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狐

我是个狐狸精,最爱找书生谈情说爱。
可书生中看不中用,不到一刻钟便偃旗息鼓。
我还没变脸,他先提起了裤子。
「今日是最后一次,我已有了心上人,也答应了她此生不会纳妾,你以后莫要再来寻我了。」
这可不由他说了算。
我情热难耐,只想将人按在地上榨个干净。
眼前却突然出现了黑色字幕:
【你个贪吃的色狐狸,书生不行,你敢不敢回头看看夫子!】
【小情侣真是没道德,跑来人家小屋私会,他还得蹲在窗外给你们守着,ẗů⁼回回憋得快爆炸,等人走了自己再忙活一夜,真是受老罪了。】
【就是说啊,看把我们夫子憋的,赶紧好好补偿他!我们夫子虽然年纪大了点,可身强体壮,足足有八块腹肌呢,别说一刻钟了,一个时辰都行!】
我猛地缩回爪子,急不可耐开口:
「快走快走快走!」

-1-
我眯着眼睛刚进入状态,陆砚便匆匆结束,提着裤子准备起身。
快得让我以为他是不是得了什么疾病,用他们凡人的话怎么说来着……
不、不举?
我刻意娇了嗓子,软软糯糯地唤他:「陆郎,这才一刻钟……」
我伸腿去勾他的腰,滑腻的肌肤挨挨蹭蹭,哪个男人都受不了这样的撩拨。
陆砚却没像平日里那样兽性大发,扑上来又与我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反而用力推开我的腿,不耐烦地起身。
此刻的他已经穿好裤子,正弯腰去拿散落在地上的中衣。
我眯了眯眼睛,发现他原本精瘦的腹部,不知何时,堆了两层赘肉。
有点难看。
「今日是最后一次了。」
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从外到里把我浇了个透彻。
只余下腹邪火难以扑灭。
「什、什么……」
陆砚回过身,脸上早已没了初见时对我的痴迷,只剩下轻蔑与厌恶。
我精心设计的姿势在他看来不过是一盘吃够了的肉菜,如今只剩下腻烦。
「听不明白我说的话吗?今日是最后一次,我已有了心上人,也答应了她此生不会纳妾,你以后莫要再来寻我了。」
「她不日就会来书院求学,若是被她撞见,定要伤心……」
他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我却只觉得是蚊子嗡嗡。
陆砚有了心上人,又与我何干?
我一只狐狸精,他一个凡人书生,难道还想有个什么以后不成?
露水情缘,几夜夫妻罢了,怎的就不能让人好好快活一番。
唉,也是我年纪小,才两百来岁,轻易便被族中的前辈骗了。
他们都说书生好,可真正尝过了才知道中看不中用。
一两次满足不了我,起码得七八次。
就算陆砚年轻气盛,也受不了我夜夜如此索求。
我早就发觉他精力下滑,却只以为是书院学业繁忙,晚上我又搅得他睡不好觉。
正寻思要不要寻一些天材地宝给他补补,可他扭头就同我说今日是最后一次。
腹中的邪火把我的理智烧得残存无几,我管他有没有心上人,今天我就要把他摁在这里榨个干净,不然不准走人!
我背在后面的手刚幻化出狐爪,忽地就看见眼前出现黑色字幕:
【你个贪吃的色狐狸,书生不行,你敢不敢回头看看夫子!】
【小情侣真是没道德,跑来人家小屋私会,他还得蹲在窗外给你们守着,回回憋得快爆炸,等人走了自己再忙活一夜,真是受老罪了。】
【就是说啊,看把我们夫子憋的,赶紧好好补偿他!我们夫子虽然年纪大了点,可身强体壮,足足有八块腹肌呢,别说一刻钟了,一个时辰都行!】
这些奇怪的字幕在说什么?
他们说的夫子又是哪个?
我记得书院里的夫子大都上了年纪,唯一一个年轻些的便是盛夫子,平日主抓书院纪律,动不动就冷下脸要罚学生板子。
陆砚最怕的是就是他。
不过,身强体壮?
八块腹肌?
一个时辰?
猛地收回爪子,挽留的话在嘴边硬生生拐了个急转弯。
「快走快走快走!」

-2-
陆砚衣服都不穿了,直接愣在原地。
「沈梨初,你什么意思?」
还没等我再开口,他便恍然大悟,又得意起来。
「你莫不是醋了,故意说的气话?」
「也罢,我知你对我情深义重,但你要明白,你不过区区商户之女,怎么能和京城里的天上月相比?」
「但若你乖乖的,等来日我高中,就买座小院好生养着你,只要不让她发现ṱù⁷,也算是给你一个归宿。」
听着这一堆废话,我不耐地翻了个白眼。
我只是随口说自己父母双亡,幸亏家中早年行商攒下不小家资,如今只想找个良人托付终身。
他竟然一句话不落全信了。
二话不说就和我勾搭成奸。
可他也真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每次都要我主动溜进书院来与他幽会,还要拿点银钱给他。
我也一一忍了。
洁身自好的书生,总比小倌馆里的干净。
可现在,他这唯一的优点也没了。
什么世家小姐心上人,怕不是嫌弃我这个商户女出身不够,自个人攀上高枝了。
但我此刻无所谓得很。
只是不耐摆手,让他赶紧离开。
我还得好好琢磨琢磨那个盛夫子呢。
还没等我想明白,那黑色的字幕又刷了起来。
【狐狸宝宝不是爱渣男爱得死去活来吗?而且现在这个紧要关头,陆砚这个养胃男根本没有喂饱小狐狸,怎么还往外赶人呢?】
【大概是被伤透了心吧,碰上这么一个渣男,要我我也赶啊,可怜我们小狐狸,第一次爱人就被渣得明明白白,唉,情路坎坷啊。】
【哎哎哎,夫子就在外头呢,渣男的渣言渣语全被他听见了,气得差点跳出来直接一拳把人送走!这时候小狐狸要是哭两声,夫子怕是要疯……】
狐狸眼滴溜溜一转,我拿起轻薄如纱的披帛,学着前辈们教的法子开始唱念做打起来。
「读书负心人,满腹经纶却忘恩,真乃世间最可笑之辈……可怜我失心又失身,没了清白还遭人厌弃,不如死~了~干~净……」
语调幽幽,说不出的婉转凄凉,像极了伤心欲绝的痴情女子。
当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我清了清嗓子,还想继续发挥,可下一秒竹门便「砰」的一声被人踹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三两下冲了进来,拦腰抱起站在椅子上作势要悬梁自尽的我。
坚实的臂膀轻轻一捞,就把我稳稳圈在怀里。
我的手不自觉往他前胸一按。
「呀——」
好弹!
如此好胸,要是靠上去,真不知道会有多享受。
黑字诚不欺狐。
我躲在来人怀中,不自觉露出痴迷神色。
却听见头顶的男声清凌凌开口:
「我这竹屋太小,可没有横梁能供你上吊。」

-3-
什……什么?
我惊诧抬头,正对上一张含怒的俊脸。
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却冷峭含霜,嘴唇轻抿,漠然生怒,实在有些唬人。
「……」
我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心里有些后悔。
这般冷漠古板的夫子,当真爱慕于我?夜夜梦中都是我?
我怎么不信呢。
「天底下被负心薄幸的混账辜负的人何其多,怎么偏你最忠贞?一不如意就要自戕?难道真以为一哭二闹三上吊就能把他哄回来?」
「我且告诉你,今日是新学子入书院的日子,那陆砚早迫不及待去见他那心上人了。」
「跑着去的,一步都没有回头!」
我还在犹豫,盛梵月却先开了口,声音泠泠,偏叫我听出一股子醋意。
放在我身上的手也始终没有挪开。
掌心炙热的温度传来,烫得我身体发软。
却也让我瞬间信心大增,这人当真爱慕我呢!
我在男人怀中直起身子,展颜一笑,像是喝醉了那般娇艳欲滴,指腹划过男人坚毅的下颚线,微微上挑。
红唇开合,说出的话却让人脸红心跳。
「教出陆砚这般负心薄幸,毁人清白的混账,可都是夫子的错呢。」
「要我不自戕,夫子合该赔我一个郎君?」
「不如,夫子把自己……」
话还没说完,我就被扔到了床上。
清冷的竹香味包裹住我。
「初初,是想要我把自己赔给你吗?」
我猛地打了个激灵,他……为何会知晓我的姓名?
【我去!夫子他 A 上去了!他终于 A 上去了!】
【这一声初初真的叫得低哑沉迷,感觉耳朵怀孕了……】
【小狐狸赶紧想起来啊!想起来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见得夫子!】
他们说……我以前就见过盛梵月?
怎么可能……我一点记忆都没有……
男人的压迫感太强,竟然让我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刚刚没有消下去的邪火越烧越旺,让我情不自禁地靠近盛梵月,难耐地伸出腿,紧紧勾住他的窄腰,一个翻身,重新掌握了主动权。
腰带被扯下,繁复但图案简约的白底绿竹长袍散开,露出下面大片苍白的胸膛。
指尖从男人喉结处下滑,在锁骨处打转,又急不可耐向下而去。
「夫子,可认识小女子?」
声音又娇又媚,让身下的躯体一紧。
「自然认识。」
男人低笑,抓住我作乱的手,在我不满嘤咛时又奖励我一个深吻。
「这一个月来,你同陆砚在竹屋偷欢……就没有想过,这间屋子的主人,另有其人?」
「初初,你用了我的屋子,是不是也该赔偿我呢。」
「莫要再念着陆砚了,唤我的名字……」
「盛梵月。」

-4-
我呼吸一滞,被盛梵月抓住时机,直驱而入。
他的吻技比陆砚好太多。
我几乎要喘不上气。
在区区凡人手中节节败退,真是丢尽了我们狐狸精一族的脸。
终究是我见识短浅,误以为凡人男子都与陆砚一样好骗且废物。
今日遇见了盛梵月,才知道什么叫棋逢对手,进退维谷。
他比陆砚强上太多。
像是淋入篝火的柴油,又像是拯救口渴之人的那一汪泉水。
扑灭下腹邪火的同时,将我的理智撞得支离破碎。
我像一艘漂泊在大海上的小舟,迎着狂风暴雨,在海浪之上摇摆不定。
稍有不慎,便会舟毁人亡。
可偏偏,盛梵月是那操控海浪之人。
他将我送上浪头的顶点,却又在下一秒撤离,放纵我直直下坠。
在我尖叫出声,忍不住双手双腿都攀附上他时,又溅起一片浪花稳稳托住我。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月亮已然挂上柳梢,这场闹剧才堪堪结束。
我悔得泪如雨下,打湿了身下的床单。
眼角还挂着泪珠,累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好险,得亏我是个成熟的狐狸精,不然就要在盛梵月面前露出耳朵尾巴了。
他真的好坏!太坏了!
竟然数着我来竹屋的次数,要我补偿他!
可我真不知道着竹屋是有主的啊。
书院里人多事杂,若想偷欢,只能找个隐蔽的地方。
我化为原型在书院里面溜溜达达,最终选定了这临湖的偏僻竹屋。
幽静又安全,也像有人居住。
我观察了三天,确定这里人迹罕至,就将陆砚勾了过来。
实在没想到,这竹屋的主人竟然会是盛梵月。
【嘿嘿嘿被抓住了吧小狐狸,虽然狐狸宝宝每次完事都会用法术把东西恢复原位,但还是学艺不ŧŭ̀₆精,很快就被夫子发现了蛛丝马迹。】
【是啊是啊,夫子在门口蹲了很久,想看看到底是哪个调皮捣蛋的学子私自闯入,没想到等来一对野鸳鸯。】
【小狐狸忘了吧,自己的法术不能洗床单被褥,每一次都跟发大水似的把床弄得湿漉漉的,还得夫子替你俩洗床单!】
我恍然忆起,偶尔有几次走得匆忙,只是单纯用法术整理了床铺恢复原样。
根本没想到,上面还沾染了不该有的东西。
可是,我记得第二天再来竹屋,床铺依旧松软干净。
难道……
像他这样的夫子,真的会……亲手去洗床单被褥吗?

-5-
我拉住了盛梵月的衣角,故作凶狠地仰起头,「这屋子里的床铺被褥,不会都是你……你在更换吧……」
盛梵月轻抚我背部的手一顿,俯身靠近我。
宽大的衣袍下,方才被我抓挠的苍白胸膛一览无余。
若是继续往下……停,不能再往下了。
他似笑非笑开口:「你猜?」
「每次都湿了个透,想不发现也难吧。」
这不就变相承认是他处理掉了吗!
我气鼓鼓地想去挠他,半空中的黑色字幕疯狂滚动:
【床单去了哪里还需要问吗?当然是被这个老闷骚带回家洗干净藏起来了啊!】
【楼上的,什么叫藏?明明都用坏好几张了,夫子今天过来,不就是继续替小狐狸收拾烂摊子,顺便奖励自己的吗?你们是没见过夫子团着床单遮遮掩掩的样子,真的太好笑了。】
【啧啧啧,小狐狸也是吃上好的了。居居可是男人的第二张脸,陆砚上面那张脸看着斯文君子,下面这张ƭūₗ实在不咋行,我们夫子就不一样了啊,能天天让小狐狸吃撑!】
【有顿顿饱的山珍海味,再稀罕有上顿没下顿的清粥小菜就是纯犯贱了,小狐狸还等什么,赶紧去抱夫子的大腿啊!】
这话倒是真的,有了盛梵月,谁还能想起陆砚那个银样镴枪头。
可我该怎么开口呢。
就算是狐狸精,我也是有自尊的啊,上赶着也太跌份儿了。
我还在思索该怎么把盛梵月留下长期使用,他却先开口了。
炽热的互相喷洒在我耳侧,引起一阵阵颤栗。
他说:「初初,与我回家可好?」

-6-
盛梵月恨不得当场把我抱回家。
但被我坚定地拒绝了。
我得先回家收拾一下东西。
衣裳首饰、胭脂水粉,这些我可不信盛梵月家里会有。
温存一夜,次日一早我便飞速窜回自己开的胭脂铺,着手开始打包东西。
店里的掌柜还以为我准备关了铺子跑路了。
她着急忙慌地向我汇报这个月赚了多少银子,努力证明这铺子是个下金蛋的母鸡,千万不能关了。
我不耐烦地摆摆手回复她,没想关铺子,只是我以后不住在店里了。
我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傻狐狸,能不知道银子有多重要?
还指望着这胭脂铺子日进斗金呢。
一想到以往给陆砚花的银子,我就肉疼得嘶嘶吸气。
败家爷们儿,床上不行也就算了,还花老娘的银子。
等下次瞧见,定要让他把从我这儿拿走的银子全吐回来。
「不好啦,掌柜的!」
在前头忙活的姑娘急匆匆地跑过来,见我也在,连忙往我眼前凑。
「老板,陆公子又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位姑娘,指名道姓要您做的那款醉江南!」
「您也知道,醉江南只给试用,不卖的,可他非要!还拿了好多新胭脂,又不给钱,只说记您账上,这个月都第几次了……」
我冷笑一声。
真是给他脸了。
都撕破脸了,还敢带着人上门,还记我的账?
怎么,他和他的心上人还要我出钱养着不成!
我一把掀开门帘,张嘴就是一阵阴阳怪气,「我说哪家的大少爷讨好心上人要买醉江南,结果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还想记我的账?」
「您和我什么关系啊,来买东西还能平白无故记老板的账,这是做什么白日梦呢?!」
陆砚显然没想到我竟然会对他恶语相向,一时间呆愣在原地,脸色涨得通红。
手中的胭脂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缓了好久,撇下他身边的女子,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一把把我拉到了角落。
恶狠狠道:「不就是两盒胭脂,我拿了就拿了。」
「沈梨初,我警告你,若你还想留在我身边,就乖乖听话,你的就是我的,这有什么差别?」
我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扬声道:「谁都知道我青云阁出品的胭脂价比黄金,你一来就狮子大张口拿走十盒不说,还想点名要醉江南,甚至还不付钱!」
我故意在「不付钱」三个字上加了重音,引得其他店内女子纷纷侧目,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眼中满是鄙夷。
不仅如此,半空中的字幕也疯了:
【我靠,小狐狸这是在干嘛?当众给陆砚下马威?她不是最喜欢陆砚吗?再说了,她一个狐狸精,人人喊打的,陆砚可是将来的探花郎!】
【楼上的,陆渣渣都这么对待小狐狸了,还想小狐狸给他好脸色?不把他子孙根踹断就不错了!Ŧū⁼】
【要我说还不是小狐狸攀上了夫子这根高枝?若是没有后盾,你赌她还敢这样和陆砚说话不?】
【拜托,小狐狸这身份不差吧?世间稀有的灵狐,开的胭脂铺日进斗金,陆砚呢?陆砚有什么,他屁都没有!】
【你们别吵啦!要吵出去吵!】
……
陆砚快被我的蛮横态度气疯了,死死捏着我的手腕低吼:「你到底在闹什么?若嫣可是三品高官的嫡女,你拿什么同她比?」
我从未想过自己和谁比。
只想狠狠痛打陆砚这张惹人生厌的脸。
从前是我太天真,刚进入人间就撞见人模狗样的陆砚。
狐狸多情,我只想和他快活几年,他需要银子,我也大大方方给他,钱货两讫,两不相欠。
可我没想到,他拿了钱却无法满足我,甚至还想让我做他的外室,供他肆意取乐。
凡人,怎么都这么爱做白日梦?
我正想开口嘲讽陆砚,却不曾想,旁边的苏若嫣抢先发难。
「小翠。」
她一声令下,身边的侍女急步向我冲来,高高扬起手就是一巴掌。

-7-
变故发生得太快,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苏若嫣却神色平常。
甚至婢女小翠扇完我的脸,还学着她主子,装模作样掏出帕子仔细擦了擦手,又把帕子扔在地上踩了好几脚。
开口便是讥讽:「一个低贱的商女,也敢在我们小姐面前大呼小叫?」
……
我都要气笑了,什么官家嫡女,这么颠倒黑白不辨是非,还要不要脸!
我气得横眉冷竖,可刚刚还脸色阴鹜的陆砚缺眉开眼笑,走过去执起苏若嫣的手,讨好地放在自己的胸口。
「若嫣,跟一商户女置什么气?」
「本来是想着我与这商户女有几分交情,特此来这儿给你挑两盒胭脂,让她长长脸面,却惹得你这般生气,实在不值当。」
苏若眼姣好的面容上满是鄙夷,抽回自己的手,看似指责,语气却满是高傲。
「阿砚你也真是的,你将来可是要考状元的,同商户女打什么交道,还要我来给她长脸面?还是说……」
她似乎意识到什么,视线不停地在我和陆砚之间游移。
「你这般为她着想,难道是和她有些什么……」
「怎么会!」
陆砚立马矢口否认:「一个低贱的商户女,我会看得上这种人?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苏若嫣这才缓和了脸色。
再看向我时,神色轻蔑。
「你说得对,不过是区区商户女,竟敢对本小姐大呼小叫。」
「本小姐一句话,就能让你的铺子开不下去!」
「来人!今儿就把这青云阁给我砸了!」
【我的天,渣男贱女发什么疯?买东西不给钱,被小狐狸骂了就恼羞成怒了?】
【小狐狸快跑啊,苏若嫣的爹是从三品,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真的可以把你折腾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好烦仗势欺人,我真的没空陪女配闹了。】
我自己当然跑得掉,只要我回归山林,哪里不是我的去处?
可其他人怎么办?
慌乱间我看见掌柜帮工们齐齐跪在地上,恳求苏若嫣手下留情。
我好心收留她们在胭脂铺子里做活维持生计,若这家店被砸了,她们又要无处可去了。
我咬着牙,大脑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
陆砚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只要你现在给若嫣下跪磕头,再把那些胭脂方子统统献上,这次我们就不跟你计较了,这青云阁你也能继续开下去……」
不计较个鬼!
我似乎听见了自己理智崩塌的声音。
我真的忍无可忍了。
哪怕今天不能善了,我也要把陆砚这张嘴撕烂!
背在身后的手即将幻化出利爪。
可下一秒,一道清冷却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
「谁要砸了青云阁?」

-8-
盛梵月缓步走进青云阁,一开口就镇住了所有人。
就算只是身着简单的青衣素袍,他的一举一动也尽显贵气。
不等我喊人,苏若嫣抢先惊呼出声:「安王殿下,你不是云游天下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安王?
我怔怔地看着盛梵月,突然有点不敢吭声了。
他不是书院夫子吗?
怎么又变成安王了?
陆砚原本就怵盛梵月,现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更是讷讷不敢言,甚至躲到了苏若嫣身后。
可苏若嫣却不同,她的脸色突然露出娇羞之色,大着胆子上前靠近盛梵月,娇滴滴开口:
「殿下,这青云阁的老板对臣女出言不逊,臣女只想小小教训她一番,没想到竟让王爷屈尊降贵至此……」
我奇怪地看了苏若嫣一眼,她以为,盛梵月是为她来的?
盛梵月「唔」了一声,算是应答。
忽地抬头看向我,冷峻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温柔,轻声问我:「初初,本王想听你说。」
「初初?盛夫子、不是,安王殿下叫你初初?」
陆砚满脸震惊,难以置信的质问劈头盖脸向我砸来。
我却懒得理他。
之前是没靠山,只是靠自己,现在靠山来了。
关键是靠山强得不是一点半点,那我还哪里能忍?
气鼓鼓地指着陆砚和苏若嫣,向盛梵月告状:「陆砚带着她来青云阁买胭脂,拿了十几盒还不肯给钱,非要记我的账上,哪有上店铺买东西记老板账上的,这不是明抢吗?」
苏若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下意识出声反驳:「不是不付钱!只是记——」
「记老板账上」这种说法实在匪夷所思,她也知道说不出口。
她爹虽然是三品官,但为人古板,不会敛财,没那么多银子供她挥霍。
青云阁的胭脂虽好,却价值不菲,她也买不起那么多。
还不是陆砚说的和老板有交情,只管随便拿就是了。
她起了贪心,又想着书院山脚不过是个偏远小镇,用她爹的身份压一压,也没人敢闹大。
却不曾想安王在此,还把她抓了个现形。
思来想去,把自己整了个大红脸。
盛梵月背着手,终于正眼瞧了苏若嫣一眼。
「本王倒是要写信问问苏侍郎,怎得如此亏待自己女儿,连买胭脂的钱都拿不出来。」
苏若嫣又气又羞,眼泪珠子像断了线一般往下掉,直接跑了出去。
「还有你——」
盛梵月的眼刀最终还是落在陆砚身上。
「身为书院学子,朝三暮四,三心二意,整日只想着攀高枝,真是不知所谓!」
「既无心读书,便去寻院长自请离去吧。」
「以后莫要以书院学子自居!」
陆砚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完全不敢反驳,最后只能颤着腿便要告退。
盛梵月懒得理他,只是向我伸出手。
「有人来铺子里闹事,怎么也不同我说一声?」
「万一真伤到你了怎么办?」
我有些懵,就陆砚那弱不禁风的模样,能伤得了我?
但我知道,现在就该顺着盛梵月的话往下接。
我双手攥着他的手指,讨好地摇晃,仍旧嘟着嘴:「这不是回来收拾一下东西……谁知道会碰到两个不长眼的人。」
「收拾……东西?」
陆砚停住了脚步,梗着脖子缓缓扭过头。
「初初,你……要去哪里?」
我得意地瞥了他一眼,直接钻进了盛梵月的怀抱,紧紧搂着他的腰。
双臂刚触及那有力健壮的腰肢,就不由想起昨夜月影摇曳的场景,这腰可真是有劲儿,一发力就让我连连求饶。
……停,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还没到晚上呢。
盛梵月轻笑一声,任由我就这么挂在他身上,往外面的马车走去。
「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们这就回家吧。」
我没来得及顾上陆砚五彩斑斓的脸色,心思全被那句「回家」吸引了过去。
「什——」
盛梵月将我抱进马车,身后抵上柔软舒适的矮榻,宽度不亚于一张床。
男人欺身而上,浓郁的竹香味牢牢包裹住我,让我几乎沉迷。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初初。」
「你跑不掉了。」

-9-
盛梵月本是当今圣上的弟弟,早年战功赫赫,拼尽全力辅佐皇帝登基。
后来却厌倦了权力争夺,开始寄情山水,甚至跑来这山间书院做了个小Ṭū́⁽小夫子。
可只要他想,他随时都能做回安王,行使自己的无上权力。
盛梵月一声吩咐,书院就以品行不断为由驱逐了陆砚。
还有刚刚进入书院的苏若嫣,直接被他遣送回京,甚至派人当面质问苏侍郎教女不严,与陌生男子私相授受。
苏侍郎差点气昏过去,直接罚了苏若嫣跪祠堂,还亲手行了加法。
勒令她不许再与陆砚往来。
苏若嫣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让苏侍郎回转心意。
这些都是身边的侍女说给我听的。
自从跟着盛梵月住进了他的别院,别院里所有人就都一口一个「王妃」的叫我。
我有些无助地挠了挠脑袋。
盛梵月是很好没错啦,可我只想和他做露水夫妻,最多一起快活几年,可没打算真嫁给他,和他绑死了啊!
毕竟我可是狐狸精啊,又不可能真和他白头偕老。
我心里烦闷得厉害,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和盛梵月说。
总不能跟他说,对不起,我是狐妖,只是和你玩玩而已。
那多伤人啊。
我不想盛梵月伤心。
也有些……舍不得他。
可还等我想出办法,意外又发生了。
有一天,顶上的黑色字幕突然又活跃起来。
【我真服了,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小狐狸的身份被发现了!】
【就是说啊,现在外面都在传,说安王被狐狸精迷住了心神,还说他被吸干精气,已经病入膏肓,马上要死了……】
【病入膏肓?还能不能再离谱一点,这狗男人简直不要更生龙活虎好嘛,天天晚上都要折腾,狐狸精都扛不住!】
【糟了!皇上下旨要见小狐狸了!】
我心中一惊。
皇帝想见我?
我不想见他,当即就想要逃跑,可盛梵月似乎发现了我的心思,把我拦了下来。
「初初,相信我好不好?我会保护好你。」
对上他那双充满坚定与恳求的眼睛。
我沉默了许久,终究是妥协了。
我只相信他这一次。
若是他负我,我也有把握能逃出来。
只是没有想到。
皇帝的御书房内,竟然还有另外一个人。
蓬头垢面的陆砚。

-10-
陆砚一见到我,就跟疯了似的,拼命挣脱了禁军的控制。
猛地向我冲来。
「去死吧狐妖!」
我来不及后退,只感觉吸入了奇怪的粉末。
刹那间,头顶身后一沉。
我的耳朵和尾巴跑了出来。
陆砚被压在地上,癫狂大笑:「陛下!我说了!我说了!她就是祸国殃民的狐妖!」
「快杀了她!!」
我缓缓放下手,无意识抖了抖耳朵。
迷茫地去看盛梵月。
从他沉静的眸中,我瞧见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狐耳狐尾,还有出现在面庞上的妖纹。
要跑吗?
我突然有些胆怯。
不想去赌盛梵月对我的真心。
在我忍不住后退的时候,我的手腕被轻轻捉住。
「皇弟,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威严的皇帝坐在上位,脸色平静如水。
没有慌张,也没有惊恐,仿佛稳操胜券。
只是旁边的禁军,早已把刀枪对准了我。
只要我有下一步动作,他们就会冲上来把我就地斩杀。
他们只是凡人,哪里知道我的本事。
只要我想,他们挡不住我一招。
可我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看着盛梵月。
我说过的,只会相信他一次。
盛梵月冲我轻轻一笑,然后端端正正跪在地上,抬头看向皇帝,神色平静而怀念。
「陛下,你可曾记得,臣弟十六岁就上了战场,一直打到二十三岁才班师回朝,期间大大小小,经历过无数过危机。」
「十八岁那年,臣弟更是险些回不来。」
皇帝忽地沉了脸色,有些不忍。
「朕记得,那次你失踪了三天三夜,士兵最终在溪流下游找到了你。」
「是。」
他捧起我的脸,温柔缱绻。
「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我那时候是醒着的。」
「是你把我从河里面拉了出来,还找来了草药为我治疗伤口。」
「我一直到都知道你的存在,你不是什么狐妖,而是护国灵狐。」
我傻了。
这什么情况?
【哎呀我真受不了了!看起来小狐狸还没想起来,那我就直接说了!】
【小狐狸那会跑到西南去找自己姐姐玩,结果那会王爷刚好率兵平叛西南,却遭人暗算,险些吃了败仗,身负重伤逃进山林中,和部下走散了。】
【小ṱű₃狐狸心善,见王爷还有一丝气息,不忍放着不管,找来草药果子,养了他三天,确定没事了才跑掉的。】
【跑之前还来了一发,嫌弃王爷不持久活还Ţůₑ烂,我的小祖宗,那会人还病着呢,全是你自己动,还怪上人家了!】
……
啊?
是他?
那个被我拿了第一次的愣头青?
原来……他那会是有意识,是醒着的。
难怪盛梵月知道我的名字。
那也是我的第一次来着。
我刚化成人形, 对男人产生了好奇,本就打算找个人尝尝鲜。
正好救下了他, 他又长得不错,就干脆直接上了。
只是刚完事, 姐姐便过来找我了。
她们护我护得紧, 不想让我过早接触人类男子, 怕我被骗。
我赶忙跑出去引开姐姐, 这才抛下了盛梵月。
却没想到, 他竟然记到了现在。
愣神之际, 面前的盛梵月再度开口:
「若是没有她, 臣弟或许早就死在了西南。」
「那次回来之后,臣弟只跟您说有只狐狸救了臣弟,您当时一时兴起, 就封了她做护国灵狐。」
「皇兄, 她不是狐妖, 是您亲封的护国灵狐,是我心心念念十五年之人!」
陆砚傻了, 我也傻了。
我这就……护国灵狐了?

-11-
最后陆砚被带下去, 关进大牢,择日处斩。
理由就是暗害护国灵狐。
而我一点事情都没有,怎么进的皇宫就怎么出的皇宫。
等我回过神来, 已经在出京城的马车上了。
精怪对于世人来说还是不太能接受, 皇帝决定让盛梵月带着我出去游历一圈大好河山, 等流言平息了再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盛梵月一语成谶,我和他走到哪里, 都能造福一方。
西北大旱三月, 我们一去,当天就下了大雨。
江南有瘟疫横行,我们一去,立刻就找出了病因, 救下了大量百姓。
一时间,百姓们都认为我们俩是天上神仙转世。
盛梵月却将功名全部记在了我头上。
皇帝顺势而为,揭开了我护国灵狐的身份。
让我能光明正大地同盛梵月在一起。
一时间, 国内兴起了供奉狐仙的风气。
而我的那些小辈们也不是忘恩负义之徒,只要有人愿意给他们上供, 他们也愿意帮凡人解决一些小事。
就连皇帝都得了一些难以采摘的天材地宝, 延年益寿不是梦。
恍惚回神,我发现那些黑色字幕似乎很久都没有出现了。
他们就像这个世界的过客, 冲进来提点了我一番,又毫不留恋地离开。
虽然有点点惋惜,我还没来得及向他们道谢。
若不是他们,我可能就会与盛梵月错过。
「在想什么?」
小雪中,盛梵月踏雪而来。
由于我的存在,他都不用狐裘了,改用兔毛制成的大氅。
外面天寒地冻,屋内却烧着地龙,温暖如春。
他解下大氅,过来揽我的腰。
却发现腰带宽松,一扯就开。
「嗯?在屋内不穿衣服,还敢开着窗?」
「就不怕生病?」
我笑盈盈勾着他滚去床上,习惯性吻上他的唇。
「是你说的, 在护国灵狐身边,没有霉运。」
「我不会生病, 也会保护你不会生病。」
盛梵月哑然失笑。
「还没吃饭呢, 就这么迫不及待?」
「不想吃饭。」
我一个用力,反守为攻,骑在他的腰上。
指尖顺着修长的脖子寸寸往下。
「想吃你。」
外面枝头冰雪落下。
盖住了屋内的一室春光。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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