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湘湘

替嫁第三年,我收到了金主给的尾款。
我决定麻溜地死遁!
这个死气沉沉的侯府,老娘真的是待够了!
死遁前,我决定创飞整个侯府。
婆母给我立规矩,不让我吃饭。
我掀翻整个桌子,大吼道:「老虔婆,看看咱们谁先饿死!」
妾室作妖,诬陷我推倒她。
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她推进池塘,哈哈大笑:「对对对,是老娘推的你!」
阴狠小叔子威胁我,要把我调戏他的事情公之于众。
我一个耳光扇在他脸上,笑眯眯地说道:「去啊,告诉你那个病秧子大哥,我不光想调戏你,还想撕烂你的衣服,让你跪在地上求饶。」

-1-
师父总说我这人贪财好色,胆小如鼠,是个泥塑的金刚,难成大事。
可是鼠鼠我啊,偏偏还真就做了一件大事!
我今日让侯府老夫人开眼了!
我掀翻饭桌以后,老夫人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满地的饭菜,处于失语状态。
老夫人活了这么多年,估计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发疯。
她居然比我还慌,不知道如何应对。
老夫人看向我,语无伦次地说道:「你莫不是饿疯了,只不过让你一顿饭不吃,就发狂。」
去你爹的一顿不吃!
这三年来,老夫人总喜欢在吃饭的时候挑我的刺。
不是嫌我吃得太快,就是嫌我吃得太慢。
然后罚我站在边上,侍奉她吃饭。
她知不知道!对于一个吃货来说,这是一种多大的折磨。
我忍了三年,终于能掀翻饭桌了!
我朝她冷笑一声,讥讽道:「我看你是在这深宅大院憋疯了,一顿饭都有无数规矩,难怪你那个病秧子儿子不愿意跟你一起吃。」
老夫人听到以后,皱着眉看着我说道:「又在说疯话。」
她要让人押我去祠堂罚跪,我一拳一个撂倒,大摇大摆Ṫų₁地走出去。
回去的路上,遇到侯爷的妾室柳弦月。
我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故意跌倒,柔弱地哭起来。
我直接揪着她的头发,把她一脚踹进了湖里。
一向柔弱无助的柳弦月,在湖里游得比鱼还快。
她迅速地爬上岸,动作快得像一阵旋风,哪还有半点扶风弱柳的模样。
丫鬟们都没来得及下去救,她就爬上来了。
一时间,呼喊的丫鬟们面面相觑。
柳弦月尴尬的抠着土,恨不得挖个地洞原地消失。
我朝她翻了个白眼儿!
早就知道这货是装的。
我有一晚外出,看到她在街头的小摊上啃烤羊腿,吃的满嘴是油,那叫一个香。
谁家柔弱可欺的妾室,一顿能吃一根烤羊腿啊。从那天起,我就知道她是装出来的。
自从我替嫁到侯府,侯爷这个青梅竹马的小妾就总是诬陷我。
那个早晚会死,却迟迟不死的病侯爷每次都不站在我这边。
每次我趁着他睡着,都爬起来对着他的脸扇空气。
在侯府这三年,我怕掉马,整天装贤良,扮淑女,吃尽苦头。
正是应了那句话,钱难挣,屎难吃。
现在银子到手,这牛马老娘不当了!
谁再敢给我看脸色,我就给她点颜色看看。
我去厨房拿了满满一食盒的糕点,哼着小曲去了偏院看我的大美人。
老侯爷唯有一个庶子,叫程妄之。
他可是我在这个死气沉沉的侯府,唯一的一点乐趣。

-2-
三年前我拿了一大笔银子替嫁到侯府。
成婚当晚,侯爷病重无法拜堂。
当时是程妄之代替兄长,跟我行礼。
可是无辜的我不知道啊!
到了洞房花烛夜,我掀了盖头,就看见程妄之坐在我身边。
姐妹们!真的惊为天人啊!
他穿着一身红色婚服,像一团燃烧的野火。
肌肤莹白如玉,容貌极其艳丽,牡丹见了都自觉逊色三分。
一双眼睛生得尤其好,淡淡的琥珀色。
冷淡美人真致命啊!
我行走江湖多年,遇见的都是糙汉子,哪里见过这样的细糠。
当场就咕咚吞了一下口水。
他扭头看我,抿了抿嘴不说话。
侯爷嘛,肯定很矜持啊。
我没有按捺住色心,主动上手扒他的衣服。
「侯爷,别怕,我会温柔点的。」
我将他推在床上,一口咬住了他的嘴唇。
那叫一个软啊!
凉凉的,像是夏日的冰镇甜瓜。
可是身后却传来一个煞风景的声音。
对方温和礼貌地说道:「夫人,可否先从舍弟身上下来。」
我一扭头,我的正牌夫君程鹤雪就站在床边。
我看看他的脸,当真应了那句话,君子如玉,风度翩翩。
一身素净的青色衣裳,硬是让程鹤雪穿出了十分贵气。
他一看就是钟鸣Ţũ̂ₒ鼎食之家养出的贵公子,通身气度不凡,让人不敢直视。
我斜视了他许久,默默地把手从程妄之的裤裆里拿了出来。
程妄之已经站了起来。
他瞪了我一眼,狠狠擦了擦嘴唇,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我咂摸一下嘴,看着留下的程鹤雪。
行吧,走了弟弟,来了哥哥,不亏。
唉,可惜,我想得太美。
程鹤雪病得厉害,每日都要吃药静养,根本不跟我同房。
我一想到往后要独守空房,寂寞度日。
实在没忍住,把魔爪伸向了偏院里的程妄之。
当然,我也没放弃程鹤雪,锲而不舍地勾搭着。
不管他有没有上钩,我都不亏。
嘻嘻。

-3-
程妄之坐在窗前看书,燥热的午后,到处都是蝉鸣声。
别人都昏昏欲睡,偷懒打盹。
他倒是一日比一日勤奋,还耐得住性子看书。
我把食盒放在桌上,坐在他腿上,伸手摸了摸他的腹肌。
我不满地说道:「怎么又瘦了?我不是跟厨房说过了吗,不许克扣你的饭菜。」
程妄之不被老夫人待见,孤身住在偏院,连个伺候的丫鬟小厮都没有。
侯府的人都是看碟下菜,总是故意忘记给他送饭。
程妄之推开我,低头整理着被我揪乱的衣服。
呵,又犯神经了!
我才懒得理他。
自从程妄之这颗小白菜被我玷污后,他总是一面挣扎一面沉沦。
青天白日的,他又道德心作祟,不肯让我亲近。
我这人虽然平时吝啬,但是对待程妄之这样的美人,可是很舍得投入的。
他穿的衣服、用的笔墨纸砚,都是我偷程鹤雪的。
反正我那个便宜夫君东西那么多,少一样两样他都不会发现。
我拿了一个香甜的蜜桃,躺在院中的树下,闭着眼睛幻想美好未来。
我跟着师父这个道士在江湖坑蒙拐骗多年,整日风餐露宿。
现在有了这笔银子,终于可以安稳度日了。
师父总说我八字轻,容易招灾。
他费尽心思化解我的厄运,没想到我还是为了银钱偷跑去替嫁了。
唉,回了江南以后,我一定要跟师父他老人家好好请罪。
桃子啃了一半,被人拿走。
我一睁眼,程妄之站在我面前。
他换了我前日拿给他的衣裳,这料子轻薄透气,程鹤雪穿上有种禁欲感。
可是程妄之穿嘛……
我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
他烦躁地扯了扯衣领,几乎将那半个桃子捏烂了。
半晌,程妄之才低声说道:「你再去帮我找几本书。」
他说了几个名字,我都记下了,点点头。
程妄之别扭得很,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定性为交易。
每次我来找他,他不提点条件为难我,就舍不下身段亲近我。
他将捏烂的桃子丢掉,洗了洗手,从食盒里拿出糕点喂我吃。
我吃着吃着,在他手上咬了一口。
程妄之终究没有忍住,俯身凑过来吻我。
边上的桃花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落下几片叶子。
蝉鸣声渐渐小了。
不知何时,天阴了下来,眼看着要落雨。
程妄之站起来,嘴唇绯红。
他轻轻喘息着,低声说:「去房中。」
风中,他的发丝有点凌乱。
我欣赏着他艳丽又动人的容颜,施施然起身。
我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温和地说道:「从明日起,我就不再来了。你要什么东西,给我留纸条就好。我瞧见了,便会遣人给你送来。」
程妄之盯着我看,他的表情阴沉沉的,忽然低声笑道:「玩够了,便要把我丢掉了吗?」
他抱住我,咬住我的脖颈,语气迷离地说道:「可我从你身上得到的好处,还远远不够呢。你若是敢这样丢弃我,我便去告诉兄长,你我之间到底发生了多少事!」
程妄之又凑过来吻我。
我跟他亲了一会儿,推开他,狂妄地说道:「去吧,去说!告诉程鹤雪,咱们在花园的假山里接吻,在梅园的雪地里牵手,在你的房中做尽荒唐事。我还真想看看程鹤雪是什么表情。」

-4-
我原以为他们会联合起来告我一状。
到时候程鹤雪气得休妻。
我一哭二闹三上吊,当晚就放一把火死遁。
没想到这帮子装货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不成要等着晚饭的时候,集体声讨我?
今晚是十五,按照惯例,这家装货要集体吃晚饭。
我提前溜出去,吃了一大盆羊肉,喝了二两小酒。
我摸着圆溜溜的肚子,踩着点回了侯府。
没想到他们竟然提前开饭了,一桌人就等我了。
老夫人脸色沉沉地看着我说道:「跪下!不知提前来侍奉,成何体统!」
我根本不带怕的!
我转身给程鹤雪盛了满满一大碗饭,砰地一声砸到他面前。
程鹤雪眉梢微微一抖,温和地说道:「夫人,我吃不下这么多饭。」
我又把那碗饭砸到老夫人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他不吃,你吃!你要是还不吃,狗吃!狗都不吃的话,去查查风水,驱驱邪。」
柳弦月站在边上,低着头,肩膀微微抖动着。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心说道:「你要是尿急,就先走。」
老夫人看着,脸上写着「匪夷所思」四个大字。
我给老夫人倒了一杯酒,揽着她的肩膀,苦口婆心地说道:「你看看,我不伺候程鹤雪,你罚我。我伺候他,你又不乐意。人生短短几个秋,何必为难别人,气到自己。来来来,我先干为敬,咱们一笑泯恩仇。」
老夫人看了我一眼,皱着眉说道:「越来越疯了,真该让程鹤雪瞧瞧他挑的好夫人!」
我从柳弦月怀里掏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美滋滋地说道:「程鹤雪娶的夫人挺美丽嘛,这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哦,你难道不好奇为何嫁进来三年我都没有怀孕吗?」
我朝着老夫人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程鹤雪,他阳痿。」
老夫人气得嘴唇都抖起来了,「你你你……你说什么!」
我叹了口气:「哦,没听清啊,看来是我声音太小。」
我打开门,朝着外面,铆足了劲大吼道:「永安侯程鹤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枪蜡头!阳痿!不行!软蛋!」
程鹤雪从头到尾看着我们吵闹,表情淡淡的。
他的面容一贯平静温和,像是世上最端庄的君子。
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引不起他半分波澜。
柳弦月生怕自己笑得太过分,丢了金饭碗。
一直盯着地板,不敢抬头。
程妄之一晚上一直盯着我看,生怕别人发现不了我们的奸情。
爽啊!
今晚我终于把幻想已久的大戏演出来了。
这三年来,我做梦都想手撕老夫人,怒骂程鹤雪。
可惜金主再三警告,若我暴露身份,不会支付我尾款,还会追究我责任。
可是现在无所谓啦,我明天就要跑路了。
老夫人已经被我气得失语了。
对付我这种油盐不进、破罐子破摔的人,她无计可施。
我坐下,喝茶润喉。
程鹤雪忽然对我温柔地ẗů⁷说道:「京城的泰昌票号竟然联合一些贪官洗钱。如今票号暂时被查封,明日只怕一些百姓会闹起来,届时夫人还是不要出门。」
切,你管天管地还管得着我出不出门!
我心里呵呵两声,明日我就去兑换银子跑路。
等你回来,只能看到烧焦的一具假尸。
嗯?
泰昌票号?
我背过其他人,从荷包里揪出一张银票,看了看上面的印章。
一时间,我耳朵嗡鸣,脑子充血,感觉到天旋地转。
就在这个时候,左侧的程妄之忽然握住我的手。
我的心一抖。
老夫人看着我们交叠在一起的手,忽然挺直了腰背。
程鹤雪的手轻轻扣了扣桌面,微微眯了眯眼睛。
柳弦月终于抬起头,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5-
天杀的狗官!害得我银子都拿不出来了!
没有银子,我怎么逃啊!
我逃不了,还发疯,这不是小绵羊入虎口,尸骨无存吗?
在程妄之即将出卖我们的奸情时,我当机立断,决定发疯到底。
我甩开他的手,浑身抽搐地站了起来。
「啊啊啊,妖魔邪祟快滚开!」
「不许忤逆我高贵、美丽、通情达理的好婆婆!」
「夫君!我最爱的亲亲夫君,谁也别想玷污你!」
我扑到老夫人怀里,流着泪喊道:「娘!救我,救我啊!」
老夫人被我这一个生猛的拥抱吓到了,浑身僵硬地抱住我。
我眼一斜楞,嘴巴一歪,手像鸡爪,晕了过去。
紧接着就是一阵混乱。
我听到老夫人又是喊大夫,又是喊道士的。
她的手抚摸着我的脸。
我心里一愣一愣的。
啥?铁面无私的老夫人,竟然会摸我的脸?
程妄之不顾所有人的目光,忽然将我抱起,脚步匆匆地回了卧房。
我躺在床上的时候,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大夫很快就来了,给我诊脉。
我眯着眼瞧见大夫脸色凝重地跟程妄之窃窃私语。
我生龙活虎的,大夫那脸色好像我快死了一样。
靠,庸医是不是想骗银子啊。
谁知道,下一刻,我心口一痛。
我猛然扑到床边,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我不停地吐血、不停地吐血。
我吓得赶紧捂住嘴,老天啊,别吐了!
再吐小命就玩完了。
程妄之一个箭步冲过来,他飞快地往我嘴里塞了一颗甜甜的药丸。
我终于不吐了。
我虚弱地靠在他的怀里,觉得这次真的要完蛋了。
我临走前,无论如何要为自己谋点福利。
程妄之拿着手帕,给我擦着嘴。
我揪着他的手,哀嚎道:「程妄之!我把程鹤雪的那根碧玉簪子、蓝田玉坠、金镶玉的腰扣都藏在了西苑的狗洞下面。你快点挖出来,给我买点救命的药!人参鹿茸全都给我用上!再去万佛寺给我求一道符,去无为道观给我点一盏灯,去娘娘庙给我烧烧香。Ŧŭ³」
程妄之低头咬在我的嘴唇上,气恼道:「胡说什么,你只是吃多了伤了脾胃,休养些日子就好了。」
丫鬟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我喝下去舒服了很多,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我感觉到程妄之坐在床榻边上看了我一会儿。
等他的脚步声远去,关上门离开以后,我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
今晚必须跑路了!
程妄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抱起我,我们的奸情势必要被发现了。
再不走,死路一条。

-6-
我冲到多宝格,将程鹤雪的贵重物品全揣到包袱里。
狗日的程鹤雪!
他也不知道有什么毛病,竟然往自己的宵夜里下毒!
我也是嘴欠!干嘛总是去偷吃他的饭!
有一阵子我感觉到内力受阻,找人一看才知道是中毒了。
吓得我连夜给师父写信求救。
师父得知我为何中毒以后,在回信里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师父:「?死前千万不要说我是你师父,丢不起那个人。」
说归说,骂归骂,师父还是给我配了解药,劝我早点抽身离开。
我向天发誓!我真的管住了嘴,再也没有碰过程鹤雪的饭。
可我又又又中毒了!
因为有一晚程鹤雪沐浴过,穿着松散的衣服靠在床榻上,不知道出神地在想什么。
他的药搁在桌上Ṱŭ̀²,已经快凉了。
我困得不行,盼着他赶紧吃药睡觉,就劝了劝。
程鹤雪眼神迷离地看着我,一向高洁的他,竟然轻声说:「夫人喂我可好。」
我被色诱,嘴对嘴喂了他一碗药!
那药甜丝丝的,我喂他的时候没忍住偷喝了不少。
于是,我又中毒了,这次真的没脸再找师父了。
他老人家说得对,我真的是贪财好色!没救了!
前世我在孤儿院长大,总是饿肚子。
穿越过来又是个小乞丐,遇到师父前没有吃过一顿饱饭。
偏偏我又胆小怕事,比我大的抢不过,比我小的不忍抢。
路边野狗见了我,都能抢一口我的饭食。
我前生今世,真的是饿怕了。
养成了我这么一个见到好吃的,就不要命的性格。
师父总说他想扶我一把都没出使劲儿,我实在是不争气。
我再次中毒以后,想起师父说那毒药跟羊肉相克。
今晚我故意吃了许多羊肉,吐了这么多血,为的就是吓吓程鹤雪。
说起来,在饭厅的时候,我都装疯卖傻成那个样子了。
程鹤雪这个冷血无情的人竟然只坐在椅子上看着。
还是程妄之有良心,把我抱走了,还找来了解药。
解了毒,我毫不犹豫地就点了一把火,翻窗逃了出去。
我背着包袱,翻墙要走。
忽然感觉双腿沉甸甸的。
嗯?难道我的轻功退步了?
我起!
我再起!
我起不来?
低头一看,柳弦月抱住我的腿。
她仰着头,哀求道:「夫人!带我一起走!」
我疯了才带她走!
冒牌夫人死遁,顺便拐走侯府小妾算怎么回事儿。
谁知道柳弦月抛出一记重锤。
她凄惨地说道:「夫人!我怀疑表哥程鹤雪早就死了!你救救我,不然我也会死在侯府!」

-7-
犹豫就会败北!
我跟柳弦月谁都没能逃跑!
程鹤雪就像一只孤魂野鬼,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后院。
他笑吟吟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胡闹的孩子。
我尴尬地跟他对视一眼,咳嗽两声。
柳弦月往程鹤雪的方向看了一眼,神色恐惧。
她松开我,拔腿就跑。
一边跑一边喊:「夫人疯得更厉害了!」
她倒是跑得快!我还坐在墙头,进退两难呢。
我偷瞄程鹤雪,思忖着怎么解决困境。
打一场?我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功夫。
侯府人多势众,我赢不了啊。
报出师父的Ṫū́₁名号?
呃,师父肯定会不远万里来清理门户。
我想了想,跳下墙头,走过去搂住程鹤雪的腰身。
我仰着头,茫然地说道:「夫君,我怎的在这里呢?刚刚听闻丫鬟说,我中邪了,难道是真的?」
程鹤雪抚摸着我的脸颊,凝视了我一会儿。
他低头吻住我的唇,语气迷幻地说道:「阮湘湘,你啊,真是不乖。程妄之的身子留不住你,票号的银钱也留不住你。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肯永远留在这里陪我呢。」
今晚程鹤雪的身体十分冰凉,我靠在他怀里,觉得有些冷。
没多久,院子里燃起了火把。
老夫人看向我,目光悲哀。
程妄之站在她身侧,一贯冷漠不耐烦。
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道:「把夫人带到祠堂去。」
我扭头看程鹤雪,这个该死的便宜夫君,又不为我说话!
我气得瞪了他一眼,去了祠堂。
祠堂里十分寂静,微弱的烛火摇曳着。
程鹤雪跟程妄之走进来,站在我身边。
我ţü₈懒得搭理他们,坐在蒲团上,从包里摸出个果子啃着。
无聊的时候,我看向祠堂灵台上的牌位。
所有的牌位都有名字,唯有一个牌位空着。
我随口问道:「上面本该是谁的名字?」
程鹤雪淡淡地笑道:「本该是我。」

-8-
难怪我总觉得侯府死气沉沉的。
因为真的有程鹤雪这只死鬼!
这三年来,我偷吃的宵夜都是丫鬟送到程鹤雪房中的贡品!
里面放了符水,才害得我魂魄受损,像是中毒的症状。
我嫁到侯府当晚,程鹤雪就咽气了。
我当时在婚房里看到的程鹤雪,是他的魂儿。
程鹤雪那个时候刚刚离魂,思绪错乱,还以为自己活着。
所以当他看见我将程妄之认成他以后,才出言提醒。
可是丫鬟们对他视而不见,他瞧见自己面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
老夫人哭的撕心裂肺的时候,才意识到他已经死了。
老夫人为了保住永安侯府的爵位,对外隐瞒了程鹤雪病逝的消息。
她用了一个人情,让我师父出手,为程鹤雪设下回魂阵。
只要有一个生辰八字似生似死的姑娘为程鹤雪守魂九百九十九日,程鹤雪就能还魂。
而我,就是那个倒霉蛋。
我是魂穿的,当然就应了似生似死这四个字!
我听到师父道出真相以后,气得跳脚,怒道:「我还不是你的亲徒弟了!这么大的火坑,您老就眼睁睁地看着我跳进去了!」
我师父拧着我的耳朵,气道:「你还有脸倒打一耙!为师在永安侯府瞧见你拜堂成亲的时候,才是眼前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我听到以后,一阵心虚。
我接了替嫁这档子事儿以后,骗师父说,我去江南游玩了。
当时我已经跟程鹤雪拜了天地,生辰八字被皇天后土印证,再无转圜余地。
师父怕吓到我,干脆由着我留在永安侯府。
难怪这三年来,我总是在晚上瞧见程鹤雪。
而我每次提起程鹤雪的名字,侯府的人表情都有些怪。
老夫人还说我发疯。
可不!
我以为自己是装疯。
别人以为我是真疯!
这下是真尴尬了。
但我这个人呢,缺点一大堆,优点就一个,那就是脸皮厚。
我理直气壮地说道:「那我还不是为了赚一大笔银子,为您老延年益寿!」
师父叹了口气,敲敲我的额头说道:「你师父我啊,窥得天机,注定活不长。你也别枉费心思,想用钱给师父买命了。」
我执拗地说道:「只要有足够的钱,能做善事捐功德,师父能多活一年是一年!」
师父悲悯地瞧着我,不再说话。
我低着头,飞快地擦拭了一下眼角。
我绝不许师父就这样早早离开。
我活了两世,前世是个无人要的孤儿,好不容易活到二十岁,救人被车撞死了。
这辈子流落街头三年,被师父捡回去,才知道有亲人疼爱是多么温暖。
师父不要我强求,我偏要为他改名。
程鹤雪的魂儿就站在我身边,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温和地说道:「夫人且放心,只要我能够活过来,就能安稳地经营侯府私产,到时候永安侯府有的是银钱让你用来做功德。」
程妄之捏住我的手,别扭地说道:「再有一年,我必能高中。我问过你师父,状元会得到文曲星降下的功德,到时候,我也昭告天地,把功德捐给你师父,为他延年益寿。」
我这人,天生的乐天派。
一听他们兄弟二人这话,立刻打起精神,振作起来。
这侯府,我留定了!

-9-
老夫人守寡多年,深知后宅寂寞。
所以她才用规矩压着我,怕我红杏出墙,抛下程鹤雪离开,坏了回魂大计。
她得知我是师父的徒弟以后,给了我一小箱子金条赔罪。
我抱着沉甸甸的箱子,觉得这三年来老夫人哪里是用规矩磋磨我。
她明明是一片慈母之心,在教导我啊。
我立刻义正言辞地说道:「老夫人您放心!我绝不会出墙的!」
野花哪有家花香啊!
有程妄之这样的极品在,我哪里需要出墙寻香。
老夫人抹抹泪,连连夸赞我是个好孩子。
为了遮掩程鹤雪咽气的事情,我还专门找上了柳弦月。
我严肃地跟她说道:「侯爷还活着呢,只是缠绵病榻已久,这才许久没有出面。你可别疑神疑鬼的,瞎猜测。」
柳弦月表情虚虚地看着我,小声说道:「自从表哥养病以后,下人们就觉得我失宠了,整日给我颜色看。我这才总是在夫人面前找存在感,做出一副争宠的样子。只有这样来回闹腾,老夫人才能想起表哥还有我这样一个妾室。」
她也是个倒霉蛋。
自小就长了一个填不满的胃,一顿能吃五碗饭,还无肉不欢。
这嫁到谁家去,谁家都受不了啊。
偏偏她年纪到了,整日留在侯府也不是个事儿。
程鹤雪怜惜这个能吃又胆小的表妹,干脆假意纳她为妾,将她留在侯府养着。
我听了以后,打开了钱匣子,在里面挑挑拣拣。
柳弦月的目光往我匣子里看,满脸写着这能买多少烤羊腿的表情。
我忍痛挑了一锭金元宝给她,撒谎说道:「喏,这是夫君给你的。往后想吃什么就让小厨房做,别饿着肚子翻墙出去偷吃。」
柳弦月感动得眼泪哗啦啦的,挥着小手绢目送我离开。
我走出院子,长叹一声。
我为了这个家,真的是殚精竭虑啊。
程鹤雪站在外面等我,握着我的手温柔地说道:「夫人辛苦了,再有十日我便能还魂,到时候夫人坐享清福,这些杂事交给我便好。」
我随口说道:「等你还魂后,我就回茅山找师父了,到时候你们程家的事儿,我可管不着了。」
程鹤雪的身子忽然飘摇了一下,我吓了一跳。
他扶着额头虚弱地说道:「夫人,我有些头晕。」
我赶紧抱住他,吻住他的唇,给他度阳气。
程鹤雪的嘴巴亲起来冰凉凉的,我一时间就亲得有些久了。
目光一飘,我瞧见程妄之站在树下,脸色沉沉地看着我。
糟糕!
忘记今晚要去给程妄之送书的!

-10-
程妄之也不知道闹什么脾气,那晚撞见我给程鹤雪度阳气以后。
他关上院门三天没搭理我。
听去送饭的小厮说,程妄之这三天都没有用功读书。
我一听,这还了得!我师父还等着他捐功德呢!
我立刻就要去找他,督促他念书。
程鹤雪耐心地说道:「二弟少年心性,难免疲懒了一些。我同你一起去,正好看看他有哪些难题,帮他解解惑。」
我走得快一些,先一步到了程妄之的院子里。
他果然没有读书!
院子里点着灯,他竟然坐在树下弹琴饮酒。
程妄之瞧见我以后,冷笑一声,将酒壶砸在地上。
他按着琴弦,发出一阵刺耳的琴声。
琴弦噌的一下子就断裂了,割伤了他的手。
伤了手还怎么写字啊!
我急得跑过去,拿出绢帕给他擦手。
程妄之挣扎着,倔强地说道:「你如今是整个程家的宝贝,哪还需要找我这个不起眼的庶子解闷。走!我不想瞧见你。」
他嘴上说着不想见我,头却高高扬起,眼睛落在我的唇上。
这欲拒还迎的姿态,我可太懂了。
我捧住他的脸,笑嘻嘻地说道:「程妄之,你说,是不是爱惨了我。」
程妄之听到以后,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他推开我,防备地说道:「你少胡说八道!我们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我把书丢给他,「喏,你要的书。」
程妄之抱着书,垂着眼帘说道:「那你今夜,要留下吗?」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程鹤雪走了过来。
他看着程妄之,温润如玉地说道:「二弟,夜风大,你穿得这样单薄,小心着凉。还有,从前是我魂力弱,无法陪湘湘,这才让她跟你产生一些误会。从今往后,你再见她,需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嫂嫂。」
11 程鹤雪番外。
我幼时早慧,情感淡薄。
感受不到强烈的爱与恨。
我娘总是流着泪怨恨地说道:「我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冷血的畜生!你爹宠妾灭妻,你无动于衷!任由她那个贱妇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后来,我爹那个美艳的妾室不小心被毒蜂蛰伤了脸。
她容貌尽毁,郁郁而终。
没多久,我爹伤心过度,饮酒过多,坠河身亡。
偌大的侯府,少了许多吵闹,终于安静下来。
我心想,娘这次该满意了吧。
可我娘却惊恐地看着我说道:「是不是你做的!你这个凉薄的畜生!真是心思歹毒!」
我不懂,为何爹活着,娘不开心。爹死了,娘还是不开心。
她的爱恨,那样的界限不明,让人迷惑。
荆条落在我的背上,娘要我承认错误。
可肉体的痛,是那样的寡淡无趣,甚至让我有些昏昏欲睡。
我死那日,觉得这无趣的人生终于要结束了,甚至有些解脱感。
我娘却抱着我,哭红了眼睛,不惜折损寿数都要帮我回魂。
我心想,也许我这一生,都不懂爱恨嗔痴。
直到我看见阮湘湘。
她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坐在房中,掀开盖头的一角,露出一张灵动的脸。
那瞬间,我觉得有一团火在烧。
我觉得阮湘湘身边的颜色是那样的清晰。
阮湘湘应该是饿极了,悄悄地从床上摸花生枣子吃。
吃掉的壳儿被她不着痕迹地踢到床下面。
当程妄之被她认错,压在身下的时候。
我头一次觉得心口有一种堵塞感,我出言阻止。
我以为阮湘湘会羞愧得无地自容,会跪下请罪。
可她没有。
她看向我的眼睛亮极了,脸上浮上一层云霞。
阮湘湘的手搭在我手上。
肌肤上传来那种灼热的感觉,千万倍地灼烧着我的感官。
她羞答答的喊着夫君,手到处乱摸。
我慌不择路地逃走,听到母亲的哭声,才意识到我成了一缕幽魂。
而阮湘湘,能看见我,触碰我。
那一刻,我心中涌起一种诡异的兴奋。
多么奇妙的缘分。
在母亲的刻意隐瞒下,阮湘湘并不知道她面对的是我的魂魄。
阮湘湘嫁进来不久,我娘就拿规矩压她。
她表面上顺从,背地里却没少捣乱。
我瞧见她往我母亲的茶里吐口水。
母亲快要喝的时候,她忽然大叫一声,吓得母亲砸了茶碗。
阮湘湘立刻就眨眨眼,无辜地说道:「娘,你头上有一只蟑螂。」
我母亲脸色一变,张牙舞爪地蹦跶起来。
我还是头一次见规矩重如山的母亲,有那样生动的一面。
趁着我娘慌乱之际,阮湘湘端着一盘水晶糕溜走。
我娘反应过来,派人去抓她。
她锁上门充耳不闻,躲在被子里呼呼大睡。
侯府的下人也不好真的砸了少夫人的门,只能作罢。
夜里,她从书房里偷了几本我的书,哼着艳词小曲儿摸到程妄之的院子里。
我站在外面,看见他们的影子映在窗户上,纠缠不清。
窗户被风吹开,程妄之躺在桌案上,衣衫不整。
阮湘湘嘴里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哄着他。
程妄之眼里的愉悦几乎要溢出来了。
他扭头瞧见我,抬手扯起外衣裹住了阮湘湘。
呵,程妄之与我血脉相连,他能瞧见我的魂。
程妄之的占有欲让我觉得可笑。
他莫不是忘了,阮湘湘是谁的妻子。
待我回魂之日,他程妄之就是敝履!
生平头一次,我体会到了母亲那时的嫉妒。
原来妒火烧心是这样一种感觉。
我枯坐在房中,等待阮湘湘回来。
她甚至懒得解释为何深夜才归。
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敷衍的喊了一声夫君,在我身侧睡下。
我看着阮湘湘的睡颜,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在阮湘湘眼里,永安侯府只不过是一个暂时的栖身之所。
不管是程妄之也好,我也好。
对她来说,只是个过客。
她替嫁以后,拿到最后一笔银子,就会远走高飞。
她贪恋程妄之的美色,侯府的银子。
我什么也给不了她,自然不被她看在眼里。
「争宠」这两个字在我脑海里浮现。。
自那以后,阮湘湘要勾搭我,我便欲拒还迎。
阮湘湘尝到了一些甜头,便不再夜夜往程妄之的园子里跑。
可她看得见我,吃不着,更烦。
干脆白日都去找程妄之。
我瞧见她脖子上留下的吻痕,知道这是程妄之故意挑衅我。
没关系。
我看着镜子里自己阴沉沉的双目,安慰自己。
没关系的,待我还魂之日,一切都会改变。

-12-
一年后
我为师父捐了许多功德,他白发转青丝,又能多活二十年。
他老人家去云游四方,我便在他的老家宁县定居下来。
师父在宁县大名鼎鼎,我顶着他徒弟的名声,在县衙混了一个闲差。
名义上我是衙役,其实发生凶案之时,县衙让我念符咒、驱邪祟。
一大早,听说有人报官。
我老大给我整了整帽子,小声警告我:「你跟我去天香楼巡查,到时候瞧见那些勾人的小倌,可别走不动道儿了!」
我挠挠头,连忙说:「老大你放心!」
到宁县当差一年,我好色的名声就传遍了。
唉,当年天香楼的歌姬们游街散花,小倌吹笛伴奏。
我看着坐在轿子上的人,一时间入了迷。
走着走着,扑通一声掉进河里,当时就让所有人看了笑话。
我爬上岸的时候,轿子上的清倌人朝我一笑,将他的笛子丢给我。
从那以后,我就成了天香楼的常客。
一大半月银,都用来喝花酒了。
这花花世界迷人眼,实在不怪我意志力薄弱。
我跟着老大去了天香楼。
是有人喝酒闹事,强行要玷污卖唱的歌姬。
老鸨瞧见我以后,嚷着:「哎呦,阮捕快!快来为我家萍萍做主啊。」
萍萍一瞧见我,就红了眼睛,软软地往我怀里一靠,含着泪喊了一声:「阮捕快。」
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浑身都是酒气,眼睛却是清明的。
他看着我不屑地吼道:「一个小捕快,还是一个女人,能拿老子奈何!什么清倌人,站在这楼里就没有一个清白的,都是用来卖的!」
我看他挥舞着拳头,高高壮壮的,真怕他一拳打掉我的脑袋。
我害怕地往老大身后躲了躲。
老大咬着牙低声说:「老子知道你胆子小!但你出门在外,注意影响!新县令就要上任了,你这样怂,怎么保得住饭碗。」
那个闹事的男人看见我畏畏缩缩,越发来劲了。
他举着拳头朝我晃荡。
我吓得尖叫一声,把我老大往前一推。
砰地一声,老大就撞上了那个巨大的拳头,鼻血横流。
老大当场就怒了!拔刀相向,「好啊!你竟然敢袭击官差!来人,给我拷走!」
我立马拿出手绢,递给老大,狗腿地说道:「老大威武!老大神勇!」
我又朝着老鸨使眼色。
老鸨往我手里塞了二两银子,我趁着老大不注意,昧下一两,分了老大一两。
我们把人押回衙门。
当值的一听是袭击了自家人,哼哼着说道:「关押十五日,我让他知道知道厉害。」
散值以后,我换了衣裳,哼着小曲去了天香楼。
到了楼里,我熟门熟路地进了清倌人的房中。
他扭头看我。
我狗腿地说道:「县令大人,根据您提供的证据,我已经查清,这天香楼是前任县令洗钱的窝ţųₛ点。您以身入局,实在是高!」
那日我看花了眼的吹笛人!
分明是易容过后的程妄之!
当时我瞧见他就有几分眼熟,后来接触多了,我便认出了他。
程妄之眼神凉凉地看着我说道:「没认出我的时候,你拉着我的手,说早晚要攒够银子为我赎身。认出我以后,就这般疏离吗?阮湘湘,你我曾经可是耳鬓厮磨,花前月下,你恨不得死在我身上的。」
开玩笑!
他现在是宁县县令,我的顶头上司。
我是疯了,才会跟老板纠缠不清。
白天当牛马,晚上还当牛马,我有病吧。
谁知道程妄之丢出一本账簿,朝我勾魂一笑。
「你仗着自己是县衙官差,整日装模作样地去富户家里驱邪、骗银子,全用来接济城南的孤女院。要是让那些富户知道,你这个道士,其实只会坑蒙拐骗,你是什么下场。」
我听了以后,走上前两步,握住程妄之的手深情款款地说道:「一年不见,你瘦了。我不认你,也是怕耽误你的前程。」
程妄之却露出一丝委屈,别过头不看我,隐忍着说道:「我状元出身,却来这样的地方做个县令,为的谁,你难道不知?还有什么前程不前程的。」
我跟程妄之一路勾勾搭搭地往我住的巷子里走。
谁知道,我门前挤满了人。
邻居们嗑着瓜子,津津有味地议论着。
「没想到阮捕快竟然早就在京城成过亲了。」
「唉,可看不出来,她瞧着面善,竟然是个始乱终弃的。」
「呸!一个整日去青楼喝花酒的女人,能有几分真心。」
「你也别说这话,自从阮捕快搬到咱们槐花巷子,再没有哪个男人敢打婆娘了。」
「那倒是,咱们女人有事儿找阮捕快,她总是愿意帮一把的。」
她们说着说着,看到了我。
我一把推开程妄之,跟他拉开距离。
可是邻居们目光如炬啊。
一眼就看透我们之间有奸情。
院子门敞着,程鹤雪走了出来。
他让下人们送了一堆礼物给邻居们,博得不少好感。
程鹤雪温和地说道:「夫人回来了,饭菜已经做好了,回屋用饭吧。」
程妄之偏偏在这个时候犯倔脾气,走过来,紧紧握住我的手。
我听到身后哇的一声。
我头皮发麻,赶紧把他们推进去,关上大门。
可这也挡不住外面的议论声啊!
「早就听说阮捕快好色!没想到这么好色!」
「阮捕快赚得多,心又善,长得还漂亮。咱们县里那些稍有姿色的男子,恨不得自荐枕席。可惜阮捕快啊, 瞧不上那些胭脂俗粉。」
我是真饿了!
坐在饭桌前,埋头苦吃。
程鹤雪为我倒了一杯酒, 扶着我的背说道:「夫人, 慢点吃。」
程妄之端着酒杯, 妖而不艳的脸上, 浮现一丝笑容。
他一边品着酒一边看着我说道:「前些日子, 你亲口喂我的酒, 要比这香醇一些。」
程鹤雪却说:「夫人临走前在我卧房住了三日,走之后, 空留一室寂寞。我夜夜抱着你的小衣, 辗转难眠,只能瞧着你留给我的画思恋度日。」
他说着,当众拿出那幅画了!
才展开一角,程鹤雪衣衫不整的身体,展露在画上。
我死死按住卷轴, 干笑道:「吃饭,吃饭,不提这些旧事。」
程妄之面无表情地捏碎酒杯,忽而展颜一笑:「我不愿你在我身上作画, 你倒好,用这样的手段气我。不妨事,今夜让你随心所欲便是。」
他们二人互相看着, 饭桌上一时间剑拔弩张。
外面传来一声呼喊。
我老大在喊我:「阮湘湘!二王村出了命案, 快走!」
我当时就松懈下来, 拿起刀冲了出去。
我一连三天在外面执行公务。
等回去的时候, 程鹤雪跟程妄之竟然再也不争吵了。
一顿饭吃下来, 无比安静。
程鹤雪帮我整理着装东西的布袋, 掉落出一张纸。
程妄之捡起来看了看,念道:「阮捕快,卿似明月,照在我心。前日, 你救我一命,我便欠你一生。若你有意……」
这酸溜溜的话,我真是听不下去,立马抢过撕碎了。
我赌咒发誓:「我跟这个酸书生绝对没有任何暧昧!那日我们赶去现场, 他差点被杀, 我救了他一命。这莫名其妙的信,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程鹤雪抬手帮我整理了一下衣襟, 温和地说道:「夫人,我自然相信你。我在宁县买了一座宅子, 往后就住在这里了。听说你花费了许多银钱建了一座孤女院,我闲来无事,帮你管理可好?」
有程鹤雪在,我当然乐得清闲。
程妄之将一块平安符佩戴在我腰间, 不冷不热地说道:「若是往后在县衙当差晚了, 便宿在我那里, 省得你早起点卯。」
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竟然没有再争吵。
我洗漱过, 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的时候。
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我又说不上来。
这日子,还能这么过?
——完结——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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