「我就不是那种卖子求荣的人!」
任大哥磨破嘴皮,我头摇得像拨浪鼓。
立场坚定:「不卖就是不卖。」
-2-
直到,一对遛弯的小情侣路过。
男生看着车惊呼:「我去,好帅的迈巴赫!」
我大惊,这才发现那粽子车标是迈巴赫!
没办法,我们穷鬼对豪车的理解,只有奔驰、奥迪、宝马。
迈巴赫听过。
没见过。
见过,也认不出来。
再次回头,看着大哥恳切的脸。
我稍稍松开紧抱逆子的手。
逆子茫然抬头看我:「喵?」
我摸着逆子的脑袋,叹了口气。
不能怪我,我也是太穷了。
「大哥,真卖不了,不是钱的事。」
开玩笑,我都没坐过迈巴赫。
还能让逆子先我一步?
大哥神情颓丧:「少爷好不容易有个感兴趣的,医生也说,养点小动物才能更好治疗。」
我狐疑地看向车。
车窗遮挡了一半,依稀可见坐在后排的男人脸色苍白。
坐在豪车中,眉眼低垂,颇有一副忧郁美男的姿态。
我看着猫,看了看大哥。
一把握住大哥的手。
大哥被我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得直缩手。
说话也带着颤音:「怎……怎么了……」
我满眼真诚的看向大哥:「猫十万,我免费!」
大哥变了脸色:「妹子,现在是法治社会,你……」
我瞬间垮脸:「我的意思是,你少爷这毛病,我比猫治得好。」
想当年,小小的Ṱų₌老子因为话太多,被老师调去和一个自闭症孩子当同桌。
愣是给人家唠成轻度。
战绩可查。
-3-
大哥被我一顿天花乱坠的自卖自夸唬得晕头转向。
将信将疑地看着我:「妹子,你说得是真的?少爷这病,国内外心理医生都没能治好,你能有把握?」
我瞅着那位少爷还没我当年小同桌自闭。
当即拍了拍胸口,给大哥打包票:「放心吧,我有经验!」
大哥得了我的保证,朝着迈巴赫走过去,低声和少爷说了什么。
少爷朝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大哥当即兴奋地朝我比了个 OK。
「妹子,少爷同意让你试试了。」
我搓手:「工资方面……」
大哥大手一挥:「这你不用担心,咱们少爷有的是钱!」
我兴奋得直拍手。
大哥话音一转:「但是……」
「但是啥?」
大哥有些为难:「少爷这病,身边离不开人,你最好能住过来。」
我当啥事呢,有啥为难的。
不就是贴身丫鬟。
我当即就点头同意了。
大哥又把视线放在猫身上:「那它……」
我一把塞进大哥怀里:「无需多言。」
笑话,都有我了,还需要什么猫?
少爷财大气粗,我和逆子双双找到归宿。
卖与不卖,没啥区别。
不过是换个篮子装鸡蛋。
-4-
大哥希望我能尽快上岗。
当面给我转了十万块,当我的试岗费。
钱到位,我人到位。
当晚,我就从拥挤的合租房搬进了大别墅。
看着庄园一样富丽堂皇的院子。
不争气的眼泪从嘴角缓缓流下。
一楼是保姆房,少爷一个人住在二楼。
虽说是保姆房,也比我的出租屋宽敞,里头还有独立卫浴和独立衣帽间。
这是我穷了二十多年不敢想的。
我刚要把行李搬进去,就被大哥殷切地拦住了。
他朝我竖起大拇指:「妹子,你可真有本事,少爷主动开口要你住他旁边。」
我懵了,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人最怕突如其来的厚爱。
我心里不太踏实,小声和大哥打听。
「少爷不会有什么怪癖吧?」
大哥挥了挥手:「少爷就是不爱说话,也不太爱活着。」
「……」
不太爱活着。
这是什么话?
总不能半夜在我门口上吊吧?
脑子里各种猜测。
但钱都已经进我口袋了。
到嘴的肉哪有吐出来的道理?
我忐忑地住进二楼。
整个走廊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刚推开门,房间里就站着一个人。
-5-
少爷安静站在落地窗前,一动不动。
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抱着逆子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该说些什么的时候。
逆子突然从我怀里挣脱出来。
一扭一扭地朝着少爷走过去。
我刚想去逮它。
就看见逆子柔弱无骨地倒在少爷脚边。
翻着肚皮,夹着嗓子「喵呜喵呜」叫个不停。
一派勾栏式样。ţůₔ
少爷的目光被它吸引,眼睫微颤。
死猫,还和老母亲竞争上岗了。
我赶紧凑过去:「少爷要不要摸摸它?」
少爷愣了愣,有些犹豫。
我蹲下身,揉了揉逆子的头。
语气带着诱惑:「手感很好,少爷要不要试试?」
大概是逆子肥美的身体太过诱人。
少爷思考了很久,缓缓蹲下身。
我将逆子捧到他手边:「少爷摸摸它,它会很开心的。」
少爷抬手,在我殷切的目光中,放在我的头上。
「……」
猫愣了。
我也愣了。
不过很快我就释然了。
都是出来打工的,摸猫头还是摸我头没啥区别。
给钱就行。
-6-
夜里,我躺在舒适柔软的床垫上。
看着银行卡又上涨了的余额。
抱着逆子亲了又亲。
兴奋得睡不着。
果然,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前面二十年,我穷困潦倒。
距离我遇见大哥和少爷没超过八个小时。
就已经赚到十五万了!
大哥还痛哭流涕,感恩戴德。
「妹子,哥真没看错你!你果然是神医!」
我越想越高兴。
翻来覆去睡不着。
窗外,窸窸窣窣开始下雨。
门外,敲门声轻轻响起。
我朝着外面喊了一声:「谁啊?」țṻⁱ
可惜没人回答。
打开门,就看见抱着枕头的少爷。
他穿着丝质睡衣,露出精致的锁骨。
头发柔软地垂在额头上。
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眼眸很黑,氤氲着水色,眼尾泛红。
少爷是个长得不错的成年男性。
我竟觉得他像无家可归的可怜小狗。
无辜的,无害的,让人提不起提防心思。
他移开视线,眼眸低垂,手指无意识抓紧怀中的枕头。
逆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朝着少爷扑过去。
在他腿边直蹭。
谄媚得叫我目瞪口呆。
我不甘落后,忙将少爷请进房间。
服务意识总不能比猫差吧。
少爷好像很紧张。
端正地坐在沙发上,眼神时不时投向我。
不论逆子怎么勾引都不为所动。
我转身去倒水时。
少爷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别走。」
-7-
我有些诧异。
他抿着唇:「不要走。」
少爷很少说话,清润的嗓音微微有些哑。
声音意外的好听。
让我生出一种在语音厅干过十年的错觉。
很适合唱发牌。
我赶紧将这种屌丝念头甩出脑子。
忙安抚他:「放心吧,我不会走的。」
我很缺钱。
少爷给得实在太多了。
赚够之前,我这个贴身丫鬟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没办法,我们穷鬼就是容易忘本。
得到我的保证,少爷才稍稍放松些。
但眼神始终没从我身上移开。
他虽然不爱说话,但愿意听我说话。
哪怕我说了一堆废话。
说到最后,我都有些犯困。
直打张口。
少爷也不为难我,让我先睡。
我看着他的枕头,陡然清醒:「少爷打算和我一起睡?」
这话有歧义。
说出口我才觉得不妥。
少爷却是一副坦然,将枕头放在沙发上。
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并不合适。
我试图和他解释:「少爷,男女有别,要不,你回房间睡?」
他摇头,躺在沙发上。
闭上眼睛,假装听不见。
我也不再纠结:「好吧,那你睡床上,沙发不舒服。」
世上哪有少爷睡榻,我睡床的道理。
我已经坦然接受自己是贴身丫鬟的事实了。
拿那么多钱,再伺候不好少爷,我都觉得有些昧了良心。
少爷轻轻开口:「你睡。」
既然少爷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好再推辞。
-8-
少爷身上有种淡淡的死感。
但问题不大,还算听话。
我为他制订了一套方案。
简而言之,多走、多看、多说话。
想当初,我那位自闭的小同桌就和他一个死出。
在心里建起高墙,将自己困在围墙之中,不让任何人触碰。
很可惜,遇到我这种社牛。
他不爱出门,我就算背,也要把他背出门。
我拽着少爷到处玩。
白天去菜市场讨价还价,晚上去公园跳广场舞。
哪里人多往哪钻。
少爷浑身带着抗拒。
却还是在做好心理建设后,默默跟上。
综合下来,我发现去法院旁听效果最好。
八卦对人类的吸引是与生俱来的。
少爷从一开始的,每天挤牙膏一样吐两个字。
到后面的和我唠白天看到的八卦感想。
很大的进步了。
大哥恨不得把我供起来。
抓着我的手,眼泛泪光:「很久没见到少爷这么开心了,上一次还是……」
第一句很符合我对管家的刻板印象了。
戛然而止的第二句,让我摸不到头脑。
大哥很怕我追问,忙给我画饼。
「小程妹子,好好干,好处大大的有!」
想到我日益丰盈的口袋,我斗志满满。
「我不会辜负组织的信任!」
但他下一句,我瞬间泄气。
「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陪少爷回老宅的事,我就可以放心交给你了。」
-9-
我没过过富贵日子,没见过世面。
对豪门的一切理解都停留在小说和电视剧上。
听到老宅,脑海中闪过无数Ŧū₃抓马情节。
还是不免有些发怵。
下意识摆手拒绝:「我就算了吧……」
转头就看见少爷漂亮的眼睛中满是失落。
我默默叹了口气:「少爷想让我一起吗?」
他眼中带着希冀:「你陪陪我,好吗?」
我实在拒绝不了。
他给得实在太多了。
见我同意。
大哥二话不说,大手一挥就招呼人上门帮我改造。
我当即摇头拒绝。
大哥在我身上打量一番,不太赞同。
「妹子,咱咋说都是大户人家,你陪在少爷身边,平时就算了,你打扮得寒碜点也不碍事。可回老宅的话,妹子你现在这样子就有点掉少爷面子了。也不是哥说你,钱也没少给你,咋那么抠门?一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
当丫鬟这段时间,我赚了很多钱。
但对我来说,还远远不够。
我是真的缺钱。
大哥拍了拍我的肩膀:「妹子,你放心,这钱咱走公账。」
我摇头:「我的意思是,出去买。既然是陪少爷一起,代表少爷的面子,少爷应该很乐意帮我挑选吧?」
少爷眼眸黑亮。
乖巧点头的样子更像小狗了。
-10-
肉眼可见的,少爷兴致很好。
陪女生逛街买衣服这件事,他没有半点不耐烦。
也提不出半点意见。
不管我穿啥,他都点头说好看。
听得多了,我开始质疑:「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少爷有些茫然,无辜抬眼:「没有敷衍,你穿的,都好看。」
我换了句话问:「你喜欢哪件?」
他耳朵红得能滴血,声音也轻了许多。
「是你穿,都喜欢。」
少爷长得好,说这话时,神色认真。
心尖好像被羽毛扫了一下,有点痒。
我还没仔细琢磨这究竟是什么感觉时。
店门被推开,店里进来一对男女。
男人长得人模狗样,只是瞧着实在不像什么正经人。
他搂着怀里的女人,在看到少爷时,吹了个口哨。
「呦,这不是我的好弟弟吗?怎么舍得出来见人了?」
少爷看到许季青,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没有搭理他。
许季青毫无自知之明,绕到我面前。
将我上下打量一番。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都这么多年了,口味没变啊!这个瞧着比关琪漂亮点。」
少爷听到关琪这个名字,才有了些情绪。
「滚。」
许季青有意无意将视线放在我身上。
倏然,笑了,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我懂。」
少爷挡住他的视线,拉着我离开:「我们换一家店。」
「都是男人,哥懂你,哥就不打扰你了。」
许季青哈哈大笑了几声,转身带着怀里的女人离开。
他刚走没多久。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刺耳的声音。
「程俏真的是你!杀人犯的女儿也配过好日子?如果不是你,我的女儿也不会死!你就该一命抵一命!」
柳虹被店员拦在门口,面色狰狞,指着我破口大骂。
围观的人听到她的话,对着我指指点点。
身体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中。
清冽的雪松香让我莫名觉得安心。
他说:「别怕,程俏。」
-11-
爸爸是消防员。
七年前,老小区因为保险丝老化着了火。
爸爸下班回家后,火已经烧得很严重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冲进火场,救出了睡着的我。
而柳虹的女儿却死在那场大火中。
她看着爸爸只救出了我,对着他又打又骂。
「你不是消防员吗!为什么不救我的女儿?消防员只救自己的孩子就不管别人的孩子了吗?你这种自私的人也配当消防员?」
她歇斯底里地大喊。
完全听不到周围人的解释声音。
她不管她家烧得实在太严重,仅凭爸爸一个人进不去。
她也记不得,起火时,她只带走了儿子。
她将女儿的死全部怪在爸爸身上。
始终认为,爸爸是为了救我才没有救她女儿。
在柳虹眼中,爸爸和我都是害死她女儿的杀人犯。
她陷入一场无法自拔的疯狂中。
每天都去爸爸的单位闹事。
去妈妈的病房辱骂。
爸爸是一个过分善良的人。
他同情柳虹失去了女儿,也自责自己没有救出她。
太善良的人注定不会快乐。
我眼睁睁地看着,爸爸从一个乐观开朗的中年人。
变得颓废,消极。
直到他为了救一个女孩牺牲在火场。
我知道,那一刻禁锢他的内疚才算解开。
-12-
少爷动作轻柔地帮我拭去眼泪。
眼中是化不开的心疼。
「可这一切都不是你们的错,不是吗?」
他越这么说,我心里越是难受。
是啊,不该是我们的错。
可别人提起时,还是会阴阳怪气地附上一句。
「那怎么办,自己孩子不救还能救别人的?」
我的眼泪越擦越多。
少爷有些手足无措。
他摸了摸我的头顶:「你说,摸摸头会开心的。」
听到这,我忍不住笑出声:「那是说猫。」
他又是一阵茫然,耳尖红红,声音也小了下来。
「我以为你也会开心。」
心口有些酸,那种说不清的情绪再度涌上来。
「明明应该是我让你开心,怎么反过来的?」
他眸色认真:「你开心,我就开心。」
心里那种不解,逐渐放大。
我们认识明明没多久,他为什么要在乎我的情绪。
就像一开始。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害怕我离开。
我这么想,也是这么问的。
少爷抿了抿唇,眉眼低垂,显得有些失落。
「你原来是不记得我了。」
我记忆中没有这么有钱的人。
不然,我不该记不住的。
突然,我想起了关琪。
总不能我是她的替身吧?
少爷认真地看着我:「我叫许蓁然,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我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13-
是医院的电话。
妈妈的病情又恶化了,必须手术。
手术费要一百万。
这段时间我在许蓁然身上赚了不少。
离一百万还有一些距离。
但妈妈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实在有些为难。
我其实并没有绝对把握能治好许蓁然。
和大哥夸下海口。
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为了治妈妈的病,房子卖了,还和亲戚借了很多钱。
干了两年的工作惨遭裁员。
毕业生多如牛毛,工作变成了稀缺物。
整整半个月,投出的简历如同石沉大海。
眼看着要到交房租的日子,房东还涨了二百的租金。
实在捉襟见肘。
我都已经做好了和逆子一起流浪的准备了。
好在,老天爷还把我当孙子。
让我遇到许蓁然这个冤大头。
短短两个月,我说是贴身丫鬟,但也没做什么。
我在他身上捞了很多钱,多得让我不踏实。
现在我真没办法开口和他预支工资。
许蓁然看出我的纠结,主动开口。
「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他将一张黑卡塞进我手心。
「你可不可以当我女朋友?」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我有些错愕。
「假扮我的女朋友。」
他长呼一口气:「这些年爷爷一直很担心我的病,我想请你假扮我的女朋友,让老人家安心。」
他说这话可能看出了我的窘迫。
也可能真的想让老人家安心。
或者两者都有。
我还是同意了。
即使不是假扮,我也会同意。
我真的很需要钱。
-14-
交了手术费,我将黑卡还给许蓁然。
大哥有些感慨:「小程妹子,哥真的没看错你,你果然和别的女人不一样,不像……」
「不像谁?」
他突然止住了声音。
朝着自己嘴巴打了一下:「死嘴,什么都说!」
我疑惑地看着他:「哥,你说不像谁?」
大哥捂着嘴:「妹子,不是哥不告诉你,是真不行。少爷他……」
我立刻明白了:「你说的那个人,是关琪吗?」
他疯狂摇头:「真不是,少爷的病吧,有些复杂,主要豪门,继承权啥的,你也懂吧?」
大哥模模糊糊的话,我拼凑出一个事实。
少爷的病是因为继承权导致的。
世子之争向来如此。
那关琪,又是谁?
大哥说漏了两次,纵我再怎么诈,也诈不出来了。
最后只叹气说:「妹子,听哥的,关琪这女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打听了。」
我心里隐约有个猜想。
我可能真的是关琪的替身。
但又如何呢?
我只是来赚钱的。
抱着又圆润些的逆子狠狠吸了一口。
将心里那些旖旎按下。
陪少爷回老宅吃饭时。
我特地换上新买的裙子。
少爷看到我时,眼睛都亮了。
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
看得出来很满意了。
大哥忙不迭给我比手势:钱不会少的。
-15-
许家老宅是民国时期的公馆,可见底蕴深厚。
我跟在少爷身边,眼睛不敢多看。
生怕给他丢脸。
许蓁然一进门就被管家请到书房。
老爷子在等他,有话要和他说。
我被安排去花园逛逛。
许家老宅的花园修葺得很漂亮。
花朵娇艳,争相开放。
我坐在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
脑子一直紧绷的弦也得到了放松。
「呦,这不是那位替身小姐吗?」
秋千被一只手捉住,强行停止了晃动。
我转头,看见的便是许季青那张人模狗样的脸。
他朝我靠近,眼神放肆在我身上打量。
「又见面了,替身小姐。」
我站起身,和他拉开距离。
「怕我?替身小姐,我可不是坏人。」
他嘴角噙着笑。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拿谁的钱,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他丝毫不在意我的抗拒,自顾自地说着话。
「替身小姐知道自己是关琪的替身吗?我瞧你上次的模样,应该不知道吧。」
我反问:「重要吗?」
许季青挑了挑眉:「别嘴硬了,许蓁然的病就是因为关琪而起的,究竟付出多少感情,才能把他伤成这样呢?」
我大概是一个很好的演员。
笑容自若:「那都是过去了,他现在爱的是我就够了。」
许季青嗤笑:「替身小姐,自己骗自己没意思。周六晚上他会去和关琪约会,你觉得见了正主,你这个替身还能有位置吗?」
-16-
我脸上没有表情,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暴露了我的心思。
这些日子的相处。
不可避免地,我对他生出了其他心思。
嘴上骗自己不在乎。
可心底的酸涩感却怎么都挥之不去。
我转头就要走,却被许季青一把拽住了。
他的手指摩挲着我的手腕:「我要是你,就会聪明一点,换个人跟。」
我甩开他的手:「许先生太过关注别人的事了,还有。」
我朝他咧嘴一笑,笑得恶劣:「你牙上有菜,挺恶心的。」
许季青脸色稍变,忙掏出手机要看。
许蓁然找来时,看见的就是许季青气急败坏的大吼。
「你骗我!」
我翻了个白眼:「许蓁然,你堂哥好蠢。」
他点头,看向许季青时语气微冷:「确实。」
我没去问许蓁然替身的事。
关琪这个名字,就像一根木刺卡在肉里。
越想忽略,却越能感觉到刺痛。
饭桌上,许蓁然一直照顾我。
连鱼肉都把刺挑干净才放进我碗里。
我心里微微触动,很快又想明白了。
他这样的少爷,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
说到底,还是因为我现在是他名义上的女友。
老爷子看到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恋爱,生活,才能放心。
-17-
老宅回来后,许蓁然就开始忙了起来。
每天早出晚归。
他用不上我照顾,我也闲了下来。
索性泡在医院照顾妈妈。
只有天黑才会回来。
房间的小沙发已经变成逆子的地盘了。
明明一开始,和他睡在一个房间时,我还会不习惯。
现在,他不在,我还是不习惯。
我睡得越来越迟。
寂静的夜里,听见隔壁房间房锁转动的声音。
会隐隐有些失落。
那颗深埋心底的种子。
还是没有按捺住。
它在贫瘠的心口肆意生长。
我一遍一遍告诫自己,我们只是雇佣关系。
骗得了别人,怎么骗得了自己?
心口的悸动,旖旎的幻想,是我无法掩盖的。
我真的动心了。
可想到大哥说起关琪欲言又止的神情。
我又有些望而却步。
许季青可能是在挑拨离间。
可关琪这个名字,横亘在心口。
上不去,下不来。
周六晚上,许蓁然没有回来。
我心里各种揣测不安。
一夜未眠。
白天去医院时,也有些恍惚。
没注意,不小心撞到了人。
我很轻易认出了她。
关琪。
-18-
她抬起墨镜,在我脸上打量:「是挺像我的。」
话语中是藏不住的优越感。
关琪和我长得有七分相似。
她更成熟,有气质。
我和她说了抱歉,就要离开。
却被她拦住了。
关琪踩着细高跟,居高临下地睨着我。
「听说,许蓁然找了一个我的赝品,现在看来,赝品就是赝品。」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有兴趣把自己比作商品,不要带上我。」
她嗤笑一声:「小妹妹,你以为许蓁然将你留在身边是为了什么?姐姐劝你早点离开,给自己留点尊严。」
我没有理睬她,转身就走。
还没到病房,便听见一片吵嚷声。
房门口围了许多人。
我从人群挤进去。
浑身发冷。
柳虹尖锐的声音刺穿耳膜。
「大家评评理啊!我的女儿死了,为什么杀人犯的家人还能过得这么好!就应该一命抵一命!给我的女儿偿命!」
妈妈脸色苍白,捂着心口,额头冷汗直流。
当初,我们就是为了躲开柳虹才搬的家。
为什么,她总是阴魂不散。
我按响护士铃。
冷眼看着柳虹撕心裂肺地哭喊。
拨打了报警电话。
好在警察来得很快。
柳虹骚扰我和妈妈,以及造谣生事。
被拘留是少不了的。
她被带走时,嘴里还喊着。
「你爸虚伪至极,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的女儿怎么会死!都是你们害的!」
「柳虹,你说我爸爸害死了你的女儿。她到底怎么死的你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
爸爸一直说,她也是苦命人,所以对她诸多忍耐避让。
但她闹到妈妈面前,我没办法再忍下去。
-19-
妈妈被柳虹闹得情绪起伏太大。
我不放心,就没有再回别墅。
白天的事,乱糟糟地塞在脑子里。
我只觉得身心俱疲。
许蓁然来得时候,我并没有发现。
直到他坐在我身边。
我们沉默地坐在走廊的排椅上。
谁都没有说话。
许久,我终于下定决心,和他提出离开。
我承认,看到关琪让我自惭形愧了。
我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在意。
明知他有喜欢的人,还厚着脸皮贴上去。
许蓁然可以正常交流,工作。
有没有我都无所谓了。
在他身上我也捞了很多钱。
还清了外债,也足够妈妈的治疗费。
我也没有借口留下来。
许蓁然听到我要辞职,眉头微皱。
「你不要孩子了?」
我被这句话砸得头脑发懵:「什么孩子?」
「你的半挂。」
我:「……」
好了,我知道逆子有些过于圆润了。
沉默片刻,我继续开口。
「我早就卖给你了。」
当初,我为了十万卖了逆子。
我自己过得不好,总不能让小猫跟着我吃苦吧。
许蓁然语气有些无奈:「我以为那是你的治疗费。」
「我也没做什么。」
-20-
他轻声开口:「那丢下它,你舍得吗?」
我没有回答。
许蓁然继续道:「逆子只是一只流浪猫,你最没钱的时候,还是选择养了它,还养得这么好,你真的舍得丢下它吗?」
我的确舍不得。
在我最难熬的时候,是逆子陪着我。
我总觉得我对不住它。
跟着我一起过苦日子。
许蓁然叹了口气:「程俏,你可不可以听我好好给你说。」
他拉着我的手,半跪在我面前。
「程俏,你说你不记得我,我真的很失落。你觉得你什么都没做,我并不认可。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安心。」
我不解:「可为什么呢?」
许蓁然垂眸:「我曾在心中建起高墙,有一个人不管不顾地闯了进来,告诉我,这是违章建筑。」
年少时,许蓁然因为太信任看着自己长大的保姆。
被骗绑架,遭受折磨。
绑匪将他关进笼子里。
想让他像狗一样,被驯服。
那段记忆太过黑暗,许蓁然每次回想,都会自心底生出战栗。Ŧū́⁹
自那之后,他就变了。
好像失去了调动情绪的能力。
兀自封锁内心。
变得沉默,不爱与人接触。
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提起兴趣。
变成一副失去灵魂的躯壳。
直到,他遇见了一个少女。
不管不顾地闯进他的世界。
哪怕他搭理她,她也会自言自语地说给他听。
他不愿意出门,她就将他背出家门。
强行将自我封锁的许蓁然拉出小黑屋。
他开始期待。
期待见到她,期待她的聒噪,期待她强硬地拉着他走出家门。
-21-
可他的月光只是短暂地照在他身上。
少女一言不发地消失了。
太突然了。
他已经习惯了有她的日子。
她的消失,让生出期待的许蓁然开始不知所措。
他又缩回了墙壁后。
直到,某天,他得到了她的消息。
许蓁然鼓起勇气,推开了门。
想要去寻找她。
却发现,虽然长得很像,但那不是她。
关琪用那张七分像的脸。
一步步地,像当年的保姆一样,又一次骗了他。
更巧的是,关琪是那个保姆的女儿。
她的妈妈被关了进去。
所以,她要为妈妈报仇。
保姆只是一个替死鬼。
幕后黑手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大伯再怎么混账,老爷子还是没办法割舍血脉亲情。
关琪用当年的方式再一ṱŭ̀ₜ次折磨他。
心底的阴影像深渊中长出的手,不断拉着他下坠。
在即将沦陷时,许蓁然脑海里浮现的是那张明媚的脸。
放过关琪,是许蓁然的意思。
因为她实在是运气好,长了一张像她的脸。
许蓁然将脸放在我手心:「她从来不是我的月光,你才是。」
我在许蓁然脸上看了又看。
这张精致的脸终于和模糊记忆中的自闭症小同桌重合。
年少那段记忆太过糟糕。
我贫瘠的语言无法确切地形容那段回忆的灰暗。
沉闷的,喘不过气的。
我被困在一场名为亲人离去的漫长潮湿中。
大脑选择性遗忘,才让我得以喘息。
-23-
许蓁然接住我的眼泪,眼中带着祈求。
「不要抗拒我,好吗?」
我抬手,摸了摸许蓁然的头顶。
柔软的发丝划过指尖。
「这样,你会不会开心点?」
他抬头。
黑亮的眸子中倒映着两个小小的我。
许蓁然:
程俏问我,那天那么黑,我是怎么认出她的。
她并不知道。
在重逢的街头,心跳比我更先认出她。
-1-
我想靠近她,又胆怯被拒绝。
看着她怀里的猫,我生出了嫉妒。
让管家去买下它。
令我惊喜的是,她听到我有病,竟然主动提出想要帮我治病。
国内外颇负甚名的医生都没办法看好的病。
只有她是解药。
我在心中暗自窃喜。
哪怕我清楚地知道,她是为了钱。
还好, 我有钱。
可以留住她。
-2-
我克制不住地想要靠近她。
让她住在我隔壁, 企图离她近一些。
夜里下了一场雨。
和她消失前那夜一样的雨。
我开始惶恐,会不会这场雨后, 她又要消失。
终究是没克制住。
我敲开了她的门。
人总是贪心不够的。
一开始,我只是期待看到她。
后来,我想靠近。
想要永远,想要月光独照我。
可我畏惧。
畏惧她会看出我内心的不堪。
我丑恶的嫉妒, 贪婪。
好在,她从未发觉过。
-3-
太过安逸的时光让人恍惚。
直到遇见了许季青,大伯的儿子。
一个讨厌的人。
利益让他将我视作眼中钉。
保姆是大伯指使的。
为了许季青。
如他们所愿, 我的心不堪一击。
再也不会成为他的阻碍。
看见我逐渐恢复正常,他慌了。
又开始故技重施。
他们运气真好。
一张模糊的, 肖似程俏的侧脸照片。
足够我为之疯狂。
我又一次踏入他们的陷阱。
他们以为关琪可以将我彻底送进黑暗。
却不懂。
在失去最重要的人时,看着赝品的脸,也能让我抓到一丝安心。
许季青看向程俏时, 我就知道他没有放弃。
那种粘腻的, 令人作呕的目光。
怎么配看我的月亮。
心里生出史无前例的懊悔。
我应该让他消失的。
-4-
许季青用似是而非的话挑拨。
我忐忑不安,怕她误会。
又期盼她能因我生出别的情绪。
很可惜, 她没有。
直到遇见了柳虹。
她很难过。
我想安慰她。
第一次恨自己词不达意,没办法减轻她的痛苦。
她不开心, 我也不开心。
她问我,Ťû₅ 为什么。
我想告诉她,她是我的月光,是我的救赎。
我永远不会背叛她。
我将是她最虔诚的信徒。
-5-
可她不记得我。
很难过, 但是没关系。
只要她还在, 我能看见,就好了。
她需要钱, 很多钱。
我看出了她的为难。
她不想要我的钱, 她说, 她什么都没做。
可她不明ṭú⁾白。
她只要站在那, 就足够了。
我的病, 只有她是解药。
可我怕唐突她, 吓到她。
所以,我提出了假女友,让她心安。
但如果可以, 我更希望是真的。
没关系, 假的也很好。
我可以拥有片刻名正言顺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6-
我知道许季青不安好心。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毁掉我珍视的幸福。
一而再, 再而三。
令人厌烦。
我决定从根源解决。
老爷子因为亲情羁绊无法割舍。
可一个可以带领家族更上一层楼的继承人。
和失望透顶的血脉。
他总要选择一个。
他包庇过一次, 对我总有愧疚。
这件事很轻易就能达成。
只不过需要一个契机。
关琪就是那颗推动的齿轮。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关琪是许季青的人。
所以, 我让人将她引了回来。
-7-
可这个女人实在恶劣。
竟然找到程俏, 告诉她说什么可笑的替身。
柳虹也是她带来的。
真是烦人。
-8-
我撕开自己最不堪的内心。
想让她看见。
我祈求月光可以再次怜惜我。
大概我运气实在好。
我的月亮,真的愿意垂怜。
-9-
关琪有一句没说错。
有了正品,赝品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我痛恨自己因为心软放过她。
所以, 她应该去她该去的地方。
和她最亲爱的妈妈团聚。
-10-
老爷子老了。
很多事,他没办法掌控。
比如,让大伯和许季青得到该有的惩罚。
他们被送去国外。
只不过,国外那么乱。
他们没有钱会怎样。
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了。
【月光与信徒】
程俏并不是不记得许蓁然。
当初自闭症的小同桌, 乖巧又听话。
只是,她习惯性叫他小乖。
许蓁然想,小乖会比逆子更讨她喜欢。
猫怎么比得上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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