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贺淞互相暗恋了十年。
终于在一次酒后捅破了窗户纸。
本以为是美好爱情的开端,没想到是他一生不幸的开始。
与他相依为命的奶奶无法接受他和男人在一起,吞药自杀。
他在悲痛中开车分神出事,再也无法拿起画笔。
重生回到一切还没发生前。
面对他的告白,这一次,我落荒而逃。
-1-
我站在床尾,凝视床上安然睡着的贺淞。
他的睡颜恬静,姿态放松舒展。
月光下的皮肤光洁细腻,手臂上还没有狰狞蜿蜒的 11 道疤。
我下意识摸烟,遍寻不到才想起来,这个时候我还没染上烟瘾。
5 分钟前,我意识到自己重生了。
重生回死前一年。
这个节点不太好,此时我刚和贺淞结束了一场疯狂的情事。
一室旖旎还没散去,地上也散落着一片狼藉。
我揉了揉酸痛的腰,开始收拾。
用被撕坏的衬衫包起暧昧证据,把他凌乱的衣衫一件件拾起捋平,最后拿起酒瓶,将酒液弹撒在房间各处掩盖味道。
凌晨五点,我蹑手蹑脚关上房门,踉跄着回了自己家。
这场情事让彼此长达十年的暗恋见了光,也成了后来所有悲剧的导火索。
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我们之间的感情,绝对不能萌芽。
-2-
关上大门,我滑坐在玄关地板上。
呆楞了很久后,泣不成声。
他还好好的。
健康的、鲜活的、快乐地活着。
一切都还没发生,一切都还能挽回。
这是个被我刻入骨髓的夜晚。
贺淞的画室成功开业,同我一起庆祝。
他喝多了。
我把他扶回房,想给他倒杯热水,转身时被他勾住了皮带。
他坐在床沿上,眼神有些迷离,嘴角盛开笑意。
「应屿,我好高兴啊。
「奶奶病情稳定,梦想的事业一步步进入正轨,你也……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这样的话,他晚上重复了很多遍。
我没有丝毫不耐烦,一遍遍柔声地应和着他。
「如果我想要……」贺淞修长的手指往下滑,捏住了我的拉链,眼神一点点染上晦涩的欲望,「更幸福一些,会不会有点太贪心了?」
气氛在对视中逐渐升温,暧昧拉了丝。
我的身体比我更早一步给出了回答。
他喝多了,可我是清醒的。
暗恋成真的巨大喜悦压制了理性,我放任自己与他抵死缠绵了一整晚。
如果我没有逃走,那么按剧情发展,贺淞会在天光大亮的时候醒来。
给这段关系一个定论。
他不慌张也不厌恶,表情从茫然到惊讶到冷静,最后沉声开口:「我们睡了吗?」
「嗯。」
贺淞身上没什么痕迹,而我身上遍布吻痕。
深深浅浅,像一幅画。
「很美。」贺淞垂眸看着自己的杰作,俯下身啄吻在我胸口,「不过还稍微欠缺了一点……」
「留白的地方,让清醒的我补上。」
清醒的贺淞比喝多的贺淞更磨人。
后者仅凭蛮力横冲直撞,前者反复厮磨让人欲生欲死。
在极致的灭顶快感里,贺淞埋首在我颈间,将他同样十余年的暗恋尽数释放。
「应屿,我好像在此刻死去都无憾了。」
那时的我们,天真的以为这是幸福的起点。
-3-
门铃响起后我乍然惊醒。
全身散了架似的疼,我竟然在玄关地板上睡着了。
此时已经是正午。
「应屿,你在家吗?」
门外的人是贺淞。
我连忙起身,回卧室换上睡衣,囫囵洗漱完,往身上喷了点香水。
贺淞穿着一件宽大的纯白 T 恤,看向我时眸光闪烁了下。
欲言又止,看起来有点紧张,还有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昨晚……我是不是醉了?」
「是啊,下次别喝这么多了。」
贺淞抿唇,喉结滑动,显然意不在此。
「……我有做奇怪的事吗?」
我佯装疑惑地挠了挠脸:「奇怪的事?没有,你醉倒后很快睡了,不过衣服上沾了酒,我帮你脱了。」
他凝视着我,脸上蕴着迟疑和困惑。
可能我的回答实在太过自然,找不出一点破绽,他只是轻声喃喃了句;「难道真的是做梦?」
我犹豫了几秒,最后决定不搭腔。
贺淞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
脸上的期待已被失落替代。
很久没见到他这样丰富变化的表情,我一时有些失神。
我对贺淞最后的印象,是他坐在轮椅上颓然毫无生气的样子。
进检查室前,他看向窗外的葱茏绿意,定定地看着,很勉强地弯起苍白笑容。
「应屿,是我错了吗?」
声音很轻,我假装没有听见。
等门在眼前关上,我才给出了我的回答:
「错的人是我,我消失就好了。」
那天是我们确定关系一周年,也是我唯一一次没有等他做完检查出来。
我回了家,翻出早就买好的降压药。
就着自来水,吞下了一整瓶。
呕吐物涌进气管的窒息感那么真实,我不由地摸了摸喉咙。
「脖子上是怎么了?」
我回过神,看到贺淞直直地盯着我的颈间。
刚才洗脸的时候也看到了,有两枚红痕。
「昨晚没关窗,蚊子飞进来了,关灯时 360 度环绕嗡嗡,一开灯就找不到,烦死。」
我相信自己笑得很坦然,很真诚。
毕竟这大半年我已经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次。
贺淞看起来仍是存疑,但不再追问。
「对了,今天奶奶出院,陪我一起去接吧。」
听到「奶奶」二字,堆起的笑意瞬间僵硬了。
我掩饰着低头划开了手机,含糊道:「今天啊……我倒是很想去,可惜有约了。」
「和谁,我认识吗?」
我和贺淞中学认识至今,交际圈基本完全重合,就连我的同事们都认识他,因为每次团建聚会能带上朋友的,我都会叫他。
「如果有戏,就介绍你们认识。目前还是先保密,你这么帅,她看上你了怎么办,哈哈。」
贺淞挑眉,缓慢地眨了眨眼,似乎没理解。
「什么意思?」
「年纪上去后,就有点向往家庭了,奶奶也很希望看到你成家吧?」
我笑着如是说道。
-4-
贺淞的父亲是赌徒,母亲很早就逃离了这个家庭。
他父亲被追债人逼得走头无路跳楼后,他被他奶奶接来一起生活,和我成了对门邻居。
爸妈加班没给我留门的日子,奶奶会笑眯眯地招呼我去她家写作业。
小老太太很爱干净,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
会给我泡牛奶,给我缝掉了的纽扣,从铁盒里掏出酥酥脆脆的蛋卷塞到我嘴里。
看到我的橡皮小到握不住,从叠得一层又一层的布袋里掏出纸钱,让贺淞也给我买一块。
我和贺淞写作业时,她坐在一旁安静地摇着扇子。
偶尔会轻声喟叹:「你们俩呀,都要好好的,好好学习,好好长大,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以后也要多多互相照顾。」
她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会照顾到床上去。
贺淞出柜那日,奶奶浑浊发黄的眼睛看向我。
发丝散乱了,身体也在颤抖。
她只说了一句话。
「小屿,我是把你当半个亲生孙子看待的。」
这句话成了我的梦魇。
无数个难眠的夜晚,它回响在脑海里,割裂着我的意识,折磨着我的神经。
重来的这一世,奶奶要长命百岁,贺淞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悲剧,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上演。
至于我,就算回到了一切还没发生前,那些痛彻心扉的记忆仍旧对我穷追不舍。
痛苦记忆的牢笼里。
我被困住了。
-5-
我在阳台点烟的时候,我爸一脸诧异地凑了过来。
「什么时候学会抽这玩意儿了,工作压力很大?」
星火只亮了一瞬就被他抽走掐灭。
「我和你妈对你没什么大的期望,你凑活能过就行。」
说完他狗狗祟祟地拿纸将烟裹起来,塞到垃圾桶最底部。
「别被你妈发现了,不然又要担心你。」
我突然发现,他不年轻了,长了很多很多白头发。
其实上一世濒死的时候,我有一瞬想到了爸妈。
留给他们的话里写满了「对不起」。
我知道自己的行为懦弱且自私,可我实在撑不下去了。
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眨眼,都太过煎熬。
爸爸伸手拍了拍我的肩,打断了我的回想。
我情不自禁地回搂住他,掩饰眼底的潮湿。
「爸,今晚我想住这里。」
「嗯?之前不是死活不肯住过来?」
「突然想了不行?」
「行,当然行,早就说你好搬过来了。」
现在住的那套,年代久远。
十几年前就说要拆迁,至今仍无动静。
老小区没有物业,没有门卫,灰扑扑的墙面脱落了,布满了灰绿色的黑霉。
和周围气派的高楼大厦相比,显得过分格格不入。
很多邻居都搬走了,爸妈也在两年前住进了新家。
我不走,是因为贺淞还在那里。
我想要每天都能见到他。
眼下,确实可以考虑搬出来了。
贺淞的电话,此刻恰好打了进来。
他说奶奶一定要见见我,问我能不能一起吃个晚饭。
我握紧了手机:「不啦,我今晚……不回去了。」
那头突然变得很安静。
像是呼吸都停止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声音听起来ẗű³分外艰涩。
「是突然加班?还是……」
「应屿你还在磨蹭啥,快来呀——」
贺淞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抬眸,看到连筱站在餐桌边朝我招手。
她是我的表妹,只比我小两个月,日常没大没小,从来没听到她叫我一声哥。
连筱这些年都在国外留学,贺淞不认识。
她现在借住在这里,是因为我想起上一世,她识人不清,被合租的混账男人骗财骗色,消沉到闭门不出。
那时我也觉得活着是一件很累的事,分不出心去劝导她。
重来一次,能为她避开的,自然要避开。
「马上来。」
回完她,我匆匆对着话筒道别。
说完等了两秒,他没说话,我便按了挂断。
-6-
我知道贺淞误会了。
没打算解释,将错就错误会下去是个不错的办法。
毕竟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别人陪我演戏。
这个晚上贺淞时不时给我发些消息,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每一条我都点开看了,都没回。
对话框直到凌晨才死心了般沉寂下去。
第二天早上回家,刚把钥匙插进锁孔,就听到身后贺淞家门打开的声响。
贺淞看起来脸色Ṱù⁰不太好,眼底和下巴泛着一抹淡淡的青色。
我率先和他打招呼:「不好意思我早上才有空看手机,应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他的目光从我脸上流连到我稍显凌乱的衣领。
我特地没换衣服。
贺淞双唇微微翕动,最后很勉强地弯起:「就这么着急?」
「遇到喜欢的人,」我拧动钥匙,打开了门,「自然要尽快把握住。」
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贺淞身后响起。
「是不是小屿又回来了?回来就好,吃早饭了吗,来一起吃啊。」
我全身猛然一震,紧接着开始不受控地发颤。
拼命稳住声线:「太累了,我想先补个觉,替我向奶奶问好。」
说完闪身进门,迅速关上了门。
再迟一秒,我可能就遏制不住情绪的崩溃。
和贺淞确定关系后,他多次想向奶奶坦白,均被我拦下。
他说:「奶奶看着我们长大,如果是你,她应该不会很抗拒。」
可我知道,奶奶最大的梦想,是看到贺淞拥有幸福完满的家庭,子女双全。
「虽然现在这样也很好……」贺淞将头埋在我肩头蹭啊蹭,「但我更想得到家人的祝福。」
我被他蹭得心软乎乎,也觉得那是再完满不过的一件事。
事实证明,太过贪心的人,是会受到天谴的。
奶奶确实没有很抗拒,她看起来一点也不激动。
松弛下垂的眼皮下,目光像一汪无波幽暗的深潭。
过了很久我才品味出那蕴含着什么。
是对我的失望,以及对贺淞的绝望。
我是偷走她美梦的小偷。
她知道,她期盼大半生想见到的,再也无法实现了。
没有什么能把我和贺淞分开,除了死亡。
奶奶一个字都没留下。
只留下了一个空空如也的降压药瓶。
-7-
我到底还是没能补上觉。
贺淞锲而不舍地按门铃,我对镜确认了无数次表情才打开。
用浓浓的困倦问:「还有事?」
他往里一步,不由分说反手关了门,在我面前站定。
「应屿,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愣了愣,刚才确实有些太明显了。
贺淞不是白与我朝夕相处了十几年,我的情绪波动逃不过他的眼。
普通的解释恐怕不能消除他的疑虑。
于是我极力绽开一个暧昧的笑意:「都是成年人了,那种事,不用详细和你描述吧。」
愣的人换成了贺淞,他的脸肉眼可见地泛起红,仓皇别开了眼。
「我不是说这个……」
声音也渐渐轻了下去:「我只是觉得你有些奇怪,好像有心事,看起来很累。」
「嗯,确实很累人。」
贺淞抿紧唇,不说话了。
我自顾自从冰箱里拿出水,拧开大口大口地灌。
身体里翻涌的情绪迅速冷却,解开两颗纽扣,随意擦去流进领口的水珠。
我确定他能看到。
胸口的痕迹,此刻会在他脑海里展开成活色生香的画面。
而画面里的主人公,是我和别的女人。
假装没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我在沙发坐下。
差不多是时候再加一把火。
「贺淞,画室开起来了,什么时候准备添个老板娘?年纪也不小了,别让奶奶留遗憾。」
现在的我看起来肯定很讨人厌,像过年来串门的对他人人生指指点点的亲戚。
果然,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语气也硬邦邦的:「不用你操心。」
怎么能不操心呢。
任性的代价太沉重,我和你都担不起。
只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贺淞居然还没走。
我有些沉不住气了,不断划拉手机屏幕。
「应屿,你是我很重要的人。」
心漏跳了一拍,我错愕地看向他。
他将手揣进兜里,朝我认真道:「什么时候让我见见吧,你喜欢的那个人。」
-8-
我不能对连筱说实话,只能说因为某些特殊情况,需要她扮演一下我的女朋友。
听到出场费按时结算后,她火速同意。
「不过,你不能直接拒绝吗?为什么要演戏啊?」
我搅了搅吸管,杯中冰块碰撞出清脆声响。
「他应该不会表白,但我需要他尽快死心。」
「你确定人家真的喜欢你?别是自作多情吧哈哈哈。」
我当然能确定。
贺淞喜欢我,从他下意识藏起别人写给我的情书开始,十年如一日。
就算奶奶因此自杀,就算他因此断送了热爱的事业,也依然喜欢。
他看出我的自责,就算自己也痛苦到极致,也努力笑着安慰我:
「应屿,我是罪人,但你不是,你是我的爱人。」
感觉又要陷进回忆里,我赶紧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想和连筱再对对剧本转移注意力,但她此刻忙着和邻桌的男人聊天。
男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直到两人拿出手机扫码自我介绍。
听到那人的名字,眼皮重重地一跳。
大脑反应过来前,身体已经猛地站了起来,小桌子被我撞得摇摇晃晃。
「你当我是死的吗?」
男人被我厉声一呵斥,悻悻地缩回了手。
「你干嘛呀。」连筱拽拽我的衣摆,压低声音埋怨,「怎么还断我桃花啊,这人真的是我的菜。」
我用力拍开了她的手,嗓门大到近乎咆哮:「你他妈知不知道你才是那盘菜?」
这个男人,是上一世对连筱骗财骗色的合租室友。
连筱显然吓呆了,张着嘴没说出一句话。
我一向脾气很好,她从来没见过我发火的样子。
只有我知道,盛怒之下掩藏着多么汹涌的恐慌。
为什么会这样?
我明明已经为她避开了。
他们怎么,又相遇了……
难道说,命运是无法改变的吗?
天阴沉沉的,低气压让人喘不上气,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暴雨。
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亮起。
一条消息跳出:【应屿,奶奶摔倒了。】
-9-
开车的样子太过吓人,连筱几次尖叫后,终于忍不住把我喊停换她驾驶。
我缩在座位上,身体一阵阵发抖。
我好怕会看到贺淞破碎的眼神。
一次就够让我心碎的,再来一次,我承受不住。
贺淞倚在病房门口,看到我后站直了身体。
「怎么样了?」
「应该没什么大碍……」
他的视线落在连筱身上,微不可察地蹙了眉,顿了顿后,放缓了语速,「医生说多观察几晚。」
一路上设想了各种糟糕的可能,此刻仍是心有余悸。
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奶奶躺在病床上,像是一张薄薄的纸片。
按理来说,现在应该进去看一眼,但我怎么都迈不动脚。
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依然无法面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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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筱倒是机灵,适时地抱住我胳膊摇了摇:「应屿,我快迟到了~」
贺淞看向我,眼神复杂不明:「抱歉,是不是打扰你们了?我太着急了,一时也不知道能找谁,现在这里没什么问题,你们有事先去忙吧。」
我松了口气。
连筱直到停车场才松开我。
「你没说是个男生啊,这是另外的价钱。还有来时的代驾费,你危险驾驶的精神损失费……」
看到我给她转的数字,她欢天喜地地闭了嘴。
想不通她这样喜欢钱的人,会被一个男人骗光所有家当。
这世被我干预了两次,应该不会有第三次。
「连筱,你能不能记住你现在的心情?」
「什么?」
「好男人只会给你打钱,不会伸手向你要的。」
连筱愣了愣,脸上露出嫌弃:「咦~你在拐弯抹角夸自己吗?」
「……你下午看上的那盘菜,不好吃还贵,下次记得避开。」
「啊,你吃过了?」
简直……无法沟通。
-10-
把连筱送回爸妈家后,我没住下。
虽然一步步抽离贺淞的生活是个正确的决定,但我现在无法确定,那些既定的剧情会不会再次上演。
奶奶这次只是摔倒,那下次呢……
很快我就发现,这是个错误的选择。
至少今晚是。
一道闪电将整个世界劈得亮如白昼,下一秒,视野陷入一片黑暗。
家中所有电器在同一时间停止了运作。
停电了。
不远处高楼大厦的外立面依然亮着灯,只有这一片像是被黑暗吞没。
这个小区设备陈旧,一时半会不会有人来抢修。
我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都不敢动,等着眼睛渐渐适应,依稀能看到事物的轮廓。
手机在房间床上,可我不敢去拿。
我很怕黑。
小时候被父母遗忘在狭小储藏室里,留下了阴影,至今都无法克服。
中学时不小心暴露了这个弱点,被人反锁在体育器材室。
他们或许只是开个玩笑,想看看我害怕的反应。
可我真的吓坏了。
最后是贺淞找到了我,揪出那两人狠狠揍了一顿。
那年的生日礼物,是一盏小夜灯。
他陷在悲痛中精神恍惚的那些夜晚,也依然记得将小夜灯点亮。
黑暗里不用藏匿情绪。
好想念贺淞干净温暖的怀抱,偶尔带一点让人心安的,丙烯颜料的清香。
我蜷缩在沙发一角,拼命回想他拥抱我时的感觉。
以及安抚我时柔软温和的嗓音……
「应屿。」
屋外狂风暴雨,那道声音湮没在风雨声中。
我不可置信地坐直身体,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贺淞?」
漆黑一团的大门处,并没有传来回音。
是幻觉吗,因为太过想念,产生了幻觉。
虽然风雨声响很大,我却觉得屋子里安静得可怖,呼吸声都有了回响。
四周的家具仿佛在黑暗里扭曲变形,向我不断倾压,压的我喘不上气……
直到一束光打在我身上。
楼道里潮湿的空气裹挟着淡淡沐浴露的清香迎面而来。
我抬起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轮廓ṱű̂⁹。
只一眼,心瞬间安定下来。
「幸好你放了备用钥匙在我家。」
贺淞将他的手机塞到我手里,「你手机没电了吗?」
「在房间。」
「我Ŧű̂₍去拿。」
见他转身,我下意识站起跟上,太过着急膝盖冷不丁撞到茶几,痛得我闷哼一声。
贺淞立刻折返,紧张地扶住我。
「痛不痛,给我看看。」
语毕不由分说地将我的睡裤卷上去,握着我的手腕让手电照着膝盖。
靠的近了,我才发现他只穿了条浴袍,发梢还在滴水。
「你怎么来了,不是应该在医院吗?」
他确认完没破皮,用掌心覆着轻轻地按揉。
「准备洗完澡去陪夜的,正好停电了。」
闻言我赶紧抽回腿,想让他别耽误时间。
话刚到嘴边,我就想起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11-
贺淞出车祸那日,也是一个雷雨天。
他太过悲痛走了神,制动时因为路面湿滑没能及时停下。
神经系统在车祸中受到严重创伤,导致他无法自主站立,也无法握住画笔。
「放心,我等你睡着再走。」
他摸索着抓住我的脚腕把我扯回去,掌心再次覆上膝盖。
虽然他现在没有遭受唯一至亲离去的打击,不一定会出事,但我怎么能拿他去赌命运。
「今晚别去了,请个护工吧,家里也请一个,毕竟你不能时时刻刻照顾到,费用我出一半。」
手机的手电筒灯光有限,我看不到贺淞的表情。
他的动作突然顿住,沉默了好几秒后,才又开始按揉。
力道大了不少。
「应屿,那是我的奶奶,你以什么立场出这一半?」
我愣了愣,低下头:「她是拿我当半个孙子看待的。」
「所以,我算你……半个哥哥?」
后知后觉贺淞情绪有些不对劲。
对黑暗的恐惧湮没了那点微妙,其实往前推一推,在医院的时候,他就有些奇怪。
我含糊应着,努力回想是不是哪里出了错。
「那为什么……」贺淞倾身凑近,探进光圈内,让我得以对上他沉沉的目光,「要骗哥哥,你在谈恋爱?」
大脑空白了一瞬后,疯狂涌上了无数可能性。
连筱背叛我?
贺淞之前见过连筱?
还是我们演技太过拙劣,瞒不过他?
「她是你的表妹吧。
「几年前你给我看过她的朋友圈。
「应屿,你说过的每一件事我都会记得。
「那么……」
他温暖干燥的手点在我的胸口,薄茧轻轻滑过皮肤。
「这些,到底是谁留下的?」
-12-
天旋地转。
整个人一阵阵眩晕。
我下意识摇头,嘴硬是他认错人了。
贺淞凝视了我很久,突然伸手抽回了手机。
修长的手指一点,直接关了手电。
视野再度陷入黑暗。
我慌慌张张想抢过来,反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
他轻松禁锢住我的双手,欺身压下。
看不清后,其他感官变得更加敏锐。
我清晰地感觉他落在我身上的一切反应。
「贺淞……」声音不自觉颤抖,我企图用示弱博取他的让步,「你要干什么?好黑……你知道我怕黑……」
「乖,我就确认一下,很快。」
温热呼吸洒在肌肤上,一点点靠近,一点点升温。
胸口传来一道柔软的触感,蜻蜓点水般蜿蜒而上,停顿了两秒,最后毫不犹豫地吻在了我的唇上。
大脑炸开了烟花。
我呆滞了一下,开始剧烈挣扎,可他的钳制纹丝不动,甚至空出一只手按住我扑腾乱踢的腿。
「小心膝盖。」
「你放开我!」
「我放不开。」
他轻轻笑了下,像是终于松了口气,泄了力后整个人伏在了我身țů₉上。
「应屿,那天晚上……我强迫你了对不对?所以你要躲我。」
我就知道,他不是完全断片。
他依稀记得我们发生了什么,只是不敢确定。
深深的悔恨与无力感席卷全身。
重来一次,我竟还是走上了原来的老路。
不行,这绝对不行。
「嗯,你力气太大,我挣不过你,不过也没发生什么实质的,一次意外而已,我们就当没发生过好吗?」
我竭力用平淡自然的语调挽回局面,可贺淞的拒绝也很干脆。
「我做不到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喜欢你,很喜欢,喜欢了十多年。
「高二你在我家写作业睡着那天,我背你去床上。从书桌到房间,十二步路,我走了半个小时,不舍得放下你。
「毕业谢师宴,你喝多了抱着我不撒手,我没忍住,偷偷亲了你的发尾和耳垂。
「大学帮你洗床单的那次,不是因为饮料打翻,而是因为你睡在我身边,我没有克制住。
「……其实这么多年,每次疏解我都在想你。
「原本打算瞒着你一辈子,可你已经知道了。」
得庆幸贺淞关了手电筒,不然我此刻的表情一定会出卖自己的本心。
我带着嫌恶回应他的表白:「真恶心。」
贺淞身体紧绷一瞬,接着他撑起身,轻声笑了。
「真恶心的话,为什么要假装没发生过和我继续做朋友?」
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依然能感觉到他炽热的目光,牢牢锁定着我。
「……我只是舍不得这么多年的友情,不代表我不反感。」
「好。那我换一个问题。」
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温柔到了极致。
「应屿,你现在,为什么在哭?」
-13-
我没回答上这个问题。
因为医院打来电话,一切正常的奶奶突然陷入了昏迷。
我看着屋外的瓢泼大雨,闭了闭眼,最终还是摸黑跌跌撞撞跟了下去。
我不放心任何一个雷雨夜。
一路有惊无险,到医院时手脚皆软。
奶奶检查没有问题,生命体征也正常,就是不醒。
护士说我们到之前她含糊呢喃着一个人的名字。
「好像是什么 yu。」
我怔在原地。
竟然是我?
贺淞在走廊尽头和医生交谈,神情凝重。
我缓缓地拧开了门,走进了病房。
一步步挪着靠近,最后在床边站定。
露在被子外的手苍老灰暗。
它曾温柔抚过我的头,拍过我的肩,最后冷冰冰地垂在白布之下。
此刻,它至少还是温热的。
「奶奶。」我握住她的手,在床边慢慢跪下,「对不起。」
「我再也不敢喜欢贺淞了,我会慢慢地退出你们的生活,不再来打扰,只要你们平安顺遂就好。」
仪器操作的滴滴声在一室静谧里无比协调。
想到再待下去贺淞就该来了,我吸了吸鼻子站起身。
刚把被子掖好,贺淞就推门而入。
看到我,他愣了下。
我慌忙抹了把脸擦去眼泪,垂下头,快步往门口走。
「你好好陪奶奶,我先回家……」
脚步滞住。
右手被贺淞牵着,我挣了下,没挣开。
「借我靠一下。」
说着,他倾身靠过来,将头抵在了我的肩上。
我听到了一声不轻不重的叹息。
「应屿,我有点怕。」
我应该推开他的,可对着他的脆弱与疲倦,怎么都使不上力。
只能徒劳地安慰他:「别怕,一切都会好的。」
「我总感觉,我会失去奶奶,还有你。」贺淞后撤一步直起身,对我弯起一个苍白的笑容,「如果变成那样,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我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直视他。
重生至今,我从未想过如果原来的时间线还存在,那么贺淞出了检查室没有看到我,回到家见到我的尸体后,会是什么反应。
不是不想,是不敢想。
我想要解脱,想要放过彼此,不顾贺淞感受,自己做了逃兵。
他该有多绝望。
收回的眼泪又有决堤的趋势,我赶紧侧过身。
「贺淞,我不该是你人生的必需项,你多看看这个世界,其实还有很多其他值得你珍重的人和事。」
余光里,贺淞抿了抿唇。
手指嵌入指缝,变成十指相扣的姿态。
「应屿,你就是我的世界。」
「这是错的!」
我还是用力甩开了他的手,意识到声țùₘ音不自觉飙高,又急忙噤了声。
胸口的剧烈起伏良久才平息。
「贺淞,如果我说,选了我,你将永远失去奶奶和你热爱的画画事业,你会怎么想?」
他皱了眉。
「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不能都拥有吗?」
我笑得苍凉:「当然不行。」
因为命运,从来没有优待过我和你啊。
-14-
奶奶醒来,是一周之后的事。
医院的电话打到了我这里。
这一周我基本住在新家,也没再见过贺淞。
「家属的电话打不通,病人一直念叨着您的名字和电话。您方便的话,可以过来一趟吗?」
打不通?
怎么会打不通?
挂断电话后,我犹豫了下,还是拨了贺淞的号码。
听筒一遍遍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机械女音。
心脏被不可名状的不安裹挟,我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给他发信息留言。
接着便急匆匆地赶去了医院。
奶奶背对着我,凝望着窗外。
背影佝偻着,瘦瘦的。
我努力平复了下紊乱的心跳,轻轻叫了声「奶奶」。
她扭过头,浑浊的眼睛亮了下,盛起笑容,招呼我过去,亲切地问我的近况。
讲着讲着声音轻下去,没人再开口。
病房外阳光明媚,里头一室凝滞。
我感到了局促,掏出手机对她说:「奶奶,我再联系一下贺淞,您别着急。」
奶奶伸手按下了我。
枯瘦的手微微颤抖。
「小屿,你也喜欢我家小贺,为什么要躲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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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触感真实,我会怀疑这是一场梦,是幻境。
光线里的漂浮的尘埃是我内心世界崩塌的扬尘。
崩溃无声无息。
她为什么会问这句话?
难道她已经察觉我和贺淞之间的感情?
她是不是在试探我……
我连连后退,呼吸急促到语无伦次:「不不,不是的奶奶,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
奶奶用一种很陌生的,复杂的目光注视着我。
半晌,她笑着摇了摇头。
「小屿,奶奶都看到了。」
她说着这几天脑中冒出的剧情,以及亲眼看到的情景。
「一开始我以为是梦,可后来我发现,是事实。
「小屿啊,能不能再考虑一下呢,你有什么不能在他一起的顾虑吗?」
我踉跄着跑出了病房。
皮肤上像是过了电,一阵阵地颤栗,头皮发麻。
思绪繁杂得像一团乱麻。
因为她所说的剧情……并不是我经历过的未来。
是完完全全陌生的,匪夷所思的,我毫不知情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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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淞依然没有开机。
我去了他家和画室,都没有找到他。
茫然地站在路口,我突然想起了贺淞画室开张前的工作室。
是个简陋的地下室。
是他梦想萌芽的地方。
果不其然,他真的在。
正神情专注地在画纸上勾勒。
下手很稳。
他车祸后手会不自觉颤抖,无法握住笔。
线条歪歪扭扭,再也称不上是个画家。
他恨自己身体的无能,夜深人静时用颜料铲刀在手臂上划了一道又一道。
怕我知道后伤心痛苦,拿胶带缠起来藏进了长袖里。
被我发现时,伤口已经严重溃烂发炎,没有一块好肉。
他安慰我,一点都不痛。
我相信他,因为那时我们已经痛到麻木了。
「贺淞。」
贺淞的手一顿,抬头看到了我,脸上闪过一丝惊慌。
他仓皇地把纸从画板上扯下,背手到身后。
动作太急,反而撞到了一旁的柜子。
一摞叠着的画纸纷纷扬扬地滑落,贺淞根本来不及捡回。
我扫了一眼,身体定住。
每一张画纸上都是我,各种各样的神态表情动作。
有几张日期近一些的,是我躺在床上的样子。
应该是他凭着那晚残存的记忆画的。
「你会恶心吗?」贺淞捏着纸,无措地站在那儿,「我只是……觉得很美。」
我摇了摇头,现在根本无力分心其他。
「奶奶醒了,而且……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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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医院的路上,两人沉默无话。
车载电台放着小众的歌,车子稳稳地在斑马线前停下。
贺淞食指在方向盘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节奏。
「那天你离开之后,我想了很久。」
他目视前方,没有看我,侧颜很认真。
「我没有办法想象失去亲人与事业的生活。」
这是做出选择了啊。
虽然我应该松一口气,但心里却空空的。
红绿灯的倒计时开始闪烁,贺淞换了档位。
「但是,我更无法想象,没有你的人生。
「宇宙是多维的,或许万千世界里,贺淞都没能和应屿在一起,但总有一个世界,我们幸福地相爱了。
「那么,为什么不能是现在这个世界?」
踩下油门前,贺淞偏过头,眸光如水般温柔,却藏着无比的坚定。
「应屿,爱你这件事,我不会放弃的。」
行驶带来的风灌进车窗。
我怔怔地看着贺淞。
歌曲到了高潮,鼓点砸在胸腔,心跳跟着加速。
「能不能再讲一遍?」
贺淞弯起嘴角。
「我永远喜欢你。」
「前面那句。」
「每一个世界的贺淞都永远喜欢应屿。」
……
我好像明白奶奶身上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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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是多维的。
当我重生回与贺淞缠绵的那晚时,我受到未来悲剧的影响,决定将即将萌发的感情扼杀在摇篮里。
这是会改变原先剧情的决定。
因此在这个决定的时间点上,分裂出了另一个维度的世界。
当下世界里,我依然与贺淞纠缠不清,优柔寡断。
而分裂出的那个新世界里,我离开得很决绝,丝毫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奶奶不知怎么的,和新世界产生了连结。
她说,她刚出院的时候,脑中突然多了段意识——应屿不告而别了。
结果第二天,我又在家门口与贺淞交谈。
她以为是自己年纪大了,精神出了小问题。
可后来总有奇怪的画面闪现在脑海里。
贺淞颓然的样子,贺淞痛苦的样子,贺淞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断画画的样子。
小老太太觉得那是一种预示,偷偷摸进了贺淞的书房,结果翻出了一大叠我的画像。
她过于震惊,摔倒了。
那个停电之夜,面对贺淞的告白,我的内心产生了动摇。
我依然爱贺淞,依然想要爱贺淞。
这对分裂出的世界产生了影响, 连结波动,奶奶就此陷入昏迷。
由此, 她清晰地见证了另一个世界的发展。
那个世界里,贺淞在我走后发了疯似的找我,遍寻不到后在痛苦里反复煎熬。
他已经意识到我们那晚偏了轨,反复纠结是不是自己的错, 吓走了我。
奶奶见不得他消沉的样子,呵斥着让他振作。
「他是个男人!再好也是个男人, 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贺淞一刻不停地画着ṱûₕ我的模样,声音冷淡。
「我很清醒,奶奶。我爱的是他,与性别无关。」
「你真的清醒,就不会做这种糊涂事!」
奶奶被他气得不轻, 又不舍得自己的宝贝孙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她找来了很多人, 连番地劝, 却始终没能撼动贺淞一点。
后来,她骗贺淞, 我找到了。
贺淞急切地跑进房间,却没在一张张年轻陌生的面孔里找到我。
那些人是爱慕贺淞的粉丝, 奶奶认为,是贺淞从小到大只有我这个朋友, 才让他有了别无选择的错觉。
那些鲜妍可爱的迷妹, 怎么都比我强。
贺淞发火, 把所有人赶走了。
奶奶别无他法,以死相逼让他放弃我。
贺淞却率先坐上窗框, 把颜料铲刀抵在了喉咙上。
「奶奶,应屿不要我了,如果你也要走,我是不会活的。」
老旧小区的窗框,年久失修,他摇摇欲坠。
而那时,我正在医院里跪着向她忏悔。
发誓会退出他们的生活。
她听得到, 身体却动不了。
直到她终于醒来,第一时间把我喊到病床边。
她妥协了。
但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我在顾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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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余晖下的道路似乎没有尽头。
生物有自己的保护机制, 大脑趋利避害,会逐渐淡忘痛苦的记忆。
所以会一次次重蹈覆辙。
这些天,我其实已经不太想得起上一世痛彻心扉的日子。
反而时不时地回想起和贺淞短暂甜蜜的时光。
太短了,好像还没开始, 就结束了。
万千世界里,贺淞都没能和应屿在一起。
他们挣扎过,乞求过,奋不顾身过。
或许这是唯一一个两人可以在一起的世界。
我想再勇敢一次。
「贺淞, 奶奶护工的费用,我出一半。」
「嗯?」
「以你家人的立场。」
电台那首歌,终于唱到了尾声。
【在太阳系的余晖里】
【带你返回我们的家】
【何惧一切从头】
【为你已经不管不顾】
【之死靡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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