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嫌男友穷,我提出分手。
七年后,他成了商界名流,身边莺燕不断。
一次综艺,主持人拿出一颗时间胶囊,里边藏着七年前我写下的愿望。
台下的陆砚满面嘲讽。
我爱钱,他最是清楚。
然而胶囊里的愿望并非祝我财运亨通,而是:
「愿伦敦不再阴雨连绵,打湿爱人眉眼。」
陆砚脸色骤白,猛地站起身。
当年他正是在伦敦留学。
主持人问:「颜小姐的愿望实现了吗?」
我神色淡然:「我已经,不在乎了。」
-1-
陆砚接手陆家后,我几乎被整个影视行业封杀。
导演愧疚的叹息犹在耳畔:
「抱歉颜小姐,资方那边临时要求换女主,我极力争取了,但那边说宁愿赔违约金,也不想继续跟你合作了,所以……」
进组前一天换人,这样的戏码,已经上演了整整五次。
夜风阵阵,窗户大开。
我坐在窗边,任由冷风穿过宽大衣袖,游走于四肢百骸。
经纪人宋姐忍不住摔桌:
「每次咱们接了剧本,他陆砚就砸钱入资,然后再挤掉你,这已经是第五部了!陆家有钱,就能拿违约金这么作践你吗!」
粉丝群中早有怨言,说我久久拿不出作品。
到底是跑去隐婚生子,还是意图退圈,总得给个说法。
种种指责,我有口难言。
谁能想到如今的我,连进片场都难了。
我垂下眼眸,摩挲着自己右手中指指节上的茧。
这部戏接得匆忙,为了能完美呈现角色,一整个月我都在闭门背台词、写人物小传。
空掉的马克笔、上万字的小传,让中指上的老茧自中学时代后再次重现。
然而这一切现在都白费了。
我收回目光,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
「算了吧,宋姐。」
第一次被劫走资源的时候,我还会不甘心到掉眼泪。
可现在我已经木然了。
自几年前陆砚成为陆家的掌权ƭú₄人后,他就如复仇般夺走了我所有的一切。
我无数次奔波试镜换来的角色,被他截胡,扔给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
仿佛是在嘲笑我的力量多渺小,努力的样子有多可笑。
宋姐不说话,只是使劲翻着手里的文件,企图找出一部我能接的剧。
可这一切终归都是徒劳,因为没有人会为了我,得罪陆家。
突然,宋姐的手停了,她拧眉盯着手里的策划,问:
「综艺你去吗?」
我睁开眼,扭头看她。
宋姐的表情极为凝练:「总台的综艺,陆家的手,伸不进那里。」
-2-
过去我总是对综艺很抗拒。
演员露脸的次数太多,就会失去神秘性,让观众没法好好代入角色。
然而事已至此,我也只能签下那份现在看来代表着唯一希望的合同。
我本以为陆砚这回可以消停了,但没料到,他虽没办法把我挤走,却把自己的金丝雀也安排了进来。
女孩名叫程芦,从十几万粉丝的小网红,到一下子出演 S 级巨制电视剧的女二,一步登天。
那也是我被抢走的第二个角色。
这些年来陆砚身边的女人从不停歇,个个靓丽青春,想要用姣好容貌在追名逐利的娱乐圈分一杯羹。
她们想要,陆砚就乐得给。
不论是几亿的大制作,还是千金难求的名导,陆砚都视若泥尘,随手赏下。
他到底不是当年在伦敦街头,跟我同撑一把破旧雨伞的少年了。
若非如今境遇尴尬,或许真该当面与他道一声恭喜的。
-3-
总台就连综艺都做得极有情怀。
这期的主题是「忆往昔」。
几个嘉宾从童年回忆起,一点点引到当下。
其中免不了「猜猜谁来到现场了」的泪洒时刻。
轮到程芦时,聚光灯没有打向后台,而是聚集到了观众席。
第一排的正中央,陆砚与编导同座。
眉眼英姿,极有侵略感的样貌出现在大屏幕时……
观众席发出连连惊呼。
他本人也意外地挑了挑眉。
程芦双手握着麦克风,眼眶通红:
「我人生的转折点,是在遇到陆先生之后,他成就了我,将我的人生带到了一条新的路上,如果不是他,我此生都不可能站在这里。」
圈内人士一听便明了,偏偏观众不知情。
只把这对俊男美女当成了情侣,感叹艳羡他们的深情。
程芦说话时,我的眼神无处安放,只能低头盯着指节上的茧。
却仍能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就像年少时能在上千人的操场上一眼认出心上人的背影一样,爱过的人,就连彼此的目光都格外敏感。
可是陆砚,你不该看我。
不论是探究还是得意,你都不该看我。
程芦发言完,就轮到了我。
全场灯黑,唯一的聚光灯闪来闪去,营造急促悬疑的氛围时,我握住麦克的手不自觉收紧。
我父母都已离世,对于过去,我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可是最ƭṻₜ后,那束光居然打在了主持人身上。
他微笑着从身后掏出一粒胶囊。
「听闻这是颜小姐七年前在英国时写下的愿望,如今远渡重洋,重新回到了你手中,不知颜小姐是否还记得自己当初许了什么愿呢?」
小小的如药丸般的时间胶囊,是当初我跟陆砚一起写下的。
在伦敦街头的一家小店里,国人老板笑眯眯地说,七年后,不论我们身在何处,这枚胶囊总会送达。
当时我们只当是老板推销的话术,然而年少情深,明知是骗局也想努力留下点什么。
双双写好后,谨慎地交给老板,还不许对方偷看。
说要等七年后一起打开。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就忘了这一茬。
未曾料到人的感情会变,物件却不会走。
我下意识去看观众席,却对上陆砚嘲讽的目光。
是了,他该恨我的。
因为就在写下这枚胶囊的一个月后,我跟他提了分手,回了国。
-4-
我跟陆砚的相识可以用「狼狈」二字来形容。
英国阴雨连绵,似乎永远不会停歇。
当地人不爱打伞,彼时我初来乍到,却不习惯。
每逢下雨,总是要带着伞出行。
那把伞已经很老旧了,伞布上有几个薄到透光的小孔,柄也已经生锈,伸缩都会发出异响。
但我当时囊中羞涩,吃饭都成问题,自然没钱去换一把新的。
也就是在这样一个与寻常无异的雨天,我遇到了陆砚。
或许是亚洲面孔和打伞 buff 的叠加,他一眼就认出了我是国人。
抱着书包挤到我的伞下:「不好意思同学,能顺我一程吗?」
我看他一副学生面孔,包里大概是重要文献,于是便答应了。
雨重,风大。
我一个人撑着伞有些费力,陆砚便一手抱包,一手捏着伞布边缘。
但或许是风雨实在太大,又或许是这把伞过于老旧,撑不住两股力量互相拉扯。
没走几步,伞布居然被撕裂了开来。
我跟陆砚就这样茫然地站在街头,四目呆呆相望。
「噗!」
不知是谁先笑了一声,打破僵硬气氛。
陆砚把包举到我们头顶:
「你家在哪啊?看来得我送你了。」
我有些踌躇:
「就在下个路口右转……不过,里边的资料被淋湿了没关系吗?」
陆砚坦然地摇摇头,笑起来颊边的两个酒窝若隐若现:
「几张破纸哪有人重要,快走吧!」
我们在暴雨的伦敦街头狂奔,等我到家,雨也停了。
陆砚一边从包里掏出文献检查淋湿情况,一边道:
「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没雨,所以就没带伞,哈哈哈,看来果然跟网上说的一样,一点都不准。」
他转头看我,却见我正好把一包纸巾递到他面前。
我指了指自己的眉毛:「你……擦一下。」
陆砚的眉骨生得凌厉,一双剑眉上此时挂了许多水珠。
他的耳朵染上绯红,手上一堆文件拿也不是扔也不是,显得慌乱。
我抿了抿唇:「我帮你吧。」
陆砚乖乖定住了,微微躬身,低下头不敢直视我。
指尖附纸,擦去雨珠。
明明是开阔的路边,却宛如身处狭窄空间般让人心生躁闷。
陆砚喉结滚动,移开目光。
「我叫陆砚。」
我不自觉放软了声音。
「嗯,我叫颜青。」
故事的开头,总是从名字伊始,互通心意。
故事的最后,是把所有浓烈交集深藏心底,对那个名字绝口不提。
-5-
两个异乡人就这样在一起了。
陆家显赫,陆砚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地长大。
而我来伦敦,只为寻母。
当年父母离异,父亲为了拿捏母亲,不准她带走我。
可拿到我的抚养权后,父亲并未对我尽责丝毫。
他把我扔在老家,任由我跟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
奶奶去世后,我便一个人独活。
几年后,父亲因酗酒过多不慎掉入河中淹死。
亲情就是这样,阖家团圆时,并不觉得有多可贵。
但当这个世上只剩母亲一个亲人时,她就成了我活下去的支柱。
听闻她去了英国,我便费尽心思跟过来。
一边打工,一边打听她的消息。
可以说,即便我跟陆砚手牵手,肩靠肩,可我们之间却存在着肉眼不可见的深深沟壑。
我爱他,所以不敢想以后。
所有的万千道路没有一条是可以与他并肩而行的。
于是我只能盲着心往前走,能多陪一分一秒都是赚到。
可是陆砚纯真,把我们恋爱的消息当成喜讯告诉了家里。
果然,陆家震怒,勒令我们分手。
陆砚不肯,便被断了所有资金支持。
金尊玉贵的小少爷为了几英镑的时薪去洗盘子,我却只能躲在墙角自责地流泪,连跑过去面对的勇气都没有,只怕看到他反过来安慰我的场景。
我爱钱,我从小就爱钱。
如果有钱,妈妈或许就能带走我。
如果有钱,奶奶就不用为了一点点学费四处求人。
从小我就知道,钱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所以我拼命打工,拼命兼职。
陆砚时常笑我是小财迷,我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所以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能让他因为我失去呢?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提分手的那段时间,母亲找到了。
她生了病,需要一大笔医药费。
偏偏这个时候,陆家也找上了我。
他们让我演一出戏,演一出拜金女发现对象没钱后,毅然决然选择傍大款,抛弃男友的故事。
我接下了。
因为他们允诺,会给我一笔足以治好母亲的钱。
看吧,像我这样的人,连选择自己人生剧本的权利都没有,只能任由他人编排。
甚至在陷入低谷时,能有人愿意花钱编排,都是足够幸运的。
我挽着陌生男人走在街头,被陆砚当场撞见的那一天,也是个雨天。
雨水滑过他的眉眼,但我知道,那是泪。
只是这次,没人再为他递上一包纸巾了。
陆砚嘶吼着质问我为什么的时候,我甩了他一巴掌。
即使后来我做了演员,我也觉得那天,我发挥出了此生最好的演技。
因为违心的话比顺势的剧本,还要难上千倍万倍。
我说,我与你的初见本就是我精心设计,我接近你就是为了钱,现在你穷困潦倒,就该滚,别耽误我。
伤人的话像双刃剑,一头刺他,一头刺我。
硬生生把两颗连着的心劈成两半,从此以后,一拍两散。
陆砚走了。
他转身的瞬间,滚烫的泪也从我眼角滑落。
看着他踉跄的背影,我在心里默念。
陆砚,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
「爱是人中龙凤才能给得起的东西。」
像我这样的人,光是体面活着就已经精疲力尽。
英国街头的一顶破伞,在你的记忆里,或许是偶然的情调,但于我而言,却是囊中羞涩的困顿。
是我一生的阴雨连绵。
所以陆砚,别怪我。
-6-
视线收回。
我对主持人露出一个得体的笑:
「这么久远的事情谁还记得,我早忘了。」
「那颜小姐不如猜一猜呢?当年自己最想要实现的是什么愿望。」
我抿着嘴想了想:
「可能是祝自己财运亨通吧,毕竟那时候真的挺穷的。」
台下,陆砚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嘲讽,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眼神里带着刺人的犀利。
在所有观众的屏息凝神下,主持人打开了胶囊。
白色小纸条的边缘有些发黄,清秀的字迹清晰地写着:
「愿伦敦不再阴雨连绵,打湿爱人眉眼。」
全场哗然。
似乎是挖到了什么了不得了的八卦,不论台上台下,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期待我的反应。
因此鲜少有人注意到,在纸条展开的那一刻,陆砚猛地站起身,脸色骤然发白。
程芦的目光在我与陆砚之间来回兜转,最后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面孔也一点点变苍白。
万众瞩目下,我脸不红心不跳,淡淡道:
「啊……那时候在谈恋爱。」
主持人乘胜追击,话中带话:
「所以颜小姐的愿望实现了吗?」
拇指的指甲掐着老茧,原本以为死皮一层,没想到也会疼。
我低笑着摇头:「我已经,不在乎了。」
-7-
录制结束后的当晚,几个相关词条涌上了热搜。
#程芦的男友好帅#
#颜青 伦敦阴雨#
我的手指悬在半空,停顿几秒后,点进了第二个词条。
网友对这段扑朔迷离,又极富悲凉意味的感情很感兴趣。
甚至戏称它是「吊打今年所有剧情的 BE 之最」。
宋姐紧锁多日的眉头也终于得到了舒展。
「怎么红不算红呢?你沉寂了这么久,终于又被观众看见了。」
我有些苦涩地笑了笑。
退出去想看另一个词条时,却发现已经不见了。
我一愣,再刷新,就看到了程芦的退圈声明。
声明很简短,没讲原因,没讲未来,只说自己不会再有新的作品呈现了。
底下粉丝震惊又急切地质问,也没得到任何回复。
又过了一会儿,陆氏集团的官方账号否认了陆砚跟程芦的恋爱关系。
热搜被撤,通稿全删。
陆砚似乎十分忌讳自己和程芦的名字一起被提及。
宋姐对此很是不屑:
「圈里很多金主都这样,包养可以,但是胆敢讨个名分,或者像程芦这样不经过同意就公开,只能封杀处理。」
我心中五味杂陈,复杂得不知道该如何回话才好。
在我的印象里,陆砚似乎不是那种会为了一时喜恶斩断他人前程的人。
但……
我默默叹息了一声。
我对他落后的认知又算得了什么呢?
物是人非,如今的他,早已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陆砚了。
「小颜,刘导给我发消息了,说是让你试镜《肃州志》的女主!」宋姐突然激动道。
我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真的吗?」
《肃州志》是近期最热门的电影,超一线班底,其中的刘导更是刚在国际上获奖。
可以说只要参演这部电影,哪怕是个配角,也算半只脚踏进了国际电影圈。
「……不只,好几个导演都给我发消息了,难道是那个综艺的原因,让你终于被看见了?可这架势看着不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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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镜出乎意料地顺利。
我拿到了《肃州志》的女主一角。
其实按照本身的咖位而言,我是扛不起这么大的电影的。
但是刘导莫名地对我十分看中,点名要我。
走到这一步,我心中隐隐已经有了猜测。
然而在化妆间看到那个熟悉身影时,猜测才终于被彻底证实。
陆砚穿着一身剪裁精致的白色西装,与混乱的背景格格不入。
我反手关上门,拖着沉重的戏服,在化妆台前坐定。
镜中的陆砚目光如幽幽深潭,让人看不真切。
这些年他早就习惯了敛去所有明面上的喜怒哀乐,变得阴晴难测。
他说:「看到我,你没有很意外。」
我自顾自拆下头上沉重的配饰:「没什么可意外的,能这么大手笔把我塞进《肃州志》的,整个娱乐圈又有几个。」
猛地,一只手拽住我的胳膊,将我生生拽了起来,压在梳妆台前。
抬眼,是陆砚猩红的目光。
他到底还是没忍住,露出了自己的情绪。
「知道是我安排的为什么不拒绝?你不是希望我滚吗?不是希望我别耽误你吗?……哦,我知道了,因为我现在有钱了,所以只要是有钱人,你谁都可以对……」
「啪——」
一个巴掌,把他藏在喉中的「吗」字彻底打散。
陆砚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却在看到我眼角的泪珠时又慌了神。
我哽咽道:「我为什么要拒绝,这是你欠我的,陆砚,这是你一次次横刀夺走我的资源,应该补偿我的!我凭什么拒绝!」
我仰头看他,努力想把眼睛睁到最大,企图盛住泪水,不那么轻易滑落。
却偏偏事与愿违,眼泪湍急,仿佛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一瞬间,陆砚的脸上出现了如孩童般稚拙的空白。
他喃喃问道:「阿青,你恨我?」
我撇过脸去不愿作声。
可是下一秒,陆砚一把抱住我,搂得很紧很紧。
耳边的声音是痛,是悔,是怨。
「颜青,你恨我吧,我们两个人就这样一辈子互相憎恨折磨下去吧,好吗?」
我被他搂得几乎喘不过气,怎么也挣不开。
就在这时,门开了。
趁陆砚扭头的那一瞬间,我顺势从他的怀抱里挣脱。
转头,是程芦。
陆砚愣了,我也愣了。
我记得演员表里没有她啊,那么她之所以在这,难道是……
我看向陆砚。
谁知他此刻居然皱起了眉。
「你怎么在这儿?我不是跟你说过了……」
「颜姐。」程芦打断道,「刘导喊你去讲一下明天的戏。」
我收回自己的视线,只觉得脑子很乱。
「嗯,我来了。」
空荡的走廊里,程芦跟在我身侧。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颜姐,阿砚刚刚没跟你吵起来吧?」
我被这个亲昵的称呼喊得一愣,随后摇摇头。
「没。」
程芦低头抚着自己的肚子,笑了:
「那就好,我差点以为你俩起争执了呢。阿砚他呀总是冒冒失失的,都快做爸爸的人了,老这样可不行。」
我的脚步猝然一顿。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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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青,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
刘导拿着剧本都快戳我脸上了,我才反应过来。
「抱歉抱歉,我……」
一旁的宋姐连忙讪笑着扶过我。
「不好意思啊刘导,我们家小颜第一次进这么好的组,不适应,过两天肯定能调整过来。」
刘导挥挥手不耐烦道:「今天不讲戏了,你带她先回去吧。」
「是是是,给您添麻烦了。」
宋姐转过身,脸上的笑意尽数不见。
「怎么搞的,你平时在小剧组都兢兢业业的,怎么一到大导演面前反而走神了呢?」
我摇摇头,没说话。
宋姐继续道:「对了,小王说陆总在你的化妆间,怎么,你俩死灰复燃了?」
我搭在宋姐胳膊上的手骤然收紧。
「别提他。」
「嗯?」
「宋姐,我以后再也不想看见这个人了。」
涂着红唇的女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像是历经千帆后的年长者看穿稚拙者的所有把戏一般,然后,轻轻叹息一声。
「好,不见不见,咱们回家,不去化妆间了。」
海城多雨,轰烈急切,碰上梅雨季,连带几天都不见歇。
宋姐倚在墙边,用下达命令的口吻道:
「我给你向剧组请了三天的假。」
我皱起眉:「不用请,我可以的。」
她上下打量了我几眼,最后斩钉截铁:「你不可以。」
「宋姐,我从来没有向剧组请假的习惯,何况是这种大制作。」
「三天后陆砚要去英国处理分公司的事,一个月回不来,你可以避开他。」
我没话了。
她总是能一眼看穿我在想什么。
扭过头看着淅淅沥沥的水珠从窗檐滚落,急促得没有丝毫停留。
宋姐从身后搭上我的肩:「知道做这一行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我收回自己的视线,面露不解。
「是允许错误存在。」
打火机的咔哒声响起,烟雾从女人的长卷大波浪中弥散开去。
宋姐深吸一口气,淡淡道:
「在这个圈子里,有人一夜爆红,接下来却再不见水花,有人到了四十岁才堪堪崭露头角。每个人的剧本都不一样,上一部爆剧,下一部烂剧,再正常不过了。
「颜青,我们的人生也是这样的,谁能好运到部部都是爆款呢?如果说,连万众瞩目的演员的履历表都不是完美的,那么做错一个决定,爱错一个人,又有什么打紧的?」
-10-
三天后,我开机了。
果然如宋姐所说,陆砚走了。
连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程芦。
刘导是带着拿奖的目的进行拍摄的,所以对一切都把控严格。
时常拍到清晨,天光渐白,夜景不再,才堪堪收工。
我不想麻烦司机再来一趟,就自己打了车。
等待应答的过程中,宋佑亭的车停在了我面前。
他是《肃州志》的男主,也是跟随刘导刚在国际上获奖的新晋影帝。
「走吧,我送你。」
我摆摆手:「不用了,被拍到了不好。」
宋佑亭笑了笑:「被拍到了才好呢,你忘了刘导刚说过,要我们为电影炒 CP 造势?」
话已至此,我不好再拒绝,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片场设在郊外,离市区内的酒店所隔甚远。
车子刚开下山,雨滴就打落在车篷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宋佑亭道:「还好把你载上了,不然荒郊野岭又下雨的,车子更难打,我回去了心里也过意不去。」
我抿唇:「宋老师真是热心肠。」
宋佑亭侧过头,对着我微微一笑:「颜老师这话说的,我……操!」
猛地一个急刹车。
我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向前冲去,膝盖上的包掉落,东西撒了一地。
宋佑亭捶了几下喇叭:「这人谁啊?不要命了!」
我跟随他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雨夜中,两边尽是杂草,泥泞的土道上停着一辆黑色迈巴赫,车头大灯全开。
一个男人就这样站在灯前,身形修长,双手插兜而视。
「陆砚。」我皱眉。
「陆……」宋佑亭面露错愕,「那个投资人?」
说话间,陆砚已经走到了门边。
他面无表ẗů⁾情地看着我:「下来。」
宋佑亭神情防备:「陆总这么晚演这一出是要干什么?」
可是陆砚根本连个眼神都吝啬给他,只是直直盯着我:「我再说一遍,下来。」
我望着他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眸,只觉得脑子空白。
沉默的瞬息间,陆砚的耐心像是终于耗尽了。
他一把打开车门,拽住我的手腕。
电光石火间,宋佑亭拽住了我的另一只手腕。
四目相对,有火花在空中四溅。
宋佑亭冷笑:「陆总,这是我们剧组的女演员,我有义务保护她的安全。」
陆砚:「……放手。」
「如果我说不放呢?」
「够了!」我一用力,挣开两方桎梏。
随后转头对宋佑亭说:「我了解陆砚,不遂了他的愿的话他不会罢休的。我走了,你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不用担心我。」
说罢,不等宋佑亭反应,就走向了陆砚的副驾。
前者不甘心地看了我几眼,还是驱车离开。
陆砚上车后,甩给我几条干毛巾,语气冰冷。
「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你今晚就敢跟他走?他利用自身名气睡了不知道多少演员,还逼迫她们不许说出去否则就封杀,甚至还有下药的前科,你……」
「陆总,」我打断道,「你又好到哪里去了呢?」
包养一窝金丝雀,让程芦怀孕还半夜拦我的车。
陆砚,你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大概是我眼中的冰冷太过伤人。
陆砚不可置信地自嘲道:「颜青,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吗?」
很多争吵的来由,不过是话赶话。
明明我也在震惊宋佑亭居然是个败类,可是一想到程芦,伤人的话便不自觉脱口而出。
或许我更想问的是……
陆砚,你又把我当成什么人呢?
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插手我的事的呢?
然而自尊的糖衣把真心一层层包裹,导致坦诚的话语再也无法付之于口。
于是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地说:
「对。」
陆砚不作声了。
过了许久,他才垂下头,发出几声极具讽刺的低笑。
「是我犯贱,才会连葬礼的事都没处理完就跑来找你。」
我倏地睁大了眼睛:「葬礼?」
陆砚喉结滚动,长叹息一声。
「爷爷走了。」
他扭头看向我,眼眶红得不像样。
「阿青,当初是我爷爷逼迫你提分手的,你为什么不说?」
-11-
小时候看偶像剧,总烦主人公不长嘴。
明明三两句话就可以解释清楚的事,硬生生误会了这么久。
可是长大后,我却比主人公拧巴得更甚。
很多时候话萦绕在嘴边,到头来也只剩一句「没必要」。
所以此刻,我也只是扭头看向窗外,语气平淡:
「没必要。」
陆砚咬着后槽牙:「好一句没必要,所以这七年你就把我当傻子一样耍是吗?你知不知道我没有一天是不恨你的,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
「陆砚,」我闭了闭眼ṱú⁼,「一切都太晚了。」
如果只是错过的七年,那尚且还有挽回的余地。
但我无法接受的是,这段感情里插足过其他人。
就好似眼里的沙子,不致命,可是强烈的存在感却让人膈应。
此后生命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感受这份膈应,无法释怀。
「怎么会太晚?阿青,一切才刚刚真相大白,误会才刚刚解开,正是我们重新开始的好时候啊。」
陆砚拉住我的胳膊,语气里几乎带着哀求。
可是怎么能当一切没发生过呢。
那个快要出世的孩子,也可以当作没来过吗?
我深吸一口气,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我决定撒一个谎。
撒一个可以了结这一切的谎。
我低头笑了笑,看着自己手上的纹路。
「身价上亿的总裁向我求复合,对于我这样一个爱财的人来说,真是很有诱惑力啊……可是抱歉,陆总。」
我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其实胶囊里的字条是我跟节目组串通,临时放进去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陆总的注意力,但我现在后悔了,因为我发现,我真的,一点都不爱你了。」
电视剧里总演,人在撒谎的时候眼神飘忽,眨个不停。
可是我撒谎时,却喜欢直直看着对方,假装坦然,假装坚定。
看着对方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后,又假装不在意。
我说:「陆砚,我们到此为止吧,不要再纠缠下去了。」
-12-
《肃州志》的拍摄进度很快,马上就要迎来收官。
我已经好久没见过陆砚了。
宋姐问起,我就把那个雨夜他想要复合,却被我拒绝的事情告诉了她。
宋姐笑着打趣道:
「外头多少女明星挤破了头地傍金主,你倒好,硬是把人推远了。」
我吸了一口烟,也用玩笑的语气回应道:
「就算要傍,我也不可能傍陆砚。」
那时候用爱换钱,是因为我真的很缺钱。
现在不接受你的钱,是因为当初我真的很爱你。
我要那段过去永远纯粹,不允许任何人玷污。
哪怕是现在的你和我。
宋姐走过来掐灭我的烟头,皱眉道:
「什么时候染上的坏习惯,赶紧改了。」
随后甩来几份文件。
「没有陆家的插手,各个剧组都抛来橄榄枝了,恭喜你又能正常接剧本了,选吧我的大明星。」
我看也没看:「你决定就好,帮我把行程排满一点。」
宋姐笑了:「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哦,到时候粉丝心疼你,说工作室压榨,我可不管了。」
海城的梅雨季终于过去。
连绵的阴云也一扫而空,太阳出来了,一切就都翻篇了。
-13-
《肃州志》的宣发期还没结束,网上突然出了乱子。
有人爆料,当初我拿到这个角色并非依靠自身实力,而是傍上了陆家。
虽然这则消息很快就被资方压了下来,但还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色利置换,在这个圈子里本不算腌臜事。
然而一旦摆到台面上来,影响就不同了。
我很快就被停掉了所有路演宣传,宋姐也在房间里急得团团转:
「到底是谁这么看你不顺眼,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这种事?」
我沉默不语,靠陆砚才拿到这个角色的确是事实,就算我跑出去告诉大家,是因为他截掉了我五部戏,才有了这次的资源置换,会有人信吗?
不会的。
就在事情一筹莫展时,刘导那边却一次性放出了上百个试镜视频。
并且配文道:「裴雪一角,我们共面试了 127 位女演员,才最终敲定,颜青不论是从形象还是演技上都是最符合我们预期的。是不是有资本的助力,大家完全可以从这些试镜中一探究竟。」
我很讶异。
刘导能说出这番话,真的是对我存了十足的信心。
然而让我更惊讶的是,向来挑剔的网友,在看完这些试镜后,居然也纷纷赞同道:
【颜青果然就是天选裴雪。】
就在这时,刘导给我发来消息:
「小颜啊,不必多心,陆总确实向我举荐过你,但也只是讨了个试镜资格,最后让我们拍板定案的,还是你的演技。你要相信自己,你值得。」
看到最后一句话,我几乎热泪盈眶。
就连我自己都以为是背靠资本,才拥有这次机会的时候,突然有个ŧû⁹人告诉我,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实力,我值得这一切。
怎么能不感动呢?
「谢谢刘导的信任,接下来的路演和宣传,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刘导:「不用谢我,有机会就谢谢陆总吧,现场本来没有架机子记录的,这些视频都是他搞来的。」
看着这段话,我的手指凝在半空,沉默了。
陆砚。
又是陆砚。
-14-
带资进组的事情澄清了。
然而还没消停多久,我和陆砚在伦敦时的合照又被爆了出来。
【哇擦!还说没有金主,合照都出来了!】
【楼上的是不是眼瞎,一看就不是最近的照片啊。】
【这背景怎么看着不像是在国内呢?】
【家人们我突然有个惊人的猜测……】
【前面的我也是……】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啊急死我了!】
【还有人记得伦敦阴雨的热搜吗?】
……
一阵接一阵的脏水,好像要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让人心力交瘁。
宋姐一整天都在打电话,好不容易停下来,面前的烟灰缸已经堆满了。
她眯起眼看我:「之前还不敢确定,现在我笃定了,这波就是冲着你跟陆砚来的。」
我微微摇头:「可是,谁会这么蠢,要跟陆家作对呢?」
陆砚生意场上的敌人?
可为什么每次都拿我开刀呢?
宋姐叹气:「你想要留住那份感情的纯真,恐怕难了。」
一个名利场上的总裁,一个当红的女星,没有人会相信他们只是单纯谈了个恋爱,不带任何金钱交易。
尤其是一次次的热搜过后,水越搅越浑,众人的态度也越发鄙夷。
我苦笑道:「算了,我左右不了别人的想法。」
想在淤泥中保持净洁实在是难事,无能为力的时候也就只能用一句「算了」来搪塞自己。
唯一庆幸的是,《肃州志》的宣传期已经接近尾声,飞速上涨的票房冲淡了些许阴霾。
就在我们打算冷处理这则绯闻时,某天上午,陆砚从没发过任何东西的官微却突然发了一句话:
「伦敦阴雨是我,求复合的也是我,跟陆氏无关,是我本人在追求颜小姐。」
短短一句话,澄清了权色交易的谣言,将我摘了个干干净净。
也把自己放在了低位,把我高高供起。
网友怎么会看不出他的伏低做小,震惊的情绪激过一层又一层。
将这段感情的热度彻底推向巅峰。
接连三个带着「爆」的话题登上热搜时,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Ťüₘ。
对面虽然不曾张口,但是我一下子认了出来。
「陆砚。」
「嗯,下楼。」
傍晚的夕阳带着紫韵,悬挂在天际。
我沉默地走到男人跟前,然后,甩了个巴掌。
「你觉得自己很伟大吗?谁需要你这个陆总用名节作牺牲来为我澄清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恐惧和愤怒些什么。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想极力撇清与陆砚的关系,我想离他远远的,井水不犯河水,再不相见。
可是他的一句话,却将我跟他彻彻底底绑在一起。
彻底坐实了那些虚晃的绯色新闻。
从此不论谁提起我们,都会想起那条微博,想起那段终于拥有男主角面孔的伦敦往事。
陆砚似乎意料到了我的反应,并没有生气。
相反,他一下子抱住我,将我死死搂住。
他在耳边的呢喃像咒:
「阿青,我想通了,我不在乎你爱不爱我,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我们结婚吧,你不是爱钱吗?婚后,我所有的一切都会分你一半,你要是觉得不够,我就更努力地挣,好不好?」
刹那间,我震惊到连挣扎都忘记了。
有人说,爱的本质是看见卑劣后仍选择去爱。
那一秒,我怀疑自己好像看到了爱。
然后,脑海里浮现出程芦的脸。
「啪——」
又一巴掌。
「结婚?你的孩子怎么办,让他一出生就顶着私生子的名头吗?」
陆砚突然就愣住了。
「孩子?什么孩子?」
看着他脸上茫然的神色,我更加痛心疾首。
「你还不知道吧,程芦怀了你的孩子。」
陆砚的表情突然扭曲起来。
不是苍白的、恍然大悟的模样,而是在讶异过后露出的狂喜。
他猛地搭住我的两条胳膊:「所以你之前拒绝我是因为这个?」
「我……」
「程芦骗你的,我根本没有碰过她……不,不只,我没有碰过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那时我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而已,我知道的阿青,以你的性子,但凡我跟其他人发生过关系,你就再也不要我了。」
陆砚的双手都在颤抖,像在澄清,又像在告白。
我的脑子都有些发晕。
「等下,你让我缓缓……」
陆砚连忙猛地撒开我。
说是要缓,可是把他刚刚说过的话过了一遍脑子后,所有的消息就都消化完了。
真相大白来得太快,我连想追问的话都没有。
可是面对陆砚那副「好学生想要被老师抽查作业」的期待表情。
我实在觉得现在不开口说些什么显得空气都有点干巴。
于是我咽了咽口水。
「陆砚。」
「嗯!」
「脸疼吗?」
-15-
我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陆砚了。
我们之间发生过的爱恨纠葛都太浓烈。
导致现在所有的误会和阻碍通通撇清,我反而生出了茫然无措的心思。
于是只想一拖再拖,一躲再躲。
我到底还是太拧巴了。
陆砚倒是不在意,天天发消息轰炸,也不管我有没有回复。
他本来就在调查三番五次热搜的事,自从我提过程芦后,他就像突然有了目标,开始调查起她来。
短短几天过后,陆砚就发来消息说,当初热搜的事,就是程芦搞的鬼。
「造谣诽谤是罪,我已经联系律师团队了。她承认得很坦然,只是说想见见你,我已经拒绝了。」
我有些默然,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最后还是回复说:
「我也想见见她。」
……
程芦似乎已经等我很久了,眼前的咖啡杯空了一半。
她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憔悴。
我在她对面坐定:「抱歉,我来迟了。」
程芦摇摇头:「是我来太早了。」
我从没想过会和害过自己的人面对面如此平静地交谈,于是一时哑然。
沉默因子在空气中转了半晌后,我说:
「我想知道原因。」
程芦低着头,苦笑了一下:
「抱歉,是我的嫉妒心作了祟。」
她看向窗外,缓缓道:țū₂
「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学表演, 可是Ṭũ₀家里穷, 只能读了个谋生容易的专业,后来有幸在网上积攒了些粉丝, 可这个圈子想做明星的网红太多了, 我根本排不上号。所以当陆总把剧本直接甩到我面前时,我真的没办法克制住自己的感激和心动。」
她扭过头来看着我苦笑了一下。
「其实他一开始说了只是想资助我, 不想跟我有其他。可那时我心比天高,觉得自己年轻又漂亮, 他不可能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直到节目上那个胶囊出现, 所有人都在看你,只有我在看他,从他的表情中,我就明白了他从来没爱过我。
「节目过后, 他手下的助理要求我澄清我们的关系, 我不愿意,宁可发表退圈声明也不愿意。但我没想到,他居然会用陆氏集团的官方账号来撇清,呵……」
程芦的眼眶变得很红。
「所以后来我买热搜,不是为了泼你脏水, 颜小姐,其实我只是气不过,我跟他的名字一起出现, 他避如蛇蝎, 那你跟他的名字一起出现时呢, 他又会怎么反应?我只是想知道这个。」
她把手插进头发,低低地垂着头, 大颗眼泪随着情绪波动砸落在桌面上。
这样狼狈哭泣的画面, 被最不想看见的人看见, 也是一种难堪。
我静默着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 递过,随后转身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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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了。
街头的空气已经带了些许凉意。
我掏出手机,几条消息窜入眼帘。
宋姐:「恭喜!《肃州志》获奖了, 咱们要去国外走红毯了!」
陆砚:「出来了告诉我一声,我去接你。」
我把宋姐的消息转发给了陆砚。
那边秒回:「厉害啊颜影后,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我说:「影片获奖,后续资源得跟上, 比如时尚杂志啊, 其他名导的电影之类的。」
对面「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显示了很久, 然后跳出一条语音。
点开,是陆砚抑制不住的惊喜。
「好,好的,我这就把手头上有的资源都整合一下, 全都发给你。」
说完这句后, 陆砚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又小心翼翼道:「阿青,你现在是重新接受我了吗?」
我没有回复, 而是直接收起手机塞进了口袋。
海城秋,少雨,阳光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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