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沈度的第二年,侯府突然被查抄。
我被婆母偷偷从密道里送出来,来寻沈度求助。
不想他正抱着外室寻欢作乐:
「陆悄你有完没完,不就是你明日做寿,想要我给你做脸面。」
「赶紧滚回去,若若就要生了,我没功夫理你。」
我央求许久他也不信我,甚至扬言再闹下去要给我一纸休书。
我愣住。
有了休书,还管他抄家做什么?
-1-
我进门时差点被门槛绊倒,脚踝扭了,钻心的疼。
一抬头看见大着肚子的付若若。
怒火直冲脑门,官府抄家到处找不到沈度,婆母吞吞吐吐的让我到别苑去寻。
我还以为他有什么要事,原来是在这里与外室厮混,还搞大了肚子。
我这个正室还没生下嫡长子呢,当我死了吗?
沈度警惕的把人护在身后: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我警告你陆悄,她肚子里是我的骨肉,你可别发疯。」
想起婆母的嘱咐,我恨恨的把视线收回来,猛地拉住沈度的手,急声道:
「快跟我走,侯府被查抄了。」
还没走两步手被人甩了出去,回头看到沈度对我怒目而视:
「行了陆悄,我知道你看若若有身孕心里不痛快,也不用拿这种事情跟我开玩笑。若若临产在即,我如何能走?」
我大急:
「是真的,禁军已经把咱们家团团围住了,还有人翻箱倒柜的在找什么证据,这时候你不在家里一群老弱妇孺可怎么办是好?」
沈度迟疑片刻,一只脚伸出去往外迈。
还不等我松口气,他的衣袖被付若若扯住。
女人挽着他胳膊,似是委屈伤心又带了几分怒火:
「侯府花团锦簇如日中天,夫君昨日才说圣上夸你年轻有为,怎么可能今日就将侯府抄家了呢。」
「侯爷这一走,妾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毕竟……」
她咬着唇,小心翼翼的看我一眼:
「姐姐又不是没做过……」
我顿住,浑身僵硬。
我第一次见到付若若是在四季胡同,当时听闻沈度养了外室,我气的不行,直接冲过去就是几个大嘴巴子,命几个婆子按着她在院子里跪了一整夜。
第二日沈度气冲冲的来寻我,说我害死了他的孩子。我才知道,付若若当时有了身孕。
之后付若若没再出现过,我还以为沈度从良了,没想到在这儿等着我呢。
沈度显ţų₃然也想起了此事,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看我的眼神也变得不善。
「好啊,原来你骗我走是为了害若若的骨肉。」
「我真是小瞧你了,为了争风吃醋连抄家这种话都说的出来,接下来是不是还要编排我娘病重了啊?」
我本来急的团团转,听到他的话眼睛一亮,慌忙道:
「你怎么知道?不错,母亲送我走之后就急火攻心昏倒了,眼下也不知道有没有生命危险,你快回去看看吧。」
沈度瞪大眼睛看我,面上浮现起不可置信,指着我「你你——」的说不出话来。
付若若倒是嗤笑一声,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姐姐,就算你想侯爷跟你走,也不能诅咒老夫人啊。」
沈度像是刚回过神,猛地一拍桌案怒骂道:
「陆氏,你竟敢诅咒婆母,这就是你们陆家的规矩?」
我气的不行,不顾付若若在,全给抖了出来:
「抄家的人说了侯府通敌叛国,意图谋反,他们笃定了能搜到证据,我知道你的密室里藏了东西,若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趁早溜进去拿出来。」
「或者你把钥匙给我,你告诉我在哪里我去拿也行,不然真被发现什么,所有人都得没命。」
他微怔,继而冷笑:
「好啊,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密室里都是若若送给我的宝物,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想要我的私库就直说,别整这些有的没的。」
话音落地,只见付若若的眼神闪了闪。
我浑身一震,似是想起什么,转头扑向付若若,按住她肩膀又急又怒:
「是不是你,你到底做了什么?侯府查抄是不是跟你有关——」
话没说完突然被一阵大力推开,脚下不稳我整个人撞到桌角上,疼的几乎直不起腰来。
沈度眼底歉疚一闪而过,很快又被怒火取代,他瞧着我嗓音冰冷:
「想我跟你回去是吗?」
「给若若道歉。」
-2-
我本正要发火,听到这句话很快冷静下来。
侯府十万火急,现在不是计较个人得失的时候。
我虽性子泼辣,却也分得清轻重缓急。
抬头看见付若若捂着肚子,面色惧怕,惊恐的后退。
我咬咬牙,看向沈度:
「当真我道歉,你就跟我走?」
他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也罢,比起没了性命,道个歉能算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低了头,小声开口:
「对不住了付姑娘。」
付若若眸中闪过得意之色,很快又咬了咬唇,幽怨的撇了撇嘴。
沈度皱眉,声音愈发冷漠:
「陆悄,这就是你道歉的诚意?」
「若若因为你没了孩子,眼下这一胎也差点被你害死,你就轻飘飘的一句话?」
我哽住。
帕子在手中拧了好几圈,我默默的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一切都是为了保命……都是为了保命……
闭上眼,我躬身Ṱṻₓ行了个礼,言辞诚恳:
「是我的不是,付姑娘大人大量,莫要与我计较,只要侯府安然渡过此劫,我愿亲自接你入府做个贵妾。」
沈度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松了口气,又想伸手去拉他:
「这下可以了吧?」
「要快些,再晚只怕就来不及了。」
不想伸手摸了个空,惊讶的回过头,只见沈度眸中情意绵绵,正对着付若若低声诱哄:
「开心了?都说了,早晚我会让陆悄亲自给你赔罪。」
「这下,不说我骗你了吧?」
付若若靠在他怀中,娇羞的点了点头。
我目瞪口呆,抱有最后一丝希望:
「沈度——」
他终于施舍给我一个眼神,漫不经心道:
「行了,今天的事儿我不跟你计较了,你赶紧回去伺候娘,莫要再像今日这样乱生事端。至于若若,你说的贵妾我应了,等若若生了长子你亲自来接她进府。」
怒火直冲天灵盖,成婚两年,我才知道自己到底嫁了个什么东西。
我以为他不过是个爱沾花惹草的男人,没想到还是个阴险小人。
再也忍不住,我猛地冲上去一巴掌甩在沈度脸上。
我出身将门,手上也是带了力气的。
没想到我会动手,他被我甩的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正要怒骂出声,我趁其不备,一把匕首横在他脖颈上。
在付若若的惊叫声中,我的声音冷若寒冰:
「敬酒不吃吃罚酒。」
「起来,跟我走!」
沈度脸色惨白,惊魂不定的瞪着我:
「你敢?信不信我休了你?」
我嗤笑一声,刀尖近了几分。
眼见见了红,他终于脚下动了几步。
顾不上膝盖的疼痛,我压着他向外走。
不想刚出二门,付若若的丫鬟急匆匆的奔过来,张口焦急的叫喊:
「不好了,夫人——夫人发动了!」
-3-
空气瞬间静止。
我手臂松了松,略做迟疑。
不等我反应,小腿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迫使我不得已弯下腰来,手中匕首也被人夺走。
再回过神,沈度正恶狠狠的拿着匕首指向我:
「陆悄你这个毒妇,若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说罢跟着报信的丫头就往里冲。
我呆愣的站在原地,一股失望心酸涌上心头。
沈度,他根本不信我。
眼下只能希望侯府真的干干净净,禁军什么也查不出来了。
可看付若若的表情,只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我扭着帕子犹豫许久,心一横向外奔去。
沈度不信我,我去找个他能信的人来。
婆母偷送我出来向沈度求助,我总不能连人都请不回来。
万一侯府真出事——
我不敢想,匆忙带了帷帽冲向长街。
长宁街热闹如昔,我不敢坐马车,只徒步急行。
回春堂的转角处,一个熟悉的人影吸引了我的视线。
我装作不小心撞上去,在她的怒骂声中我偷偷掀开帷帽,捂住她的嘴:
「花蕊,别出声,是我。」
花蕊是我娘身边的大丫头,向来与我亲近。
看见是我,她惊讶的瞪大眼,忙点头眨眼睛。
她将我拉到角落,焦急道:
「小姐,你怎么在这儿,威宁侯府出大事了,夫人听说你没在府里正四下寻你呢。」
我挑着重点,简单的解释了几句,转头问她:
「你可知现在威宁侯府那边如今怎样了?」
她苦笑一声:
「来不及了小姐。」
「我刚刚听到消息,侯府那边查出了个密室,里面有姑爷通敌的证据,眼下禁军统领骆大人已经将证据送进宫去了。」
「侯府这次只怕,在劫难逃了。」
我脸色瞬间惨白,摇摇晃晃险些跌倒。
用尽心思,想尽主意,终究白费力气。
这下侯府上下满门,包括我,只怕都难逃一死。
「这可怎么办啊小姐,有没有什么办法Ţùₖ——」
花蕊看着我,心疼的直掉眼泪。
我愣怔的立在原地,一言不发。
好一会儿,我低下头,轻声凑到花蕊耳边……
-4-
赶回别苑的时候,付若若还在产房惨叫。
沈度焦急的站在院子里踱来踱去,看起来很是烦躁。
见我进门,他目露不悦,张口斥道:
「不是叫你回去吗,怎么又来了?」
我一瘸一拐的走到他面前,面色凝重:
「侯爷,府里查出了通敌的证据,这会儿已经往皇宫去了,还请侯爷赶紧快马加鞭面圣陈情,求圣上念在你无知的份上网开——」
不等我说完,被他不厌其烦的声音打断:
「没完没了了是吧,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把我支走?若若的孩子还没生呢,亏我以前还觉得你是个好的。」
「我警告你陆悄,这个时候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别瞎折腾了。想闹的话等若若出来再说。」
果然。
我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做最后的挣扎:
「沈度,就当我求你了,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圣上素来爱重你,若是错过了直接定了罪,只怕真的什么都晚了。」
「我真的没有骗你,你就信我一次好不好,我发誓绝不会动付若若的孩子。」
他终于停了脚步,上下认真的打量我。
许是我的语气过于诚恳,亦或者没见过我这般妥协的模样。
他终于眉稍微动,抬手指了指守在院子里的小厮:
「你,出去打听一下侯府的事儿,速去速回。」
小厮得令,一溜烟跑开。
我闭了闭眼,后背靠在墙壁。
沈度,夫妻一场,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你仍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5-
付若若难产了。
血水一盆又一盆的往外端,刺的人眼睛发红。
打听消息的小厮还没有回来。
沈度脸上的惧怕掩盖不住,连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我半睁开眼睛看着与我同床共枕的男人。
从初嫁时的情意绵绵,到相敬如宾,再到两两生厌,也不过区区两载。
然而情意最浓之时,他也不曾这般担忧过我。
想来,这位能给他生下子嗣的女子,才是他心尖上的真爱。
我自嘲的笑了笑,转过头。
忽而眼神凝住,小厮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先是神色狐疑警惕的瞧了我一眼,接着凑到沈度身边,小声嘀嘀咕咕什么。
沈度听完,勃然大怒,狠狠的瞪着我:
「好啊陆悄,原来出事的是永昌侯府,你的母家,你在这里千方百计的拉我回去就是为了让我给你娘家奔走脱罪,顺便还能腾出手害若若,真是好狠的算计。」
我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侯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冷哼一声:「你娘的丫鬟什么都说了,还敢来问我什么意思?」
说罢一甩衣袖,指向小厮。
小厮惧怕的看了我一眼,小声道:
「奴才在长宁街上碰到了永昌侯夫人身边的花蕊姑娘,她跑的飞快说是侯府出事了要赶着去告诉老爷,奴才就拉住她问了几句,她支支吾吾原不肯说清楚,后来我逼问了几句才说漏了嘴。」
我面上心虚之色一闪而过,很快更加疾言厉色:
「胡说八道,根本不是这样,你一定是付若若的人,故意来陷害我的。」
像是谎言被戳破一般,我整个人暴跳如雷:
「我知道了,就是付若若,是她故意要害我……」
我神色癫狂,径直冲向产房,一副势必要将她打死的模样。
「啪——」
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抬眼看到沈度厌恶至极的脸:
「冥顽不灵,你这种毒妇我当年就不该娶进门,今日我就要休妻,以正家风。」
我又惊又怕,上前抓住他的手臂,拼命的摇头:
「不可能的,不行,你不能休妻,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不可以休了我。」
他不耐的将我甩开,早有丫头递上笔墨,将宣纸铺好。
他伸手接过,眉宇凝结成冰,瞟了眼小厮,又看了眼迟迟不开门的产房,终于狠下心,笔尖迅速的游走起来。
我再也坚持不住,崩溃的跪倒在地上。
几番争执间,发鬓早已散乱,使得我看起来失魂落魄。
然而长睫之下,我眼底的讥讽几乎化为实质。
沈度这个人,向来懂得审时度势。
我娘家底蕴深厚,他自然不会随意休妻,但是他一旦察觉到威胁,便会毫不犹豫的直接将危险铲除。
付若若的分量不够休妻,但是永昌侯府若是失了势,依沈度的个性,最先想的定然是自保。休妻就是理所应当了。
我也一样,劝不动沈度,我也只能自保了。
只要在圣旨下来之前和沈家撇清干系,我就有不被牵连的希望。
所以,休妻不是成全他,而且成全我。
院子里一片静默,除了产房里时不时传Ťų₊来的尖叫声,丫头婆子们一个个垂着头不知是心疼主子还是在偷偷幸灾乐祸。
很快,沈度收了墨,盖上大印,将一张纸丢在我跟前,居高临下的瞧着我:
「从今往后,你再不是我沈家妇,也盼你日后贤惠些,莫要再行善妒之事。」
我低下头,颤抖着手将休书拿起来,洋洋洒洒的一大段儿,我的视线从不孝善妒无子上一一略过,停留在结尾处印有手印和私章的地方。
很好,真是太好了。
我激动的全身都跟着发颤,这下我有救了。
沈度以为我伤心过度,声音也松了几分:
「行了,归家去吧,陆家近几年行事愈发没有章法,被圣上清算也是情理之中,你也不必想方设法的为他们奔走了,没用的。」
我张了张嘴,没吭声。
也不知他哪只眼睛看到陆家行事没章法了,不过倒也提醒了我,回去我便告诉爹娘和沈家撇清关系,谨言慎行就是。
他似还要说些什么,只听产房里忽地一声高昂的惨叫,伴随着婴儿的啼哭声,一个婆子推门而出,面露喜色的看向沈度:
「恭喜侯爷,夫人生了个男孩儿。」
-6-
沈度先是一愣,瞬间大喜,连道三个好字。
他抚掌而笑,伸手指向我:
「我才休妻就得了这等好福气,看来休了你是对的,好啊,好的很!」
「今日秋荷苑的人,都重重有赏。」
我扯了扯嘴角,没理会他。
放好休书,起身就要往外走。
刚走到门边,突然一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紧跟着一个个身穿劲装的禁军从马上一跃而下,我被迫挤到角落,院子里顿时乌压压的一片。
沈度正接过孩子,还没从欢喜中回过神来,眼下一脸懵。
不等他问话,禁军首领上前一步,手举令牌,言辞凛然:
「圣上有令,所有威宁侯府之人全部压入大牢,听候处置!」
沈度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几乎是一字一顿:
「你说什么?」
「哪个侯府?」
禁军骆大人扫了他一眼,又重复了一遍:
「威宁侯府通敌叛国,侯府之人已压入天牢,我奉命来捉拿其余人等。」
沈度面上的冷静顿时崩裂,他一把将孩子扔给身边的奶娘,不可置信的低吼:
「怎么可能,不是永昌侯府吗?骆凌辰你是不是搞错了,都是同朝为官,本侯可不想跟你开这种玩笑。」
骆凌辰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冷冷出声:
「来人,给我拿下。」
两名禁卫正等着这话,一左一右将人压制住。
沈度向来清高自持,哪里受过这等屈辱,很快恼羞成怒,剧烈的挣扎起来:
「不可能,我不信,圣上才称赞过我,一定是你这个小人心存嫉恨——」
骆凌辰充耳不闻,视线从院子里的人面上一一划过,最终落到我身上。
他微微抿唇,似是犹疑了片刻,温声开口:
「沈夫人,还请跟我走一趟。」
惊讶于他的态度,我有些受宠若惊,慌忙道:
「骆大人,实不相瞒,因为一些家丑,侯爷刚刚将我休弃,我已经不是沈家的人了。」
说着,我掏出袖中的休书递给他。
他接过,低头看了会儿,目光逐渐变得阴冷如刀,随后看向沈度,犹如看个死人。
沈度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挣扎着想夺取休书,嘴里愤怒的叫嚣:
「还给我,那是我一怒之下写的,做不得数。」
「陆悄,你Ŧúₑ快撕了它,只要你撕了它,你仍旧是我沈度的正妻,我保证跟你回去。被休弃的女子向来艰难,你也不想顶着弃妇的名头过日子吧。」
「对了,我记得你们陆家有一块免死金牌,你想办法把它拿来,只要你拿来帮我这一回,我什么都不跟你计较了,正妻的位子给你,若若的孩子也给你——」
我简直气笑了,现在后悔了,想跟我走了,晚了!
竟然还敢惦记我们陆家的免死金牌,真是给他脸了。
许是我的表情刺痛了他,他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陆悄,你竟然敢在陆家落难的时候独善其身,你这等背信弃义的小人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还倒打一耙?真真让我长了见识。
我不再理会他,朝骆大人福了福身:
「大人,威宁侯私养外室还生下长子,被我发现后不仅死不悔改还休妻,并非我抛下侯府,朝廷之上,还请大人替我解释一二。」
骆凌辰将休书揽到袖中,轻咳一声:
「夫人——陆姑娘放心,我会向圣上解释个中缘由,只是事关重大,还委屈陆姑娘跟我走一趟,等我秉明圣上,再来寻姑娘。」
我点头,喜形于色:
「那是自然。」
沈度望着我们互动,目眦欲裂。
-7-
别苑被查封,连着还在刚生产完昏迷不醒的付若若也一起被带走。
一路上,沈度时不时张嘴想跟我说些什么,看到骆凌辰杵在那里,到底忍住了没再吭声。
我被带到了天牢,骆凌辰脸上有几分歉意:
「烦请姑娘等上一等,我会尽快秉明圣上。」
等人走后,沈度连讽带嘲的看着我:
「没想到骆凌辰这个棒槌对你这么上心,真看不出来啊。说罢,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我冷笑一声:
「人心脏了,看什么都脏。」
他正要回话,押解付若若的一行人也跟着过来了。
沈度眼神闪了闪,一脚拽到她身边的小厮胸口,怒斥道:
「你不是说问出来是永昌侯府吗,这是怎么回事?」
小厮连滚带爬的站起来,连连讨饶:
「回侯爷,花蕊那娘们当真说了这话,奴才……奴才没撒谎啊。」
沈度目光如炬,又移向我:
「是你搞的鬼?」
我指向小厮,似笑非笑:
「你说,花蕊当真说的是永昌侯府?会不会有人向着小夫人,故意将话听了一半儿?」
说完,我故意将目光移向仍在昏迷的付若若。
小厮怔住,脸色瞬间惨白。
的确,花蕊只是引导了他,并未说出被抄家的是哪个侯府。
小厮向着付若若,自然往对自家主子有利的地方去想。
凡事不能留下证据,花蕊又是个聪明的,自然知道怎么做最好。
沈府这下算是看明白了,分明就是这小厮自作主张,他气的胸口直起伏,又是一脚踹到小厮身上,恨不得把人踩死。
直到被扔到牢房里才肯消停。
见到我们,一直在角落闭目养神的威宁侯老夫人,我的前婆母陡然睁开眼。
她ŧú²先是震惊慌乱,很快怒气冲冲的瞪向我:
「你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去找侯爷吗,连个人都带不回来?」
「这下好了,整个侯府都要被你害死了。」
我听得皱眉,有些不悦。
想到平日里婆母待我也算不错,我忍了气:
「并非我没尽力,只是侯爷念着付姑娘的肚子,实在不肯回来。」
她微愣,这才注意到肚子空空的付若若。
「若若生了?孩子呢?」
这下轮到我愣了:
「母亲,你知道?」
知道沈度养了外室,知道她怀了孩子?
也是,她让我去别苑寻沈度,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不过是一家人合着伙儿瞒着我罢了。
愤怒夹杂着绞痛,我胸口阵阵发闷。
她眼神闪躲,很快掩饰般拔高嗓音:
「还不是怪你不能生,你们永昌侯府的陪嫁又少,若若不仅能生,还能送东西哄我老婆子开心,这些你能吗?」
我气的心口疼,也跟着冷笑:
「是是是,老夫人不如认了她做儿媳妇,就算被砍头也好做个伴儿。」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么对婆母说话?」
「行了——」
沈度被吵的头疼,按住他娘:
「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到底搜出来什么了?」
提起这个,老夫人脱力的靠在稻草堆上:
「你的密室里搜出来一封通敌的信,上面正是你的笔迹,就藏在你最喜欢的镶玉宝剑里。」
「他们说,你那些宝物不少是南洋的物件儿,还有老婆子头上的东珠簪,也是南洋运来的物件,可这些……这些都是若若送过来的啊。」
「她不是说她们家原是商户,收了不少好东西都在她手里,怎么会……怎么会跟南洋有关系呢?」
说完又猛地站起来看向我,双眼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都是你,你要是早点把侯爷带回来周旋一二,也不至于现在这个下场。」
「都是你的错,还有付若若那个贱人——」
「你必须想办法保住侯爷,去把你们陆家的免死金牌拿过来,只要能保住侯爷的命,什么代价都可以。」
这母子两人的想法简直一模一样,一个两个都惦记着我们家的免死金牌。
只是他们家的性命,凭什么要我们付出代价?
老夫人看出我的不愿,厉声道:
「陆悄,出嫁从夫,只要侯爷没事,我们这些为人妻受些委屈也是荣幸的,你要时刻记住,你是沈家妇,为沈家付出是你的责任。」
听她说完,我这才幽幽的叹了口气,似笑非笑:
「老夫人说的是,若我仍是沈家妇,去娘家求一求也不算什么,只是不巧,我刚被你儿子休弃了呢。」
「所以这样荣幸的责任,您还是交给别人去吧。」
「什么?!」
-8-
她双目圆瞪,宛若铜铃,不可置信的看向沈度。
在对方不情愿的颔首中,最终身子一晃,倒在地上。
也就这个时候,付若若才终于幽幽转醒,双眸迷离:
「这是哪里,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像是一腔恨意有了地方发泄,猛地一巴掌扇过去:
「是你,都是你害了侯府。」
付若若被打的一脸懵,睁大眼睛环视了一圈周围,好一会儿,唇角弯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语气欢快雀跃:
「原来是牢房啊,那可真是——太好了。」
这下不知老夫人,连沈度也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
昏暗的牢房里,付若若整个人虚弱的倚靠在角落,脸色是不透光的灰败,唯独一双眼睛格外明亮,熠熠生辉。
她看起来,是真的开心。
我半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她。
她似是察觉到我的视线,回过头报之一笑:
「沈夫人,牵连到你实在很抱歉,可是没法子,灭门之仇我不得不报啊,若是夫人怨我,只能到地底下做牛做马来给夫人赎罪了。」
沈度这才回过神,腾的一声站起来,面目狰狞连声音都带了扭曲:
「付若若,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故意的?!你故意要害死侯府?」
「我到底哪里对你不起,你要这样子害我。」
付若若惨白的面孔牵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相较于对方的激动,她看起来平静极了:
「说起来侯爷待我,的确没什么不好。」
「只可惜,我付家上下几十条人命也都是待我极好的,他们又何其无辜,被你们母子活活烧死。可怜我的幼妹,她才不过三岁。」
「只不过发现了你们家的丑事,为了掩盖就灭我们付家满门,你们侯府家大势大,我们都是普通老百姓能有什么法子,我没有办法……」
她看向沈度,声音很轻,带着无奈的悲意:
「正好有人愿意帮我,我知道他是异邦人,也知道是在与虎谋皮,可是只要能让威宁侯府陪葬,我什么都愿意。」
「所以ṱŭₑ沈侯爷——」
她说着,双眼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你该死,你们侯府上下全都该死!」
「啪!」
付若若的头被打的偏过去,不远处,老夫人正抖着身子目如毒舌恶狠狠的像是要吃了她:
「贱人,你这个贱人——什么付家,不过是一群穷乡僻壤的肮脏货,还敢来沾上我们侯府。」
「我呸——」
付若若漫不经心的抚摸着红肿的脸,愈发笑的开怀:
「就是我这个肮脏货,要弄死你们尊贵的侯府呢。」
「说起来还有一个秘密,侯爷怕是不知道,你那心心念念的小儿子不是你的种。」
沈度面上阴雨密布,这下彻底疯狂,猛地冲过去掐住她的脖子:
「是谁的?」
付若若上气不接下气,艰难的开口:
「谁知道呢,为了早点怀上, 我可是跟不少人睡过。」
「不过咳咳……你放心, 我早早给自己下了毒, 那个孩子他……他也活不了。」
沈度黑眸中酝酿着浓厚的风暴,胸口剧烈起伏, 手腕上的力气也逐渐加重。
没一会, 付若若就没了呼吸。
她无力的垂下手, 唯有嘴角还是带着笑的。
沈度死死的盯着她, 脸色阴沉的可怖。
老夫人从来没见过儿子这样的表情,也跟着吓得不轻, 小心翼翼的看向他:
「我们可不可以告诉圣上, 我们是被这贱人所害, 我们是无辜的啊。」
半晌, 听到沈度冷漠的声音:
「晚了,什么都来不及了。」
-9-
又过了半个时辰, 骆凌辰过来接我。
「圣上已经看了休书,我与他说了经过,又有你父亲极力做保, 圣上恕你无罪,不被牵连。」
我心头的大石彻底放下来。
出门的时候,老夫人急忙跟着站起来想跟我一起走,手伸进栏杆, 嘴里叫嚷着:
「阿悄,你不能一个人走啊, 我可是你婆母,你不救我就是不孝!」
沈度倒是蹲在那里, 瞟了我一眼一言不发。
我知道,他还沉浸在方才的痛楚里, 他对付若若,到底是有感情的。
我没理会他们,跟着走了出去。
出了宫门,爹ṭų⁵娘正在等我。
天高云淡, 日光熹微, 他们朝我招手,眸中含着热泪。
能活着, 真好。
至于沈度他们,就不在我操心的范围之内了。
墙倒众人推, 除了威宁侯爷勾结外敌一事, 连着侯府做的那些恶事也被人捅了出来。圣上震怒不已。
回永昌侯府的第二个月, 皇帝下了圣旨。
威宁侯嫡系血脉全部处死,其余老弱妇孺流放岭南。
沈度死的那天,我没去送他。
骆凌辰犹豫的看着我:
「当真不去?」
我点头。
自作孽不可活, 有什么好去的。
忽而想起什么, 我疑惑的转头看他:
「骆大人, 为何帮我?」
他避开我的视线,耳根染了红:
「姑娘可能不记得了,你未出阁之时, 我们曾见过。」
我低头思索,是真的不记得了。
不过无妨。
日光正好,我也该开启自己新的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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