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皇上捞上船

我是江边的打渔女。
一天,我捞上来一个白胡子老头。
他奄奄一息地对我说:
「姑娘,只要你送我回去,以后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阿弥陀佛,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鲤鱼精?
我二话没说,一脚把他踹回了水里。
他在水中挣扎翻滚,咕咚咕咚喝了好多口江水:
「我叫你送我回宫!没叫你送我见阎王!」

-1-
尴尬了,原来他不是鲤鱼精。
我又一渔网洒下去,把老头捞了上来。
他已经没了知觉,肚子还胀得像面鼓。
我使出吃奶的力气开始压他的肚子。
他的嘴像烧开了的茶壶嘴,噗噗向外吐水。
吐了一阵子,终于没水了,可老头还是没醒过来。
我急了,左右开弓,给了他两耳光。
老头呻吟一声缓缓醒来,望向我目光迷离:
「阎王……原来是个女的?」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老人家,对不住,我还以为你是水里的神仙呢!」
以后再也不听那些买鱼的人瞎忽悠了。
老头虚弱地坐起:
「我倒不是神仙,可是本领也不比神仙小。」
他说他是当今皇上,微服出游Ṱū́ₙ的时候出了意外,他掉进了江里,漂了一夜。
幸好被我捞起来。
「姑娘你救驾有功,只要你把朕送回去,想要什么赏赐都行,朕甚至可以封你一个郡主当当!」
我张着嘴,他说的故事简直比鲤鱼精还骇人听闻。
这人不会是被水泡坏了脑子吧。

-2-
我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爷爷临去世那几年,脑子就是这样糊里糊涂。
一会说自己是太上老君下凡,一会又说自己是条鱼。
对付这样的老人家我有经验,就是哄着他。
「是,皇帝陛下。」我乖巧地行了个礼:
「您这一身都湿透了,要不要先换身衣服?」
老头这才觉得冷,打了个喷嚏说:
「对,先伺候朕更衣,再寻御医前来。」
他碰了碰脸,嘶地一声:
「朕的脸怎么这么疼。」
我讪讪地看ťü⁼着他脸上一左一右两个红红的巴掌印,没敢吱声。
将船靠岸,把老头交给同是打渔的乔三叔,顺便借身衣服给他换上。
不一会,乔三叔一脸愠色地从船舱里出来:
「这老头是什么人?连衣服都不会穿,我想帮他一把,还嫌我手粗!」
谁想身后老头一挑船帘,指着我说:
「让她进来伺候朕更衣!」
乔三叔一听怒了,他看着我长大,跟亲闺女差不多。
他挥着拳头就要上前:
「你个老不休,让一个黄花大闺女给你穿衣服,看老子怎么教训你。」
老头吓得连连后退:
「朕更衣一向是宫女伺候的,怎么就成老不休?算了算了,朕不跟你一般见识。」
他委委屈屈地换好衣服,见乔三叔还是对他怒目而视,赶紧躲到了角落里。

-3-
趁乔三叔没注意,他偷偷溜到我身边:
「姑娘,你何时送朕回去?」
「你家住哪里?」
「住京城!」
「啥?大爷,你知不知道京城离这里有多远?」
「那你送朕回城里的行宫?」
「行宫咋走?」
「这……朕也不知,从前都是乘车外出。」
我眼中的同情更甚,这老头病得可真不轻。
这时只听肚子响亮的一声,他羞得老脸通红。
我善解人意地劝他:
「大爷,先吃饭吧,吃完饭再商量如何送你回去。」
他只好点点头。
看他把手揣在袖筒里的瑟缩样,就知道他泡在水里受了寒。
于是我起了砂锅,将姜片煸香,又拿了两条新鲜的小鱼同姜一起,煎到两面金黄。
再将滚水注入砂锅,扔了几粒胡椒,不一会,鱼汤翻滚着呈乳白色,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
这样一折腾,天色渐暗,江边夕阳如火,被一层黑黑的云越压越低。
我点亮一串灯笼支在船头,又搬了几张矮几和木凳。
除了打渔外,我还烧得一手好鱼,每天傍晚都在江边摆摊儿卖些酒菜补贴生计。
早有食客在岸边等着了,他们抽动鼻子嗅了半天,笑着说:
「好香啊,二娘许久不做鱼汤了,今日倒是有兴致。」
我笑着抹干净桌凳,冲着老头的方向一努嘴儿:
「今天捞上来一个落水的老头,受了寒给他熬的。他糊涂了,连自己是谁,家住哪都不记得。」
食客偷偷去看,正和老头的目光撞上:
「大胆,谁让你直视朕的龙颜?」
食客赶紧扭头直咂嘴:
「确实糊涂得不轻!」

-4-
一连几日,我拜托前来吃饭的食客帮忙留意老头家人的消息。
宛二娘鱼摊上来了个自称是皇帝的糊涂老头的传闻也不胫而走。
乔三叔偷偷和我说过几回:
「他不是装糊涂吧?天天在你这蹭吃蹭喝的。」
这几日,老头都歇在乔三叔船上,不是抱怨船板太硬硌得他腰疼,就是说乔三叔打呼噜吵得他睡不着,搞得乔三叔不胜其烦。
他虽这不满意那不满意,但吃我做的菜却吃得香甜。
每日我的渔船靠岸,他就颠颠地摆好桌凳,第一件事就是问回宫有没有消息,第二件事就是问晚上吃啥。
他常常一边吃一边赞叹:
「这道豆腐烧鱼,连御厨都做不出这滋味,等朕回宫后,定封你为御膳房总管!」
乔三叔撇嘴:
「说得跟真的似的,回宫回宫,我看你是回去见你祖宗!」
我扯了他一把:
「他都糊涂成那样了,你就别跟他较真儿了!」
可后来我才发觉,老头可能并没糊涂,他说的也许是真的。
那日摊子前,来了两个陌生客人,他们坐下后也不点菜,只四处打量:
「听说,你这有个几日前落水的老头?」
我一把扯过身后正在切葱的老头,三人面面相觑。
「皇……」一个人有些慌神,却被另外一个拉了一下,两人很快镇定下来。
他们双双抱拳施礼:
「老爷子,小的来接您回去,外面人多眼杂,委屈老爷子别声张。」
老头眼睛一亮,得意地冲我说:
「免礼,二娘你瞧见了吧?朕……咳咳,我可没说大话!」

-5-
我半信半疑:
「他们真是你家人?你怎么好像不认识他们的样子?」
老头捋着胡子:
「我手下精兵,啊不,家丁千千万,哪能各个都认识,这肯定是我哪个儿子手下的,总之不会有错!」
那两人对视一眼,很快又垂下头去。
「二娘你和我同去,这回我要好好地赏赐你!」老头故意瞟了乔三叔一眼。
三叔赶紧把一个人拉到一旁:
「他真是皇上?」
那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苦笑一下:
「我们家老爷子,这有问题,我们都得哄着他。」
「我就说嘛,他要是皇帝,我就是天王老子!」
两人似乎非常匆忙,马上就要带老头走。
我笑着端出刚做好的鱼:
「天都黑了,两位想必也赶了很久的路,先吃了饭再走吧。」
两人刚要推辞,老头开口了:
「我可告诉你们,错过了这口,你们满天下都找不到这么好吃的鱼,听话,咱们吃完饭再走。」
两人只好坐下。
一开始还老大不情愿,可闻到了香味后,他俩的屁股像是粘在了板凳上。
一道干烧鲤鱼,一道清炖鲈鱼,一道油爆小河虾,吃得几人啧啧称赞,欲罢不能。
酒足饭饱后,那两个人的态度明显放松下来。
「姑娘,你把我家老爷子伺候得这么周到,我家主子肯定会感谢你的,请姑娘一定与再下同往!」
我爽快地答应着:
「正好乘我的船,我送你们回家!」

-6-
船行至黑漆漆的江中,船头昏暗的灯光下,老头已经在打瞌睡了。
坐在船头船尾的两人忽然抽出了刀,一个架在了老头脖子上,一个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老头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你……你们干什么?」
一人咧嘴笑了笑:
「对不住了老爷子,那日坠船还以为您死了,没想到你命这么大,那就别怪我们下手了!」
老头眼中满是愤怒:
「你们这是弑君!是诛九族的大罪!谁指使的你们?」
那人听到立刻瑟缩了一下,而抓住我的人冷笑一声:
「常九,别听他的,今夜咱们把所有知情的人都杀了,谁会知道?」
我声音颤抖:
「两位英雄别乱来,我就是个打渔的,这事和我没关系,把我放了吧。」
我脖子上的刀又逼近了几分:
「谁让你多管闲事救了他?现在凡是见过皇上的人都得死!可惜了你做的那手好鱼,下去以后,你煮给阎王吃吧,他一高兴,说不定让你投生个好人家!」
老头急得一挺身:
「放开她,你们休要乱杀无辜!」
这时黑暗的江面上,忽有几盏小灯从四面围了上来。
「不好,被人发现了,快动手!」
话没说完,俩人就脚步踉跄起来:
「该死,刚才的饭菜里……动了手脚!」
「你……你是开黑店的!」
丁零当啷,两把刀落在甲板上的声音。

-7-
沉闷地几声碰撞后,几艘渔船靠在了我的船边。
乔三叔一下子跃了上来,立刻低头去查看地上的两人,后面紧跟着其他几个兄弟。
我走过去狠狠在两人身上踢了几脚:
「你才是开黑店的,本姑娘可是正经的生意人!」
只是我们这样无权无势的小民,总要有些自保的手段。
老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惊魂未定地看着我们:
「二娘,你是如何发现这两人有问题的?」
我在江边摆摊多年,这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人见过无数。
这两人来时,包袱里都带着刀,行动谨慎惜字如金,一看就不是普通有钱人家的家丁。
他们见到老头时不是惊喜,而是第一时间隔着包袱握紧了刀柄,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我和乔三叔当时就看出来端倪。
酒菜做好后,我们暗中在他俩的碗边和筷子头抹上了迷药,这样,大家一起坐下吃菜后,他们便没有起疑。
之后,我便自告奋勇送他们回家,实则是放心不下。
若是我们误会了他俩,便一起到主人家赔个不是,若没误会……
乔三叔看着老头得意地说:
「怎么样,我们可又救了你一命!这回你不赏我个王爷当当?」
老头呆呆地看着我们,忽然号啕大哭:
「他们,他们居然盼着朕死!还三番五次地害朕!朕真是瞎了眼!」
刚才那两个人可说过,老头落水也是被人所害。
乔三叔一下子慌了手脚:
「你别哭,别哭,都这么大岁数了,我刚才说笑的,不用你封我当王爷!」
老头抹了一把眼泪:
「当,怎么不当,等朕杀了那几个逆贼,不仅封你当王爷,还要封你当铁帽子王!」
乔三叔小声嘀咕:
「又来了,你先能回去再说吧!」

-9-
将那两人绑了个结实,打算等他们醒了好好审问。
可老头却说:
「没用的,他们敢刺杀朕,一定是死士,等醒过来若不能逃走就会自杀!」
「那咋办?」我们都一筹莫展。
「首先,朕要先回行宫,见到我的御林军统领,此人对朕忠心耿耿,一定不会叛变!」
老头言之凿凿。
「拉到吧,你在他眼皮子底下都被推进江里,他还可靠?」乔三叔不信。
老头一下子就不说话了。
「还有啊,你别老朕,朕的,生怕引不来追兵杀你!」
「大爷,你还是改个名字吧!」我也劝他。
他捋着胡子眼睛转了转:「那就叫我龙大爷吧。」
乔三叔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还不如直接叫皇上呢。
龙大爷说得没错,那两个人醒来后,见行动失败又无法逃脱,头一歪,便七窍流血而亡。
线索断了,除了知道其中一人叫常九外,我们根本不知道想要杀皇上的人是谁。
分不清敌友,老头不敢冒险回去。
更何况,这次刺杀失败,肯定会有源源不断的死士前来,不仅他危险,也让我和乔三叔陷入险境。
老头此时倒是镇定下来:
「不用查,越有可能做皇上的人越有嫌疑,肯定是朕的哪个好儿子干的。」
他有三个儿子,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在京城做王爷,只有三皇子因为不得宠,早早被发配到了偏远的封地。
老头决定,先去投奔三儿子。
走水路快些,因此乔三叔撑着船带着我们一起南下。
路上,乔三叔好奇问他:
「龙老头,你怎么确定不是你的小儿子心怀怨恨想找人杀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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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老头一脸高深莫测:
「这你就不懂了吧,朕身边守卫森严,若想把手伸到朕的禁军侍卫中,肯定是有权势的人,老三已赴封地多年,他早就没这个能力了。」
旋即他又苦笑一下:
「况且我这小儿子,自小就心思单纯,号称一根筋,不识变通,让他造反,比登天还难!」
乔三叔听了直撇嘴:
「原来是欺负老实人,荣华富贵没他份,落了难倒想起人家来了。」
龙老头脸上难得一见地浮起愧色。
进入三皇子的封地,江边的景色也变化起来,这里明显气候湿热,土地贫瘠。
可却不见萧条败落的景象。
江边虽不像富庶之地码头那样繁荣,却也见打渔和贩卖之人忙忙碌碌,井然有序。
下了船一路向里走,只见油绿的稻田,吱呀的水车,带着斗笠在田间劳作的百姓,一派忙碌祥和的景象。
龙老头嘴巴就没合上过:
「都说此地穷山恶水,民智未开,多穷凶极恶的刁民,如今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啊!」
我看了他一眼,想说话又忍住了。
我们向百姓打听荣王府如何走,一位老人家笑吟吟说:
「姑娘是来伸冤,还是求米求粮?若是伸冤,荣王他老人家每日在县衙坐堂一个时辰,专收状纸;若是求米求粮,就去户政登记,凡是辖区内的,都可按家中人口领米领粮,还可以领种子耕种。」
我笑着说:
「听老丈的口气,这位荣王殿下还真是个大善人呢!」
听见我夸荣王,身旁劳作的人们都聚拢来:
「姑娘,你们几位是外地人吧,居然不知道荣王殿下的大名?他老人家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儿子,是我们的大恩人。」
「现在家家户户都给他老人家供长生牌位,希望他健健康康,长命百岁,才能保佑我们方圆州县的百姓平安!」
「他老人家?」龙老头胡子一撅,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他还没称老人家呢,儿子倒先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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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七嘴八舌的,我们这才知道,荣王这些年兴修水利,广种农田,严明吏治,奖罚分明,将穷山恶水,刁民遍野的封地治理得井井有条。
老百姓日子好过了,口里心里念的都是荣王和他老子当今皇上的恩典。
龙老头捋着胡子,神色复杂,他怎么也没想到,在如此偏远的地方,他的名头被他儿子打响了,还是最不受宠的那个。
我忙和大家解释老头是荣王的远房亲戚,百姓们淳朴,也没多想,热情地拉着我们去找他:
「你们要是直接去荣王府,肯定扑个空,这个时辰,荣王一定在田间查看呢!」
果然,一片绿油油的稻田中,荣王和他的随从已经和耕种的农夫们融为了一体,不是有人指点,根本想不到这位是堂堂三皇子殿下。
待到卷着裤腿和衣袖,小腿上沾满泥巴,带着斗笠的荣王殿下转过身来。
我和乔三叔都吃了一惊:你们管这叫「老人家」?
皮肤虽晒得黝黑,但依旧难挡英气逼人,一双眸子神采奕奕,正是个大好青年啊。
荣王看到我们同样大吃一惊,隔着众人双腿就要打弯:
「父……」
龙老头赶紧摆摆手,才及时制止习惯性下跪的荣王。
一行人匆匆回了荣王府。
待荣王得知龙老头的遭遇后气愤不已,忙命府中的太医给龙老头检查身体,还立刻配了使唤人和侍卫。
他躬身向我和乔三叔致谢:
「姑娘和大叔高义,三番五次救我父皇性命,感激之情难以言表,先受本王一拜。」
态度诚恳,丝毫没有皇子高高在上的姿态。
我爽朗一笑:
「殿下客气了,今天既然已经把人送到,我和三叔的任务也完成了,明日我们便要告辞!」
被下人团团围住的龙老头忽然探出身来:
「不能走!朕还要带你回京,封你做郡主呢!」

-12-
皇上不允,荣王再三恳求,我和乔三叔不得不留了下来。
由于接连的遭遇和背叛,皇上谁也不信,只肯让我和乔三叔贴身跟着。
荣王无法,只好又给我们派了使唤人。
于是人生头一次,我和三叔这样的穷苦小民,也过上了被人伺候的日子。
三叔常常躺在房内宽阔的榻上感叹,江上跑了大半辈子船的泥腿子,也有一天能过上有钱人的生活。
可皇上对有钱人的生活兴致缺缺,流落民间的这些日子,他对小民百姓的生活更感兴趣。
在等待回宫的日子里,他每日都随荣王下田间巡视,去县衙旁听审案,去水坝看修缮的情况。
听荣王在身边如数家珍,侃侃而谈,皇上脸上常常露出欣慰的表情。
皇上如今还有个去农家蹭饭的癖好,他念叨着美食在民间。
有时候还命人捉了稻田里的鱼,就着农家的土灶,让我给大家露一手。
我烧鱼,他就在一旁剥蒜切葱打下手,熟练程度让荣王和随从都惊掉了下巴。
还好荣王也是给实干派,老子帮厨,做儿子的就劈柴生火。
乔三叔捂着嘴偷偷和我说:
「看上去,你们倒像一家三口。」
我推了他一把:
「三叔不要混说,荣王殿下是天潢贵胄,我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打渔女,如何相提并论?」
正在生火的荣王瞟了一眼过来,脸上似嗔非嗔,耳朵尖却红了。
也不知皇上和荣王如何同京城中的人联络,接驾的队伍没来,倒迎来好几波刺杀的死士。
荣王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多年,根本没人想起过他,因此府中也没什么靠谱的侍卫。
有几次刺客都差点得逞,荣王急得直接打地铺睡在皇上的房间,贴身保护。
皇上感动地在房中破口大骂那些忘恩负义的狼崽子。
听得门外伺候的人直撇嘴,皇上到底老了,把自己骂进去了都没察觉。
终于有一次,荣王保护皇上的时候受了伤。

-13-
皇上心疼极了,他嗔怪道:
「我儿千金之体,怎么能以身犯险呢?赶紧派别的人来保护朕。」
因为疼痛和失血脸色苍白的荣王撑着说:
「父皇才是千金之体,儿子为父为君,万死不辞。」
老头急了:
「呸呸,什么万死不辞,将来你要肩负社稷,怎么能死呢?」
细细品味皇上这句话的意思,荣王震惊了很久,又不敢相信,只好嗫嚅着退下。
皇上看着他的背影恨铁不成钢:
「唉,真是个呆子,这个时候不该表表忠心,推辞一下吗?怪不得在这穷乡僻壤这些年无人问津!」
我捂着嘴偷笑,皇上瞥见了:
「二娘,这些日子朕一直想问你,你是想做郡主,还是想做朕的儿媳妇呢?」
原来那日乔三叔的话,皇上也听见了。
我不以为意地笑着:
「皇上莫怪,我可不想过这样整日提心吊胆的日子,您要是有心,不如赐我米面钱财,我乐得逍遥自在!」
在我心里,皇上依旧是那个贪嘴的小老头,就算进了荣王府,确定了他的身份,我和他说话依旧随意。
皇上这人也怪,我越是如此,他越是开心,每日不和乔三叔拌几句嘴,他就浑身不舒坦,看得荣王府里的人一个个胆战心惊。
果然听了我的话,皇上立刻眉眼弯弯:
「说得也在理,若你真成了儿媳妇,倒不好整日让你烧鱼给朕吃了。」
天天惦记着吃,真是个馋嘴的老头!
就在荣王为皇上的护卫发愁时,附近的百姓听说他遇刺受伤都不干了。
他们自发地前来保护皇上和荣王,每人都带着自己的家伙式,什么锄头菜刀,锅铲火镰,把荣王府围了里三圈外三圈。
这下别说刺客,连只苍蝇飞进来前也要仔细想想。
大张旗鼓地闹了半个月,来接皇上回宫的队伍终于到来了。

-14-
带队的是皇上口中的第一心腹,御林军统领伍寻。
远看他骑在马上威风凛凛,到了近前才看清楚伍统领胡子拉碴,满脸憔悴。
一见到皇上他就扑通跪倒,抱着皇上大腿失声痛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亲儿子。
「皇上,看到您安然无恙,臣就算死也瞑目了。」身高八尺的大汉鼻涕一把泪一把。
鬼知道皇上失踪的这些日子,他作为御前护卫第一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看见他可怜的样子,皇上的气也消了大半,他伸手一指我:
「要谢就谢宛二娘,要不是她,朕死了八回了。」
伍统领立刻转向我,感激地磕头作揖,看我的眼神像是一只找到主人的小狗,我都怀疑他要是有尾巴,此刻定会摇一摇。
有了伍寻和御林军的加持,皇上立刻有了底气,他大手一挥,宣布即刻回京。
百姓们得知自己之前护卫的人竟然是当今皇上,都暗暗乍舌,另一方面他们又不舍得荣王。
因为皇上下令,此次回京,荣王随驾。
临走那日,万民相送,那样的情景让人此生难忘。
皇上震惊之余,脸上满是感动:
「诸位乡亲,莫要悲伤,朕自会派清廉勤政,爱民如子的好官来。至于你们爱戴的荣王……」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儿子:
「一块封地如何能施展抱负,朕还要对他委以重任,希望他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三番五次的暗示,傻子都能听出皇上话里的意思,连伍统领望向荣王的眼神都变得热切起来。
而荣王却隔着皇上看向了另一边的我。
我一笑,扭过头去。

-15-
想起刚入荣王府那几日,荣王天天向我请教如何和皇上相处。
「他是你亲爹,你不知道他的脾气喜好?」我惊讶极了。
他神色黯然:
「他是高高在上的皇上,而本王只是不受宠的皇子,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父皇几面。」
他看向我,眼中有几分好奇:
「不过看宛姑娘和父皇相处,嬉笑怒骂全凭自己心意,就是最得宠的大皇兄和二皇兄,当年在父皇面前也不敢如此随意,不知姑娘有何秘诀?」
我晒笑道:
「哪有什么秘诀,我不过是把皇上ẗū́₌当成普通的老人家。你看平常人家如何对待自家老人,你便如何对待皇上就行了!」
荣王反复咀嚼我的话,恍然大悟。
那夜,他便卷着铺盖搬进了皇上房里:
「自己爹有危险,当儿子的自然是要贴身保护。」
平日里他不再诚惶诚恐,也不过分殷勤,和皇上只像平常父子那样,两人倒也其乐融融。
荣王和皇上父子俩的感情迅速升温,他便把这份功劳,记到我的头上。
得到现任和未来皇上的感激和信任,以后的荣华富贵是跑不了了,到时还不得封我一个御赐捕鱼。
那几夜我开心得睡不着,在榻上滚来滚去。
可这份开心并没维持多久,回京的队伍还没走出封地,就收到消息:大皇子反了,叛军切断了皇上回京的一切路线。
皇上再次暴跳如雷:「逆子!畜生!」
他转头瞪着伍寻:「朕不在的时候,你们就是这样替朕守着京城的?」
大统领伍寻羞愧地低下头。
其实,在皇上落水失踪的那段时间,大皇子和二皇子就已经蠢蠢欲动。
短短月余,朝中的势力就分了三股,大皇子派,二皇子派,和少数保皇派。
毕竟皇上年迈,又生死未卜,朝中那些人精们都要为自己谋出路。
如今皇上安然无恙,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要是他回到朝中,怎么能放过那些觊觎过皇位的人?
更何况,这里还有谋害过他的凶手。
大皇子反了,二皇子也自立为王,只等大皇子弑君后,再以讨伐逆贼为名,除掉他登基路上的绊脚石。
暴怒过后,皇上冷静下来:
「白日做梦!几个乳臭未干的逆子,以为朕的江山是如此轻易就能颠覆的吗?」

-16-
皇上的底牌就是就是手中的军队。
伍寻留了个心眼,这次把皇上的虎符带了出来。
只要能平安逃离这里,就可以调动兵马,迅速平叛。
但离我们最近的军队,也有三天的路程。
封地已经被叛军围死了,皇上根本出不去,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走水路。
可御林军都是京城来的,只擅陆战,不擅撑船。
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似无地落在我的身上。
不会吧,这屋里,不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就是堂堂皇子,怎么这力挽狂澜的任务,还得靠我一个小小的打渔女?
乔三叔咂巴着嘴:
「唉,你们皇家的银子,还真是难赚啊!」
皇上又羞得老脸通红。
同样红着脸的,还有荣王殿下,他偷偷看了我一眼:
「儿子怎能眼睁睁看着父皇置身险境?我愿意护着父皇一起闯出去!」
皇上感动得不行。
大统领伍寻此刻终于醒过神来。
之前ŧúₗ,他护驾不利,皇上在他眼皮子底下遭人暗算,如今,他又犯了不察之罪,光顾着来接皇上,却没发现大皇子在他身后切断了后路。
如今要不将功折罪,护卫主子,恐怕万死难辞其咎!
他单膝跪倒:
「臣誓死护陛下和荣王殿下,一同前往山城军。」
那副样子,好像不给他去,他就一头撞死在皇上面前。
皇上不敢看乔三叔,只好厚着老脸求我:
「二娘,你看……」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一挥手:
「我宛二娘做事有始有终,这次,都带上!」
一屋子的人,上到皇上,下到御林军统领,都露出了小狗的表情,我仿佛看见他们衣服下有条尾巴,摇得正欢。

-17-
最后决定,我,皇上和荣王扮作一家三口撑一条船,乔三叔和伍统领扮作渔夫撑另一条船。
「真是便宜了那小子!」乔三叔嘀咕。
伍寻一瞪眼:「堂堂皇子,难道还配不上宛姑娘?」
皇上撇撇嘴:「二娘的手艺和人品,谁能娶到她是福气!」
见主子都这样说,伍寻只好讪讪作罢。
荣王听了更是不安,他深施一礼:
「给姑娘添麻烦了!」
我爽朗一笑:
「不麻烦,倒是委屈殿下要和我做一对渔公渔婆了。」
他脸上飞起一丝红霞:
「既如此,那姑娘别再唤我殿下,叫我三郎可好?」
「好嘞!」我爽快地应着:「三郎上船吧!」
荣王的脸更红了,他如蚊子般哼了一声:
「是,娘子。」
一行五人沿江北上,去寻最近的山城军。
出了城才知道,外面的形势有多严峻,叛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封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连水路都有巡逻的兵船,盘查往来的船只。
这架势,不将皇上抓住誓不罢休。
皇上早就换回了一身布衣,跟着我和三叔在船上这些日子,他已经可以扮演好一个寻常老头。
荣王更是常年混迹在农夫之间,斗笠一带,裤腿一挽,拿着鱼篓坐在船边竟毫无违和感。
谁都没想到,最大的问题,居然出现在御林军统领伍寻的身上。
他身材太过高大,气势太过逼人,最要命的是,这位陆上骁勇善战的将军,他……居然晕船!

-18-
看到他扶着船吐到脸色苍白,皇上恨铁不成钢:
「没用的东西,还能干点啥!」
伍寻满脸羞愧,可怜兮兮地低头:
「对不住,是我拖了大家的后腿,呕……」
他吐得双腿发软,没法子,乔三叔只好把他藏在船舱里。
行至江中,有兵船拦住了我们:
「干什么的?」
我刚要出来应酬,却被荣王拦在身后:
「这位军爷,小的们是打渔的,正要将今日打来的送到临城区去卖。」
荣王果然是个冷门皇子,隐居偏僻的封地太久,叛军中居然没有一个人认出他来。
一个当兵的跳到我们的船上,上下打量着船上的人,皇上缩在一角,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当兵的用刀挑开鱼篓,见里面是满满地鲜鱼,又伸进去戳了几刀:
「今日这里封了,你们回去吧!」
我和荣王对视一眼,
「军爷,我们和酒楼说好,要送这鱼去卖,若是今日不送,不仅鱼臭了,还要赔付酒楼,您老行行好,让我们过去吧。」
我熟练地乞求着,荣王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暗暗握紧了拳头。
「说不行就不行!一篓鱼算什么?小心老子砍了你的脑袋!」
当兵的嚣张地叫着。
我握紧手中船桨的柄,还没来得及发作,忽然看到皇上从后面冲了上来,脱下鞋狠狠地在荣王头上拍了几下:
「浑小子,都是你!要不是你非要走这条路,咱们能误了送鱼?这下咱们可要赔大发了!」
说完他倒在甲板上撒泼打滚:
「老天爷,这可怎么办?指着这几两银子给我买棺材板,这下全没了,呜呜呜!」
我和荣王目瞪口呆,这演技真是相当的炸裂,就算真正的乡下泼妇来了,也得伸大拇指。
荣王一时接受不了曾今高高在上的父皇如此自轻自贱,捂着脑袋上的大包嗫嚅:
「爹……爹你差不多行了。」

-19-
当兵的一副头疼的样子,我赶紧趁热打铁:
「军爷,您行行好,我公爹就指着这次卖鱼的钱给自己养老送终呢!要是这次陪了,公爹就要卖了我换棺材钱!」
我假惺惺拭着泪,倒在荣王怀里:
「我……不愿和夫君分离,呜呜呜。」
荣王僵硬着手臂站在那里,许久,才缓缓揽住我的肩头,唇角可疑地扬起,又压下。
这番唱念做打,把当兵的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他不耐烦地挥挥手:
「快走快走,吵得老子脑仁疼!」
我们松了口气,赶紧划动船桨离开。
皇上整理好衣衫,若无其事地从甲板上爬起来:
「三郎莫怪,刚才为父下手重了些,都是权宜之计!只不过,这件事只限我们三人知晓,日后……就不要再提起了。」
他一扭头,看见旁边船上乔三叔捂嘴偷笑,连站不起来的伍统领,都青白着一张脸硬撑着坐起,张着嘴看向这里。
四目相对时,伍寻赶紧倒下装死,完了完了,撞破皇家辛秘,不会被赐死吧。
荣王也想笑,抬头正撞上我的目光,我俩倏地红了脸,赶紧转过头去。
这次有惊无险,我们不敢耽搁,迅速向山城方向划去。
眼看船只就要驶出叛军的包围,忽然见前方的水路被军队堵得死死的。
前方兵士摇着旗大喊:
「所有船只人口,一律不许通行,原地接受盘问!」
荣王沉下脸:
「不好,他们可能发现父皇的替身了!」
我们一行五人秘密离开,在荣王府内留下一个人扮作皇上的替身吸引叛军,希望能为我们争取时间。
如今看来,叛军已经攻入荣王府,发现皇上并不在里面,这才加紧了盘查。
我和乔三叔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20-
干脆把船停靠了岸,此时已是傍晚,我从船舱中拿出灯笼和桌椅板凳。
有兵士过来驱赶:
「干什么干什么,这里不许摆摊儿!」
我笑着:
「今日封了江,我们也过不去,这些鱼放到明日也都臭了,不如做成菜,军爷们也尝尝鲜。」
我熟练地杀鱼,荣王驾轻就熟地劈柴烧火,皇上麻利地切好葱蒜,抹干净桌椅板凳,一看就是寻常贩卖酒食的人家,原本盯着我们的兵士都放松了警惕。
起锅,热油,当香味儿飘出来的时候,几乎没人能抗拒。
我热情地招呼着:
「军爷辛苦了,都来尝尝鲜!」
盘查的士兵三三两两都聚了过来:
「这些天风餐露宿的,一顿饱的没吃,真是饿死老子了。」
「这鱼的味儿真香,我可不客气了!」
士兵们大快朵颐,一盘盘的鱼从灶上端出来。
乔三叔捅了捅规规矩矩上菜的皇上:
「龙老头,今日你怎么这样老实,没有偷吃?」
皇上撇了一眼乔三叔遮得严严实实的船舱:
「别当我不知道,那些鱼都是从你们船边上捕的!」
伍统领晕船呕吐得厉害,一路上,他的船走到哪里,鱼群就跟到哪里。
看着吃着香甜的叛军,乔三叔和皇上不约而同地干呕了一下。
附近其他的兵士也被香味吸引来了,我正和荣王殷勤地劝酒劝菜,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常九?」
「开黑店的!」
「原来你没死?」
常九看见我身边的皇上,立刻变了脸色,他大喊:
「都别吃了,人在这里,快抓住他们!」
所有的人都大惊失色,扔掉手中碗筷拔出腰间的兵器。
我和乔三叔退后一步,指着他们数到:
「倒,倒,倒。」
每说一次,就有一个兵士倒下。
常九既惶恐又愤怒:
「还说你不是开黑店的,今天老子和你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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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九举着刀冲了过来,我眼前一花,就见荣王挡在了我的前面。
情急之下,他用手中的劈柴去挡,碗口粗的劈柴被砍成两截,他的虎口都震裂了。
「三郎!」我脱口而出,他背对我身子一ẗų₁震,咬着牙说:
「我没事!」
「朕有事!」只听一声哭腔,皇上钻到了桌子底下。
常九举着刀又冲他而去。
其他听到动静的叛军都跑了过来,眼看形势不可控制。
这时只听一声怒吼,一个身影冲出挡在所有人面前
原来是刚才还像一条死鱼一样伍寻。
虽然他脸色依旧难看,但精神明显好了很多。
只要上了岸,他便又是一条好汉!
御林军统领的本事不是闹着玩的,只见他挥动手中刀,涌上来的叛军如同砍瓜切菜纷纷倒地。
他一把揪出桌子底的皇上,甩到背上:
「皇上,臣来救你!」
这一声仿佛要一雪前耻,格外洪亮有力。
又击退几人,我们带着皇上赶紧上了船。
刚才迷晕了众多叛军,他们水上的包围圈被撕开了一个口子,我们趁着夜色迅速向前划去。
不一会,身后举着火把的船队紧追不舍。
我熄灭船上灯火,屏息凝神,和乔三叔一前一后,快速划动船桨,小船像一条飞鱼般,无声无息在黑暗的江面划行。
许久,看到前方若隐若现的灯笼晃了三晃,我提到嗓子眼的心瞬间放了下去。
终于回到了我的地盘。
我将小船划入一片高高的芦苇之中。
后面紧追不舍的叛军不一会就围了上来,燃烧的火把几乎照亮了整个江面。
「他们就躲在这里,赶紧找!」
「殿下说了,抓到有重赏!」
荣王急得抓住我的手:
「二娘,这回怎么办?」
看着几乎绝望的皇上,白着脸捂着嘴的伍寻,还有紧紧抓住我的手的荣王,我回身一笑,反手握住荣王:
「皇上,三郎,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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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出右手放入嘴中,一声响亮的哨音在夜晚格外引人注意。
「什么声音?」叛军都支起耳朵,可哨音过后再无动静。
只有在暗处的我们看见从芦苇中荡出几圈涟漪,数道水痕冲着叛军的船迅速划去。
扑通扑通,有人相继落水的声音。
「不好啦,有水鬼!」叛军惊慌失措,有人用刀朝水里一顿乱砍,有人想要把船划走,但惊慌之中,他们的船只在湖中团团乱转,导致更多的人落水。
落入水中的人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像被什么拖住一样,迅速沉入江底。
不一会,兵荒马乱的江面就迅速恢复了平静,要不是还余十几艘小船晃晃悠悠,都让人怀疑刚才根本没人来过。
皇上和荣王睁大了惊恐的眼睛:
「那是什么?真的有水鬼吗?」
仿佛回应他们似的,那些水痕又迅速向我们的方向聚拢。
「别,别过来!」伍寻艰难地抽出腰间的刀。
我一抬手制止了他。
接着,水下țū⁵冒出了一个个湿漉漉的脑袋,兴奋地喊着:
「大当家的,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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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弟兄们护送,我们的船快了很多。
一路上,荣王沉默不语。
只有伍寻难以置信地看看我,又看看身后的船队:
「宛……大当家,这些都是你的兄弟?」
「对啊。」对啊。
「你是他们的大当家?」
「这话说的,你不是都听见了吗?」
「你是女匪首?」
「呔,别胡说,我们只是漕帮!」
「你们水边是不是有座山?」
「啊?」
「叫梁山?」
「伍大统领,你书看得有点杂……」
我抬眼偷偷去看沉着脸不说话的荣王,轻声问一旁的皇上:
「他这是怎么了?」
老头一咂嘴:
「伤自尊了呗!」
「啊?」我一脸糊涂。
「刚才他还英雄救Ŧũ̂₎美,结果没想到你的功夫比他厉害多了!」
老头又软着脸央求:
「话说回来,儿媳妇,你可别抛下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哟!」
我哭笑不得:
「皇上,你是怕没了儿媳妇,还是怕没鱼吃?」
「嘿嘿,都有,都有。」
我又瞥了一眼荣王:
「堂堂荣王殿下,才看不上我这么野的女子吧!」
眼前的背影又僵了僵。

-24-
终于,我和乔三叔将皇上和荣王送到了山城军。
皇上ƭűₕ重掌军队,立刻对叛军展开围攻。
天下兵马勤王,很快荡平了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势力。
江山重新回到了皇上手中,他也亲封了荣王为太子。
天下太平后,皇上决定班师回朝。
临行的前夜,我和荣王站在城头,月光如水一般撒了下来。
他默默注视着我:
「二娘,你为何要帮本王?」
我轻轻一笑:
「还是被你发现了。」
小时候,我和爷爷讨饭,路过荣王的封地。
那时,他还是个刚被驱逐不久的少年,却已经颁发政令,凡事无家可归乞讨之人都可以去户政领干粮和棉被。
饿得半死的我和爷爷终于得救了,我们也学着其他百姓的样子,在庙里特地为他设的长生排位前,虔诚地祈祷他长命百岁。
后来,有了力气的我一路北上,凭着一身游水的本事和不服输的野性,披荆斩棘,做了漕帮的大当家。
漕帮黑白两道,平日我便和乔三叔扮作打渔卖酒的,寻些买卖的机会。
哪成想,阴差阳错救了荣王的亲爹,当今皇上。
我想方设法保住他,又找机会送他去见荣王。
只想让他亲眼看看这位勤政爱民的好王爷是如何将封地治理得井井有条的。
后面的事有些出乎意料,我没想到一路如此凶险,更没想到,荣王似乎对我动了情。
「殿下,您以后一定会是位为国为民的好皇上,民女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眉间竟有了怒气:
「在你眼里,我只是殿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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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着看他:
「你将来是要做皇上的,理应娶名门贵女,我自由自在惯了,只想在江上过快活日子,咱们有缘,但是不多!」
他眼中失落更盛:
「从前,我的梦想是做一个好皇上,指点江山,造福百姓,可如今我倒希望自己可以自由自在,和心爱的人一起,浪迹江湖……」
他眸光闪动,望向我的目光越来越深。
我却轻轻摇了摇头:
「殿下, 你有你的抱负,我也有我的, 我要将漕帮变成天下第一大帮,而你身负的,是天下百姓!」
荣王垂下头, 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留不住你,你去吧,我看着你走。」
我转身离去, 行至门口, 忽然回头, 他还站在身后,满眼的不舍。
「三郎!」我唤了他一声。
「嗯?」他眉心微动, 眼中有期待。
「那日, 你护在我身前,我欢喜的很!」
他眸光流转,眼中似有碎星。
「算了,去他的规矩!我是大当家的, 又不是什么规矩的名门贵女!」
我转身跑向他,在他惊愕的目光中,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26-
两日后, 我站在城外的小山上目送大队人马回京。
队伍中皇上和太子的仪仗甚至显眼。
「我还以为, 大当家的要和那小子回京当皇后呢。」乔三叔站在我身边说。
我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 微微一笑:
「我可是漕帮老大,谁要做那劳什子皇后,听着风光, 却不过是男人的附庸」
「不过……」我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我倒是为漕帮谋了个好前程!」
三个月后,看着我微微隆起的腹部, 乔三叔和帮里兄弟都惊得合不拢嘴:
「大……大当家的,这就是你为帮里谋的好前程?」
我笑而不语。
「这……真是当今太子的?」乔三叔的眼神由震惊转为欣喜。
「当然, 我早就告诉过你们, 我宛二娘要生孩子,自然要借最好的种!」
我得意地抚上肚子。
兄弟们都振奋不已:
「以后咱们的少帮主, 亲爹是皇上, 谁还敢来为难我们漕帮?连官府都要避让三分!」
那时皇上和太子回京,问我想要什么样的赏赐,我没告诉他们, 让我满意的赏赐已经拿到了。

-27-
九个月后, 我诞下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
十年后, 她成了漕帮的少帮主, 不仅聪明伶俐,而且霸气天成, 小小年纪已然可以让帮中一众老小心悦诚服。
漕帮的买卖越做越大,势力越来越强,再也不是当初还要靠兄弟们打渔才能维持的小帮派。
我这个大当家逐渐隐入幕后, 寻常人想要见我一面, 犹如登天。
那一年,老皇帝薨逝,新皇登基,第一件事便是乘船南下微服私访。
江面上, 微服的皇上乘坐的画舫和漕帮运货的船相遇。
船头上,十岁的少女脸上毫无惧色:
「你是谁?敢挡我漕帮宛大当家的船?」
望着那张和自己有七分肖似的脸庞,皇上一展折扇挡住面上惊疑不定的神情:
宛二娘……你还真不做亏本的买卖啊!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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