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女配看到弹幕后

嫡妹在春日宴上失了清白。
我的未婚夫卫言见状,故意揉乱自己的衣裳。
我和其他人到时,就目睹他与嫡妹衣衫不整的一幕。
向来温润如君子的他,头一次说了慌,称是自己醉酒轻薄了嫡妹。
周围人朝我投来古怪的目光,方才空中突兀出现的文字如雪花般翻涌。
【嘿嘿,这就是男女主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中了药,再酱酱酿酿好刺激!不过男主就这么跑了?留女鹅一个……有点下头。】
【没办法,男主是敌国皇子,不跑等着被抓吗?还好有男二救场,不过他怎么会和心机女有婚约?】
【还不是女配设计攀附!现在卫世子差不多认清自己真正的心意了。】

-1-
「万般过错皆在卫某一人,是我醉酒轻薄了沈三小姐。她是被我强迫,我会……为此负责。」
卫言的声音低哑。
他身姿如松,站在凌乱的床榻前。除开始时慌乱一瞬,到现在神情已一派释然和坚定。
只衣襟散乱,连冠都斜向一边。
是我从未见过的狼狈模样。
印象里,他总进退有度,举止端方,万不会如此不成体统。
地上有被撕毁的鹅黄色衣裙。
就是傻子也知方才发生了什么。
他身后是缩在被褥里,像只受惊小鹿般的沈玉漱,我的嫡妹。
听了卫言的话,她似松了口气,脸颊上未褪去的红晕如春日桃花,湿漉漉的杏眼偷瞄过来。
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里,有对这不堪的一幕震惊,皱眉的。
更多的,则是投向我古怪而同情的目光。
毕竟京城里谁不知道,堂堂定远候世子卫言,不知被下了什么迷药,不顾家中反对,硬要娶我一介庶女。
我脸色煞白,指甲死死掐住掌心,才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大哥沈真冲了进来,目眦欲裂:
「混账!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他二话不说揪起卫言的衣领,气极反笑:「负责?你要如何负责?枉我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禽兽不如!」
「毁了我小妹清白,岂是你轻飘飘一句醉酒、负责,就可过去得了的?!」
其实按道理,我应该像以往一样懂事、顾全大局,上前劝阻。
无他,只因这场面实在太不体面了。
但我却脚生根了般怔在原地,目光落在推门起就突然出现在半空的一排排文字上。
【嘿嘿,这就是男女主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中了药,再酱酱酿酿好刺激!不过男主就这么跑了?留女鹅一个……有点下头。】
【没办法,男主是敌国皇子,不跑等着被抓吗?还好有男二救场,不过他怎么会和心机女有婚约?】
【还不是女配设计攀附!现在卫世子差不多认清自己真正的心意了。】
【她在男二与女主宝宝之间横叉一脚,跟小三有什么区别?】
【男二针不戳,好有担当,他不爱谁爱!言云 cp 我先磕为敬!】
来不及思考所有的信息,我抓住了一个重点。
卫言他,是为了沈云漱的名节,主动负起责任的?毁了沈云漱清白的,根本不是他?
怎么可能!
他不是知道我与沈云漱向来不和的吗?
也厌恶她仗着嫡女的身份屡屡欺我,说她心思恶毒、性情刁蛮,世所罕见。
还赌咒发誓此生唯爱重我一人,向沈家提了亲求娶我,我们的婚约都已经定下了。
现在,又怎会不顾自己脸面,也要保住维护沈云漱呢?
他就没想过我的处境,会被人如何看待吗?
我不愿相信。
可眼看着卫言目光无意间触及后面的我时,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就攥紧拳头,满是坚决的样子。
我宛如当头一棒,心也跟着下坠。
脑海里忽然闪过许多画面。

-2-
我看见,经此一遭,原本我与卫言的婚约给了沈云漱。
我成了京城里的笑话。
本就有很多人对我一个身份低微的人嫁给卫言很不满,现在都嘲讽我,说我使不入流的法子勾引卫言又怎么样,还不是当不成世子夫人。
这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
几天后,沈云漱主动找上我,说春日宴上发生的事另有隐情,约我到茶楼见面解释。
我犹豫之ṭŭ̀⁸后还是去了,看见的却是欲对我图谋不轨的尹家大少爷。
是及时赶来的卫言救了我,他把尹少爷打了个半死。
后面跟着匆匆来迟的沈云漱。
她慌乱地说:「我只是想弥补二姐姐,所以才约了尹少爷。我听说之前他们一起游玩过,又看他对二姐姐情根深重,父母亲也有意把姐姐嫁给他,所以想撮合一番。」
「毕竟虽不是我本意,可我还是抢走了你……真不知道会是这样。」
我恨。
既恨那个无耻小人,又恨沈云漱。
难道不是你骗我来此相见?跟他游玩不过是因他家颇有权势,不好拒绝而已。
尹少爷酒囊饭袋,最是好色,整日流连于青楼,我嫁过去也是做妾的,我此生最恨为人妾室,怎会愿意?要你撮合什么?!
可卫言却安慰她:「不知者无罪,你是好心,真正有错的是那个姓尹的畜牲。你无需自责。」
一句话,令我如坠冰窟。
其实我没被那尹少爷得手,只是肩头的衣物稍稍破损。
但沈云漱着急解释,忘记关上了门,动静太大,外面的人都注意到了。
我名声算是毁了,再也许不了好人家。
意识到这点,我崩溃哭泣,卫言紧紧搂着我,一遍遍说还有他,他定守诺要我。
与沈云漱同嫁他的那天。
她为正妻,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我为妾,只有一顶小轿,半夜从后门匆匆抬进了定远侯府。
在侯府的日子过得很煎熬,卫言嘴上说会好好待我,眼睛却总忍不住落在活泼明媚的沈云漱身上,追逐着她而去。
对沈云漱的怨愤促使我设计针对她,可最后灰头土脸的却是我。
旁人暗地里讥笑:
「哎呀,庶女就是上不了台面。」
「得了便宜就偷着乐吧,没准当初就是故意设计讹上卫世子的。」
定远候夫人拿也我当丫鬟使,她看不上我,时不时警告:「进了我侯府,就认清自己的身份,收一收你那些狐媚手段!做妾也算抬举你了。」
「若是先一步生下男孩,也得养在主母膝下,别有什么非分之想!」
夜深人静,我只觉满心苦涩。
兜兜转转,竟还是为人妾室。
命运为何如此捉弄我?
倘若有所选择,我怎会嫁进来!
连带着卫言,我也怨他了。
后来,盛国攻打齐国,齐国的都城破了,其他人都撤走了。
我和卫言落在后面,中途听说本来跟着大部队的嫡妹自己跳下马车,不见了。
卫言很着急,说要去找嫡妹,我苦苦哀求他不要走,兵荒马乱,岂是我一介弱女子能护好自己的。
可他还是坚定地拂开我的手,皱眉:「容儿,现在不是你耍小性子的时候。云漱现在生死未卜,我怎可弃她而去?」
「你先呆在这里,等我找到她,再回来接你。」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丢下我一人在半道上。
他走后不到一刻钟,四五个盛国士兵就发现了我。
我不堪受辱,咬舌自尽。
死后灵魂看到,沈云漱被盛国三皇子搂在怀里,她只象征性地挣扎,气呼呼的,「放开我!大坏蛋!我才不做你的王妃呢!」
比起反抗更像是调情。
他们的前面是半跪在地上,满脸不甘的卫言。
好笑,太好笑了。
这就是他所说的「生死未卜」?
记忆中的痛苦挣扎实在太真实,令我几乎喘不上气。
我明明只求余生安稳,为何会沦落到这般凄凉的下场?我不甘心!

-3-
「我只问你一句,你娶不娶她?」
大哥阴沉着脸,喝问。
我回过神,后背浸出了冷汗,闻言默默垂下眸。
前世这个时候我已经反应过来,上前阻止,顶着被大哥骂得狗血喷头,尽力给这场闹剧收拾烂摊子。
毕竟在场的有许多外人,还有男子,有什么事也该私下里说。
后来两家的长辈做主把我同卫言的婚约换成沈云漱。
我本以为卫言是无可奈何的。
偶尔碰面,视线相撞,我俩是一样的苦涩和无奈。有缘无分,不过如此。
可实际上呢?局面竟是他一手造成的。
在我和沈云漱之间,他选择了沈云漱。
哈,多么可笑。
卫言抿了抿唇。
脸上浮现一抹挣扎,久久不语。大哥气得拎起拳头就要揍上去。
「不!不怪他,大哥!」沈云漱突然出声,语气苦涩而低落,「我当时也喝醉了,不小心走错了路,才会撞上卫世子。如果一定要论个是非的话,我也有错。」
「你还帮着他说话!」
沈真咬牙切齿,满是不解和心疼:「小妹,你、你何苦这么作践自己啊!」
沈云漱苦笑,抬起头,故作不在意的模样,自嘲道:「大不了我当尼姑去,一辈子青灯古佛,也是我的命……」
卫言猛然回头看她。
眼神中流露出不赞同和不忍心的意味。
沈云漱咬唇,与他倔强对视。
他们两两相望许久,一个不服输,一个眼底深处翻涌着掩饰不住的怜惜和情愫。
终于,卫言注视着沈云漱的眼睛,一字一句像是在发誓,决然道:「是我对不住三小姐。我卫言,会娶沈云漱为妻!」
我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居然没有多心痛。
因为在得知一切真相的那一刻,我就对卫言彻底死心了。
不成想,我什么也没做,也能被迁怒。
「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
沈真冷哼一声,重重松开了抓紧卫言衣衫的右手,朝沈云漱温和安抚道:
「云漱,你不该怪自己。真正有错的另有其人。」
他将视线移到我身上,冷声质问:「沈玉容,你身为姐姐,就是这么照看妹妹的?」
「让她一个姑娘家喝了那么多酒、独自跑到了男子的厢房?你是何居心!」
沈云漱顺着大哥的目光,看到了站在一边的我,眼神略有些闪躲。
【我去,大哥你发现了华点!】
【女配被抓住了吧!好恶心啊,就想女鹅出丑!】
【她没想到还有男二帮女主。属实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周围的人看我的目光异样起来。
也觉得我是故意的,只是没想到闹出了这么档事。
我的贴身丫鬟小梅急忙替我辩白:「大少爷!这怎么能怪我家小姐呢!」
「明明是三小姐自个儿要同别人拼酒,我家小姐劝她,她还笑我家小姐矫情……」
「住口!这里没有你一个丫鬟说话的份!」沈真大怒。
我不着痕迹挡在小梅前面。
冷眼看沈真为了在众人面前给自己最疼爱的小妹洗白,把锅扣在我头上。
情不自禁露出讽刺之色。
他们都不给我留脸面,我也不必给沈云漱留。
我当即捏着帕子,委屈道:「是三妹妹自己要喝酒的,我拦过,却被她失手推倒。」
「衣角被酒水粘湿了,是故去换衣了。等我换好衣服就听有人说这边出了事,才匆匆过来。」
「当时大部分人都在场,总有人看见的。三妹妹,你也说说,我有没有说谎?」
我定定地看着她。
「我、我又没说是你的错……」
眼瞧着其他人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沈云漱一僵,梗着脖子道。
呵,你是没怪我,可你却不发一言,任由污水泼在我身上。
【话说这次女配好像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她也绝对不安好心,只是没来得及下手罢了。】
周围人窃窃私语:
「还是沈三小姐自己有问题。」
「也算是跟自己姐夫搞在一起了。我都要同情沈二小姐了。」
沈真也听见了这些声音,眉头皱得死紧,脸色愈发阴沉,看我的眼光除了压抑的怒气,还透着三分厌恶。
在他的想象中,我该是唯唯诺诺地认错的。
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反驳。
也是,以往我低头的次数还少吗?哪怕明知不是我的错,也要认。
谁叫我是庶女呢?天生低人一等。
我心里直冷笑,面上则疑惑道:「原来三妹妹没怪我吗?那为何方才不替我解释一句?」
「你的话,大哥更易相信才对。」
沈云漱顿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沉默许久的卫言皱了皱眉,语气罕见地有些重:「够了!容儿,我知你心中有气,要打要骂冲我来。不要迁怒于三小姐。」
到底是谁在迁怒谁?!
我佯装受伤,连退数步。
偏过头,捂着嘴低咳了几声,深吸了一口气:
「卫世子误会了,我没有迁怒。」
「只是有些着急,想要解释清楚。毕竟我是真心想三妹妹好,却不被理解。情急才失了分寸。」
卫言话一出口就自知失言,有些懊恼地想要开口补救,却被我一句「卫世子」的生疏称呼惊住。
他呆在原地,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肉眼可见地慌张、心虚起来,却独独没Ṫũₒ有后悔。
我垂下头,声音带了一丝哭腔:
「我身体不适,有些头晕,先告退了。」
不给任何ẗŭ̀ₐ人挽留的机会,转身匆匆忙忙带着小梅走了。
呵呵,这烂摊子,我不收拾了。

-4-
马车上,我犹觉得恍若梦中。
离开了沈云漱,那些文字都消失了。
不过上面透露的信息却被我牢牢记在心里。
上面说,沈云漱已经不是原来的沈云漱了,而是被穿越女占据了身子。
难怪,难怪半年前嫡妹自从落水后,性情大变。
以往不学无术的她张口就能作诗,篇篇具是佳作。
还女扮男装逛青楼、对许多常识一窍不通。
也不知什么时候,卫言就在我耳边不断提起她,明明我早就同他坦白厌恶沈云漱。
他说:「沈三小姐变了好多。我今天看到她居然给了路边的乞丐碎银。」
「沈三小姐似乎本性不坏,只是年纪小,有些顽劣罢了。而且她本事不小,你不知道方才……」
他大概自己也不知道。
谈起沈云漱时,他不再是锁紧眉头,不欲多说的态度中藏着轻蔑,而是嘴角扬起轻浅的笑意。
「我与三小姐达成了君子协定,她今后不会再欺负你了。」
我没多说什么。
心里却很不以为然,嗤笑狗能改的了吃屎吗?
在我看来,她还是一样的傲慢任性,只是手段更加隐蔽了。
是,她的确不会再做出推我下水取乐、当着其他贵女的面取笑我的恶事来。
可是她会摆着无辜的脸,轻飘飘一句「二姐姐没跟我说啊,我不知道」。
就让所有的错罚在我身上。
大哥、父母和祖母都偏心她。
我能感觉到,她看不起我,甚至更加有意无意要压我一头。
而卫言,他好像关注起了她。
我有所察觉,却没办法阻止,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安慰自己,他总是要娶我做妻子的。
「我的小姐怎么就这么命苦,」小梅愤愤不平,「卫世子怎么能这么对您!本以为遇到良人,没想到他竟做出对不起您的事。」
「说不准是三小姐故意的!她就喜欢同您抢。别的就算了,现在连夫婿都要抢!」
我止住了她的话头,「慎言。」
「是,只是小姐您今后可怎么办?」小梅深呼吸,复而担忧,她是知晓我心意的,「万一那尹少爷又来找你……」
怎么办?
想起尚书之子尹鹏的嘴脸。
我满心厌恶。
从之前的文字来看,沈云漱就是话本里的天命女主,我就是她的垫脚石。
似乎逃不开这样的命运。
本以为靠着卫言,我能脱离沈家的泥潭,没想到他最后居然也向着沈云漱。
我早该知道的,从来不会有好事无故落在我头上。
想要过得好,唯有自身费尽心思一搏!
我短暂绝望后,很快就坚定起念头。
无论如何,我也不要再落到前世的下场!
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出现在我脑海。
令我心脏砰砰直跳。
「小梅,快,找些胭脂涂抹在我身上,然后再陪我去一个地方。」我眼里燃烧起火焰,做出决定。
过了一会,我和小梅中途下了马车。
走了许久。
终于,在破庙中找到了我想找到的人。

-5-
那人一身黑衣,黑布遮住半张脸。
倒在干草里。
我在小梅担忧的目光下,走上前,一把扯开了他下半张脸的黑布。
不愧为男主,长得很好看,面容俊逸。
更重要的,的确是在记忆里看到过的,盛国三皇子盛行渊的模样。
只是现下,他双眸紧闭,脸上冷汗津津,似乎在忍受着很大的痛苦。
我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想到他未来会护在沈云漱身边,给我下绊子,包括不限于找劫匪挟持我、掉包我准备好的宴礼……
点点恨意袭上心头。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手劲大得像是要生生捏碎。
原本昏迷的人蓦然睁开眼,眼中没有一般人刚睁眼后的迷茫,反是一片清明。
正好对上我眼中未收敛的仇恨和嫌恶。
他微微一愣,讥削道:
「人人皆道沈家二小姐有菩萨心肠,常施粥救济穷苦百姓。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对待一个昏迷的人竟如此不客气,没有半分怜悯,可见传闻有误。还是说因为四下无人,便露出真面目了?」
他一口叫破我身份,语气玩味中带着不屑,乌黑的眸中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要知道,他没有带人皮面具。
这是真容。
虽然自信一个无知的深闺小姐定不会认得他,但终归是惹了麻烦。
我一惊,手腕被抓得生疼,却没慌张,冷声:「放开我!」
「哦?我为何要放开你?」
盛行渊懒洋洋道:
「你对我无礼,我对你无礼,很公平,不是吗?」
「我可没得罪你吧?沈二小姐。」
我直勾勾盯着他,直把他看得皱起眉,脸上迅速划过一抹不耐烦。
我眼眶泛红,颤抖着声音,喃喃道:
「没得罪我?你说,没得罪我?」
「你打晕我,绑住我双手,蒙住我眼睛,撕毁我衣物……」
我面无表情地陈述,眼泪却渐渐蓄满,话语因哽咽而停顿了一下。
凄然一笑:
「你玷污了我。」
泪珠滚落,好巧不巧滴在了他的手背,他似被烫到了,手上的力气一减。
下意识抬眼,与我含泪又决绝的眸光相对,微微一怔。
没等盛行渊反应,我伸出藏在背后拿着匕首的右手,狠狠向前一刺。
却被早就暗中防备的他及时挡住,匕首无法寸进分毫。
「小姐!」小梅惊呼,冲了过来。
「别过来!」
我扭头冲她大喊。
趁此机会,盛行渊反手夺过匕首,将我拽至怀中,牢牢控制住我的双手。
外人看来,好像我整个人都跌坐在他怀中,被他紧紧搂住。
小梅霎时间红了眼眶,要与他拼命:「登徒子!放开我家小姐!」
「小梅!你快走!这是我跟他的恩怨!」
我扭头,仇恨地瞪着他:「你现在大可以杀死我,因为哪怕天涯海角,我也要杀了你。」
盛行渊略显急促的呼吸落在我耳畔,又压抑住,顿了一会,才无奈解释道:
「相信我,沈小姐,此事绝非我本意。我是个杀手,出任务时中了药,不得已才借你来解药。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活命。」
「且不提你杀不了我,哪怕杀了我也无济于事,事情已经是发生了。」
「我可以答应你,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而我也不会杀了你,怎么说你也算救了我一命。恩将仇报的事我做不出来。」
赌赢了!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从之前的文字得知,盛行渊中了很烈性的药,而且带有毒素。
会使五感会渐渐丧失,在视觉、听觉丧失后,他找到了沈云漱解药。
而且为确保不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特地做了一些措施。
刚解好毒,只恢复听觉时,就听到有人来了,匆匆跑了。
正好,方便了我。
与其将来让他为了沈云漱视我于案板上的鱼肉,不如我此时主动出击!
心里这么想,我面上却从挣扎到心如死灰。
确定我不会也无法再对他动手,盛行渊松开了我,将匕首握在左手。
不着痕迹地打量我,眼里半是沉思半是装出来的歉意。
「你说你活不了命,所以拿我当解药,可我该如何活呢?女子的贞洁大过天。说到底,都是逃避责任的借口!」
「他跟你,也一样,满口谎言、弃我于不顾……」
不给他细想的时间,我一边讽刺,一边无声流泪,宛如魔怔了般自语。
也不看他,任由他复杂迟疑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而后起身,不顾青色裙摆染上草屑,摇摇晃晃、失魂落魄地往门口走去。
一、二……心里在默数。
低沉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
「我不喜欠别人,以后有难,吹响这个哨子,我可以答应你三个要求。」
我没有停顿。
啪嗒一声,是物品掉落的声音。
那声音恼怒起来,又带着一丝笃定:
「哼,不识好歹。你会后悔的。」
我侧头,苍白的脸颊因情绪激动染上点点红霞,没有回应他,而是启唇:「今日我杀不了你,来日有机会,我必亲手了结这桩孽缘。」
我知道,这个角度能将我的美貌最大程度发挥出来。
果然,盛行渊注视我的目光愣了愣,呼吸一窒。
待听清我的话后,无所谓地回:
「好啊。但愿你有这个本事。」
其实我有点失望。
毕竟按文字所说,他得知与他云雨的是沈玉漱后,可是很主动地待在她身边当个护卫,说要报恩。
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只是三个要求?
我难不成真的不如沈云漱?
我死死咬唇,有些不甘。
算了,有总比没有好。我再也不要将命运交付他人手中。说我不择手段也好,卑鄙无耻也罢,我就是要活下去。

-6-
回府后,我并未第一时间去找父亲和祖母。
既然知道讨好无用,左右还是被抛弃,我又何必再上赶着讨好?
不过很快,就有人请我去祖母那边。
云姨娘拉着我的手,殷切嘱咐:「该低头就低头,好吗?万一你出了什么事……」
她语带哽咽。
我这次没有应声,只说了一声:「别担心。」
……
「跪下!」
「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哪怕有再多的借口,也不可否认你没照顾好云漱。」
祖母在高座,阴沉着脸,蹙眉斥道:
「怎么说家丑也不可外扬,可你倒好,非但不在外人面前护着云漱,还陷她于难堪的境地!」
「你们是姐妹,云漱出了事,你大哥说你两句为云漱挽回名声,你竟如此惜身!一点也不像话!」
「若不治你一番,让你这股风气带坏了沈府,老身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就罚你抄写一百遍佛经,当是给云漱赔罪了。」
好一个家丑不可外扬,只许把锅往我头上推,却不允许我解释一句。
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的名声就不是名声了?我凭什么要为她的错误买单?说是姐妹,她可曾待我如姐妹?
这些祖母都不在意,她理所当然觉得,我就该为沈云漱鞍前马后。
哪怕我再怎么日日给她请安、捏肩,在她膝前尽孝,也不敌沈云漱一句撒娇。
我没吭声,只垂眸,遮掩讽刺的目光。
「你把同卫世子的婚约给云漱罢。此事,我已经与你父亲商量好了。」
她也没觉得我会顶嘴,云淡风轻地命令。
「至于你,也的确到了该嫁人的年纪,」祖母犹豫了一会,很快想起什么,「之前尚书之子不是对你另眼相待吗?尚书府的门楣,哪怕做妾,也不算辱没了你。」
我低眉顺眼:「好。我会试着与他多接触接触的。」
祖母讶异地瞧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感叹道:「原以为你是个心气高的。」
「毕竟连我也不知道你何时勾搭上卫世子,还令他娶你为正妻。没想到还算懂事。」
我扯了扯嘴角,面色不变,她没瞧出端倪,满意点头:
「不错,你退下吧。」
我起身时,腿已经麻了。
若我不同意,她恐怕会一直叫我跪着,前世可不就是这样吗?
懂事?以前可能是,但现在我已经腻烦了。
祖母的眼神可真不好。

-7-
三天后。
定远侯府下了聘礼。
当然不是给我的,而是给沈云漱的。
两家都默认了当初要嫁给卫言的,不是我,而是沈云漱。
我等了一会,才出院子。没想到还是在厅堂里撞见了卫言和沈云漱。
目不斜视准备过去,却被沈云漱叫住。
「二姐姐,我知道你容易乱想,也不喜欢我,对我误会很深。」
沈云漱叹了一口气,似在纠结怎么同我沟通。
「但我跟卫世子没什么的。他要娶我,只是单纯为了对我负责。」
不像是在道歉,反而像是在宣誓主权。
若是以往,我恐怕早就被她这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往我痛点戳的话气白了脸色。
说不准还会阴阳怪气几句,破坏了在卫言面前辛苦维持的,那副温婉柔弱的大家闺秀的形象。
毕竟可以说,我至今给自己谋条出路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离开沈家、不再对人卑躬屈膝种种想法也沦为泡影。
可我只是轻轻笑了笑:「哦。」
「三妹妹,我不介意的,你同卫世子是天作之合。」
这不轻不重的一句让准备滔滔不绝的沈云漱一噎,她惊疑不定地扫了我一眼,有点不信我说的「不介意」。
卫言今天身穿月牙白的锦袍,如芝兰玉树,光风霁月。
他上前一步,同样没把我的话听进去,只以为我在说气话,苦笑道:「容儿,你是在怪我对不对?可那天我别无选择。」
「别说这样的话,好不好?我们之间……」
他本来是要说什么的,目光触及已经撑不下笑容,神情落寞的沈云漱,一下子止住了声。
「我今天是来找云漱的,」卫言垂下头,有些难以启齿,还是说,「不是找你的。让你空等我这么久,抱歉。」
他们这互相在意对方的样子,是不是把我当瞎子,诚心给我添堵啊?
前世我正是察觉到卫言态度的奇怪之处,他分明对我放不下的,可是私下里问了,他却只会神色痛苦地让我别说了。
我心有疑窦,才会去赴沈云漱的约。
今生我可不会挑破了他们的情趣,让自己下不来台。
索性就装作瞎子,奇怪道:「卫世子说笑了。谁说我在等你?」
卫言还没说什么呢,沈云漱就叫起来了,语气酸溜溜的:「怎么可能呢!二姐姐,你别嘴硬了,我知道你心里也放不下卫世子,故意出来看他一眼……」
这时,远处传来声音。
「沈二小姐、沈二小姐!嘿嘿,我来了。」
尹鹏一副公子哥的打扮,摇着折扇,脚步虚浮地走了过来。
装模作样拱手朝我行了一礼,眼珠子却像粘在我身上,「事不宜迟,咱们走吧!在下已经订好了船,咱们这就去湖上看风景。」
「二姐姐,你们……」
沈云漱瞪大眼,视线在我和尹鹏身上游移,好似懂了什么,大呼小叫:
「二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对得起卫言吗?你居然变心了!」
「还跟这种一看就很轻浮的男人眉来眼去!」
嘴上这么说,眼里却闪过一丝窃喜和得意。
【女配这么快就勾搭上别人了?我就说嘛,她表面清高,骨子里指不定多浪荡。】
【这么个丑货,她也吃的下去?】
【庶女嫉妒嫡女,不择手段往上爬嘛。理解理解。】
【找这么个人,也比不上男二。小丑了。】
【虽然但是,好像是男二先不要她的,她为自己考虑也没什么吧。】
「你知不知道他是有难言之隐的!」
沈云漱说完这句就不说了,而是去瞥卫言的脸色。
卫言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薄唇微抿。
他不信我会这么快变心,没阻拦沈云漱的话,笃定我会立刻澄清。
「沈三小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
尹鹏不高兴了。
身为一个男人,他想在我面前有个好印象,哪怕他的确是个纨绔子弟。
何况他身为尚书之子,再怎么说,也不能被人当面落了面子。
以沈家的门第,沈父是户部侍郎,还不足以让他忍下羞辱。
他挺起胸来,不屑道:
「论轻浮,我可比不上在场的某位。」
「再怎么说,我也不会做出强迫良家妇女的事来啊!卫世子,你说对吧?」
呵,你们简直是一丘之貉。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二小姐都笑了!肯定是认同我的话了对吧!」尹鹏痴迷地看ţũ₍着我的笑脸。
卫言清逸的脸上裂开一抹受伤之色,眼神透露出被羞辱的愤怒和难堪。
见我始终没否认,他按耐不住了,一把抓住我手腕,沉声:
「跟我来!」
我试着抽回没抽动,垂下眸:
「尹公子,你先在外面等我吧。卫世子应当是同我有几句话要说,无妨的。」
见卫言浑身散发着寒气,尹鹏也有点发怵,忙不迭道:「好好。」
到了角落,卫言就开始数落我:
「你怎么能这么自甘堕落呢?他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吗?」
「不要拿你的终身大事同我置气!现在就去推了他的邀约!」
见我始终不语,他缓下语气,不自然道:
「我跟云漱……只是个意外。」
「我会给你个交代的。」
到了现在,他还不同我说真话。
哪怕我在他眼里即将跳入火坑。
我与卫言是在元宵灯会上认识的。
猜灯谜时,我与他棋逢对手,就此记住了彼此。往后的日子,时常偶遇。
我是后来才知道,他是一个月前从临州回京的定远候世子。
我们探讨诗词、对弈,非常投机。
一来二去,互生情愫。
对于这段感情,我一直很自卑,只因我与他身份太过悬殊。
在他面前,我小心翼翼维持自己的形象。
卫言也察觉到了,安慰我说今后有他。
我想起来,其实他从来不会真正为我出头,替我做什么,只会粉饰太平。
他也不懂。
不懂我的处境根本容不得我拒绝,哪怕我拒绝了,也只会在不知道哪天被送上别人的床榻。
可能他也不是不知其中内情,而是不愿意站在我的立场为我着想。
可是啊,他却偏偏为了沈云漱,舍下脸面!
思及此,我毫不留情道:「卫世子,我们已经没关系了。我也不需要你的什么交代。」
「请卫世子别对我的事指手画脚。」
「这对你、对我、对三妹妹都好,不是吗?」
说到这里,我看向不远处频频假装不经意往这边瞥的沈云漱。
卫言顺着我的视线看去,呆愣了一下。
沈云漱与他的视线撞上,不甘又怨念地咬了咬唇,立刻转头跑走。
卫言登时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想要追上去。
回过神后,立在原地,神情罕见地狼狈而慌乱。
我了然笑笑,「去看看吧。三妹妹毕竟是你的未婚妻呢。」
卫言目光追随着沈云漱离开的方向。
闻言,皱起眉头,合上眼又睁开,像在压抑怒气,失望而疲惫地看着我:
「容儿,能不能别抓着那件事不放?我跟云漱不是你想的那么龌龊。」
「今日就算你拦我,我也要去看看她,免得她出什么事。怎么说她也是你妹妹,你难道就不担心她吗?」
说完这番质问,立刻动身去追沈云漱了。
连我方才的话都没听清,还以为我是要阻拦他。

-8-
「太欺负人了!」
傍晚回到院子。
刚合上门,小梅就忍不住吐露心中的愤怒。
「三个贱人!」
见我只是坐在桌前,准备抄写未抄完的佛经,犹豫问:
「小姐,难不成你真要嫁给那种人?」
「那尹公子可是、可是当着你的面同其他女子调情啊!」
这几天,尹鹏时不时就邀请我出去游玩,在祖母的示意下,我白天赴邀,晚上则回来抄佛经。
很巧,经常能撞见卫言跟沈云漱。
他们肉眼可见地愈发亲密,沈云漱一口一个「卫哥哥」。
今日在诗会上,我们在一间包厢,因为其他包厢满了,只能凑一块。
大概是想在卫言面前炫耀自己拿下了我,尹鹏没有询问我的意见,就大手一挥,非常大度地表示愿意接纳他们。
尹鹏作为一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对诗词歌赋不屑一顾。
而且自以为我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于是露出了真面目,调戏起侍候在一旁的侍女。
沈云漱对此是幸灾乐祸的,还假惺惺地欲言又止地瞟几眼我,不住地摇头叹气。
卫言无动于衷,只是买下了好几副我看上的字画,送给了沈云漱。
只因她撑着下巴,说了句:「欸,我房中好像都没有这样的字画呢。」
我想要出价的心也歇了,论财力,我自然是比不上卫言的。
只可惜白来一趟了。
买完卫言才注意到两手空空的我,意识到我来此自然是有自己的目的的,干巴巴道:
「沈二小姐应当不缺这些吧?」
是不缺,可这也不是缺不缺的问题,而是这些字画都是孤本,很难代替。
表面上,我自然是微笑表示没关系。
回忆结束,我回答小梅的疑问:「怎么可能?与他接触只是权宜之计罢了,免得不知什么时候就遭人暗算了。」
「那就好。」小梅松了口气,复而担心地叹气:「怕只怕尹公子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笔尖停顿,墨水晕染出一个小黑点。
神情也苦涩起来。
若无其事地换了张纸,继续抄写,「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
半夜,房内只有一只烛火摇曳。
我从匣子中取出一个玉哨。
它是不知何时出现在我窗前的,本来一见到就该丢弃,可那天我却鬼迷心窍地收了起来。
我盯了它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起身推开窗户,对着漆黑的夜晚小心翼翼吹响了一个音节。
又惊觉这么不妥,迅速停了。
一片静默中,什么也没发生。
我紧绷的身体松了。
很快又捏紧手中的玉哨。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现在的表情是庆幸居多还是失望居多。
「我说过的吧,你会后悔的。」
清朗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盛行渊像幽灵一般倒挂在窗前,而后轻松跳了进来。
他抱着双臂,扬了扬眉。
一身黑衣却没蒙面,嘲弄道:
「现在这不来求我了吗?」
「你监视我。」我笃定道。
盛行渊没否认。
我表面沉默,心头则是一惊。
没想到他武功如此高强,幸好我早就嘱咐过小梅,让她配合我。
就算只有我们两个人时,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
「喂,你又哭什么?」
盛行渊烦躁起来,他最讨厌这种矫揉造作的女子。没说两句就掉眼泪。
而且很虚伪,总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不过他这几天也看到了,眼前这个女人日子的确不好过,身份低微到好像府中人人都可踩一脚。
未婚夫都抛弃了她,移情别恋的也不是别人,而是过去经常欺凌自己的妹妹。
眼神里不由自主带了些许同情。
「下流!无耻!」
「什么?」
盛行渊没反应过来,触及我羞愤的目光,意识到了什么。
「哈,你还在意这个?我又没看什么不该看的,只是想找机会还你的人情。」
他扯了扯嘴角,神情堪称冷酷:
「什么下流无耻,都说了只是阴差阳错。我也会还你这个人情。」
「你还要我怎样?有完没完了?」
「你知不知道,我嫁不了人了!」
我像是被他无所谓的态度刺到,连声质问:
「婚前失贞,被发现了只有死路一条!所有人都会戳我脊梁骨,说我不检点,包括我的丈夫,他难道不会有芥蒂吗?」
「这根刺就始终扎在我心里。你是男子,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根本、根本没把我当人!你以为你是谁!你的要求有多值钱!能让我恢复清白吗?」
「我问你,你能娶我吗?让我不被浸猪笼吗?」
回答我的是沉默。
盛行渊脸上懊恼一闪而逝,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
「就算你能娶我,我也不愿意嫁给如此一个小人!」
气氛沉默下来。
盛行渊站在阴影里,神色晦暗地注视我。
半晌,我忽然道:
「你说你是个杀手。」
「嗯。」
「你会答应我三个要求。」
「嗯。」
「那我要你,杀了尹鹏。」
盛行渊微微惊讶地看着我,意味不明道,「果然,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他也没问为什么,只说:
「你这个要求我答应了。」
说完,就跳窗消失了。
他离去后,我默默擦干了眼泪,方才的无助、尖锐都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静。
盛行渊眼里的同情我当然注意到了。
这很好。
这代表着,他已经站在我的角度,去看待事态了。
对于我来说,可是个很不错的消息呐。

-9-
没过几天,就听说尚书之子尹鹏死在了女人肚皮上。
即使有意遮掩,还是有小道消息流传出来,说他是纵欲过度,磕了好多药,身体吃不消猝死了。
尚书府发丧。大概也觉得丢脸,丧礼办得很低调,匆匆忙忙的。
我的心情很愉悦。
看庭院里的花都灿烂了。
随处走走,晦气的是撞上了卫言。
他目光一错不错地看了过来。
大概是错觉,我下意识退后半步时,看到他脸上清晰地闪过一丝痛楚。
我想假装没看见,换条路走,卫言看出了我的想法,动了动嘴唇,「容儿,你在躲我是不是?」
「最近无论在诗会还是济世堂,都没有看到你。我问济世堂管事的,他说也不知道你几时来。」
济世堂是收留孤儿之所,那里条件艰苦,我便偶尔带一些银子、吃食去。
早在几天前我就捎信说,最近去不了了。
看来,管事也听说了卫言的所作所为,不想给我添堵,没告诉他我的动向。
「卫世子请自重,」我没有回应他的话,纠正道,「请世子称我为沈二小姐。我们之间并没有那么相熟。」
「传出去会损害我名声,还请卫世子高抬贵手,莫要拿小女子玩笑。」
「沈二小姐……」卫言艰难道,「我们就不可以像以前那样吗?娶沈云漱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几乎哀求道:
「别躲我好不好?」
以前怎么没发现卫言是贱骨头呢?
我对他不假辞色,他便要上赶着找我。
我蹙眉,正色道:「卫世子就不要说胡话了。」
「以往是我错看了你,以为你是正人君子,没想到也能做出酒后乱性的事来。我沈玉容,不愿与你这样的人有任何干系。」
语调柔弱,却字字诛心。
卫言身体蓦然一僵,羞愧地垂下头,无力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卫哥哥,我收拾好了,咱们今天去哪?」
欢快明媚的女声刚响起,我眼前就就闪出弹幕。
【女配怎么老是私下里勾引男二啊?太水性杨花了吧。】
【话说有人看见男主吗?】
【好像要后期出场吧。】
看见我,沈云漱眼里闪过一丝嫉恨。
我回头,轻柔地笑:「三妹妹来的正好,我就不打扰你与卫世子了。」
沈云漱只是警惕地看着我,没有出声。
我没在意她看我如同看情敌的怀疑目光,准备离开。
擦肩而过时,她轻声:
「二姐姐,我马上要与卫言成婚了,将要成为他的妻子。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发生,你就是怨我恨我,我也认了。」
「我们的婚约是命运的结果。不管是爹娘还是他的爹娘,都很满意。」
「所以我求你,能不能别再勾引他了,行吗?」
我抬眼,与她视线相对。
她有点退缩,又理直气壮:
「我知道,你之前找上尹公子,就是看中了他的身份,想一辈子荣华,不惜自甘下贱。哪怕那尹公子风流成那样,也不在乎。」
「可他死了,你就又回头找卫言。」
「你要点脸成吗?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吗?是第三者,要被打成过街老鼠的。」
我扯了扯嘴角。
这颠倒黑白的话,还真有沈云漱的风格。
沈云漱似乎以为这是挑衅,神情变得很难看。
我走后,只听得背后传来软软的声音:
「卫哥哥,我疼。」
【男二好温柔啊,一听女主说心口疼,立刻眼神就心疼了,还扶住女主。】
【嗯?是我的错觉吗?女主是不是在学女配啊?不是吧?绿茶婊和白莲花有什么好学的!】
【没人懂吗?女配长得蛮好看的。】
【上面的,颜控没救了。】
【姐妹清醒一点,她虽然美丽,但心是黑的啊……】
刚摆脱了他们,我进房间,就闻到一股血腥味。

-10-
「你受伤了。」
「没事。只是出了一点意外。」
盛行渊半坐在地上,腹部尽管用纱布包裹,还是渗出了鲜血。
他对此没有多说,而是道:
「你的要求我完成了。」
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很轻松,还有余力把现场改成迷惑世人的模样。
只是之后又撞上了另一波黑衣人,他们人多势众,交手吃了亏。
他现在哪也不安全。
本是来齐国秘密搜集军情的,没想到连番出意外,城防图没搞到不说,行动是愈发招摇了。
不知不觉就来了这里。
何况,她很好拿捏。
哪怕受伤了,也杀不死自己。
「你要是无处可去,可以在这里呆一段时间。」
盛行渊微微诧异地抬头。
本以为迎接的是厌恶的目光,没想到面前这个女人垂下来的复杂视线中还参杂着丝丝缕缕的担心。
真善良啊。
盛行渊漫不经心地想,一点好处就能够不计前嫌。
真蠢。
他一双黑眸肆意打量她泛红的脸颊,声音是虚弱的:「好啊,多谢了。」
入神之际,目光下移,落在她白皙纤细的脖颈上,喉咙轻轻滚动。
她没注意他的目光,踌躇片刻,小声:「谢谢。」
匆匆转身:
「我去给你拿药。」
「抱歉。」
盛行渊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忽然道:
「我那天对你很粗暴。」
「一心只想解毒,没考虑你的感受。」
果不其然,抬眼看她身影一顿。
糟糕,不该提的。
盛行渊心里罕见地升起了后悔。
什么意思?我头脑风暴,怀疑我了?
谨慎起见,我没回话,只是连呼吸都放轻了。
就听身后那人小心又不自然道:
「你……之后有没有不舒服?我顺手拿了一些药,可以缓解……可能有点晚了,不过说不定有点用。」
……
她应该不懂吧。
身边只有一个小丫鬟,连个嬷嬷都没有。
处在这么尴尬的境地,更不敢跟别人说。
其实,他原先也不懂。
只是在杀尹鹏,蹲在青楼时,听到了一耳朵关于这方面的事。
青楼女子们在一块认真讨论,他脑海里想起了她,也不由仔细去听。
听她们说,女子的身体都很娇贵。
他想起,在破庙里,他抱住了她,只觉得从来没有抱过这么柔软且温暖的东西。
又想起,哭泣的她、红着眼明明很害怕却强撑的她、骂人又含着一丝希冀问能不能娶她的她……
心尖一颤,有些发痒。
若有所思地盘算,女子是娇贵,她应当只会更娇贵。
于是趁没人时,顺走了几瓶药。
飞檐走壁时,只觉胸口那处发烫,不慎落到了一群黑衣人中间,于是发生了交战。
自觉丢脸的他是不会说出去的。
「不用。」
快步出了房门,我松了口气。
没发现就好。
不过也不容易发现我冒名顶替的事。
就算他去查,发现我与沈云漱同一天失身,觉得有些巧合,也不会以为给他解毒的人是沈云漱。
毕竟卫言已经承认了是他毁了她清白。
他定然不会往这方面想。
我思考再三,放下了心。

-11-
第二天,祖母和沈夫人要带我和沈云漱去敬安寺上香。
马车前,沈云漱拉着祖母的手撒娇,直把她老人家哄得心花怒放。
看见我,她的脸就拉下来了,怪声怪气:
「老身是老了,使唤不动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这人哪,最重要的还是孝顺。瞧我的云漱多乖巧,很讨老婆子欢喜。」
话里话外是在点我。
因为我近日不去她那边端茶伺候了,请过安就走了,也不再主动留下侍候了。
不过她拿沈云漱跟我比较,也真够好笑的。
据我所知,沈云漱近日总是追在卫言后面,好昭告世人,他们才是一对。
压根没时间去孝顺她,就连请安都有好几次没去。
而且我很好奇,如果祖母知道沈云漱已经不是原来的沈云漱了,还会这么爱护她吗?
我一脸为难又惶恐道:「祖母息怒,非是玉容不想去祖母那边,只是前些日子您要我罚抄的佛经还没抄完,实在不好意思在祖母面前碍眼。」
「不过听来,还有三妹妹在祖母身边说话,那我就放心了。」
沈云漱的表情顿时尴尬起来。
她三天能去祖母那边一次就不错了!
祖母也一噎,恼怒嘴硬道:
「云漱孝顺不是在是不是陪我说话,而是心里记挂我这个老婆子。」
呵呵,你这么想最好。
我心里嘲讽,面上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惭愧道:「原来如此,我会向三妹妹多学学的……」
祖母看起来更气了,重重敲了敲木杖。
转身带着沈云漱上了马车。
沈夫人睨了一眼我:「愣着干嘛!还不上来!」
「一见你那个受气包样子就来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欺负你了呢!」
我就低着头不说话,期期艾艾的,让她更加心堵,只能眼不见心不烦地偏过脸去。
敬安寺人很多。
就连定远侯夫人也来了,卫言随在她身侧。
我自觉找个由头消失了。
定远侯夫人见了祖母她们,目光一亮,立刻找上来说话。
他们聊得非常亲热,完全不见当初与我定亲时的冷漠。
也是,一个庶女,娶做正妻,对定远侯府这种最看重家世的来说,相当于蒙羞。
京城没有哪个有头有脸的人家这么做的。
何况娶沈云漱这件事,在定远侯夫人看来,也是卫言对不起在先。
沈云漱偷偷拿眼瞧卫言,羞涩地抿了抿嘴。
卫言却瞧着有些憔悴。
毕竟,明眼人都知道他与沈云漱的婚约是桩丑事。大家明面上不说,心里指不定在笑话呢。
卫言虽然身体站在那边,眼睛却在分神,不住地往人群里飘,似乎在找什么人。
我收回眼神,往离他们更远的方向走。
等我再回去时,定远侯夫人已经不在了。
沈云漱脸色很苍白,突然吵着闹着要下山。
祖母和沈夫人还要去听经,又不放心她一个人下山,就吩咐我跟她一起。
小梅被我差出去办事了,马车上,就我和沈云漱两人。
还有不停翻滚的弹幕。
【女主不要伤心啊!男二肯定不会不管你的!他肯定会回头找你的!】
【什么情况,男二不管女主了?】
【也不是不管吧,就是说会帮女主找到那个损害她清白的人。然后女主就难过了。很明显,女主想听的不是这个答案。】
【男二应该说,我会对你负责一辈子的!我觉得男二他本意肯定不是想丢下女主啦,只是怕女主介意,只是想帮女主解决这个问题吧。万一随便哪个人跳出来说这件事,女主的清白不就毁了吗?】
【小情侣能不能张张嘴啊!你们张张嘴,孩子都遍地跑了!】
【他们张嘴了,还要男主干嘛?】
【呃……有没有觉得女主有点作啊?】
哦,原来是跟卫言吵架了啊。
我看着沈云漱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无趣地垂下眸。
行至半路,马车忽然停了。
马夫说可能是车轮被石头绊住了,他去看看。
眼前的文字忽然密集起来。
【前方高能。】
【贼匪来袭!我是路人,我先走!】

-12-
我瞳孔一缩。
贼匪?
糟糕,前世我因当众露了肩膀,祖母嫌我丢脸根本没带我来敬安寺,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一出。
而这些文字现在才说这个。
现在跳马车还来得及吗?
可惜下一秒,马车外就响起粗矿的声音:
「里面的小娘子听着,识点趣,自己下来。」
「让爷几个爽爽,说不准还能带你去山上做压寨夫人!」
然后是一通大笑。
听起来他们的Ťű̂⁹人很多。
我面色白了。
沈云漱也被吓到了,神情惊恐,捂着嘴不敢说话。
「还不动是吧?那老子就亲自动手了!」
外面的声音阴狠,「先杀了这个马夫,再来宠爱小娘子。小娘子,千万别等得心急了!」
我掐着手心,保持镇定,下了马车。
「等一等!」
看见我的一瞬间,为首的贼匪眼前一亮,他身后的两个贼眉鼠眼的小弟吹了声口哨。
我看了一眼。
一、二、三……差不多有八个人。都拿着刀剑。
「真是赚了!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刀剑无眼,你乖乖听话,老子保证不伤你。」
贼首搓了搓手,用淫邪的目光看我:
「快过来,让爷好好疼疼你。」
「你先放开马夫。」我冷静道。
贼匪想了想,同意了。
被抓住的马夫重重地摔在地上,感激地看了一眼我,然后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贼首上前。
我闭上眼,看似放弃了希望。
实则不然。
之所以下马车,与贼匪周旋,全是因为刚才的一条弹幕说:
【好像这里就是男女主相认的时候!男主本来在这里与人接头,看见了女主,于是救下她了。】
再赌一把,赌盛行渊看到我,会出面解救。没道理他救了沈云漱,不救我吧?
藏在袖中的簪子默默握紧。
「住手!」
没想到,先到的是卫言。
见到欲对我出手的贼首,他眼睛都红了,提剑要冲过来。
此刻,沈云漱从马车内伸出头,蓦然大喊:「卫哥哥,救我!」
卫言犹豫一秒后,还是选择了回头。
就这一刹那的失神,贼首猛然向前伸手一抓,想要抓住我。
千钧一发之际,一抹剑光如白色闪电。
那人的手掌被人一剑砍断。
我睁开眼。
就看到一身玄衣带着半张面具的盛行渊挡在我身前。
他神情冷冽,轻易就结果了贼首。
失去了老大,其他的贼匪都慌不择路地跑了。
只有两个倒霉鬼,因为靠得近,被盛行渊持剑刺死。
盛行渊收剑,上上下下地扫视我,好像在确认我有没有事。
我的目光则不由自主地瞥向后续的文字。
【男主中的是其实是带有催情的蛊毒,女主跟她交合后手腕会出现印记。男主看见了女主的印记才认出女主的。】
看完,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立刻看向不远处。
沈云漱一只手正掀起帘幕。
她根本就没事,神情有些闪躲。
我的眼神很好,可以看见她左手手腕处有一丝红色的线条若隐若现。
「容儿,你没事吧!」
卫言急忙跑了过来。
盛行渊刚想回头时,我扑上前死死抱住了他,像溺水的人抓紧最后一根稻草。
语气带着哽咽:
「我好怕。」
他的身躯僵硬了一下。
接着浑身就犹如被火烧般发烫。
犹豫了一会,一双大手覆上我的背,轻轻拍了拍。
盛行渊的声音沾上了几分暗哑,又竭力维持满不在乎的语气:
「别怕,我不是来了吗?」
耳尖已然红透了。
【我去我去!这不是男主吗?谁能告诉我,问什么他抱的是女配啊啊啊!】
【上面剧透的,你再看看呢。】
【啊?啊?不是男主救了女主,然后他们相认的吗?剧本是现在这样的吗?我眼花看错了?】
【这对吗?这不对吧?】
目睹这一幕的卫言僵住了,脸色很白,身体似乎晃了一下。
还是上前,隐忍道:「多谢这位兄台仗义相救,不知兄台姓甚名谁,我好报答一番。」
沈云漱已经从马车上钻了出来,双手垂下,不甘心地看了过来。
我便佯装不好意思地推开了盛行渊。
挡在他面前,对卫言说:「他是我的……一位故人。」
「……故人吗?」卫言咀嚼着这两个字,沉默了,抬眼看盛行渊的眼神多了敌意。
盛行渊也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眼底挑衅。
二人的火花味很浓。
「卫世子的好意可能要辜负了,只是我与沈二小姐有些渊源,是以无需言谢。更不需要一个外人插手我们的事。」
「听说卫世子好事将近,恭喜啊!」
「想必前面那位就是你的未婚妻了吧。卫世子真是关心自己的未婚妻啊,听到她的呼喊,就毫不犹豫地回头了。」
卫言神情慌乱起来,看向我的脸色,结结巴巴道:「容儿,不是这样的,我……」
「我没事了,你快走。」
我没理他,而是扯了扯盛行渊的衣袖,低声道。
语气中的紧张维护明显极了。
生怕他不肯走,还勾了勾他手心,比了个二。
意思是这是第二个要求。
盛行渊将视线移到我身上,眼睛闪闪发亮,看起来有几分意气风发,声音温柔:
「好。」
与之相对的是,卫言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盛行渊离开没一会儿,定远侯夫人和祖母她们姗姗来迟。

-13-
祖母看到孤零零站在一边的沈云漱,连忙将她搂在怀里,眼底泪花闪烁:
「哎呦,云漱吓到了吧?有没有伤到哪里?没事了没事了。」
沈云漱扑到祖母怀里呜咽:「祖母,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们了。」
沈夫人心疼女儿,见地上的尸体差不多推测到方才发生了什么,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我儿受苦了。」
而后冲我质问道:「怎么回事!遭遇劫匪,你就这么把云漱扔在一边吗?」
卫言试图解释:「沈夫人,方才……」
却被沈夫人打断:「我不信你说的,云漱,你来说发生了什么。」
卫言无措地看向沈云漱,期待着她能说一两句话。
可她躲着,把脸埋了起来。
感受到卫言的视线,才含糊其辞道:
「不怪二姐姐的,是我没反应过来。我们刚才遇到劫匪拦截马车,二姐姐没说一句话就下了马车。」
「之后卫哥哥来了……」
绝口不提她那声差点害死我的呼喊。
她的说辞也成功令沈夫人误会,当即咬牙切齿地瞪着我:
「好哇,遇到危险,你竟然想抛下妹妹独自逃生!」
「你好大的胆子!回去之后家法伺候!」
所谓的家法,就是打十棍。
足可以让我半个月下不了床。
独自逃生?呵,她们也不想想,那么多人围堵,我怎么跑!
【这女主怎么变味了啊。说话一股怪味。】
【怎么感觉男主和女配配一脸啊?】
卫言不可置信地看着说出这种误导性话的沈云漱,一阵失神。
我柔怯地上前,掉了两滴泪:「母亲说这种话就冤枉我了,我是想替三妹妹引走这些贼匪的。」
「这些贼Ṫü₆匪一共有八人,他们将马车团团围住,不知马车上有两个人。我不得已才想着牺牲自己救三妹妹。」
「看我脚下的尸体也知道,我的处境比三妹妹凶险多了。不信的话,还有马夫可以作证。只是他现在恐怕已经跑回家了。」
说完我看向沈云漱:「没想到三妹妹会误会了我的行为。实在是事态紧急,我来不及说话,我以为三妹妹懂的。」
「毕竟三妹妹躲得很好,一直没有出声。只有卫世子到时,才喊了一嗓子呢!」
沈云漱霎时面红耳赤。
祖母和沈夫人方才含怒的表情也僵住了,接着就如同调色盘般变化起来。
她们知道,我没必要撒这种谎,何况还有人证。再看看沈云漱的脸色就什么都明白了。
祖母咳嗽了一声,出面道:「这样啊。你这孩子是个有心的,既然只是误会一场,家法处置就算了吧。」
定远侯夫人这时配合着说:
「三小姐也是被吓到了,才没说清楚。也怪言儿没有护好她。」
「依我看,两家的亲事不如提前吧!」
说着,她不带任何情绪地瞥了一眼我。
在她眼里,我就是个带坏卫言、使他不听自己话的狐媚子。
卫言猛然喊道:「母亲!」
「闭嘴!你的未婚妻在这边,你现在站在哪里?没看到云漱被吓到了吗?」
「你对不起人家在先,也同意了要娶人家!还如此拎不清吗!」
卫言的双手握得死紧,嘴唇发白。
不仅沈云漱和他母亲都对他不满,就连我都厌恶和鄙视起他。
他平生头一次体会到了无力。
我站在他旁边,听见他低声喃喃:「不该是这样的……」
我心中不仅毫无波动,反而有些疑惑。
这不是他自己选的路吗?现在又作出这副姿态干什么呢?
祖母看了一眼神情难看的卫言,不悦地皱眉,不过该骂的定远侯夫人已经骂完了,便颔首同意将婚期提前。
「是我没说清楚,」这时,沈云漱深吸一口气,看向我,「不过方才还有一位义士,卫哥哥没来得及赶上前,还是多亏了他,才救了在劫匪手下的二姐姐。」
「而且看起来,二姐姐与他很亲密呢,两人还抱在一块!」
她说:「二姐姐,你们之前是不是认识啊?你们不会……要真是那样,你就直说嘛。祖母肯定会把你许配给他的!」
「也算是成全有情人了!」
「不过二姐姐,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啊?姐姐你在认识卫哥哥和尹公子之前就认识他了吗?」
她用故作懵懂直率的语气,若有若无地在说我乱勾搭男人,水性杨花。
「不过我有点担心你,那人随随便便就杀人了。虽然杀的都是山匪,不过他却一点也不犹豫,说不准不是个好人……」
我沉默了。
沈云漱眼里闪过一丝快意。
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卫言警告地扫了一眼。
她委屈地咬唇,不再说话了,不过却倔强得意地看着我。
祖母皱眉看我,「是三丫头说的这样吗?你跟一个男子抱在一块了?」
「嗯,当时我被吓到了。而且还、还认错了人,我以为是……」我像是不自觉地看向身侧的卫言。
卫言也在深深地凝视我,眼中翻涌着情绪,嘴唇翕动。
我抿了抿唇,「因为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被人救了,大起大落才抱了那人。」
「他是我之前救助过的一个青年,撞见我遇险仗义相助的,我们之前并无其他。」
便不再说了。
这种事情,越描越黑。
定远侯夫人冷哼:「救人虽是好事,可还是要注意分寸!特别是男女之间!」
沈夫人道:「罢了,明日便替你相看人家。最好将婚期定在云漱之前。你身为姐姐,先出嫁也是应当的。在此之前你便禁足在房间!」
我柔顺地垂下头:「是。」
【怎么感觉女配有点可怜?】
【快看男配,他好像快碎了!】
【早在女配说她是认错人才抱的,他就碎了,好像要哭了!】
【怎么回事?这剧情的走向怎么有点不懂了啊!】

-14-
刚回到房间,没来得及松口气,猝不及防被人从背后揽住腰肢。
熟悉的声线比往常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回来了?」
听到盛行渊的声音,我本来绷紧的身体放松了些许,接着试图挣开他的双手:
「你做什么!放开!」
他乖乖地放开了。
我转过身,狠狠地瞪他一眼,也不知道骂什么好,便啐道:
「你发什么神经?」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非但没生气反驳,嘴角还微微上扬,忽而莫名其妙道:
「说起来,我是第一个见到沈二小姐有如此活力一面的人吧?」
「第二个要求让我走,是不是担心我啊?」
我像是被他戳穿了心事,故作镇静:「我只是怕到时候说不清跟你的关系,而且你还是个杀手。万一你被官府抓住,跟你有关系的我也会遭殃。」
盛行渊自信道:「放心吧!官府抓不住我。」
「对了,我叫行渊,你记住了。」
「第三个要求,想好了没?什么都可以。」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充满了暗示和某种期待。
我目光闪了闪,推脱道:「还没想好呢。」
他有些失望,还是道:
「没关系,等你想好再说。」
「四日后,七月初七,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说。」
我迟疑着点头。
他笑开,眼里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之后就没话讲了。
我很不自在,可盛行渊却好像察觉不到一般,有意无意要与我黏在一起。
含糊了半天,我翻了好几页书,他才说:
「我要走了。」
「你等我。」
我不怎么走心地「嗯」了一声,盛行渊才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开了。
临走前还若有所思地问我:「你那个妹妹……」
我心头一紧,好端端的,他提沈云漱干什么。
莫非还是看到了她手中的印记。
亦或者他见沈云漱第一面就被她吸引了?如同话本中的男女主一见钟情那般?
「要不要我帮你解决她?」
我绷起来的神经微微放松,道:「不用。」
他声音听来有点可惜:「行吧。」

-15-
沈夫人随意给我一叠画像,让我选一个做夫君。
我看了一眼,不出意外,大部分是想把我塞进去做妾的。
也没明着拒绝,只说自己要挑一挑,四日后再给答复。
只是我没想到,卫言会疯成这样。
第四日深夜,我本来在等盛行渊,没想到卫言竟然翻进我房间。
见我穿戴整齐,一愣。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也没纠结这个,直接拉起我的手。
「玉容,跟我走。」
我皱眉看他,没动。
卫言呼吸急促:「玉容ṭū́ₕ,你听我说,我同沈云漱之间没什么的。」
「损害她清白的根本不是我!只因为当日,我见她被人毁了清白,贼子又不知所踪。恰时有人来了,不忍心她被千夫所指,所以才站了出来。」
「这只是权宜之计。我想着,等找到了那个罪魁祸首,不管他是谁,都让他娶了沈云漱。把这件事情公布,让一切回归正轨。」
我没说话,只嘲讽地看着他。
不忍心还是真的动心了,我又不是没眼睛。
卫言见我这副神色,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失控,完全抛却了世家公子的风度和礼仪。
「谁要娶她!我的心上人明明是你啊!」
「我知道你不信我,没关系,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会同你慢慢解释的。然后我们一起生活,做一对寻常夫妻……」
他竟然想逃婚!还想把我带走!
卫言没敢再看我,大概也觉得做这些事的时候没考虑我的感受心虚了,用力拽着我往门边去。
「你们哪也去不了!」
门突然被踹开。
盛行渊拎着披头散发、脸上有好几道鞭痕的沈云漱,站在门口。
森冷的目光落在卫言与我交叠的手上。
额头青筋暴起。
「卫哥哥!卫哥哥救我!」沈云漱看见卫言,眼里燃起了希望,流泪大哭,「他是个疯子!呜呜呜……」
「他毁了我的容!快救我呀!」
【谁能告诉我剧情怎么崩?】
【男主刚才吓死我了。他还是男主吗?他为什么命人拿鞭子打女主啊?还说什么要给女配出气。看到女主手腕就愣了,然后一路拖着女主来这里……救命,他好凶。】
【这什么情况?男配怎么也在这里?】
卫言只顾着警惕盛行渊,挡在我面前。
压根没看她一眼。
沈云漱脸上的希冀渐渐变为绝望。
盛行渊终于开了口,声音宛若地狱阎罗:「沈玉容!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你怎么敢骗我!」
「若不是我想着把你带走前,好好教训一下你的妹妹,我怎么可能知道,」他俊逸的面容扭曲,「怎么可能知道,春日宴上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你!」
看来他还是发现了。
我心里倒没多少意外。
骗局终究只是骗局,不得长久。
我平静地看着他暴怒模样。
「你竟然耍我!利用我不算,还要跟别人双宿双飞!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我告诉你,我、绝、不、允、许!」
【女配好勇!这都敢骗!】
【小声说一句,我怎么感觉有点刺激呢!男主好像自家老婆嫌他没用要跑了的怨夫。】
听他说春日宴,卫言立刻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原来那个人是你!」
接着微微冷笑:「太好了!不管玉容和你发生了什么,但与你有肌肤之亲的,是沈云漱,也是你手上抓的这个。」
「你要找人负责,也该找她,玉容跟你没关系!」
盛行渊听罢,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将沈云漱甩开,一脚踹在卫言的身上。
他武功高,而且还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直接将卫言踹倒在地上,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血。
就这样,盛行渊依旧不满意。
他抽出腰间的剑,狠狠一挑,将卫言的一只胳膊砍下。
鲜血四溅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喊声。
接着,盛行渊阴晴不定地看着我,剑尖犹沾着血。
像是想拿剑指向我,却又生生忍住。
【有一说一,女配这下惨了。男主身份尊贵,从来只有他耍别人的份,没人敢骗他。男主肯定不会放过女配的。】
【是啊是啊,就是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折磨她了。】
【男配都惨成这样了,一招秒。她也一定好不到哪去。】
我撇了一眼弹幕,又将视线落到盛行渊身上。
盛行渊脸色愈来愈漆黑,上前,死死攥紧我的手。
「放开玉容!」
卫言已经痛得站起不来,在地上怒吼。
盛行渊压根就不看他,声音沙哑:
「忘记这件事。」
说完这句,他挺直的背脊忽然弯了。
相反的,是越发轻松的语气:
「我是盛国三皇子,跟我走。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以后不再会有人欺负你。忘记今晚的事,我什么、什么都不知道。那个人就是你。我依旧会报答你,我说过的,三个要求,都算数。」
「第三个要求,就是让我娶你对吧?好!我答应你。」
他语速很快,像是生怕我拒绝,自说自话。
【不是大哥就这?你都去派人刺杀齐国太子了,对待感情怎么不硬气一点啊!好歹说一句,我要囚禁你,让你白天黑夜都只能跟我缠绵呢!】
【上面的,住脑。】
一直听到这里的沈云漱也听懂了,拼命从地上爬了起来,声音尖利:「你中药,是我救了你!ƭú₇你要报答的人也该是我!」
盛行渊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只顾着盯紧我的神色,不肯放过一丝一毫。
「盛行渊,你可真好骗。」
我说了今晚第一句话。
盛行渊的眼睛立刻红了。
他别过脸去。
我问:
「那三妹妹呢?」
他立刻回:「我不认识她!你要是介意,我可以除去这个屈辱。」
他扭头望向沈云漱的神情阴狠而厌恶。
沈云漱情不自禁跌在地上,她怕了:「不,不,别别杀我!」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哭着求我:「二姐姐,我不想死。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们的!求求你,救救我吧,只要你说一句话,他肯定会放过我的!」
盛行渊犹豫了,停顿了下。
看向我。
看来他是不想杀死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三妹妹,你可能不记得了吧。」
我声音飘忽:
「我七岁那年,你说想看兔子,把我一个人丢在山里头,说找不到兔子不许回来。」
「十岁那年,你推我入水,我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烧。」
「十四岁,你诬陷我偷拿你的玉钗,造谣我不干净了……」
「你觉得,我现在会放过你?」
我缓缓走向院子中央。
盛行渊没阻拦,他觉得我是逃不了的。
眼神也不再有迟疑,而满满的是对我的心疼。
「我……我没有。」
沈云漱缩了缩脖子,哭了:
「不对,不,我根本不是你说得那个沈云漱,我是穿越者!之前这些都不是我做的!」
门外忽然多了一个人。
是祖母,她指着沈云漱颤颤巍巍说了一句:「妖女。」
然后昏了。
「你要怎么带我走?」
盛行渊正拧眉看向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祖母,闻言道,「我已经派人把持住了沈府……」
「好像不行了呢。你听。」我侧耳。
「奉太子殿下之命,捉拿敌人!」
一群身披铠甲的士兵迅速冲了过来,屋顶上突然多了很多弓箭手。
「沈小姐,你先走。这里就交给我们吧。」
领头的将军冲我道。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盛行渊呆住了。
「原来,你早知道我的身份,从始至终,都是故意和我演戏的吗?」
他很快恍然。
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嘴唇颤抖。
「沈玉容,你负我!」
我朝他做了一个口型:「既无情义,何谈相负?」
盛行渊,从一开始,我们之间就只有仇恨。
对待敌人,不需要心慈手软。
「好,好个心怀国家的女子。输给你,我认。」
盛行渊惨淡一笑。
那一刹那间,一滴泪水似乎从他左眼划落。
快得像是错觉。
厮杀声很快响起。
我背过身,离开了这处战场。
沈府早已被人布下了天罗地网,只待盛行渊入瓮,任他武功高强,也插翅难逃。
【救命,女配这是把男主玩得团团转啊!怎么感觉比女主还女主!】
【所以说我们的视角才是女配吗……】

-16-
盛行渊来齐国是为了盗取军事机密的。
上一世,他借助沈云漱拿到了机密,回去亲自操练士兵。
中途还派人来齐国缔结盟约,约定三年内不互相出兵,两年后却公然违背了盟约。
不过这一世,他跟沈云漱没有交集,而且还受了伤,根本无力盗取城防图。
于是他改变了计划,预计在七月七日,齐国太子外出狩猎时,刺杀太子,令齐国因争夺储君之位而内乱。
他说七月初七有重要的事和我说,我就知道,他要动手了。
而我早就令小梅带上信物找上太子,将一切和盘托出。
事关国家大事,还有盛行渊送我的玉哨作为物证,太子很快就相信了。
在知道具体时间后, 将计就计,假装被追杀失足跌下悬崖。
盛行渊以为计划成功,于是派人把持沈府, 准备带我一起走。
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 早就被太子殿下的人看在眼里。
「你就是沈三小姐,果然有勇有谋,巾帼不让须眉。」
皇宫内, 太子欣赏地看着我:
「此次捉拿盛国暗探, 你功不可没。封你为郡主如何?我已经上书给父皇, 他同意了。」
「多谢太子殿下。」
我俯身一拜。
「盛三皇子要见你。」
我摇了摇头。
我与盛行渊的纠葛到此为止。前世他纵容士兵, 在齐国国都烧杀抢掠, 间接性害死了我。
如今他也被抓住, 不可能再得到盛国皇帝的信任了。
至于他之后是被秘密处死, 还是在谈判桌上当作筹码, 已经不关我事了。
太子点头表示谅解, 「不见也好。」
我走出皇宫,小梅在等我, 笑着喊了一声:「小姐!」

-17-
后来,我听小梅说沈云漱被沈家赶出去了, 因为祖母醒来后, 一直叫她妖孽, 说她根本就不是她的孙女。
命人把她赶走, 要不然她就去死。
沈云漱毁了容,日日躲在家里,足不出户。
如今沈家除了沈夫人和沈真, 几乎没人待见她。
祖母一见她就情绪激动, 来回说沈云漱被不知名的女鬼占去了身子, 来沈府就是为了害死府上的所有人。
她说的多了, 沈夫人也升起了怀疑, 试探了一下,果然发现了不对劲。
这根本就不是她的女儿!
勃然大怒, 将沈云漱关在了柴房, 到处找高人做法。
沈府经常给我传信, 要我回来。
现在我当上了县主,他们便都上赶着要巴结我。
我无一例外都是拒绝,顺手还给他们添了麻烦。
定远侯府彻底与沈府结了仇。
他们两家彻底撕破脸。
因为卫言自己给自己戴绿帽的事情已经街头巷尾,无人不知。
谁都笑他蠢。
丢了自己清清白白的未婚妻, 捡一个没人要的破鞋。
定远侯府也同样沦为了笑柄,于是对造成一切的沈云漱和沈府心怀怨恨,在朝堂上使绊子, 令沈父和沈真的官职一降再降。
我坐上轿子,准备去封地时,忽然在远处看到一个独臂青年。
青年一身白衣, 胡子拉碴, 望向我的眼神缱绻,又有一丝自卑。
见我看过来的目光,下意识往身后阴影处躲了躲。
是卫言。
虽然那日他捡回来一条命, 但因为丢了胳膊,已经失去了世子之位。
我只瞧了一眼便收回眼神,毫不留恋地上了轿子。
展开新的人生。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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