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前夕,我在闹市被人纵马撞飞。
沈砚疯了般地将人千刀万剐,到宫里请最好的太医为我医治。
我却再也不能怀有身孕。
意识模糊间,我似乎听见沈砚在和太医交谈。
「王爷,王妃身体并无大碍,为何非要给她灌下红花?」
「洛洛刚怀有身孕,本王承诺她的孩子会是王府继承人。只有她不能生育了,才会把洛洛的孩子视如己出。」
原来,我以为的救赎自始至终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当系统再次询问我的意愿时,我选择脱离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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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后就说被马踹到了肚子,以后都不会再有身孕。」
太医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心有不忍地开了口。
「王爷,姜大小姐只是腿部受到重创,并未伤到身体,您为何非要给她灌下红花?」
沈砚坐到我的床前,拿起温热的手帕轻柔地擦拭我的脸庞。
「我答应过时愿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除了她,再也不会纳其他女子。」
「可我也答应过洛洛,会把她八抬大轿迎进门。况且她已经怀了本王的孩子,只有时愿不能生育,她才会一心一意地对洛洛的孩子好。」
一阵寒意袭来,我的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好在沈砚忙着吩咐太医,没注意到我早已醒来。
「你多开些滋补的药,本王不希望时愿留下病根。」
太医退下后,沈砚的亲卫从暗处走了出来。
「闹市纵马伤人,圣上直接将宋乾凌迟处死以示天下。」
「马和马贩子都已经处理完了,就算宋家意识到事情不对,也不会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沈砚满意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解下我的香囊。
「吩咐下去,如果时愿醒来问起,就说那日太过混乱,不小心弄丢了。」
他弯腰在我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乖,很快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沈砚离开后,我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喷涌而出,身体也因哭泣止不住地颤抖。
我满心欢喜地筹备婚礼的时候,他在谋划如何通过我去铲除异己。
就连他被扎了无数次才为我缝制的鸳鸯荷包,也是给我引来灾祸的催命符。
「恭喜宿主,攻略值已达到百分之九十五,可额外获得奖励,请问宿主是否选择脱离。」
熟悉的机械音再次响起,使我愣了许久。
三个月前沈砚请圣上赐婚,我的攻略进度达到百分之九十,满足脱离这个世界的条件。
那时的我天真地以为,人总是要有些独属于自己的空间,怎么可能百分百爱一个人。
于是,我放弃回到原来的世界,想要留下来和沈砚长相厮守。
直到那匹马直直冲我撞来的时候,我都还傻傻地以为是有人想要借我报复他。
原来,我辛辛苦苦准备的一切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原来,不是没有百分百的爱,只是他没那么爱我罢了。
「我选择,回到我原来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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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我醒来的消息,沈砚第一次请假不去早朝,他眼里尽是担忧,红着眼眶重重地将我抱进怀里。
在场所有人无不唏嘘,沈砚对我用情至深。
只有我在心中感慨,原来情深意切,也是可以演出来的。
「瞧你这副模样,定是没好好休息,这几日累坏了吧。」
我的贴身侍女清荷连忙接话:「小姐您不知道,王爷这几天为了你可是寝食难安。不光为您请了太医医治,还跪求皇帝严惩罪魁祸首。」
「让王妃再也不能有孩子,凌迟都算便宜他了。」
此话一出,屋内瞬间安静。
侍女意识到说错话,连忙跪在地上认错。
沈砚眼中满含泪水,哽咽着把我抱进怀里轻声安抚:「没事的时愿,你我还都年轻,好好调养一定还会有孩子的。」
沈砚的亲卫怒吼着要责罚那侍女五十大板,被我拦了下来。
我心里清楚,王府的侍女都是精挑细选才能留在主子身边伺候,如果不是沈砚的意思,不会有人「不小心」说错话的。
伤我的人是沈砚,我又何苦去为难一个侍女。
沈砚屏退了屋内众人,抱我抱得更紧了。
我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
「你放心,就算你无所出,我也绝不会纳妾。」
「到时候从旁支过继个孩子来便是。」
我淡淡地嗯了一声。
懒得拆穿他。
毕竟十天之后,我的这副身体便会因为病重死去。
到那时,我与他,与这个世界都再无瓜葛。
沈砚抱着我又哭了好一会,半晌才试探着开口。
「你我的婚事是父王定下的,请帖也早已送到京城各个达官贵人的手上。如果要延期的话,恐怕不好。」
「可太医说你伤了腿,百天内最好卧床休养,以免留下病根。」
「找个人替我便是。」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便直接了断地说了出来。
沈砚有些惊讶,愣了半晌才继续说道。
「你的继妹与你身形差不多,又都是姜家女儿。到时候从姜家出嫁也不容易被外人发现。」
「我知道你不怎么喜欢她,但如今也没有其他更为稳妥的办法了。」
尽管早已经知道答案,但当听他亲口和我说这些事的时候,心还是不由得一阵抽搐。
「我理解。」
虽然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但在说出这句话时我的声音还是有些微颤。
沈砚没有察觉出我的异样,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沉浸在愿望达成的喜悦里,眼含笑意地为我吹药递到嘴边。
我摇了摇头。
「不想喝,苦。」
「我们时愿还是这么怕苦呀。」
沈砚宠溺地揉了揉我的头,塞了颗蜜饯到我嘴里。
以前他哄我喝药时,我只觉得这蜜饯甜到心窝里,现在却觉得像刀子一样,一次次刺向我心里。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沈砚慌张地拿出帕子为我擦眼泪,我却看着他的帕子出神。
那绣工很熟悉,是我继妹的手笔。
他缓过神来,心虚地收起帕子,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解释。
我装作没看见,自顾自地抹了把眼泪。
「没什么,药太苦了。」
见我没有起疑心,沈砚欣喜地与我畅谈成婚后的美好规划。
我嘴上答应着,心里想的却是不会再有以后了。
-3-
沈砚十分重视这次婚礼,全府上下都没日没夜地准备着。
我身边的侍女,除了清荷外全部被调走。
在屋里待的烦闷,想起曾给沈砚留下的书信,我决定在临走前拿回来。
一路上,大多数人都对我这个「准王妃」熟视无睹。
毕竟我不能有孕的消息早被有心之人传得满城皆知,谁都知道沈砚不过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才肯给我个名字罢了。
刚进沈砚的院子,我就听到了他和姜洛洛暧昧的嬉笑声。
「洛洛,是本王对不住你。怀了孩子还不能给你名分,让你被旁人唾弃。」
「你放心,成婚之后我一定想办法把你接到本王身边。」
姜洛洛娇羞地盖上喜帕,被沈砚疼惜地搂在怀里。
「我不在意名分,只要砚哥哥心里有我就好。」
她的绣功比我强百倍。
也难怪沈砚不肯将我绣的手帕放在身边。
清荷显然没有预料到眼前的情况,一时间也愣住了,推着我一直往前走。
轮椅撞到门框发出一声闷响,惊扰了屋内的一对鸳鸯。
沈砚看见我一下甩开姜洛洛跳到一边,极力想要和她撇清关系。
「你怎么过来了?」看他这般心虚慌张的模样,我有几分想笑。
「我和洛洛只是提前走一遍婚礼流程,你知道的。」
姜洛洛不明所以,委屈地掀开喜帕望向他,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我后眼神瞬间变得阴鸷。
我装作没看见,压抑着情绪开口。
「之前的流程都是我在准备,怕你们弄不清楚想过来看看,有没有Ṫũₚ什么地方是我能帮忙的。」
「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很需要我。」
见我要走,沈砚以为我生闷气,连忙追了出来。
但在手摁到轮椅上时,他却嘴唇微张,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因为这轮椅,本是我为他做的。
四年前他被大皇子算计断了腿,自暴自弃地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一个瘸子,是没有机会再去竞争皇位。
我凭借现代的医学知识帮他推拿按摩,陪他做康复训练,不厌其烦地安慰他、鼓励他,才让他有了再次站起来的机会。
那时他握着我的手,向天地立誓此生只爱我一人。
可如今坐在轮椅上的人变成了我,他却盘算着怎么去给另外一个女人名分。
姜洛洛一声干呕打破了院子内的寂静,沈砚抬头见她如此难受,想都没想抱着她跑去找太医。
原本还在忙碌的众人纷纷侧目,看我的眼神里满是讥讽和嘲笑。
-4-
「小姐。」
清荷小心翼翼地蹲在我身边,却想不出话来安慰我。
我抬头望了望天空,努力不让泪水流下来。
终究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走吧,帮我去找找书信。」
我的书信,他始终放在书柜最显眼的一个匣子里。
机关上的密码也是我与他初遇的日子。
可这一次,我却怎么都打不开了。
我不死心地又试了几次。
无果。
最终,我双手颤颤巍巍地拨到姜洛洛的生辰。
锁啪嗒一声被打开了。
匣子里一叠叠都是姜洛洛的笔迹。
一封封、一件件,都是二人数不清的思念。
就连他去处理水灾,忙到与我断联的半年里,他都和姜洛洛互诉衷肠。
清荷从落灰的角落翻到了我的书信。
看着两摞明显厚度不一的信,我自嘲地笑出了声。
在我和沈砚聚少离多的两年里,我曾给他写过无数封书信。
可他却一封都没有留下。
在我为他担忧的无数日夜里,他都在与姜洛洛谈情说爱。
我陪他十载,终究抵不过姜洛洛的两年。
-5-
那日之后,我一直郁郁寡欢。
沈凌听闻特意从宫内跑来见我。
她推着我出来散心,但一路上她都没有开口。
直到到了花园的池塘边,她才停下。
看着近在咫尺的水面,我的心里泛起阵阵不安。
「沈凌,有些冷,我们回去吧。」
她没有动。
水面映射出沈凌的倒影,眼睛里皆是鄙夷与不屑。
「一个残废之人,也配肖想踏足我皇家?」
「我要是你,早就识趣自己离开了。既不拖累我哥哥,也给自己留个体面。」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
这还是记忆中那个拉着我的手,亲昵地喊我嫂嫂的小女孩吗?
「你在说什么?」
「她的意思是你抓紧给我腾位置。」
不知何时,姜洛洛出现在花园里。
她身上穿着的,是我那日被马踏断腿时取回的嫁衣。
姜洛洛比我高一些,可我却瞧着那嫁衣穿在她身上刚刚好。
我明白,那本就是按照姜洛洛的尺寸做的。
「毕竟,我不光受父亲母亲喜爱,还怀ţùⁱ了是砚哥哥的嫡长子。」
姜洛洛轻蔑地看了我一眼,嗤笑出声。
「而你,一个既无父母疼爱,又不能生孩子的残废,凭什么和我争?」
我不想与她做无谓的争辩,转动轮椅想要离开,却被沈凌死死控制住。
我心一凉。
原来,她连今日来找我也是早就计划好的吗?
「阿姐,你放心去吧。这正妃的位子,我会帮你好好坐的。」
姜洛洛拽住我的头发,狰狞地想要把我扔进水里,却被我死死拉住手腕。
她朝身后的沈凌使了个眼色,沈凌立马心领神会地从后面将轮椅掀起来。
突如其来的失衡感使我本能地抓住姜洛洛和轮椅。
一番拉扯下,两者被我一同拉进水里。
冰冷的湖水瞬间将我包围。
我想挣扎游上岸,却因右腿骨折动弹不得。
意识模糊间,我听到岸上一阵嘈杂声。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落进水里,沈砚的脸离我越来越近。
在我伸手想要触碰他的瞬间,姜洛洛拉住了他的衣袖。
沈砚的目光在我和姜洛洛的脸上徘徊半刻,最终还是毅然决然地将她抱了上去。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心和身体一同沉入水底。
就此脱离这个世界,好像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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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被人救了上来,像丧家之犬般狼狈地蜷缩在地上。
姜洛洛披着沈砚的外衣,依偎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姐姐,我也是看你站不起来的份上好心帮你参加婚礼。你不喜欢我穿你的嫁衣,我脱下来就是了,你怎么能发疯把我推到水里呢!」
「还好砚哥哥你来的及时,不然洛洛可能这辈子都看不到砚哥哥了。」
「警告,攻略值降至百分之七十。」
沈砚看着姜洛洛的泫然欲泣的模样,瞬间恼怒,当场命令府内的侍卫将我摁到地上。
半垂着眼看了我半刻,才冷冷开口:「给洛洛道歉。」
「沈砚,为何那马原本好好的却在靠近我时突然发疯?为何本该属于我的嫁衣却能这么贴合姜洛洛?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沈砚脸上闪过一丝愧意,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厌恶之色。
「解释什么?本王多次告诫过你,身为一个女人不要抛头露面,是你自己非要亲自去拿衣服才招致祸患,如今有何脸面质问别人?」
「洛洛不顾自己的名声好心帮你参加婚礼,你不感激就算了,还想害她性命。你明知道她最怕水了!」
侍卫得到了沈砚的应允,将我拖行数米,摁着跪到姜洛洛的面前。
我的右腿传来钻心的疼却挣脱不开。
「道歉!」
「沈砚,你瞧瞧我如今这副样子,如何推她下湖?」
沈砚眼底流露出一丝不解与诧异,沈凌见情况不妙,连忙出来搭话。
「我和洛洛姐理解她突遭横祸,心情低落,特意来安慰她。谁知她不感激,还对我们一顿咒骂,气急败坏地将洛洛姐撞到湖里。」里。」。」」
「哥,你不信洛洛姐,难道还不信我吗?她分明一开始就为自己想好了措辞!」
「而且你的书房最近只有她去过,除了她谁还会泄露机密。」
「警告,攻略值降至百分之五十。」
看着沈砚审视的目光,我的心降到了冰点,声音都开始微微颤抖。
此时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你不信我?」
「沈砚,你不ṱŭ̀ₒ信我。」
与他携手十载,我的为人处世他最为清楚。
可他居然怀疑我。
一股说不出来的酸楚涌上心头,我再也压抑不住情绪,眼泪夺眶而出。
沈砚瞧我这副模样,眼神里竟然多出几分心疼。
身子不自觉地前倾,想要上前扶起我。
姜洛洛察觉出了他的迟疑,诶呀一声捂住了肚子。
「砚哥哥,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疼啊!」
沈砚一下被惊醒,再顾不得我,抱起姜洛洛便飞奔出去。
「谁也不许管这个毒妇!让她自己爬回去,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
转身的瞬间,姜洛洛看我的眼神里满是得意。
沈凌不紧不慢地走到我身边,抬脚将我重重地踩到地上,说话的语气都不由得提高了几分。
「悄悄,你现在的模样,比我府里的狗还要低贱。若是你肯叫两声,我或许可以大发慈悲赏你口吃的,让你能在这王府活下去。」
我没有理会她的话,只看着沈砚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几次张开嘴却说不出半个字,最终只无力地垂下头。
那个曾经那个挡在我身前的少年,终究是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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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凌特意喊了全府的人观看,我如同一条狗一般半跪着爬了回去。
刚摸到院子的门口我便昏了过去,一连几日都高烧不退,整个人昏昏沉沉,少有清醒的时候。
王府众人皆知道我被沈砚唾弃,人人避而远之。
沈砚一心扑在与姜洛洛的大婚上,哪里还顾得上我的死活。
清荷寻了很多门路,才为我找来几副汤药。
我瞧她头上的簪子都没了,心下了然。
「太烫了,放那吧。」
我让清荷帮我拿来桌子上的两个匣子,里面是我为她留的后路。
一个是我这些年攒下的银票和珠宝首饰,以打点下人的名义交由她保管。
她不舍得低头看了看,终是没有拒绝。
不知是出于安慰还是过于天真。
事到如今,清荷居然还指望着沈砚在大婚结束后能回心转意,帮我呵责那群踩高捧低的奴仆。
我没忍心点醒她。
另一个我托她来日得闲时,交给我母族舅舅。
里面是田铺地契和一封书信。
说来惭愧,穿越过来的这几年,我一心扑在沈砚身上。
加之原主一直被继母关在深宅中,更与外人没有交集。
如今要走了,除了原主舅舅一家,我竟想不出第二个可以护着清荷的人。
原主姥爷去世后,他们一家被人诬告流放,母亲也因此郁郁而终。
我穿过来之后,凭着沈砚的关系帮他们推翻冤案重返京都。
虽不似往日般风光,但也能在京都立稳脚跟。
我在信里交代得很清楚。
几家稳定赚钱的铺子都给了清荷。
她这些年一直跟在我身边,耳濡目染之下也学到了不少经商之道。
那几家铺子的掌柜都是我一手扶持起来的,想来也不会为难她。
「有点苦,你帮我去寻几颗蜜饯来吧。」
明知东西难寻,清荷为了哄我吃药还是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我趁机把药倒在园中的海棠树里。
和我的身体一样即将枯萎的海棠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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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和姜洛洛成亲那日,鼓乐齐鸣,十里红妆。
八抬大轿硬是围着京城转了一圈才从正门被抬进王府。
京中无人不知沈砚对姜家小姐用情至深。
只可惜,那个姜家小姐不是我。
听着外面锣鼓喧天,我挣扎着起身,颤颤巍巍向外走。
清荷拗不过我,只得搀扶着带我到院子里看烟花。
飞得最高的那一个,是朵海棠花。
原是我亲手为我和沈砚的婚礼做的。
如今却成了沈砚讨好姜洛洛的工具。
「清荷,你说来年春天,这棵海棠还会再开吗?」
冷风卷ṭũ₇走地上的枯叶,几枝枯枝被吹得摇摇欲坠。
我知道,这具身体已经快不行了。
「小姐,外面冷,回去吧。」
我回到清冷的房间里。
随着最后一朵烟花消散,我喉咙一甜,一口淤血从嘴角渗出。
清荷瞬间慌了,连忙冲出去找沈砚。
我想拉住她,想在临走前有个人能陪在身边。
可我早已没了力气,连她的衣角都没能够到。
本就偏僻的屋子,如今静得只能听见我自己微弱的呼吸声。
「时间已到,请宿主准备好脱离身体。」
-9-
我的灵魂飘在空中,看着那具身体凄惨地躺在那。
我来时孤身一人,就如我走时这般。
ƭü₁因为不放心清荷,我同系统跟了上去。
先前我病重时清荷几次求见,都被姜洛洛派人故意将消息拦了下来。
如今我病重,她也顾不得其他,趁着烟花刚结束,沈砚还在和宾客寒暄,她推开阻挡的侍卫,直接扑倒在沈砚身边。
「王爷,我们小姐不行了,求你去看看她吧!」
「她久病成疾,刚刚还吐了血……」
看着清荷拉着他的衣角哭得泣不成声的模样,虽有些不信,但还是神色慌张地被拉走了。
姜洛洛听到消息后,带着沈凌立马从半路拦住了沈砚。
沈凌抬手便给了清荷一耳光。
「贱婢,是谁指使你来捣乱的!」
清荷被打得晕头转向,却还是不断地祈求沈砚。
姜洛洛看出沈砚的迟疑,立马开始表演。
「砚哥哥,我理解姐姐不想你和我洞房才闹小脾气的。可今日皇亲国戚都来祝贺,王爷您就这么走了,怕是要被满京城笑话。」
「她就算再不愿,也不能驳您的面子啊。」
原本还在有些忧心的沈砚此刻只剩下愤怒,将清荷一脚踹开,转身准备去洞房花烛。
「攻略值降到百分之十。」
「王爷,小姐真的快不行了!」
「她本就因为被马伤到身体虚弱,那日在湖里沾了污水感染了伤口,高烧几日不退,刚刚更是急火攻心,直接吐了血。」
「她跟了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您救救她吧。」
清荷不停地往地上磕头,连视线都因鲜血而变得模糊。
沈砚不但没有半分怜悯,反而更加生气。
「好,既然姜时愿这么希望本王去见她,那我现在就去给她收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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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洛洛和沈凌到底是没能拦住他。
「姜时愿,你闹够了没有!」
看到我静静地躺在床上时,沈砚上前暴躁地把我从床上拖了下来。
啪嗒一声。
我手里的东西掉到地上,沈砚瞬间安静下来。
那是一个雕工拙劣的海棠木簪。
是他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
「时愿?」
沈砚轻唤我的名字,探向我鼻息的手却微微颤抖。
「时愿!」
触摸到我冰冷的身体,沈砚双眼瞪得溜圆,良久才惊呼出声。
清荷见到这副场景,Ṭũ̂⁴把我抱回床上痛哭流涕。
「恭喜宿主,攻略值已达到百分之一百。」
沈砚猩红着双眼,怒不可遏地掐住姜洛洛的脖子。
「都是你,是你害死了时愿,我要你给她偿命!」
沈凌连忙上前想要拉开两人。
「哥你疯了,为了那个贱女人连孩子都不顾了。洛洛姐心地善良怎么会做这种事。」
沈砚松开了面色青紫的姜洛洛,却反手打了沈凌一耳光。
刹那间一片寂静,连清荷都止住哭声不可置信地看着沈砚。
沈砚母妃生沈凌时难产而亡后,沈凌变成了他在皇宫中唯一可以信赖的亲人。
只要沈砚做得到,便没有不应沈凌的。
但今日今时,他竟然当着外人面打了沈凌。
「哥,你居然为了那个毒妇打我,你怕不是中ẗü²了她的邪了。」
又是一耳光。
「她为你撑腰,教你读书写字的事你都忘了?」
沈凌自知理亏没再说话, 刚换过来的姜洛洛却怪笑起来。
「诶呀, 还真是一对忘恩负义的好兄妹呢。」
「沈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想用孩子和一个不疼不痒的婚礼打发我,做梦!」
「我要成为正妃, 我还要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沈砚, 杀了我, 你敢吗?你不在乎孩子,难道不在乎相府的助力吗?」
姜洛洛轻蔑地将沈砚手中的簪子抵在脖子上。
她笃定沈砚不会动她, 却不想沈砚果断地插了进去。
在倒下去的那一刻, 姜洛洛还是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沈砚。
沈凌从震惊中回过神,厉声尖叫起来。
沈砚没理会他, 提剑去了相府。
-11-
相府一夜之间被灭门。
皇帝念在沈砚现在治水有功的份上饶了他一命,却也将其贬为庶人。
沈凌没了亲哥的庇护,在后宫中孤立无援。
不久便被派到一个野蛮部落和亲。
清荷在我死后一直自责与自己没能及时救回我,系起白绫就要自缢陪我。
我在她身边急得团团转却什么都做不了。
系统念我们主仆情深,同意以一半奖励为代价换一个再次接触这个世界的机会。
随着我留给她的匣子摔落, 清荷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迟疑地扫视四周。
「小姐,是你吗?」
回应她的只有一片寂静。
清荷按照我之前的嘱托去找了舅舅, 也看到了我留给她的信。
那一刻,她紧紧攥着我的信,哭得像个孩子。
情绪平复之后, 她决定按照我的安排好好活下去。
沈砚听到了我生前留有信件的消息, 死皮赖脸地来找清荷, 问我有没有给他留下什么。
被清荷带人打了出来。
「我家小姐留给你的东西不少, 是你自己不知道珍惜罢了。」
-12-
冬去春来, 又到了海棠花开的季节。
沈砚拎着一壶酒坐到我墓碑前, 依偎着我的墓碑Ŧṻ⁵喃喃自语。
「我记得初遇你时, 也是这番海棠盛开的场景。那时我便在想,天底下怎会有如此貌美的姑娘,怕不是天上的仙女吧。」
「后来你」
「再后来, 你就不要我了……」
说着说着, 沈砚居然抱着我的墓碑哭得像个孩子。
「时愿,我天下万民如何我都不关心,我只要你!」
「你回来好不好?我们一起去塞外, 朝堂上的事再与我们无关。」
「我什么都不要了, 我只想要你回来。」
「时愿……」
「我来找你了。」
最后一杯毒酒饮尽, 沈砚口吐鲜血倒了下去。
离开时, 他脸上挂着笑, 手里死死攥着那根海棠木簪。
清荷来上坟时看到这一幕, 毫不客气地将他扔到乱葬岗喂狗。
「一个杀人凶手, 也配脏了我们小姐的清净。」
一切都按照我的计划进行。
只是看他这副模样,我心里居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宿主,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异常的?」
「从他不惜拿我命去赌, 攻略值反而增加的时候。」
那时我便意识到,攻略值并不等同于爱意值。
对他的帮助程度和愧疚值都会影响攻略度。
所以,我要故意找虐,被诬陷却不辩解。
等我所受的漠视和屈辱足以支撑我站到道德制高点的时候再全盘托出。
从而给他来上致命一击。
「宿主, 如果你舍不得,我可以把沈砚的意识传到现实世界。」
系统看沈砚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我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有那功夫还不如想想一千万的奖金该怎么花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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