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十年

十年前我杀了一个人。
为避免被发现,我将尸体埋在了老家院子的枣树下面。
可昨天奶奶却通知我。
说老家要拆迁,她已经签字了。

-1-
我赶回去的时候,拆迁已经进行到一半了。
院子里尘土飞扬。
挖掘机正停在枣树的前面。
伴随着「轰隆」一声,枣树被连根推倒。
错综复杂的根茎上挂着一块暗红色的布条。
我一眼就认出,那是当年我裹尸体用的床单。
冷汗迅速爬满了我的后背。
我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等尸体被挖出来我该作何表现,是直接晕过去还是被吓到大哭。
哪种反应才更像第一次见到尸体呢。
就在我思索之际。
挖掘机没做任何停留地调换了方向,开始推剩下的房子。
虽说枣树已经被推倒,但上面的泥土几乎全都回落到了坑里。
当年我将尸体埋得很深,如果不继续往下挖,根本不会被发现。
只要等晚上或者拆迁结束。
我想办法将骸骨转移走就能继续神不知鬼不觉了。
这样想着,我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突然不知道谁大声喊了一句。
「哎,那枣树坑里好像有东西啊!」
蓄势待发的村民听到这话,争先恐后地冲了过去。
这套房子是当年太爷爷盖的,据说盖的时候往地下埋了不少金块。
村民们今天之所以聚集在这,就是为了看看传言是不是真的。
我想阻止已经晚了。
最先到达的人已经手忙脚乱地挖了起来。
「啊——」伴随着恐惧的尖叫声响起。
有人踉跄倒地,边往后退边大喊道。
「有死人,有死人!」

-2-
半小时后,警察赶到了现场。
他们火速拉起警戒线,开始挖尸体。
此刻我心跳如擂鼓。
现如今科技发达,只要验一下死者的牙齿就能确定他的身份。
届时我当年撒的谎就会不攻自破。
我会被怀疑,会被当作杀人犯。
不仅如此,连当年我极力隐瞒的事情也会被昭告天下。
我的名声事业都会被毁掉。
我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这时,警察驱散开了看热闹的人群,将尸骨从我的面前推了过去。
虽然盖着白布,但我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我的瞳孔瞬间放大。
不对!
这……好像不是我当年埋的那具。
虽然裹尸的床单是一样的。
但当年为了不留下证据,我扒光了那人身上所有的衣服。
而这具尸骨上不仅有衣服,还穿着一双军绿色的鞋。
鞋子有些眼熟,但我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了。
这人是谁,为什么会埋在这里?
我埋的人又去哪了?
调换尸体的人是无意还是故意这样做的呢?
这些问题压得我喘不过气。
「苏程程女士。」
冷冽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抬头,正是这起案件的负责人孙警官。
「你还好吗?」他递给我一张纸巾,示意我擦擦额头的汗。
我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
「不好意思,被吓到了。」
「能理解,但我们需要你配合录个口供,方便吗?」
警车上。
孙警官主动打破了我们之间的沉默。
「苏女士好像很多年都没回来了吧,听邻居说,你奶奶重病住院的时候你也只是打钱,这次怎么有时间……」
的确,自打考上大学后,我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一是家里只剩下了一个并不亲昵的奶奶。
二是那晚上的事情给我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我吃了数以万计的药才能看起来跟正常人无异。
我担心旧地重游会再次崩溃。
我强忍着内心的恐惧,语气平静地开口道。
「听说拆迁可以给上百万,刚巧最近我想买房子。」
一句话,我就阐明了自己的目的。
上百万的拆迁款,任谁都会心动。
更何况是常年一个人在外打拼,急需买房的我。
孙警官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后,没再接话。

-3-
警车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由于现在死者身份不明,警察能问我的问题也很有限。
无非就是我家有没有什么仇人,枣树之前就有被挖过的痕迹,奶奶平时是否会一直在家,如果对方想埋尸会有足够的时间吗。
我耐心地一一解答。
「没什么仇人,奶奶为Ṭù⁶人和善,跟周围的邻居关系都不错。」
「我也不确定,毕竟我很多年没回来了。」
「奶奶活动范围也就是家跟巷子口乘凉,但具体的你还是得问她。」
孙警官低着头「唰唰唰」地记录着,正想再问些什么。
门响了起来。
「孙哥,尸体有情况,你快来看。」
透过厚重的门。
我隐约听到那位警官说什么「多年前,失踪」之类的。
我不自觉地再次联想到了那个人。
当年他的失踪案闹得沸沸扬扬,调查这起案件的老刑警不止一次去询问我关于他的情况。
但我确信,当年埋尸的时候的确把他扒了个精光。
是有人发现了他,看他可怜给他穿上了衣服?
也不对,当年我刮花了他的脸,即便是他爸也不可能将他认出。
更何况他爸那晚也……
再说了,谁会好端端地去扒我家的枣树呢?
除非那晚还有别人。
一想到我做那件事情的时候,黑暗中还有一双眼睛一直默默地注视着我。
我就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后背瞬间渗出了冷汗。
我握紧双拳,大口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那晚的画面却不断地在我的脑海中浮现。
就在我要崩溃之际,孙警官再次推门而入。
他察觉到了我的异常,开口问道。
「你……没事吧?」
我苍白的脸上用力扯出了一个笑容。
「没事,低血糖犯了,您这边如果没什么别的问题,我想先回去休息。」
孙警官「嗯」了声,将口供推了过来。
「如果没什么问题,麻烦您签个字,这几天先不要离开,后续有需要我们还会找你。」
我接过来,刚落笔。
孙警官突然冷不丁地开口。
「对了,这些年你们村子有人失踪吗?」
我拿着笔的手一抖,在洁白的纸上划出了一道突兀的黑色。
「没有吧,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很久没回来了。」
我依然用那个理由搪塞着。
可孙警官显然没打算放过我,他继续不依不饶地问着。
「是吗,我记得当年有个小伙子失踪,闹得沸沸扬扬,叫什么来着。」
「哦,对了,闻征,你俩好像还是同学吧。」
我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
闻征,正是我当年亲手埋的那个人。

-4-
我强忍着内心的慌张将名字签完推过去。
「他啊,他也不算失踪吧,毕竟是跟着自己的父亲离开了。」
「你可能不知道,他们家当初欠了一大笔钱,为了躲债这才都逃走了。」
「当年他走的时候还跟我告别来着。」
「说起来闻征这个人也太没良心了,离家这么多年,也不跟我联系。」
说到最后,我的语气越发笃定。
就好像闻征真的跟着他爸爸出去打工了一样。
这些话,这些年,我来来回回不知道在家练习过多少次。
我做好了准备,只要有人在我面前提他,我就这样搪塞。
可自打十年前那件事后,他就像被人遗忘了一样,再也没人提过。
今天总算是用上了。
这期间孙警官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瞥了眼外面,故作小声地开口。
「难不成我家那个是……不可能吧,他怎么会……」
「不是他。」孙警官打断了我的猜想。
我暗自松了口气,下意识地挺直了身板。
虽然不知道是谁将闻征的尸骨挖走了,但至少眼下这起案子跟我没关系。
不过新的疑问又再次出现在我的脑海。
既然跟他无关,为什么会突然提到他呢?
那个坑里原本就埋过闻征,总不能闻征的某块尸骨落在了里面吧。
下一秒,我又被自己的这个猜想笑到。
即便是有,DNA 鉴定结果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出来。
孙警官看着我,突然反问道。
「你身体好了?」
我愣了下,旋即点点头。
「刚才给的糖很管用。」
「那……」
我急忙打断他的话。
「您有什么问题可以继续问我,没关系。」
却没想到他只是淡淡地来了句。
「路上注意安全,这样我们就不去送你了。」
直至回到家,我的思绪还被那具无名尸骨牵引着。
家里被拆得乱七八糟,好在我住的房间还没拆,能勉强凑合一宿。
发现尸体的第一时间,奶奶就吓得当场晕厥了过去。
我刚才去医院看她,她说自己全身上下哪儿都疼。
说白了就是不想回来。
也对,任谁也不愿住在有可能发生命案的家里。
隔壁的五婶听见我回来,热情地招呼我去她家住一晚。
我摆摆手:「不用了,奶奶嘱咐我一定要守好她这个家。」
遭到拒绝后,五婶嘟囔着离开了。
「老太太被吓傻了吧,真以为这房子下面有金子啊,难不成还有人半夜来偷?」
「小程程也是读书读傻了,老太太说她就听,也不害怕。」
我当然不是为了守护什么金子。
奶奶家在村中心的位置,能摸清楚她的作息来换尸体的只能是村子里的人。
今天轰轰烈烈地闹了这一出,难保他晚上不回来看看。
如果能蹲到。
我想问问,闻征被他弄到哪儿去了。

-5-
原以为这一晚我会情绪失控,睡不着觉。
但没想到我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梦里我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雨夜。
电闪雷鸣,风吹得木门吱呀呀作响。
枣花夹杂着雨往屋里跑。
目光下移,闻征浑身是血地坐在地上。
他双手死死地抓着我的胳膊。
我想离开,但奈何他力气太大,不管我怎么挣脱都无济于事。
我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恳求他。
「不要,求你了,不要这样。」
他嘴巴一张一合,根本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我想让他大点声,再大点声,或者干脆放我离开。
可下一秒,他突然瞳孔放大,倒在了我面前。
我慌了神,双手颤抖地拍打着他的脸。
不管怎么拍,都没有任何回应。
就在这时,我听到门外有人在一遍遍地喊我的名字。
声音很空,就像是从外太空传来的一样。
我猛地坐起来,才意识到是有人来了家里。
擦掉额头上的冷汗,走出去,居然看到的是孙警官。
暖洋洋的日光洒在身上,驱走了我内心的最后一丝恐惧。
对方看了眼我身上的睡衣。
「抱歉,打扰了。」
我摇摇头:「是有什么事儿吗?」
「是这样的,我们在尸体的身上发现了一样东西,想让你帮我们辨认一下。」
说着,他将一个绿色的小本递到了我的手中。
我接过来一看,是个学生证。
一看年岁就很长了,封面上已经破败不堪。
但还是能清晰地看到「石槐高级中学」这六个大字。
我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打开的那一瞬间,我脚底瞬间生寒,僵在了原地。
白色的纸张上是闻征那张少年桀骜不驯的笑脸。
虽然上面带了些斑驳,但依然难挡他的意气风发。
跟梦中他那张满脸血渍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我的声音颤抖。
「这是在哪里发现的?」

-6-
「昨天那具尸体的身上。」
「这不可能!」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急忙找补。
「那天晚上我亲眼看着他离开我家的,他怎么会死在这里呢?!」
「不对啊,昨天你还说尸体不是他。」
我后退几步。
「警官,你该不会怀疑是我杀了他吧。」
孙警官摇摇头。
「尸体不是他,我们今天找你是想再了解下那晚发生的事情。」
尸体不是闻征,但又想了解闻征的事情。
我恍然大悟,他不是怀疑我杀了闻征。
而是怀疑我跟闻征一起杀了人,或者说我亲眼看见闻征杀人而包庇他。
这样的怀疑也不无道理。
毕竟闻征的学生证算是物证之一。
只是他们怎么确定尸体不是闻征的呢?
孙警官应该是看出了我的猜想,故而开口道。
「那具尸骨年龄在五十岁以上。」
五十岁以上?
不等我细想,孙警官再次开口。
「所以说,闻征离开前见到最后一个人是你?」
说这话时,他鹰隼般的双眼死死盯着我,带着探究。
这眼神我很熟悉。
十年前,调查闻征失踪案的老警官也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我。
他在怀疑我。
闻征最后见到的人是我,尸体出现在我家,尸体上面又有闻征的东西。
这中间有什么故事不言而喻。
在那两位警官的注视下,我缓缓点了下头。
孙警官说:「那麻烦你把那晚上的事情再给我们详细地复述一遍。」
我拿起桌上的烟:「不介意吧。」
得到了对方的肯定后,我苦笑着开口。
「那晚他来找我,不算告别,而是要债。」
「你们知道ṱũ̂ₗ的吧,我差点成了闻征的继母。」

-7-
话落,对面两个人下意识地看了眼对方。
看来当年的卷宗他们已经看过了。
指尖烟雾缭绕,我的思绪被带回了十年前。
闻征家曾经是我们村子里的首富。
他爸妈是第一批去南方打工赚钱的人,由于常年不在家,年幼的他被寄养在了我奶奶家。
我俩一起吃饭睡觉上学。
从五岁到十七岁。
这十二年,我陪伴他过了十二个生日。
见证他从一个小鼻夹,长到了一米八多。
这期间闻征的父母每年只回来一两次。
最初是两个人一起回来,渐渐地成了两个人分别回来,最后那几年闻父每次都带着不同的女孩子回来。
我从村里人的闲言碎语中得知,闻父赚了钱在外面包小三。
闻母知道后受不了打击,自杀身亡了。
闻征因为这件事大受打击,成绩一落千丈,整日与那些辍学的小混混为伍。
老师叫了好几次家长,年迈的奶奶根本不懂这些,每次都是我去。
我说自己是闻征的姐姐,承诺老师一定会让他浪子回头。
我开始跟他斗智斗勇,去网吧抓他,带着警察去他打群架的现场,控制他的生活费。
这一切并没有让他变好,反而让他开始厌恶我。
我们就像两条相交的直线,越来越远。
担心他这样下去连大学都考不上,我自作主张给闻征的爸爸打了通电话。
我央求他回来看看闻征。
却没想到因为这通电话彻底断送了我俩之间的……感情。

-8-
闻父接了电话的第二天就赶回来了。
父子俩没聊几句就吵了起来,闻征拿着刀追着闻父跑了几条街。
闻父当即就订了票准备离开。
临走前,我爸在家设宴款待了他一番。
两个人从天黑喝到天亮,关着门不知道聊了些什么。
第二天一早,他收拾着行李跟着闻父走了。
还带走了家里最后的存款。
闻征知道后,二话没说就将闻父给他留下的钱都给了奶奶,说是生活费。
我明白,他是担心我没钱吃饭,没钱买辅导书。
日子就这样不疾不徐地过着。
转眼我就高三了,老师说我的成绩很好,有望被保送。
至于闻征,他已经很久不去学校了。
我计划着等我考上大学,就让闻征去我的城市。
他不想上学也好,想打工也好,总之让他在我身边,还是比较安全的。
可意外永远比计划先到。
十八岁那日的前一晚,离家一年的爸爸回来了。
他做了满满一桌菜,还给我带来了从未见过的漂亮连衣裙。
许过愿吹完蜡烛后,他突然「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他说:「程程,这可能是爸爸给你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爸爸……」
我以为他得了癌症,像狗血电视剧演的那样。
那一刻我甚至在想怎么砸锅卖铁给他治病。
没想到他却说自己在南方打工的时候打伤了人,家属现在要赔偿,要是不给就让他坐牢,判死刑。
看着一遍遍扇自己巴掌的爸爸,我鬼使神差地开口。
「那怎么才能帮你呢,把房子……」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他一下抓住了我的手。
「爸爸就知道没白疼你,我跟闻征爸爸说好了,只要你嫁给他,他就给我出这笔钱。」
我……嫁给闻征的爸爸?
「对。」我爸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闻征爸爸说了,只要你嫁给他,他就带你南方,他在那里买了小别墅,你就整天买东西购物就行。」
「程程你不知道,那个地方有多好,到处都是高楼大厦,最适合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了。」
我脑子发出「嗡」的一声。
冷静下来后,我重重地甩开了他的手。
我大喊着我不会嫁人,我要好好上学,我还要考大学,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为什么要嫁给一个老头。
他二话不说就变了脸,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
说我敬酒不吃吃罚酒,就是个死脑筋。
还说大老板们都喜欢这么大的小姑娘,大城市里跟我一般大的女孩,哪个不是早早找个有钱人嫁了。
说我不知足,人闻征爸爸压根没看上我,要不是他死乞白赖地求着,我压根没这机会。
说到这,我抖了下手上的烟灰,抬起头看着孙警官。
「您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这些年不回来看我奶奶吗?」
「我今天可以告诉你答案,因为我奶奶也想让我嫁给闻征爸爸,并且帮助我爸软禁了我。」
室内瞬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半晌,孙警官旁边的小警察问道。
「我不懂,这些跟闻征那晚找你有什么关系。」
孙警官怒视了他一眼,看向我:「你继续说,不着急。」

-9-
那晚我爸将我捆起来反锁在了房间里。
我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求他,说我现在学习很好,可以保送上大学。
只要上了大学就能赚钱了,我赚的每一分钱都会给他。
我发誓毕业了一定会赚很多钱,不仅帮他还债,还帮他养老。
但以我爸的那个认知,他根本不懂这些。
他只会看眼前。
僵持了几天后,奶奶也跑来劝我了。
她说做人不要那么倔,那毕竟是我亲爸,不会害我的。
还说女生这一辈子很苦的,即便是我再优秀,成为全省第一,可以考入最好的大学。
职场上也照样会因为性别问题被人歧视。
她拍打着我的手:「乖乖,早点结婚也好,享福。」
第二天一早,我便松口了。
但作为交换,我要求毕业后再结婚。
我爸本想反对,但闻父很痛快地就答应了,当晚更是拎着一袋子现金来了我家。
可笑吧,居然有人会为了些蝇头小利卖掉自己的女儿。
我计划着只要离开家,就去报警。
届时即便我睡大街也不会回来了。
但我爸猜中了我的内心所想,当天晚上就给我灌了药送到了闻家。
没人知道那一晚我是怎么过的。
我这才知道我爸根本没有打死人。
他是因为赌博欠了钱。
为了满足他的欲望,他甚至想毁掉我的一生。
等闻征得到消息回来时,我已经成了他名义上的后妈了。
他没有指责我,甚至都没拿正眼看我。
他抄起啤酒瓶就砸到了他爸头上,反问道。
「她才十八,你不怕遭报应吗?」
谁承想一语成谶,没几天报应就来了。
「等等。」小警官打断我的话,义愤填膺地问道。
「这是犯罪啊,你为什么不报警呢?」
我捻灭烟头,发出「嗞啦」一声。
「报警,我说什么呢?」
「说我爸把我卖了,买家把我强奸了?然后呢,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件事,我Ťū́ₜ还怎么做人?」
我伸出手阻止了想再度开口的小警官。
「我知道你想说我没错,错的是那些臭男人。」
「但那时候我只有十八岁,并且那是十年前,网络不发达,没有人会为勇敢站出来的我发声țŭ̀⁷,只会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说我已经不干净了。」
「流言蜚语杀不死你,但能杀死一个女生。」

-10-
小警官呆呆地看了我几秒钟,最后认命地低下头闷声开口。
「对不起,你继续吧。」
我又点了根烟。
报应真的来了。
闻父的厂子出了人命官司,有关单位去调查,发现他不仅偷税漏税,连安全都不达标。
工人们纷纷罢工要工资,合作商也要求退款终止合作。
但原材料买了,钱都投进去了,活也干一半了。
没有人肯退让,厂子一下就完了。
不光闻父这边出了问题,闻征也遇到了麻烦。
他闹事,把人打成了重伤。
警察找他,患者家属也找他。
他本想着找他爸要一笔钱把这件事了结。
结果发现他爸也没钱了。
那时候我才明白,人性真的经不起金钱的蹉跎。
他走投无路,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
电闪雷鸣,风吹得木门吱呀呀作响。
枣花夹杂着雨往屋里跑。
闻征,那个过往十八年里把我宠上天的男孩,拎着刀就来到我家。
雨水打湿了他的刘海,他随意擦了一把。
不带一丝犹豫地将刀放在了我的脖颈上。
他说:「我爸给你的钱呢,你给我,我有急用。」
即便过去了很多年,但提到他,我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哽咽。
「他居然把刀横在我的脖子上,你们说是不是很可笑。」
孙警官没接这句话,问道。
「后来呢,钱给你了吗?」
「当然没有,钱早就被我爸花了。」
许是情绪压抑得太久了,我当即就开始暴哭。
边哭边怒吼。
「我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
「我爸把我卖了换钱,你更牛逼,直接想杀了我。」
「闻征,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十八年,十八年的感情没有钱重要?」
我的歇斯底里跟他的冷漠不语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说到最后,我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你杀了我吧,正好我也活够了。」
大约是我的这个反应吓到了他,他收回了刀。
他拉着我坐在门口,看着外面大雨瓢泼。
他说他要走了,跟他爸一起走,这里容不下他了。
他说走到现在他发现爱他的只有他爸,至少他爸帮他留了后路。说这话时,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只那一眼,我便明白我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闻征一离开,雨瞬间就停了下来。
仿佛整晚的狂风大作都是我的想象。
但满地的落花跟残叶告诉我,那不是幻觉,是真实发生的。

-11-
「那晚过后,我的生活逐渐平静了下来。」
「爸爸再次卷着家里所有的钱跑路了,甚至连糖罐子里的硬币都没放过。」
说到这,我突然愣住了。
好像有什么答案正要呼之欲出。
是那样吗?
孙警官也察觉到了我的异常,随即问道。
「闻征还跟你说过什么?」
我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他一开始是没说什么的,后来他收拾好东西后又来了我家,紧紧地抱了我一下,还说让我好好生活,没有人会打扰我了。」
「末了他还补了一句,包括我爸。」
这些话当年我没有告诉老刑警。
因为我觉得无关紧要,因此便没有放在心上。
难道……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孙警官:「你说那具尸体的骨龄在五十岁以上?」
「左腿有没有骨折过的痕迹?还有左边的大牙是不是少一颗?」
孙警官的脸色逐渐严肃。
我意识到我猜对了。
真的是他,真的是苏大志!
可为什么呢,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何必要这样做呢?
虽然根据特征基本上确定了尸体的主人是苏大志。
但孙警官还是拿走了我的头发做 DNA 鉴定。
「对了,我们调查发现,尸体身上的土来自两个地方。」
「也就是说,第一案发现场并不是你家,你父亲……死者是先被杀死后又运到你家的。」
听到这,我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全部真相。
我无法掩盖自己的难过,瞬间泣不成声。
我试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但开口即哽咽。
多少年了。
多少年没这么哭过了。
我以为世间多不公,没人真的爱我。
却没想到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人用自己的方式在全力保护我。

-12-
孙警官离开的时候正巧遇上了回家的奶奶。
她神色还是如往常那般冷漠。
孙警官其实找过她几次了,但都被她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推托了。
她看了眼已经泣不成声的我,主动提议道。
「孙警官,有什么问题你现在问我吧。」
因为几乎确定了死者是我爸,因此孙警官的语气听起来温和了不少。
毕竟老年丧子,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孙警官的问题还是那些,有没有察觉到枣树的异常,她最后一次见苏大志是什么时候。
还有那晚闻征来我家,她有没有听到。
「十年前我儿子离家出走,我哭了一整晚,从那之后眼睛就不好了,别说枣树了,就是家里来贼我也不一定看得见。」
「最后一次见我儿子就是十年前,小征他爹来送钱,大志见着钱比见着我还亲,是我没出息啊,没能给他像样的生活。」
「我耳朵一直不好,那晚雨太大了,我什么也没听见,事后还是警察上门我才知道他来了。」
「早知道那个小畜生那晚拿着刀,我一定狠狠地扇他几巴掌,问问我教他的规矩都进了狗肚子吗。」
奶奶年龄大了,说话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抹眼泪。
说到最后,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孙警官,你跟我说实话,我家树下面埋的到底是谁啊。」
两位警官下意识地看向对方,半晌嘶哑着开口。
「还没出结果呢,等出了结果第一时间通知您。」
她点点头。
「要是问得差不多,就让这赔钱货早点滚回去,但凡当年她娘争气生个儿子,我也不至于老无所依。」
赔钱货指的是我。

-13-
孙警官最后什么也没说。
重男轻女这种事情怎么劝都不会有结果。
奶奶送走了孙警官,头也没回地就进了里屋。
半小时后,她挎着个竹编的篮子走了出来。
「回都回来了,去给你爷爷上个坟吧。」
听到这句话,我再也控制不住。
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抱着她瘦弱的小腿号啕大哭。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小老太太比我坚强,目光闪着泪花,但语气依然坚定。
「这些话别跟我说,留着去跟他说吧。」
祖坟距离我家并不远,但我却觉得漫长而艰难。
这个地方跟十年前没什么区别。
爷爷的坟堆上没什么杂草,看得出来时常有人过来打理。
我脑海中不自觉地浮出了一段景象。
小老太太坐在土堆前,念念有词地讲故事,聊家常。
就像小时候哄我俩睡觉那样。
说得多了或许还会骂我几句没良心。
她将碗筷一一摆下。
尖椒豆腐,红烧肉,猪耳朵还有黄花鱼。
都是闻征爱吃的。

-14-
「小征。」她倒上饮料,「程程回来看你了。」
「这个没良心的臭丫头,终于回来看你了。」
透明的泪珠顺着她沧桑的脸颊往下掉。
说着说着她突然开始为我辩解。
「不过你也别怪她,是我不让她回来的,她之前明里暗里说了好几次想回来看你,都让我拒绝了。」
「她不能回来啊,回来就坏了。」
奶奶回过头,轻轻地捶了我几下。
「死丫头,回来干什么!」
「当初怎么说的,既然走了就永远别回来,要不是我当初仔细,你就得蹲监狱了知道吗!」
我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真的是她,真的是奶奶。
「小征,奶奶对不起你,可这杀人的罪名只能是你担了,我对不起程程,也对不起你。」
「等我死了,好好给你赔罪。」
我的眼睛里噙满泪水,透过泪珠,孱弱的奶奶不断变得模糊起来。
从家里到祖坟,虽说不远,可她毕竟是个老太太。
我甚至能想象出来,黑暗中,瘦骨嶙峋的老太太一个人从树下把人挖出来,运到这里埋好。
再把人从这里挖出来运回家中。
饶是当年的我,都累得半死。
「您……」
她一下将我抱进怀中,熟悉的味道瞬间扑面而来。
「傻孩子,我虽然力气不大,但我可以慢慢来啊。」
「我是老了,但我还是能保护你的。」
「你千不该万不该,当初想瞒着我跟那个畜生同归于尽。」

-15-
杀死苏大志的人不是闻征。
而是我。
我杀死苏大志不是防卫过当,不是意外,而是想跟他同归于尽。
闻父出事,首先找的第一个人就是苏大志。
他逼苏大志还一部分钱。
可钱早就被苏大志还债了,为此他整日东躲西藏,逃避闻父。
对比他的慌乱,我就开心多了。
因为我解脱了。
但没想到,苏大志根本没想放过我。
我永远忘不了那个雨夜。
已经好几天没归家的苏大志用安眠药放倒了奶奶,随即抄起刀找到了我。
他威胁我跟他去南方,他要如法炮制再把我卖一遍。
我不肯,我反抗。
换来的是他的打骂。
外面雷声阵阵,没人能听到我在屋里痛苦的求救声。
直到他累了。
他半弯着腰喘着粗气威胁我。
「你不跟我走,我就一把火烧了这个家,连带着老太婆一起送死。」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那可是你亲娘啊。」
他不以为意:「亲娘怎么了,你还是我亲闺女呢。」
那一刻我就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没救了。
我已经不记得我是怎么把刀抢到手里的了。
我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跟他同归于尽!
许是上天眷顾,苏大志被凳子绊倒摔在了地上。
我毫不犹豫地就将刀捅进了他的胸膛,一刀又一刀。
直到闻征抓住我的胳膊。
我才反应过来自己杀人了。

-16-
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
闻征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冷静。
他先是从卧室拿出了一张床单将苏大志盖上,随后拖着我清洗了双手,换掉了沾满血的衣服。
我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跟着他,直到他擦掉了刀上的指纹,自己来回按压。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想替我顶罪。
我急忙把他往外推:「你快走,奶奶以后就交给你照顾了,我要跟这个畜生同归于尽。」
闻征反手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
他说:「苏程程,你清醒点。」
「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忘了?你可以被保送啊,你还有大把的人生。」
「你听我的,我帮你顶下这个罪名,我去自首,我坐牢。」
「你好好赚钱,等我出狱,你养我好不好。」
「你比我有出息,我们之间总要有人保底不是吗?」
「你忘了,我们说好的,你是我的小公主,我要永远守护你。」
他说,是我对不起你,我爸欺负你的时候我ƭùₖ不在。
他说我答应过要保护你一辈子的。
其实我能理解闻征。
任谁在得知自己母亲自杀后都不可能很冷静。
我懂他一直以来的逃避。
说到最后,他跪在我的面前。
「苏程程,让我替你吧,就当我还了之前欠你的。」
就在这时,闻父来了。
他看着满地的鲜血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没有震惊,也没有害怕。
反而问道:「钱呢,人死了,那笔钱呢?」
见我跟闻征不讲话,他彻底疯了,上前扒拉我的衣服,试图找到那笔已经不存在的钱。
他跟闻征迅速扭打在了一起。
我想上前帮闻征,却被闻父一下推出去了老远。
后背撞在凳子上,发出刺骨的痛。
紧接着闻征也倒下了。
他吃痛地捂着肚子,我这才发现他受伤了。
顾不上那么多,我抄起椅子就砸在了闻父的后脑勺。
闻征也趁机拔出刀子反杀了自己的父亲。
鲜血几乎染满了闻征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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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彻底慌了神,双手颤抖地要打电话叫救护车。
「你别怕,别怕,不会有事的。」
这时,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把抓住了我。
「不要,程程。」
他开口,血液顺着嘴角往下流。
我只能一个劲地擦,可越擦血越多。
「程程,不要报警。」
「一旦报警就什么都瞒不住了,你还有大好的前程,我不能害了你。」
什么狗屁前程啊,我只想要你活着。
我去坐牢,我去服刑,枪毙我都可以。
只要你活着。
闻征,你不能死。
你答应过我的,要一直保护我,你还说长大了要娶我的。
闻征颤抖着擦掉了我眼睛上的泪珠。
「乖,别哭。」
「听我说,如果警察上门找我,你就说我跟我爸跑了。」
我这才知道,闻父已经找人办好了假身份证,准备跑路。
「我爸欠了这么一大笔钱,跑路是很正常的。」
「幸亏这段时间我总是看你不顺眼,到时候你就……咳咳告诉警察,说……说我跟你要钱,你没给,你跑了。」
他双手死死地抓着我的胳膊。
我想离开,但奈何他力气太大,不管我怎么挣脱都无济于事。
我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恳求他。
「不要,求你了,不要这样。」
他嘴巴一张一合,我根本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我想让他大点声,再大点声。
可下一秒,他直挺挺地倒在了我面前。
就在这时,风停了,雨也停了。
我抱着闻征的尸体号啕大哭。
他用他自己帮我抵挡住了所有的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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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还是想自首的。
但就在我再次打电话的时候,电话突然没信号了。
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闻征,我突然想开了很多。
我抹掉眼泪。
将我爸的尸体弄到了小推车上。
我没办法一次运走两个,我想的是一个个来吧。
之所以会想到埋进祖坟,还是当初闻征的一句玩笑话。
他说,我要是杀了人,就把尸体埋到祖坟里面。
任谁都不可能猜到。
大雨过后的路并不好走,但那晚却出奇地顺利。
不管是挖坑还是埋人,就像有人操控着我的身体一样。
其实我埋得并不深。
因为我断定没人会发现。
可天快亮了,我担心被人发现异常,Ṫû⁴就将闻父拖进了废旧的猪圈里。
好在奶奶家足够大,一时半会儿不会发现什么。
接下来就是凶案现场。
我打了几桶水来回冲洗着水泥地面。Ťű̂ₙ
屋里比外面高一个台阶,血水顺着就流了出去。
血水融入水泥地,瞬间就看不见了。
最后是闻征的尸体。
我将他脱光,烧掉了我跟他的衣服。
几乎快到天亮,我才将他埋好。
隔天一早,奶奶就发现了异常。
即便看不出有血,那浓重的血腥味是掩盖不住的。
更何况,我处理得并不仔细。
我想跟她解释,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仔仔细细地将家里又打扫了一遍。
那段时间五婶去闺女家了。
托奶奶帮她喂家里的那些牲畜。
往常奶奶都是弄好了猪食之类的给送过去。
可那天她什么都没做。
我心惊胆战地等了一天,我原本计划等她出去好处理尸体。
到了晚上,她将五婶家的猪赶到了我家。
再后来, 闻父的尸体就不见了。
紧接着奶奶就收拾好我的东西将我赶出了家门。
人前她大骂我是扫把星,害得自己儿子离家出走。
人后她冷眼跟我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 滚出我家, 再也不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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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从那时候开始,你就决定帮我处理尸体了?」
奶奶摩挲着我的头发。
「纸是包不住火的,更何况那时候警察整天查小征, 我没办法, 只能将你老子的尸体弄回来。」
「假如被查到了, 那就是小征畏罪潜逃。」
「我知道这样做对不起小征,但我总要先顾活着的呀。」
奶奶说得很平淡, 仿佛那些事Ṱűₗ很轻而易举就搞定了。
可只有我知道其中的艰辛。
怪不得我被赶出去的那段时间。
五婶私下偷偷去学校找过我,说奶奶疯了,锁着院子谁也不让进。
原来是在为我赎罪。
我知道即便是有闻征的学生证, 警察也不可能这样草草结案。
看着眼前白了头发的老太婆,我暗自下了个决心。
我不能让一辈子清白的奶奶为了我夜夜难眠。
是时候该面对这一切了。
我打算给自己五天时间来弥补之前跟奶奶错过的时光。
拆迁也因为我家的事情而不得不终止。
其实村子里也没多少人了,搬走的搬走,进城的进城。
这五天, 我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整日赖在奶奶的怀里, 吃她做的饭。
时不时去祖坟看看闻征。
决定去自首的那天早上,我故意将奶奶支了出去。
可不等我出发,孙警官居然来了。
他面色沉重。
「DNA 结果出来了。」
「是你父亲。」
「凶手是……闻征。」
我僵在原地迟迟没有反应,孙警官以为我是伤心过度, 急忙安慰。
「我们已经全国拘捕闻征了, 但……」
孙警官后面说了什么我压根没听进去。
「为什么是他?」
孙警官说,他们在闻征家的井里发现了当年的作案工具, 虽然时间过去了很多, 但还是提取到了闻征的指纹。
「并且,你隔壁邻居曾经亲眼看见闻征魂不守舍地在你家枣树旁。」
「邻居?」这下轮到我震惊了。
「对。」我顺着孙警官的目光看过去,居然是……五婶?!
「她曾亲眼看见闻征从你家慌忙逃走, 据她回忆, 当时没看到他手上拿东西, 但的确是有血的样子。」
五婶说自己喊闻征,闻征却怎么都不搭理。
我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什么时候。」
「就是他跟你告别那天。」
那就对上了,那天苏大志担心奶奶出事, 白天将她打发了出去。
苏大志一整天没露面。
最后他语重心长地说, 我们会尽力抓捕凶手的。
奶奶拎着点心回来时,正巧跟孙警官擦肩而过。
她虽面上镇定, 但颤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她。
「警察来干嘛, 你承认了?你这孩子……」
我笑着开口。
「凶手确认了, 是闻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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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案侦破,拆迁继续。
奶奶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地演了一出戏,跟着我去了工作的地方。
临走前,我去看了五婶。
她现在大多数时间都住在城里。
见我去, 很是热情。
「谢谢您,谢谢您的口供。」
五婶红了眼眶,笑着开口。
「傻丫头,不能让他白死了, 你得好好的。」
是啊,我得好好的。
风雨结束了,往后将都是艳阳天。
– 完 –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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