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位情绪稳定的小叔。
在网吧打游戏,他开机子陪我。
手受伤,他把我当皇帝一样伺候。
任凭我闯多少祸事,他照单全收。
直到我和女生传了绯闻。
薛怀瑾难得冷了脸,掐着我的后腰:「告诉小叔叔,小允喜欢她吗?」
-1-
在网吧打游戏开团。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我被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又生生将脏话咽了回去。
「小叔叔……」
我一边瞄着薛怀瑾,一边想找理由解释。
薛怀瑾没有看我,只问:「玩得开心吗?」
我心想,那当然。
却不敢真的这样说,薛怀瑾看我这样子,眼神闪了闪。
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语调温和:「那你先玩。」
说着,他去前台也开了台机子,在我旁边看电视剧。
薛怀瑾刚下班,身上还穿着白衬衫,西装外套被他搭在椅子上,这身打扮在网吧很格格不入。
已经有人偷偷瞄他好几次了。
我无心游戏。
一边分神跟队友报点,一边偷偷看他。
余光瞥见薛怀瑾也在看我。
我一紧张,屏幕上就被人一枪爆了头。
悻悻地放下鼠标。
薛怀瑾有些好笑Ṭŭ̀₇地看着我,手肘撑在桌子上:「怎么,紧张什么?」
我没回答。
薛怀瑾也不追问。
半晌,他突然说:「带你去吃饭?」
我一愣,随即点头。
薛怀瑾找了家大排档。
环境嘈杂,周围烟熏火燎。
大排档油腻的桌子,薛怀瑾拿纸巾擦了好几遍,才将就着坐了下来。
他几乎没吃什么,更多的时间,都是在看我。
偶尔喝几口酒。
吃到一半,我跟他说:「小叔,我们换个地方吧。」
薛怀瑾抿了一口酒,问:「不喜欢吃烧烤了?」
「不是。」
我垂下头,小声说:「我只是不想让你来这种地方。」
薛怀瑾这种人,该坐在富丽堂皇的西餐厅里,喝红酒、吃牛排。
陪我来这种街边的大排档,吃油腻腻的烤串,简直自降身价。
他喝了酒,跟往日截然不同,露出一个懒散的笑:「这种地方我也没少来。」
薛怀瑾抬眼看我,语调不自觉放缓:「别担心,小叔不是什么贵公子,没那么娇气。」
我摇头:「不是的,小叔很好,是我……」
话没说完,就被薛怀瑾打断:「说起来,我也很久没有带你出来吃过饭了。」
「抱歉,最近工作太忙了,没时间管你,让你一个人在外面瞎晃。」
我顿了顿,回答:「小叔,你不用道歉。」
「是我的问题。」
明明是我叛逆不回家,学习成绩也不好,连累他被老师骂。
薛怀瑾没说话。
指尖捏着酒杯,轻轻晃着,指节泛白。
半晌,他喝了一口酒,摇头:「是我没有尽到责任。」
可我本来也不该是他的责任。
-2-
认识薛怀瑾那年,我十三。
我亲爹生性风流,老婆怀孕时还在外面勾三搭四,装单身哄骗了我妈,后来提上裤子就走。
我妈千辛万苦找上门,才知道自己当了三儿。
以为是真爱的白马王子,只把她当消遣。
整个孕期,我妈几乎是以泪洗面,生下我后,郁郁成疾,身体一直不好。
在我十四那年喝药自杀,被邻居送去抢Ṭū₉救。
放学回来的我进不去家门。
在门边坐到天黑,冻得手脚冰凉时,薛怀瑾找到了我。
因为当时没人想掺和这档子事,我那个渣爹就派了他这位养弟来。
他蹲在我身边,说:「你妈妈在医院抢救,你跟我走。」
薛怀瑾伸过来的手,被我握住。
后来,我妈没抢救过来。
医院走廊里,外婆一家在商讨我怎么办,最后说送人。
他蹲下与我平视,看着我,语气温柔:「你要跟我走吗?」
我想起我妈临死前,一边哭一边喃喃自语。
说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两件事。
第一是爱上了我爸,第二是生了我。
「子允,对不起,妈妈撑不下去了。」
「你要好好活着。」
这句话就像是诅咒。
让我又攥住了薛怀瑾的手。
于是,二十二岁的薛怀瑾又当爹又当妈,把我拉扯大。
我想,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薛怀瑾更好的人了。
想到这里,我思绪又飘远。
视线不自觉地落在薛怀瑾身上。
夜色温柔,霓虹灯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我出神地看着他,忽然听见他问:「盯着我做什么?」
我猛地回神,目光躲闪。
薛怀瑾笑了笑,没再追问。
-3-
第二天周三,毫不意外地迟到了。
跟同样迟到的宋乐罚站。
「这么没精打采,你昨晚做贼去了?」
显然,老师叫我俩一起站着,是一个很不明智的选择。
昨晚薛怀瑾喝醉。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弄回家。
不想再搭理他,转回身,装聋作哑。
被罚站了一上午,腿都麻了。
中午在食堂吃饭,宋乐念念叨叨。
说我昨晚游戏没在线还没精神,肯定是去见哪个小姑娘了。
我敷衍了两句。
宋乐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还想再说些什么,被人打断了。
「哥。」
笑不会消失,但会转移。
「找你哥吃饭啊?正好我吃完了。」
说着,我端起餐盘马不停蹄地让位。
无视了宋乐的神色,我跑了。
独留宋家兄弟二人,「兄友弟恭」地一起吃饭。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放学。
我想我今天可能是真的点背。
本想抄近道回家,偏偏遇见了一群小混混堵人。
「哎!你看什么看!还不滚?」
为首的男人注意到我,不耐烦地吼了句。
他们人太多了,我应该跑。
但——
小巷子,一群小混混围着一个女生,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我脱掉外套,卷起袖子:「我不想打架。」
「小子,找死!」
话还没说完,拳头已经挥了过来。
我侧身躲过,随手夺了一个人手中的钢管,抡圆了朝旁边的混混砸了过去。
我从小没少打架。
毕竟年轻,动作又狠又准,倒也不算太吃亏。
但我真的没想到他们敢带刀!
昏暗的小巷子,女生的哭喊,混混的叫嚣,警笛鸣叫声,鲜血蜿蜒而下。
-4-
薛怀瑾过来时,护士刚给我包扎好左臂的伤口。
我坐在病床上,看着他。
他眼眶很红,头发被风吹乱,衣服皱皱巴巴,显然来得很匆忙。
我第一次看到薛怀瑾这个样子。
慌张又无措。
「小允,你没事吧?」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他问:「疼不疼?」
说着他伸手想碰我,却在半途又顿住。
我干脆抬头用脸蹭了蹭他的掌心。
薄茧蹭着我的脸颊,痒痒的。
我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好像心也痒痒的?
薛怀瑾愣了一下,反手用力地握住我的手。
他的眼睛里像是有一团火。
灼得我忍不住想要退缩。
可薛怀瑾手劲太大,将我抱进怀里。
慢慢地,一寸寸地收紧。
像是在汲取什么力量。
我能感受到,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
声音也是。
「对不起,小允,对不起……」
「对不起,我应该去接你的。」
薛怀瑾一直在道歉。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惊慌失措,又无助。
于是,我只好在不牵动伤口的情况下回抱住他。
两颗心脏隔着衣服贴在一起。
我能感受到它在用力地跳动着。
怦怦。
像是要撞破胸腔。
有些好笑。
薛怀瑾怎么比我这个受伤的人还紧张?
-5-
左手臂被划了一刀,加上几处擦伤。
还好。
倒是那帮小混混现在还在看守所。
听说最近都在严打,估计短时间内出不来。
「尝尝,你最爱的小酥肉。」
薛怀瑾端着一碟子小酥肉,递到我面前。
我正想伸手接,却被薛怀瑾躲开。
他夹起一块,细心地吹凉,喂到我嘴边。
我张嘴咬了一口。
这么些天我已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
基本上什么都不用做。
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张嘴吃饭和上厕所。
别的事,都被薛怀瑾给包圆了。
我不是没劝过他,但他总有理由,不让我多动弹: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
「小允才大病初愈,要好好休息。」
「听话,这些事情让我来做就好。」
「别急,慢慢来,伤口还没好呢。」
……
他总是这样「慈母心切」,把我当成一个「婴儿」一样照顾。
我想了想。
可能是我受伤了,他心里愧疚。
等过段时间,他调整好心态,不那么愧疚了,就会回到之前。
嗯,不用管。
这样想着,我心安理得地享受起了薛怀瑾的照顾。
-6-
休养了半个月,伤口拆线了。
今天是家里某个长辈办家宴。
说实话,在薛家我只和薛怀瑾亲。
我讨厌他们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一帮子装货,一帮子 low 货,没意思透了。
但这种场合薛怀瑾少不了要喝酒,胃又要难受一天,我过去看着点也是好的。
一到酒店,薛怀瑾跟个吉祥物似的,被一群人围住。
「怀瑾可算来了,都等你半天了。」
「咱们怀瑾现在可不是一般人,家宴都敢迟到了,出息了啊!」
「来,你可得自罚三杯。」
说着就有人要倒酒,我一步挡在薛怀瑾面前。
递给他橙汁:「有胃病就别喝酒了。」
我的举动,让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有几道不屑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都习以为常了。
毕竟,我是这里唯一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
薛怀瑾被我挡在身后,却先一步拿过橙汁。
他对着众人举杯:「抱歉,最近身体不太好,不能喝酒。」
薛怀瑾面子大,没人再逼他,又推杯换盏起来。
大厅里又恢复了喧闹。
刚才那些人脸上的不悦一闪而过。
但这跟我没关系,我只关心薛怀瑾。
-7-
餐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
但我却没有一点胃口。
饭吃到一半。
薛怀瑾见我实在受不了,冲我笑笑,小声道:「去花园玩会儿?我不喝酒就是了。」
我顿时松了口气,拿起手机就往外走。
花园里聚了不少人,都是小辈。
我跟他们玩不到一起。
找了个角落的秋千坐下。
正刷视频呢,有个小孩过来,趾高气扬地说:「你起来,我要坐秋千!」
我挑眉:「凭什么?」
那小孩瞪了我一眼,指着我的鼻子骂:「你知道我是谁吗?信不信我让我爸弄死你?」
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这种台词,真是见一次想打一次。
不想跟个熊孩子计较。
起身拍拍衣服,准备去找薛怀瑾。
那小孩却拽住我的衣角,嚷嚷着要喊人。
「你放开我。」我皱眉。
他反倒更来劲了,拽着我不撒手,还抬脚踢我。
这一下踢得有点狠。
我疼得皱起眉头。
那小孩见状,更得意了:「怎么样?还敢不敢跟我嚣张?」
我深吸一口气。
转过身,抬手,一巴掌甩过去。
啪!
清脆响亮的一巴掌。
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那小孩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你敢打我?」
我冷笑:「打的就是你,你这种人,揍一顿就老实了。」
「你!」
他气得眼睛发红,扑过来就想打我。
但被我一把抓住手腕。
我用力一甩,将他推到地上:「滚远点,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那小孩摔倒在地上,痛得哭爹喊娘。
周围人纷纷围了过来。
我正准备离开,身后突然响起薛怀瑾的声音:「小允?」
我愣了一下,转过身去。
见薛怀瑾正朝这边走来,神色有些焦急。
看来是听到动静了。
我抿抿唇,朝他走过去:「小叔叔。」
薛怀瑾拉住我的手,上下打量我一番。
「没受伤吧?」
「没有。」
「那就好。」
薛怀瑾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地上躺着的小孩,又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低声说:「他先找我麻烦的。」
-8-
「薛怀瑾,你看看你家孩子,把我们家孩子打成什么样了?」
大厅内,对方家长大喊道。
薛怀瑾没说话,只是低头看向小孩。
那小孩此刻正哭得涕泪横流,一个劲嚷嚷是我先打他,看起来可怜极了。
这孩子未免也太能演了吧?
我不爽,想要反驳。
却被薛怀瑾拦住。
他说:「道歉。」
我一愣,不解地看着他。
薛怀瑾目光直直地盯着小孩,重复道:「道歉。」
哦,原ṭũ̂⁴来不是让我道歉啊。
爽了。
那小孩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薛怀瑾你疯了?!」
对面家长气急败坏。
「你自己看看!你家孩子把我们孩子打成什么样了?」
薛怀瑾面不改色,目光扫过对方家长,语气淡然:「是你家孩子先动的手。」
「花园有监控,不道歉那就报警调监控,让警察来调解。」
客厅里突然安静下来。
对面家长沉默片刻,咬咬牙:「对不起。」
「你家孩子呢?」薛怀瑾问。
小孩被推了一把,不情不愿:「对不起!」
薛怀瑾抬眼看我,见我摇头,便微微颔首:「不接受。」
对方家长瞪了他一眼,拉着孩子走了。
回到家后,薛怀瑾蹲下,给我用药酒擦被踢青的小腿。
「疼吗?」
他动作轻柔,用拇指揉按着我的淤血。
我摇摇头:「不疼。」
薛怀瑾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专心致志地按摩着那块淤血。
客厅陷入沉默。
我低头看了一眼薛怀瑾。
他垂着眼,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层浅浅的阴影。
鼻梁高挺,唇形完美。
我喉咙滚了滚,移开目光,没话找话:「小叔叔,今天要真是我先动的手,你会怎么办?」
薛怀瑾动作一顿。
他抬起头,直视着我的眼睛,语气严肃:「我不相信小允会无故打人。」
「再说,就算你先动的手,那也是别人先招惹你的。」
「我们小允是个好孩子,才不会无缘无故打人呢。」
……好重的滤镜。
我歪头,偏要问出个所以然:「假设,我是说假设。」
薛怀瑾笑了一下,将手上的药酒擦干净,伸手揉揉我的头:
「你就算把天捅破了,小叔也能替你补上。」
我忍不住抱住他,用力地蹭了蹭:「谢谢小叔叔。」
薛怀瑾似乎被我的举动惊到了,愣了半晌,才轻拍着我的后背,柔声安抚:「小允乖。」
-9-
伤好请假也到期了。
我照常回学校上课,却没想到课间能被个女生堵了。
「薛同学,我是上次在小巷里被堵的那个女生,叫程佳怡。谢谢你帮忙,本来想当面拜访感谢你的,但你小叔说你需要静养,就没敢多打扰。」
她红着脸,递给我一个礼盒:「我自己做的小玩意儿,算是谢礼。」
我愣了一下,婉拒道:「不用,举手之劳而已。」
她却执着地把礼盒塞进我手里:「不值钱,你一定要收下。」
我看着她满眼期待的模样,点点头,收下礼物:「那谢谢了。」
回到座位后,我打开礼盒。
里面是一条手工编织的红绳。
样式很简洁。
我小时候也有一条差不多的。
是我妈给我编的。
ťṻ³我沉默良久,将手链收起……
应该是上次的事把她吓到了。
程佳怡还怪客气的。
我经常能见到她。
她有时趁课间给我送零食、有时在我打完球后送水。
我觉得老占人家便宜不好,就想给她买杯奶茶还回去。
我问宋乐校门口哪家奶茶店好喝。
他一脸震惊,问我怎么突然想喝奶茶了?
我说,还人情。
宋乐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咱小叔知道吗?」
「知道啥?」
宋乐挑眉:「你给女生送奶茶啊。」
「……一杯奶茶而已。」
怎么就扯到薛怀瑾身上了?
「哦。」宋乐了然,「校门口左拐,第三家,招牌黑糖珍珠,三分糖就好,他家老板嗜甜爱放糖。」
下午放学,我提着奶茶去找程佳怡。
「给你的。」
程佳怡愣了一下,红着脸接过,小声说:「谢谢。」
我摆摆手:「没事。」
身旁同学推了她一把,程佳怡想再说些什么。
可我手机响了。
是薛怀瑾的专属铃声。
估计是没在校门口看到我。
我有点急,没在意,摆手和她告别。
刚到校门口,就看见薛怀瑾站在路边。
他穿着深色风衣,里面搭着白色高领毛衣,双腿笔直,脊背挺拔。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为他镀了层金边。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只有他是清晰的。
我走到他面前,他自然而然地替我开车门。
「今天值日?怎么才出来?」
拉安全带的动作一顿,我莫名有点心虚。
像是背着他做了什么错事。
我只好胡扯:「收拾书包慢了点。」
薛怀瑾不疑有他,嗯了一声,俯身替我系好安全带。
我松了口气。
直到车开出去,我才反应过来。
我在心虚什么?我又没干什么坏事。
我坐在副驾驶上,偷瞄了他一眼——
嘶,还是有点心虚。
-10-
终于,这种心虚在同学举报我和程佳怡「谈恋爱」被叫家长后,到达了顶峰。
「老师,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家小允挺乖的,不可能早恋。」
薛怀瑾身上还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
他今天本该有个重要会议,自上午收到电话后,就急匆匆赶来了。
此时已经和班主任据理力争了一个多小时。
从我这两年不着四六的学习态度、跌宕起伏的学习成绩,到现在我和学霸乖乖女「早恋」。
聊到最后班主任都无奈了,抬手打断了薛怀瑾:「要不谈恋爱他请人姑娘喝什么奶茶?人姑娘亲手给他编什么手链?」
「我家小允大方,请同学吃东西难道不……」薛怀瑾说到一半卡壳了,转头问我,「什么手链?」
我心情复杂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条手链:「程佳怡给的,说是上次救了她的谢礼。」
薛怀瑾盯着手链,久久没说话。
他情绪极少外露,此时却像生气了。
片刻,他拿起手链,转头对着班主任理直气壮道:「您也听见了,小允上次为了救人受伤,人给他回个谢礼。」
「这条手链是我家小允见义勇为的勋章,谁说是小情侣传情信物?」
班主任沉默了片刻,大概是觉得薛怀瑾这理由他也挑不出毛病。
只能叹了口气:「行吧,知道你家孩子不早恋,下次注意点,回去吧Ṭůₓ。」
薛怀瑾把手链塞回我口袋,一句话没说。
出了办公室,我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直到走出校门。
「薛子允。」
风和着声音远远送来,我转头,是程佳怡。
我下意识看了眼薛怀瑾,他神色淡淡的,没什么反应。
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于是我走过去:「怎么了?」
程佳怡神色紧张,手绞着衣角。
「抱歉,我给你添麻烦了,我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我笑笑:「没事,反正误会解开了。」
「嗯。」
她点了点头,低头盯着脚尖没说话,良久叹了口气:「我本来想高考完跟你表白的。」
一句话把我砸蒙了。
她没管我,自顾自说道:
「没想到闹成这样,以后大概没办法好好相处了。」
我眨眨眼,去瞧她,却见她眼中水雾缭绕。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说这些有点奇怪,但我很庆幸我第一个暗恋对象是你。你是个很优秀的人,很高兴能在青春的末尾和你相识。」
这话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半天,我才憋出一句:「谢谢。」
程佳怡笑了笑:「我能和你抱一下吗?」
说着张开双臂,笑得一脸纯然。
我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她踮脚轻轻抱了我一下。
「拜拜。」
她朝我摆手,转身跑远了,像只翩跹的蝴蝶。
-11-
刚才还好好的。
就这么一会儿,薛怀瑾的脸色变差了。
特别是看我的眼神,透出一股子酸味。
回到车上,他问我:「都聊什么了?」
不敢隐瞒,我把程佳怡的话和他说了一遍。
「哦。」薛怀瑾淡淡应了声,没再说什么。
薛怀瑾一路沉默,黑着脸,弄得我也不敢说话。
直到车开进小区,他才问我:「你喜欢程佳怡?」
我被问蒙了:「不喜欢……」
他顿了顿,又问:「你想和她谈恋爱吗?」
「不想谈。」
「哦。」
这下彻底没声了。
晚饭是薛怀瑾做的,他身上还围着小熊围裙,坐在一旁看我吃。
我夹了块鱼,刚吃进嘴里就觉得不太对劲。
这糖醋鱼怎么这么酸?
「小叔,这鱼是不是醋放多了?」
薛怀瑾神色淡然,一本正经:「专家说了,多吃醋对身体好。」
我:「……」
算了,小叔做的饭,含泪也要吃完。
-12-
我吃完饭洗完澡出来,薛怀瑾已经出去应酬了。
他这两年公司忙,少不了要应酬。
等我写完作业近凌晨他才回来。
助理把他架到沙发上,我送走助理,去厨房给他煮醒酒汤。
身后却传来脚步声,头顶的白炽灯被遮住,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一双手环住我的腰,把我困在方寸之间。
他身上酒气混杂着烟草味,闻着让人上头。
他低头,温热气息喷洒在我颈侧。
我有些不自在,身体微微僵硬,试图挣脱他的桎梏。
「小叔?」
他应了声,声音喑哑,勾得人心痒痒。
「小叔,你先放开我。」
我连喊好几声,他都没什么反应。
温热的呼吸顺着脖颈向下,流连于颈侧锁骨。
「小允,你还小,不许早恋。」
他声音含糊,有点闷,还有点委屈。
我不明白他突然抽什么风,试图把他推开。
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动弹不得。
「为什么推我?你是不是喜欢程佳怡?」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今天喝假酒了?
不对,谁敢给薛怀瑾喝假酒?
薛怀瑾不满我没反应,抿唇脸冷了下去,手下力道加重,我倒吸一口凉气。
「……你别掐我腰!」
他却像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地问:「告诉小叔叔,小允喜欢她吗?」
我疼得直抽气:「不喜欢!」
「不喜欢为什么抱她?」
「你眼睛瞎了?那是她抱我!」
薛怀瑾神色一怔,缓缓松开手。
他沉默片刻,低头在我颈侧轻轻碰了一下。
声音透着委屈:「反正我不同意你谈恋爱。」
「你想谈,就跟小叔谈。」
「好不好?」
话音落下,他的唇贴在我耳尖,轻轻吻了一下。
我呼吸一滞,全身僵住。
耳朵火辣辣地烧起来,热意顺着血液流窜全身。
太要命了。
薛怀瑾似乎感受到我的异样,将我转面。
后腰抵在大理石台面上,他捧着我的脸。
「怎么了?」
我有些口干舌燥:「小叔……」
薛怀瑾嗯了一声,示意我继续说。
露骨的、含蓄的,想示爱的话语,通通变成一句——
「我半年前就满十八了。」
薛怀瑾眼神一滞,似乎没料到我会说出这番话,像是在思考措辞。
「小允……」
「嗯?」我直直地盯着他。
薛怀瑾抬手,替我撩开挡住眼睛的碎发。
「这件事,我们之后再谈,好吗?」
我瘪了瘪嘴,算是答应了。
让他喝完醒酒汤,把他送回房间,我回房睡觉。
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我不明白薛怀瑾是什么意思。
喜欢我?又不愿意谈恋爱?
难不成是想让我管他叫小叔叫一辈子?
我烦躁地捶了一下枕头,扯过被子蒙住头。
不想了。
烦死了!
-13-
自那夜过后。
我和薛怀瑾就开始了一Ṱű̂⁶种,侄非侄,叔非叔的相处模式。
虽然表面上维持着叔侄间应该有的关心、照顾。
可他那双眼睛,却怎么也离不开我的身上。
带着爱欲的、炙热的、渴求的、情难自抑的眼神像是茧。
一层层地围起来,在最里面,铺上他的心,只等我钻进去。
最后,用爱将我勒死在里面。
薛怀瑾。
这三个字反反复复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闭上眼睛,那些或深或浅的吻像是镌刻在脑海里一般,挥之不去。
我开始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他,想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想他柔软的唇瓣,想他温热的手掌,想他带着茧的指腹。
我想他想到发疯。
-14-
但即将迎来的高考容不得我多想。
每天往返于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
在学校刷题,回家也刷题。
薛怀瑾在我高考这件事上格外紧张。
每天定点盯着我喝营养汤,给我换着花样地做菜,以保证我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还请了名师补习,补得我头都大了。
替我划重点,讲题目,让我高效备考。
他手上的项目也进展神速,几乎日日加班,为的就是把事情处理完,暑假陪我好好玩。
高考前夜,薛怀瑾更是紧张得坐立难安,临睡前还要看一遍我的证件有没有放好。
我叹了口气,哭笑不得地说:「小叔,你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薛怀瑾却垂眸,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念念有词。
「没事,就算……反正小叔公司都是你的,你正常发挥。」
「……」
他现在已经避讳到连「考得不好」这样的字眼都不敢说了。
我无奈,只得主动安慰他:「放心吧小叔,我一定给你长脸。」
薛怀瑾嗯了一声,这才放下心来。
拍拍我的肩膀:「早点休息。」
次日上考场前,他还絮絮叨叨叮嘱我:「别紧张,放轻松,不会的先放一边……」
我朝他比了个 OK 的手势,转身进了考场。
试卷从前面发下来,我接过试卷,先大致浏览一遍。
然后才开始答题。
等交卷铃声响起,走出考场,阳光透过树梢洒下来,晃得人眼睛疼。
我揉揉眼睛,深吸一口气,而后长长地吐了出来。
薛怀瑾在考场外等我,远远看见我,便迎上来。
我没管别的,扯着他回了车上
车门刚一关。
我便迫不及待地从副驾驶倾身,吻了上去。
许是等待的时间太长,这个吻急切、热烈、带着多日的思念和情动。
我努力啃噬着他的唇瓣,薛怀瑾不动声色地将我揽了过去,圈在怀里,任我索取。
等到我呼吸困难时,才放开了他。
薛怀瑾揉揉我的头发,似乎还有点儿恍惚。
「小允……」
我抬眼去瞧他,车内开了空调,却依然挡不住他额角的薄汗。
我舔了舔唇,舌尖传来的刺痛让我稍稍清醒。
「薛怀瑾!」我突然叫他,「我早满十八了。」
「谈恋爱吧。」
薛怀瑾回神,俯身覆上我的唇,轻轻咬了一下。
「好。」
-15-
高考结束后的第一件事。
我睡了个昏天暗地。
吃饭都是薛怀瑾拿托盘给我端上楼,等我吃完再给我拿下去。
实在不想动弹,就让他喂。
他真的太好说话了,无论我怎么折腾,他都顺着我。
躺平三天,宋乐组了局,叫上Ťũ̂ₒ一群同班同学吃饭唱歌。
包厢内,初棠在调戏服务生,江缜在角落给他哥发消息,班花和学委这对小情侣在打情骂俏……
宋乐在台上忘情地唱死了都要爱。
我被他这「撕心裂肺」的歌声震撼得五体投地。
十几个同学,吵吵闹闹了一夜,凌晨两点多才散场。
班花那对小情侣相伴回家。
江缜他哥来接人,顺便捎走初棠。
其余人结伴打车回家。
最后就剩下我和宋乐了,齐齐在路边等着人来接。
这小子喝多了,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
最后薛怀瑾来时,我刚把人交到宋今手里:「他有点喝多了,路上可能会闹。」
宋今半拖半抱着醉醺醺的人,点头道谢。
薛怀瑾看着宋家兄弟上出租车的身影,突然问了句:「他俩养兄弟关系很好?」
我摇了摇头:「也就那样,宋乐嫌宋今爱管他。」
「怎么了?」
「没什么。」薛怀瑾握住我的手,指腹在我掌心摩挲,「走吧,回家。」
-16-
趁着暑假,我和薛怀瑾出去玩了趟。
坐缆车、玩山车、去鬼屋、看大熊猫……
我们在古镇的街头牵手漫步,在湖边的角落接吻,在小吃街散步分着吃食物……
也会为了一个日出在山顶上等上许久。
两人看着日头一点点从地平线升起,然后光芒万丈,洒满整个山谷。
「喜欢吗?」
「嗯。」
「喜欢日出还是我?」
「两个都喜欢。」
薛怀瑾低头蹭蹭我的鼻子,笑骂道:「贪心。」
玩了一个多月,除了感叹我国大好河山外的另一个想法是……
快奔三的男人,确实不一样。
饶是我年轻气盛,也抵不过天天折腾。
「小叔……」我有气无力地喊了声,「我腰疼。」
薛怀瑾凑过来给我揉腰,手按在腰侧,温热的掌心贴合肌肤,酸软的肌肉顿时放松下来。
我眯着眼去瞧他。
昨晚折腾到半夜,他怎么还这么有精神?
我呢?腰酸腿软,像干了一夜快递分拣。
「你说你天天坐办公室,运动量也不大,怎么体力比我还好?」
我指着身上的红红点点,控诉道:「你自己看看,都是你弄出来的。」
薛怀瑾挑眉,我总感觉他笑得像狐狸。
「……对不起,小叔情难自抑。」
(正文完)
薛怀瑾番外
-1-
小允总说我名字取得好,怀瑾握瑜,谦谦君子,人如其名。
我笑笑,心想,哪有君子想祸害侄子的?
小允看错了,我不是君子
我是小人,是垂涎他的小人……
第一次见小允时,他缩在门口,冷得发颤,一双眼睛警惕地望着我,又马上移开。
我弯腰蹲在他身边:「你妈妈在医院抢救,你跟我走。」
说完,小允默不作声地伸出手,我将他牵起来。
这个世上有很多以美好为名的砒霜,小允的母亲是误食的一员。
小允站在病房外,听着外婆一家的安排,没有哭,也没有闹,平静得像个木头人。
我想我可以做些什么?于是到楼梯间,给养兄打出了电话。
「把他接回来?不行,你嫂子ṱū́ₕ家该闹了。」
「给点钱算了。」
「他妈妈走了,家里长辈也不想要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
养兄久久没有说话,末了我听见打火机声:「你自己看着办吧。」
挂断电话,我倚在墙边,叹了口气。
我想到了从前的自己。
一个孩子,不该寄人篱下、委曲求全。
于是我回到走廊,蹲下和他平视,问:「你要跟我走吗?」
我当时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但小允却回握住了我的手。
「好。」
-2-
刚把他到家那会儿,小允很拘谨,买什么都说好,不哭不闹,有时候自己能坐着发一天呆。
受委屈了也不说。
那是在薛家长辈的寿宴上,有小孩闹脾气,把冷水打翻在他身上。
小允顶着湿透的衣服,没哭,反而去哄那个小孩。
直到我应酬回来,看见了才把他带到房间,拿吹风机吹干衣服。
等吹完,我才问:「冷吗?」
他摇头。
「怎么不生气?」
「他不是故意的……」
「可你不该为别人的错误买单。」我把他的衣领整好,又拉了拉他的手,「手都冰了,还说不冷。」
「抱一下?」
小允慢吞吞地靠了过来。
我把人抱进怀里,拍着他的背。
「你不能永远当个软包子,谁都能踩上一脚。」
「该生气就生气,该还手就还手。」
小允半晌才轻轻应了声。
后来我才知道,他私下里被称作「孽种」。
一个因为父亲风流而诞生的孽种,不该出生,更不该有人爱。
我不否认小允的出身,但相比之下,难道不是辜负原配、始乱终弃的男人更加不堪吗?
凭什么他潇洒完可以走, 留下的人却要背负骂名,承受那些不该承受的恶意?
我无法替小允选择命运,我只能告诉他:「总有人以圣人的标准要求别人,又以贱人的标准衡量自己。」
「不要被道德绑架, 你只管做自己想做的。」
-3-
与此同时, 我离开薛氏,开始自立门户。
我想成为小允的底牌、后盾, 他可以不为了讨好谁而委屈自己。
我想尽力把我从未得到过的爱,给他。
我会给他辅导作业、读睡前故事、陪他看动画、带他去游乐场……
后来时间长了,小允脸上也有了生气。
他会笑,会撒娇,会发脾气,会和我抢电视遥控器,会和我吵架拌嘴。
我很高兴。
我希望他能永远保持这样, 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
-4-
从什么时候开始, 我意识到自己对小允的感情不对呢?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 当我发现时, 已经无可救药。
爱像一棵藤蔓,疯狂缠绕着树干,试图汲取更多养分。
但我不能, 小允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
他像雏鸟,依赖我、信任我。
我不能在他羽翼未丰时,毁了他。
所以在察觉到这个苗头时,我就试图压制,甚至刻意疏远。
我减少了回家次数, 减少了和他独处的时间。
可每次回家,总会碰见他坐在客厅,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玄关, 等待我回来。
有几次,我还看见他趴在桌上打瞌睡。
那段时间,小允似乎变得格外懂事, 他不再闹着要我陪他, 甚至开始学会照顾我。
后来在书房,我看见桌子上的纸条, 上面写着:小叔,我想你了。
算了,我认命。
之后我按时下班、减少应酬,花更多的时间陪他。
最后……
我放任自己, 彻底沉浸在这片沼泽。
-5-
坦诚而言, 我的确吃程佳怡的醋了。
最是青春懵懂的高中, 如小说情节般的初见, 互相送手链奶茶。
我本身就不是一个多大方的人。
人都淹进了醋坛子,也不见小允哄哄我。
应酬多喝了点, 借着酒精把心思坦白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 小允的态度着实让我惊讶。
高考结束那晚,我问他往后会不会后悔。
小允没吭声,吻上来的那一刻,我这颗心才彻底落地。
他说:「我要后悔了, 你亲死我。」
我把人拦腰抱起来,走向卧室。
我才不会给他后悔的机会呢。
既然上了贼船,再想下来就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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