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朝朝照我心

遇到傅秦予那天,我戴了三年的手串突然断了。
有个众所周知的说法,断串为挡灾,抑或是孽缘的警示。
于是向来迷信的我将手串重新串了戴上,第一次决定不相信这些玄学说法。
直到我看到这人手机里的聊天记录,明晃晃的暧昧扎得人眼生疼。
傅秦予半靠在沙发上,眼神看向窗外:「当初在一起时候我说的很清楚,我没那么喜欢你。」
他似乎笃定了我不会离开他,话和人一样绝情。
我也以为确定关系一年了,能让他喜欢上我,后来才知道是高估自己了。

-1-
话音落下的时候,落地窗外刚好有人放烟花。
烟花上升到顶点后炸开,片刻的光把昏暗的客厅照亮。
傅秦予半躺在沙发上,似乎没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有多过分,自顾自地拿起茶几上的手机,从微信退出来。
受过的屈辱不少,但从未被喜欢的人羞辱过,还说的这么过分。
几乎都一瞬间,泪腺分泌的眼泪就涌了上来,我强忍着试图把它收回去。
但失败了。
眼泪和哽咽的声音同时落下: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分手?」
「我没这么说。」他淡淡道。
认识的时间不长,我也摸不清傅秦予到底是什么想法,甚至试图在他脸上找出一丝口是心非。
我张了张嘴,想要问出那句贯穿许多小说情节的狗血烂台词——
「那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之前每次看剧情看到这都会觉得问出这话的人真蠢,求一个结果有什么意义。
如今轮到自己身上,突然明白了。
因为还不死心。
这句话是对这段感情的最后一点希望,也是对自己付出真心的结果的求证。
仿佛得到肯定答案就会好受很多,得到过喜欢至少还没输的那么彻底。
不过往往得到的都是否定答案。
尽管如此,我也问不出口。
也许是想保留自己最后一点尊严,我沉默了良久,最后拿出手机,指尖还微微颤抖。
点开联系人,删除,确定,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落子无悔,我第一次把事做这么绝,一点后路都不留。
我把删除记录展示给他:「我没这么死皮赖脸,谈不下去就分手。」
也是心底来气了,话说到这份上还换不来他丝毫的反应。
你们知道那种十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的感觉吗?
我妈经常拿这句话说我爸,最后换来的都是她气得脸通红,一口气憋在喉咙怎么也上不来。
所有的眼泪,咆哮都像跳梁小丑一样在对方面前蹦跶,不知道对方的反应,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发泄一通是能换来对方的感同身受还是冷眼旁观。
就这一刻,我好像在我身上看到了我妈的影子。
然后心跳漏了一拍。
我胡乱把下巴上的眼泪擦干净,强忍镇定继续道:
「你和我认识时间也不长,今天我走出这个门,咱俩就当没认识过。」
从认识傅秦予到现在不过短短一年,却过得精彩纷呈,暧昧享乐吵闹分手都经历个遍。
Ţŭ̀ₖ心底还带着一点儿不甘心,于是多看了一眼傅秦予的反应,他似乎顿了一秒,但没抬头。
不知道是不想还是不敢。
最后一点念想也消散了,我转身走出房门,径直离开。
这公寓是傅秦予名下的众多房产之一,因为离市中心近,小区又高档,所以最常住在这。
每次和他同圈子里的朋友聚会,也都是在这,时间长了连带着我也眼熟了不少人。
哪个家族企业的少爷,又是哪个律师事务所的小老板,又或者是某个官员的孩子。
净是些我接触不到的阶级。
分手了不过是我回到原先的朋友圈里,那才是我呆得舒服的地方。

-2-
「当时分手的情况就是这样,真没别的事儿了。」
我坐在床上,面对本着脸的路时祺,好言解释道。
他手里拿着新到的快递,一开始不知是谁寄给我的,拆了后发现里面是一个相册,加一封手写信贴着两张合照。
照片上是我和傅秦予。
这么看来寄ṱů₃快递的人显而易见。
信里还说我的生日礼物会稍后送到,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傅秦予送的东西从来不会便宜,不然也不符合他少爷的身份。
我不知道这个少爷又在搞什么幺蛾子,沉寂了一年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三天后是我生日,路时祺特地请了三天假陪我过生日,我们决定出去旅游。
从半年前决定和他当朋友相处试试,我俩就时不时出去旅游,短则两三天,长则十天半个月。
毕竟我俩的工作都相对自由,兴致来了说走就走。
没想到这次出门前有这幺蛾子败了兴致。
路时祺更是醋坛子打翻。
「那他平白无故给你寄生日礼物干什么?想重修旧好?」
我看了眼手机,新弹出一个消息提醒。
应该是傅秦予发来的,好友申请。
可能是为了让我认出来,连头像都换回了分手时的头像。
我心下有些恍惚,下意识退了出去,没打算搭理。
「怎么不通过?」
我翻了个白眼。
「通过他干吗?」
「把东西处理清楚呗。」路时祺的语气泛着酸,故作大度道。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刚要拿起手机,却被他一把夺过去。
「你干吗?」
「发个朋友圈,官宣。」路时祺从相册里挑出一张合照,随便配了个文案发了出去,顺带置了个顶。
「不是,谁跟你官宣啊?!」
「朋友官宣不行啊?谁说恋人才能官宣?」
我无语:
「你这样有点刻意,发布时间太新了。」
「谁叫你不愿意早点发。」他有点委屈,一双狗狗眼水盈盈的,看得人生不出气来。
「拜托,我连谈恋爱都没有在朋友圈昭告天下的习惯。」
当初和傅秦予在一起,他非要我官宣,我只好发了个十分隐晦的图片。
傅秦予为此还颇有微词,认为我天天发一堆有的没的日常,一条也不发他。
这人当时官宣做的到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和我谈恋爱了,我还感动的不行,后来才ẗü₃知道他发不发都不影响有姑娘贴上来找他。
但我当时不知道,还觉得愧对了他。
路时祺:「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发啊,和这个傅秦予在一起的时候?」
「不那么喜欢人家么?」
「不是跟你说了,我没发朋友圈秀恩爱的习惯。」
如果官宣要发朋友圈,到时候分手了还得发个分手文案,怪没趣的。
路时祺显然只是想从我口中听到那句答案。
「这个傅秦予也不能例外?」
我点点头。
「谁能是例外?」
我眨眨眼:「我偶像。」
路时祺没话讲了,他似乎也觉得有些刻意,于是将文案改成了六个月纪念日。
然后通过了傅秦予的好友申请。
我静静地看着他这一套顺畅丝滑的操作,心底失笑。
路时祺是一个很有分寸,很好的朋友,甚至应该会是一个很好的伴侣,如果不是我实在对他不来电的情况下。
当初也是在朋友撺的局上认识这人,经过傅秦予那事,我已经对朋友介绍这个途径有些 ptsd 了,尤其是当路时祺主动来加我微信的时候。
拒绝的意思差点没写脑门上。
经不住这人死皮赖脸,一套表白话术给我说愣了,云里雾里地就答应了他的条件。
他说:
「左右是先从朋友做起,只有当朋友处久了你才能知道我哪好哪不好,再考虑要不要更进一步发展。」
「毕竟谈恋爱首先要谈个好人,这点你总不能否认。」
我没否认,我觉得他说的对,我就点头了。
后来后知后觉已经晚了。
「反正恋爱不是和自己喜欢的谈,就是和喜欢自己的谈,总要选一个,你现在又没有喜欢的人,让我维持一下关系怎么了?」路时祺当时振振有词,说得理直气壮。
……
路时祺把手机还给我,同时弹出一个新消息。
傅秦予发来的。
「好~久~不~见~」路时祺眼尖地看见消息,贱贱地阴阳怪气道:
「还好久不见,这也没见啊。」
没等他说完,又发来一条消息。
【你之前说的那句杨绛的话,还有效吗?】
比视力更敏锐的是路时祺的反应能力:
「杨绛?哪一句话?」
我在脑海里搜索一番,最后想了起来:「害,我之前跟他随口提过,杨绛有一句话我很喜欢。」
「「只要你肯联系我,再勇敢一次,重蹈覆辙也无妨。」就是这句,我觉得挺浪漫的,就记着了。」
路时祺眯着眼点点头:「明姐记忆真不错,回忆地挺快。」
我拍他一巴掌:「别闹。」
这下我不可能还没察觉到傅秦予来干吗的了,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虽然在刚分手的半年里,我还不甘心地抱有那么一丝期待,幻想追妻火葬场的戏码能不能发生在我身上,比如傅秦予分手后良心发现浪子回头,意识到我有多重要,自己不能没有我。
然后随着时间一天天走掉,这点期待就一点点消散,只剩那么一点自尊心和骄傲在作祟。
这点不甘一直压在心底,直到这场戏码突然莫名其妙出现了,随即一股脑儿涌了上来。
路时祺见我没反应,脸色逐渐冷静下来:
「怎么,你余情未了?」
我毫不犹豫反驳道:「怎么可能?」
没等他说话,我看了眼窗外,刚还昏暗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好了,该出去吃饭了,甭想这事儿了。」

-3-
住所是毕业一年后存钱买的,在我们这二线城市,买个地段没那么好的三四十平公寓用不了太多钱。
这也成了我的固定住所,路时祺时不时来这找我,熟了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索性把密码也告诉他了。
走的比较近的朋友都知道我住在这,但傅秦予绝对不在这个「朋友」范围内。
所以在楼下见到他时,我眼皮一跳。
路时祺没见过这人,他走在我身边,手里还拎了两袋垃圾。
走出单元门,就看到一个一身黑的男人站在花坛边,看到我出来后,仿佛静止了一样。
然后一步一步靠近。
再迟钝的人也感觉出气氛不对了,更何况路时祺从来都和迟钝两个字搭不上边。
他小声道:「你认识?」
我:「……认识,傅秦予。」
话音刚落,原本打算快步去扔垃圾的人顿时不动了。
我没听清路时祺咬牙切齿地小声说了什么,反正大概不会是什么好话。
傅秦予似乎变化不大,毕竟才过去一年多,唯一有大变化的大概是穿衣风格,一年多前这人的穿着永远是花里胡哨的,很有色彩很有风格也很有态度。
如今就是简单的一身黑,要不是我看清了脸,还真没敢认。
「明朝,」他朗然开口。
「你怎么在这?」
他看了眼路时祺,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番。
「自然是来找你。」
「你哪来的地址ŧùₐ?方南给的?」
方南是我和他的一个共友,都是一个初中的,玩的近,一直没断了联系。
「不是,方南嘴严。」
「前些日子遇到秦阿姨,她告诉我你住这个小区。」
我禁不住嗤笑出声。
收回刚刚那句话,傅秦予变化挺大,说话竟然有礼貌了。
原先在一起时,可能是本身也瞧不上我,所以在遇到我妈时只是简单地叫了一声阿姨就走了。
我当时就觉得不是滋味儿,反正没抱着结婚的目的,就无所谓了。
可惜我妈知道他家世不错,名字里还带一个秦,就觉得值得处,非要我好好跟人家谈。
就连分手时为了不显得那么难堪,我随口找了个理由应付过去,我妈还觉得甚是可惜。
他的目光移到路时祺身上,问道:「这是?」
我没正面回答:「都从我家一起出来的,你说呢?」
路时祺挑眉,嘴角终于扬了笑:「明朝男朋友,路时祺。」
我瞥他一眼,没做改口。
「你来的正好,既然知道地址了,改天去驿站把你要寄来的快递拿走,我不想碰。」
我是一点不想和这人有什么联系了,当初谈的时候被蒙蔽了双眼,总是放大优点忽略缺点。
后来分手了冷静下来了再回看,就觉得这人哪哪都不好。
除了一副好皮囊和鼓鼓的腰包。
还都不是他自己得来的。
傅秦予脸色有些晦暗不明,大概是第一次吃这么大个瘪。
但相识的那一年足够他了解我,知道我在恋爱中什么性格。
「没必要跟我说假话,明朝,你谈恋爱什么样子我还是知道的。」
傅秦予收回打量路时祺的视线,语气中带着笃定。

-4-
有的人天生就具有气人的能力。
我硬生生气笑,一把揽过路时祺,伸手挽上他的胳膊。
「你丫算老几在这说了解我,你认识我多久啊?」
「谈那一年我装成那样,你就甭说多了解我了行吗?我听着膈应。」
我没说虚的,我这人装的很,对于有好感的男生向来披着皮相处,和傅秦予好上的那一年更是装得没边。
脏话都没说过几句那种。
所以说傅秦予不了解我真没说错。
但他也没说错,我对待喜欢的人确实也不是大大咧咧的样,像现在这样发型没做妆没化素着脸就出门了。
他没说话,目光移向我的手腕。
还是那串断了的手串,我重新串了又戴上的。
路时祺顺着他的目光,伸手攥住我的手腕,刚好把手串盖住。
引得面前人轻笑一声。
「秦阿姨跟我说,你这几天要和苏向阳去江城玩?」
「但我记得苏向阳最近是去广州出差了,能赶回来吗?」
我没说话。
苏向阳是我闺蜜,苏向阳,方南,傅秦予和我,四个人都是一个初中的,后来傅秦予家里发达了,高中去了私立学校,我和苏向阳还有方南在高中才熟起来。
在那种一开始容易孤立无援的环境下,同个初中出来的就更有亲切感。
但我对我妈背刺女儿这件事有点无语。
因为我是骗她的,苏向阳是我拉出来的幌子。
傅秦予显然对这点心知肚明,他看了眼路时祺,挑挑眉。
「不然咱们四个一起出去一次,以前又不是没出去过。」
「你觉得可能吗?傅秦予。」
「就当给方南的饯别旅行了,你知道他两个月后要出国的事吗?」
我一愣:「什么时候……」
自打和傅秦予分手后,和方南的联系也少了,他和傅秦予走的近,初中就是一个班的,所以后来擅自疏远他,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
「再说吧。」
我拽着路时祺从他面前离开。
垃圾桶就在不远处,从傅秦予的视角能将越走越远的两个身影尽收眼底,男人微微低头,眯着眼听着明朝说些什么。
说不出来的生动。
傅秦予不是没见过明朝这么具有生活气息的样子,男人不知说了什么话惹她恼了,她毫不留情地抬腿轻轻踢上一脚。
天色已经黑了,碰巧旁边有个路灯,把影子拉的细长。
他后来时不时看一眼明朝的视频媒体,上面隔三差五更新一点日常,有吐槽有抱怨。
如果现在明朝在这,可能会看着影子说一句比他命都长。
毕竟那个账号上和朋友的互评都嘴损的厉害,有一个头像经常出现在评论区,估计就是路时祺。

-5-
路时祺随手将垃圾袋扔掉,余光看了眼身后路灯下的男人,然后凑近了道:
「我发现你这个前男友茶茶的。」
「?」
「当这我的面净提你们过去的事和共同的朋友,一副对彼此的生活很熟悉的样子,够有心机的。」
路时祺这么一说好像也有点道理。
我迟钝地点点头。
「那旅游怎么办?咱俩票可都定好了。」
「回来和我朋友商量一下吧,就算非要跟着也不过就是出门多跟几个人,权当他不存在得了。」
也不是怕旧情复燃,就是怕这人不讲武德,哪天碰上我妈再多嘴几句,我妈一心想让我攀高枝儿,还是颜控,对于披着皮的傅秦予一万个满意。
对此路时祺十分不满,想让我把实话告诉我妈,被我拒绝。
我妈这人嘴更不饶人,如果坦白了,她更大概率骂我没本事,连个男人都搞不定。
我迟早要谈恋爱的,确定了再通知她也没什么大影响,但如果坦白了,面子没了是一辈子的事。
傅秦予是骑摩托来的,我和路时祺走到小区门口时,看到这人伴随着噪音悠悠出现,然后挥了挥手。
路时祺又低头道:「这人装的没边。」
「怎么说?」
「二环以内禁止摩托通行,你家在二环边上,这里通向三环的就一条路,得绕五环开外去。」
我没憋住笑出来,拍了拍他肩膀:「你的攻击力也强的没边。」
没等我俩走到饭馆,苏向阳发来语音。
「听方南说傅秦予要咱几个一起去旅游?」
她知道我和路时祺要出去,毕竟骗我妈得事先通好气。
但我以为她会把人大骂一通,然后严词拒绝,没想到她十分冷静,甚至冷笑:
「我明天一早飞回去,既然他敢提,咱就出去,权当一起放松一下,给方南饯别。」
我适当提醒道:「但我骗他路时祺是我男朋友,怎么一起出去啊?」
「装呗。」
「演戏,你俩演几天,怎么着也得虐虐那个逼,当初断崖分手痛哭流涕的不是你啊!这送上门来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你俩就演热恋小情侣,情到深处嘴一个就更真了。」
语音是外放的,声音不大,但在饭馆里能被嘈杂的人声盖过去,偏偏刚刚有点安静,让路时祺听了个彻底。
「演戏我行啊,演你男朋友就更行了。」路时祺来劲了,蹭一下坐直。
苏向阳说的我有点心动。
当初傅秦予跟人聊的飞起,我抱着一半赌气一半维持尊严的心情提的分手,分了后还难过的要死,瘦了整整七斤。
路时祺突然敲了下我的脑袋。
「想什么呢,感觉没憋好屁。」
「不会想什么追妻火葬场爱而不得虐生虐死的狗血玛丽苏情节吧?」
我:「……」
路时祺突然严肃起来,筷子都放正了,声音也是认真:
「明朝我给你讲,你要是敢吃回头草,我这辈子瞧不起你。」
「知道了知道了,都烂过的草能是什么好草。」
路时祺默不作声继续吃面。
那些情节也只是想想,就算现在真有刀架我脖子上逼我必须找个人谈恋爱,我肯定选择路时祺。
那些俗套的桥段想归想,根本原因还是觉得这口气没出出来不服气,有损我面子和自尊,真要说和渣男复合,我还没有不清醒到自己找屎吃。

-6-
苏向阳一下飞机就直奔我家。
还把她家里上档次的装备都带了过来。
包括但不限于各种套装包包发饰以及造型工具,整整两大行李箱。
「不是,你搬家啊?」
苏向阳严肃摇头:「不,你不懂,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从方南半年前偷偷跟她说傅秦予时不时视奸明朝开始,她就觉得这人迟早有一天会后悔。
届时就是她姐妹拍拍屁股不把这人放在眼里的扬眉吐气之日。
看着她大刀阔斧地动作,我也有点紧张。
「那我需要看点追妻火葬场的小说恶补一下吗?」
「你有恋足癖啊还临时抱佛脚。」
我:……
路时祺有时候会说我嘴真是损,其实是被苏向阳熏陶的,她舔下嘴唇都能把自己毒死。
高铁票订在明天上午,他们三人一起买的票,和我和路时祺不在一节车厢。
傅秦予为了和方南凑一起,忍痛没买商务座,只买了一等座。
汇合前,苏向阳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和路时祺好好演情侣,把日常相处进化得更甜蜜一点。
路时祺很有经验的样子,一只手推着箱子,一只手十指相扣。
我有点不太适应,大概是太久没牵手了。
「你不带箱子?」见我和路时祺只拎了一个大箱子和一个背包,苏向阳大声问道。
生怕别人没注意到。
「就玩五天,一个箱子够装了。」
傅秦予的目光似乎停留在我和路时祺十指相扣的手上,眼神晦暗不明。
他又换回了之前的多色彩穿搭,初夏的天,穿了件清薄的夹克。
这人衣品一直好的出奇,加上个子高挑,穿什么都不挑身材。
我一秒都不敢多看,往路时祺身边凑了凑。
谈恋爱啥样我知道,但用到路时祺身上总觉得怪怪的,一举一动都在玷污我们的社会主义战友情。
至于为什么是战友,第一次见面完才知道他是读的汉语言,毕业后就开始做编剧,而我是小说作者,我俩糊的半斤八两,都指望哪天写出大爆款一夜暴富。
说战友真不亏。
上了车,我和路时祺是二等座连座,和他们分的远远的,路时祺神神叨叨地要我靠着他肩膀睡。
「万一你前男友闲的没事干过来视察,不就穿帮了。」
「再说了,又不是没靠过,这么害羞做什么。」
然后一把把我按到他肩头。
路时祺作为编剧佬,算不上健壮,实话实说有点硌得慌。
但看他一脸严肃,我想了想还是闭上嘴。
之前愿意靠是因为那是冬天,厚棉袄靠着跟抱枕似的,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但硬点有硬点的效果。
也能睡。
甚至车都到站了,我才悠悠转醒。
「你要还是困,就站着靠我身上睡。」
站台上人头攒动的环境下,他们那三人亦步亦趋地走近后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方南:「明朝她怎么了?」
路时祺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低头看了眼靠在他身上的我,笑道:「没事儿,她就是困。」
我强撑着精神清醒过来,如果知道今天我会这么困,绝对不会在昨天和苏向阳聊到快天亮。
苏向阳此刻也没好哪儿去。
最后只好拍案决定先回酒店休息,下午再出行。
我顿时清醒过来。
订酒店的时候我被苏向阳洗脑了,她说小情侣只需要一间房,忽悠着忽悠着就把另一间退了。
也就是说现在回酒店,我要和路时祺住一间房。
虽然我俩在一间房间玩过,他经常来我公寓,我也经常去他家,但都没留宿过啊。
这几天可是带留宿的那种了。
还是大床房。
一直到入住完毕进了房间,我都还有点没缓过来。
这不对劲。
演个戏感觉要把自己搭进去了。
我看着路时祺十分熟稔地拉开箱子,把洗漱用品摆出来,十分忙碌地走来走去。
「咱俩晚上怎么睡?」我坐在床边,一首摩挲着下巴,煞有介事问道。
「就这么睡呗,这床两米的,这么大碰不到我的,放心好了。」
好像也有道理。
这床宽的能睡四个人。
我困意袭来,爬上床边睡了过去。

-7-
我是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睁眼的一瞬间,我看着天花板愣了两秒,然后转头看到床上的另一个人。
如果忽略中间一米的距离,还真有种小情侣同床共枕的暧昧感。
路时祺半坐着,看我醒了,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苏向阳,身后还跟着方南和傅秦予。
可能是不死心,这人非要过来看一眼是不是大床房,进来就看到我还躺在床上没起。
而另一边显然有人躺过的痕迹。
如果用水来形容脸色,傅秦予此刻的脸色比臭了几天没动静的下水沟还臭。
他大概没想到我和路时祺真能关系近到这一步,哪怕按照他的猜测我没和路时祺谈恋爱,这种相处模式也已经很超过朋友的界限了。
苏向阳非常满意地进来走了一圈,表达了对我赶紧起床的催促然后又一呼啦都走了。
「别打扰人家小情侣了。」苏向阳一边推着两人往外走,一边笑眯眯道。
我依旧躺着,放空中盯着天花板。
路时祺:「怎么了?」
「思考男女生之间正确的相处法则。」
路时祺显然猜透了我在想什么,一把将我从被子里拽起来。
「跟我演个情侣有什么难的,就当提前演练了。」
我白他一眼。
江城是著名水乡,原本想来拍点人生照片,有路时祺背设备,现在有苏向阳陪着,干脆约个妆造和摄影。
两年前我们四个人去过另一个江南小镇,都做了精致的造型,拍的照片发在某音上还收到不少赞。
我兴致勃勃地提议傅秦予拍点日常视频,做情侣博主,被他毫不犹豫拒绝了。
他不喜欢出镜。
原话是这么说的。
思绪回笼,我和苏向阳坐在镜子前,任由化妆师摆弄。
方南和傅秦予坐在不远处,路时祺跟在我旁边。
苏向阳眼珠子一转:「不然你家小路也做一套?」
「给你俩拍个情侣写真。」
没等我回答,路时祺点了点头:「也行。」
然后起身挑衣服去了。
我怀疑这小子就在等谁给这个话口。
我挑的是一套鹅黄色绛纱裙,余光看到路时祺换了一身黑色袍鹅黄边的长袍出来。
乍一看真有点像情侣装。
路时祺个子高的恰到好处,本来略微有些单薄的身子穿上古装后丰润许多,颇有一副鲜衣怒马少年郎的样子。
「怎么,看呆了?」路时祺顺势坐到旁边的化妆镜前,看我目光随着他动。
我下意识点点头:「没见过你穿这么正经的样子。」
确实有点帅。
路时祺本身长得就是少年感极强,常年窝在家里皮肤又白,飒爽的长袍衬得那双狗狗眼没那么柔弱。
镜子里刚好能看到身后沙发上坐着的傅秦予突然起身,往门外走去。
然后拎着一大袋奶茶进来。
「给你点的花田乌龙。」傅秦予将一杯递到我面前,我瞥了眼标签。
「标准糖,你能喝吗?」路时祺也注意到标签,耿直开口道。
傅秦予手一顿。
我这人喜好向来分明,一家奶ƭû₌茶店可以一直点一款产品,哪怕当时傅秦予不用很上心,也能记住我的喜好。
当时我喜甜,喝什么都要多加糖。
没想到这半年就能把坚持了二十年的喜好颠覆个彻底,和糖彻底分手,奶茶都只喝三分糖。
「你不爱吃甜了?」傅秦予低声问道。
我淡淡道:「人总会变的。」
吃了这么多年甜,牙撑不住,现在吃冷吃热吃甜都引得牙疼。
他不知道其他人的喜好,索性都点的五分糖的伯牙,都不会踩雷。
路时祺率先将他那杯换给了我。
把傅秦予的动作堵在了空中。
或许亲密关系最忌讳的就是断联,尤其是朋友之间,一年多的没有联系足够让两个原本熟稔的人变得陌生。
傅秦予肉眼可见的有点无措,也没料想过这种情景,他似乎想追问原因,见我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识趣地闭上了嘴。
等到妆造完毕,刚好过了最热的午后。
路时祺示意我挽着他,一黑一黄的身影在镜子里有点适配。
「你要把照片发某音吗?」
我忙着调整拍摄角度,闻言随口道:「怎么了?你不想出镜?」
「怎么可能?求之不得。」路时祺立刻说。
拍照 p 图发抖音一气呵成,文案还是路时祺拿过去挑的。
苏向阳在一旁看得饶有兴致,瞥了眼一旁沉默不语的傅秦予,脸上的痛快不言而喻。
「走吧,摄影师在入口等着了。」傅秦予淡淡提醒道。
高价请来的摄影师和业余的就是不一样,同样的设备,技术比路时祺高的不是一星半点。
在造型姿势上十分有自己的想法。
「你俩不是拍情侣写真么,大胆点,贴近点。」摄影师看着我和路时祺朴素地站在一起,除了挽胳膊牵手就没有别的姿势。
「帅哥贴近点,捧着她脸,对,你也凑近点亲上去。」
「换个姿势,一只手捏着她后脖子,姑Ṫù₅娘你挑着他下巴,对,就这个睥睨的眼神。」
「……」
我贴着他耳朵,逮着机会小声咬牙切齿道:「我牺牲太大了。」
路时祺神情轻松,如果忽略他绯红的耳朵的话。
「没事儿,你不介意的话假戏真做也行,把我赔给你。」
我一梗,下意识移开视线:「我要你干吗……」
「哎,美女别乱看,对视回去,要拍了。」摄影师迅速捕捉道,开口提醒。
面前这人假笑变真笑,又凑近一点:
「你耳朵红了啊,明朝。」
路时祺这人有时候坏的很,还喜欢喊我大名,不知道为什么这名字从他嘴里喊出来就有种暧昧的味道。
「你前男友看着呢,装像一点。」
我看不到傅秦予神情什么样,但指定好不到哪去。
我以为在他面前这样做会有一点报复成功的快感,实际上没有,甚至顾不上关注他。
「认识你这么久,还不知道你这么骚包。」我知道这人没个正经,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还是没他脸皮厚。
我受不住他,把苏向阳拉过来一起拍。
摄影师皱着眉安排站位和姿势,最后给我们五人拍了几张氛围感合照,一直拍到天色近黑。
「照片发我一份。」傅秦予垂着眼,走到我身边突然开口。
他一眼看到我正在编辑图片,而选取发布的照片只有我和路时祺的照片以及苏向阳的合照。
「五个人的合照你不发?」
我思忖半秒,不发还显得我不够坦荡,于是挑了一张加上。
因为那次的四人写真浏览量暴增,我多了好多粉丝,加上后来经常更新,倒也有了一点儿粉丝基础。
再发一次合照,必定有人认出来和两年前那几张是同样的人。
果不其然,图片发布后有人在评论区里问:
「好眼熟的四人组!不过怎么多了一个人?」
「情侣款服装,你谈恋爱了?」
「好配!我磕磕磕磕磕!」
……
屏幕停留在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的那条评论,我抬头,直直对上路时祺的视线。
「做戏做全套,到时候傅秦予看到了指不定就发现了。」他语气十分肯定。
我觉得有道理,于是给了肯定的回复。
等到吃完饭回酒店的路上,我突然脑子一闪:
「不对啊,我为什么非要回复?!」
路时祺忍俊不禁,笑得眼睛眯起:
「是有道理,Ṫŭ̀₉但你现在删除也来不及了。」
那条回复下面已经有了一串的祝福评论。
妈的。

-8-
由于路时祺的邪恶引诱计划,那条评论引起的风波还是吹到了我妈那里。
我虽然屏蔽了家人,但被推给了可能认识的人,比如我妈的同事。
然后被人拿着照片去给我妈道喜。
她咬着牙收下了,转头一张截图发了过来。
最让她生气的不是我谈恋爱没告诉她,而是我发照片还把她屏蔽了。
「把你男朋友信息如实报来!」
「姓名!」
「路时祺。」
「年龄!」
「二十四。」
「工作!收入!」
「编剧,年薪二十多。」
「……」
被她好一顿盘问,最后得出结论:
「条件不错,继续谈吧。」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意识到有点不对,猛得从床上坐起来。
一米远外的路时祺抬头问道:
「怎么了?」
我挠挠头,不对劲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我怎么感觉闹大了,我本来只是想圆过去在傅秦予面前撒的那个谎,现在怎么人人都知道我和你谈恋爱了。」
路时祺侧过身子,一只手撑着脑袋。
我毫不客气地踹他一脚,被他擒住脚腕。
「放开!」
他乖乖松了手。
「其实也没什么太大区别,只是在我们原先的相处模式上加入一点暧昧元素。」
「你又没有喜欢的人,也不讨厌我,和我谈恋爱也不亏, 干吗不能和我试试?」
我:「……」
我:「这是一回事吗?」
「等哪天你讨厌我了,你跟我说, 我指定滚的远远儿的。」
我不是没脑子的人,只是偶尔有些迟钝, 现在复盘一下这几个月来路时祺的种种行为, 都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挤进了我的生活。
一开始两个毫无交集的生活圈, 一点点相互渗透, 到现在我周边的人都知道我有他这么个朋友。
如今竟然晋升成男朋友。
我又踢他一脚:「你好有心机。」
他不屑一笑:
「我们写文佬没点心机怎么写文, 写傻白甜的毫无逻辑流水文吗?」
路时祺视线转移, 停留在我手腕上的手串, 似乎有些醋味:「明天要不要给你去新买个手串,这个戴好久了。」
「不要。」我拒绝道。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妈三千块钱给我买的南红,为什么要换掉?」
路时祺:「……」
最后还是没拗过他, 第二Ṫŭ̀⁼天在傅秦予的注视下, 路时祺买了一串新的蜜蜡给我戴上。
五千块, 南红可以让一下位置。
他拍了拍手串,语气略带深意:「好了, 旧的不去, 新的不来。」
他一直知道明朝迟迟不愿意再谈一次恋爱的原因,就是在上一次恋爱中憋的气还没发出来。
等这口气出了,再谈及恋爱的事情就没那么抗拒。
所以在这趟旅游中, 他拼尽全力做个二十四孝好男友, 事无巨细地做到极致。
用行动告诉她那个眼瞎的前男友, 你不珍惜的人有的是人好好珍惜。
明朝这人是典型的付出型,只要别人对她一分好, 恨不得十分回报回去。
尤其是对半生不熟的恋人, 蠢蠢地觉得只要对另一方足够好,就能让人喜欢上她。
实际上对于没良心的,这招最没用了。
即使后来可能会招来对方的后悔,可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路时祺制定完明朝攻略计划后, 决定从朋友和她做起。
明朝最不擅长的就是拒绝人。
事实也的确如此。

-9-
后来和路时祺谈了有一段时间,我想起这段旅行,才拉着他面对面坐下, 坦白道:
「其实,苏向阳前段时间告诉我, 那次出去旅行在傅秦予面前假扮情侣是你的主意, 你买通她和你打配合。」
刚知道这个消息时,我是意料之中的。
苏向阳向来对我看上的男人都是一顿评头论足, 唯有这次卯足了劲儿撮合我和路时祺,肯定有问题。
她问我怎么不生气,
我说我也不知道,打心底儿里没生出气,可能是觉得路时祺这么用心良苦的也不容易,平心而论他对我的确很好。
所以听完我的坦白,路时祺很识趣地诚恳道歉,并在逛街的时候买礼物赔罪。
他没说,明朝不知道的是,让苏向阳去找她坦白也是他的主意。
事情不可能一直不露出马脚,主动坦白至少能从轻发落,而从犯的主动告知,能一定程度上让她冷静思索后再发落他。
明朝从来不是冲动的人, 从他第一天认识她起就知道。
所以当初明朝说和傅秦予在一起的契机很恰巧,傅秦予也说两个人都是一时冲动, 虽然是明朝主动换来的, 他自己脑子一热就答应了。
而明朝为了面子也没否认。
路时祺知道其实不然,明朝是确认过自己真心才做出的决定。
幸好真心没换来真心,才让他得到机会捕获真心。
(全文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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