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子里,我和婆婆结了仇,我老公果断把婆婆送回乡下。
十多年过去了,他们怎么来往我不管,但我是不去见她的。
这次国庆假期,老公和儿子非要拉着我回乡下住几天。
我不想见到婆婆。
奈何儿子实在想去,我最终还是点了头。
吃饭时,我翻遍所有行李箱,也没找到我提前装好的那瓶辣椒酱。
菜齐了,丈夫过来催我:
「别翻了。你那辣椒酱出发前被我扔了。出门在外,带着那么重的玻璃瓶,重死了。」
儿子走过来,听到他爸爸的话,也跟着开了腔:
「妈,你这么大年纪了,咱就告别公主病呗?几顿饭而已,不至于这么馋吧?」
-1-
我看着满满当当的三个行李箱。
这里面有儿子的游戏机、丈夫的画具,还有整整一箱送给婆婆的补品。
唯独装不下小小的一罐辣椒酱。
突然觉得很可笑。
我看着丈夫:
「我们离婚吧。」
蒋伟错愕地看着我:
「发什么疯?一瓶辣椒酱,至于么你?」
「那玩意有什么可吃的?没它你不能活了?」
「你是不是故意在我妈家挑刺啊?月子里那点事,这都过去半辈子了,你还抓着不放吗?」
儿子蒋铭在一旁搭腔:
「妈,你年轻的时候爱无理取闹也就算了,我奶这辈子不容易,你就宽容一点,让她晚年舒心一点,不行吗?」
「这些年,就因为你记恨奶奶,我和我爸也不能常回来看她。但你也不能仗着我们在乎你,就一直矫情着吧?」
月子里那点事?
无理取闹?矫情?
我看着蒋伟冷笑:
「你就是这么跟儿子说的?」
蒋伟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都是些陈年破事,现在还提这些做什么呢?」
他把差点害死我和儿子,叫陈年破事?
我很想扑上去抽他两巴掌。
就在这时,婆婆的声音在厨房响起:
「快来吃饭呀,今天好多菜呢!」
她的声音似乎给蒋伟添了一丝勇气。
他上前拽着我的手就往外面走,边走边说:
「咱们先吃饭,回头我抽空去给你买辣椒酱,这总行了吧?」
儿子贴过来,挽住我另一侧手臂:
「我快要饿死了,先吃饭吧妈。您就心疼心疼儿子吧。」
他们两个人几乎是架着我出了房间。
蒋伟声音里还带着笑意:
「你看,这么好的老公和儿子去哪找?给你台阶,你赶紧顺着下来得了。」
「当初的事,妈知道错了,跟我说了好多次,她都忏悔半辈子了。这次过来,也是让你看看她表现。」
-2-
我被他们俩一左一右,夹到了餐桌前。
还真是,好丰盛的一桌大餐。
干炸小河虾、酱焖小黄花、螃蟹、海螺、还有大扇的烤羊排……只有一道孤零零的炒西芹,算是素菜。
每一道,都色香俱全。
婆婆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把椅子:
「骄骄啊,我穷了一辈子,也吃过什么好东西,别人都说这些是好菜,我就弄了这些。」
「你别嫌弃啊,要是不满意,我再重新做。」
「可千万别因为饭菜这点小事跟大伟生气。」
蒋伟把我按在椅子上:
「老婆你看,妈多偏向你。我和儿子平时回来,她最多炖个排骨,可没这么多硬菜。」
儿子见我坐下,摇摇头长出一口气。
接着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端起饭碗就开吃。
边吃边点头:
「奶奶的手艺真棒,这要是能天天吃到就好了。」
蒋伟也附和他:
「是啊,要是你奶奶去城里,还能帮你妈妈做饭,分担一些家务什么的。」
「但是,咱们家我说了不算。这也得看你妈妈同不同意。」
父子俩一唱一和,眼神还都偷偷瞄着我。
这场面,我只觉得可笑。
原来,他们折腾这一趟,是这么个目的。
蒋伟想接他妈去城里,又不敢跟我直说,算计来算计去,还捎带上儿子一起哄我。
看来这么多年,他一直是怨我的。
是啊,他多委屈呢。
只是想接亲妈养老而已。
却碍于我这么个恶人阻拦,不得不跟儿子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串通着演这么一场戏。
我和婆婆对视一眼,没错过她眼底划过的那一丝得意。
她没付出半分,就让我的丈夫和儿子都站在了她那边。
想到这,我只觉得身心疲惫,点了点头。
「可以啊,你们把她接去城里,就住在家里吧。」
蒋伟还没来得及笑出声,我紧接着说了下一句:
「只要你跟我离婚,你想接谁,想跟谁住一起,都随你。」
儿子见婆婆眼圈发红,一把将筷子摔了出去。
气得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妈,不是我说你,你闹脾气总要有个限度吧?都是一家人,凭什么我和爸爸都要顺着你啊?我就想让奶奶进城陪我,你同不同意,这事也都这么定了。」
「你看看奶奶给你做的这一桌子菜,还不够吗?你倒好,为了一罐子辣椒酱就没完没了的,你也太小心眼了吧?」
儿子今年十九了,下巴已经长出了胡茬,身高窜到了一米八二,又高又壮的。
看他这个样子,谁能想到他是个早产儿呢?
这些年,我生怕做不好一个母亲,一步一步照着书本教育他。
书上说,不要在孩子面前抱怨,会给孩子传递太多戾气。
所以,我从没在他面前说过他奶奶一句坏话。
可现在,我看见他瞪我时厌烦的神情,只觉得这些年的努力都喂了狗。
「蒋铭,你都不知道自己亲妈海鲜过敏吗?」
「你不知道,你奶奶却知道。你爸也说了,她平时不做海鲜,那你猜她为什么偏要今天做这些?」
儿子猛地抬头,看了一眼他爸爸。
见一向话多的爸爸这次没吭声,大概懂了,我没撒谎。
他有点不自在,垂下脑袋,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
戳着戳着,突然想起什么,像打了鸡血似的,指着桌上的羊排:
「你看,那不是还有羊肉嘛,还有西芹。」
我笑了。
这儿子,真的白养。
「蒋铭,你要不要问一问你爸爸,我是因为什么才不吃羊肉的?」
「我们每次出去吃烧烤,我都会说很多遍,我不吃羊肉。你是一次都没听到过吗?」
儿子梗着脖子:
「那青菜呢?你这不吃那不吃,不会矫情到西芹也过敏吧?」
我起身把那盘菜放在儿子面前,顺便递上一双筷子:
「这样吧,你自己来尝一尝。」
儿子从小就不爱吃香菜和西芹,他看着那盘绿油油的菜,脸上带着抗拒。
但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夹了一筷子西芹,毅然决然地送进了嘴里。
下一秒,他脸色大变。
哇地一口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
「奶奶,芹菜本身就够难吃的了,怎么还能又膻又腥呢?」
他一把抓过桌子上的饮料猛喝了大半瓶。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扭过头:
「妈,是不是你弄的?什么仇什么怨啊,这么作弄我?」
「你可就我这么一个儿子!」
他倒是孝顺得很。
宁可相信他亲妈能在他眼皮底下做手脚,也不想怀疑他那一直守在厨房的奶奶。
我冷嗤一声:
「脑子进水去倒立,要么就去挤一挤,我今天压根没进过厨房。」
「我让你尝,就是因为我心里清楚,你奶奶一定会玩这一套。」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偏要带那罐辣椒酱?」
儿子听到这,有些不高兴了:
「妈,你这就多少有点被害妄想症了吧?」
「一țũ₋道菜没做好而已,怎么让你说得像是要谋害你一样。」
「这么点事,你至于吗?」
他终于也学会了他爸这句,至于吗。
婆婆顺势用手背蹭了蹭眼皮:
「铭铭啊,别怪你妈妈。奶奶老啦,不中用啦。」
「一时失手,这菜就没炒好。你妈妈养你长大不容易,别这么跟她说话。」
「奶奶被数落几句没什么的,听话啊。」
我都被气笑了。
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老一套。
她不想安分,那我也没必要给她留面子:
「林铭,你不是一直遗憾自己不能当兵吗?知道那疤是哪来的吗?」
儿子从小就向往绿军装,枪啊炮啊的抱着就不撒手。
可那一片带着色素沉着的疤痕,直接把他的梦想扼杀在了最初的地方。
「我爸不是说,那是我小时候淘气,自己擦伤的吗?」
「擦伤怎么可能那么深呢?你那伤,是你奶奶急着去打牌,把还没满月的你忘在了灶台上,烫出来的!」
我语速并不快,一字一句都说得很清晰。
但儿子的眼神却很迷茫,像没听懂似的,视线在我和他奶奶中间来回打转。
话说到这,当了半天哑巴的蒋伟突然找回了自己的舌头:
「魏骄!你别一发疯就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
「我妈当初刚进城,只是无意间得罪了你,就被你记恨了半辈子,你到现在还不消气吗?」
儿子眨眨眼,向他爸的方向靠了靠。
看来是没信我。
蒋伟攥拳捶着胸口,委屈得直掉眼泪:
「我这些年,为了照顾你的情绪,连亲妈都不敢多见,我心里苦啊。」
十几年来,他常拿这句话拿出来堵我的嘴。
想当初,我念在他确实为了我把亲妈都送走了,遇事能让则让。
他在所有人面前,都装作一副顾家好男人的形象。
可实际上,真的是这样吗?
我对羊膻味有阴影,闻到就会反射性的呕吐。
可他们父子俩都爱吃。
蒋伟看着我吐得苍白的脸,红着眼圈说:
「我小时候,最爱吃我妈做的羊肉。现在我不能在我妈身边尽孝,就连吃几口羊肉也不行吗?」
我喜静,蒋伟却常叫朋友来家里聚餐。
我忙前忙后,还要收拾他们造成的满地狼藉。
可他遇到不想接触的人,我又成了他推脱的理由:
「魏骄性子独,不喜欢家里有外人。这不,我连我妈都送走了。我是真跟兄弟一起聚一聚,但没办法,不能让老婆不高兴嘛。」
在其他人眼里,他事事全听我摆布。
我就是个跋扈的恶婆娘。
可如果我真的在家里有那么高的地位,三个那么大的行李箱,怎么可能装不下我的一罐辣椒酱?
既然他们父子俩如出一辙的没良心,我也没必要继续忍下去了。
起身看着蒋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对他说:
「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回城里。等你回去,我们就离婚。」
Ţú₋
蒋伟捶胸的手顿了顿:
「你认真的?」
「认真的。车子房子儿子都归你,家里现金归我。回去咱们就办手续。」
说完,我转身就要去收拾行李。
儿子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
「不是吧?妈,就算奶奶今天做的不对,也不过就一顿饭的事,你连亲儿子都不要了吗?」
他似乎笃定,我会为他妥协。
我摇摇头,拂开了他的手:
「你这样的儿子,我要不起。」
-3-
儿子来了脾气,把手一甩就坐到餐桌边,拿起碗筷开始闷头吃饭。
婆婆拉着蒋伟的胳膊,眼睛却挑衅地看着我:
「唉,大伟啊,别跟你老婆生气啊。你们都在一起十几年了,哪能离婚呢?」
「她啊,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不会真的舍得你们的。」
我懒得成全他们母子爆棚的表演欲,直接转身回房间收拾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的。
一套换洗的薄衣服,两套贴身衣物,这就是三个满满当当的行李箱里,属于我全部的东西。
蒋伟嫌我的辣椒酱占地方,可他给婆婆带了整整十罐牛奶炖花胶。
每一罐,都有我那辣椒酱的两倍大。
我摇摇头。
被蒋伟拿当初的情分骗了自己这么多年,也该清醒了。
我索性随便找了个塑料袋,把东西往里面一塞,就这么走了出去。
儿子头也没抬,只用眼角瞥了我一眼,一筷子挖起一坨海螺肉塞进嘴里。
卖力地咀嚼着。
蒋伟用脚勾开了身边的椅子:
「想开了?想开了就先吃饭吧。」
他神情自然。
像是完全忘了,那一桌子菜里没有一口是我能吃的。
不过,无所谓了。
我拎着袋子径直往出走,甩上门的时候,也把他们这一家人甩在了身后。
-4-
婆婆家地处偏僻,又遇上假期,叫车软件好一会都没什么反应。
加了三次价都没人理。
我沿着小路走到村口,在村口的小商店里买了瓶水,顺便歇歇脚。
有点后悔,还是太冲动了。
我应该拿着车钥匙开车走的。
小店老板打量我几眼,犹豫着开口:
「你就是赵梅梅的儿媳妇吧?你来的那个方向,就她家今年回来人了。」
赵梅梅正是我婆婆的名字。
她见我额上有汗,从柜台上拿了一片湿巾递给我,又推过来一个小凳子:
「赵梅梅前几年还给我看过你们一家人的照片呢,这么多年也没怎么变样,看来还是城里养人啊。」
「怪不得一跟我们提起来,说她儿子接她去城里,那给她乐得,牙床子都呲出来了」
我摸着瓶盖。
看来我没冤枉蒋伟。
他果然提前和婆婆商量好了。
「要我说啊,她去城里也行。总比在村子里天天跟闲汉们一起打麻将,推牌九强。」
我拧瓶盖的手停了下来:
「她还是爱赌?」
小店老板咂了咂嘴:
「她……这么多年都爱玩。我们这也没什么娱乐项目,我估摸着,等她进城了能好点?」
婆婆嗜赌。
这是我生蒋铭之后才知道的。
我本以为,她差点害死亲孙子,多少会对打牌有些阴影。
没想到她都这般年纪了,还是劣习不改。
我下意识要去告诉蒋伟这件事情。
但又突然反应过来……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她真的又因为打牌闹出什么事来,那也是他们父子俩该头疼的事情了。
-5-
一个多小时过去,蒋伟这才终于发现,我是真的走了。
他打来电话的时候,我人已经在高速公路上了。
「魏骄,咱们都一把年纪了,能不能别这么任性?」
「你说说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就因为几口吃的,当着长辈的面闹脾气也就罢了。现在还学小姑娘玩起离家出走来了。你至于吗?」
至于吗?
我握着电话,回想我这有苦说不出的十几年。
点点头:
「至于。很至于。」
蒋伟似乎没想到一向好说话的我会这么坚决,有些气急败坏:
「魏骄,现在可是国庆假期,村子根本叫不到车,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回城里!」
「我把丑话说在前边,你可别指望我,有能耐你就自己走回去!我是不会去接你的!」
他似乎笃定了这样就可以拿捏我:
「你要是现在回来,我就不计较你不孝顺我妈,咱们就……」
我有些犯恶心:
「蒋伟,我说的很清楚,我们离婚,我也不会回去。」
「那你就净身出户!一分钱都别想带走!不然我就耗死你!」
蒋伟开始气急败坏起来。
我冷哼一声。
「如果你利索的跟我办手续,那我们就和平离婚。」
「如果你再说些不好听的,那我就去找你们单位领导谈一谈。没记错的话,去年过年的时候,你给他送了份厚礼吧?」
「前阵子,你手底下的小孟来咱们家,你收的东西还在柜子里放着。」
「这些年,咱们家的人情往来我比你记得都清楚。蒋伟,你最好别逼我跟你鱼死网破。」
他大概是没想到我会用他的把柄来威胁他,愣了好半天没说话。
我不等他回复,直接拉黑了他的电话。
驾驶座的小姑娘扭头看了看我,沉吟片刻后对我说:
「阿姨,心情不好的话,要不要出去旅游?我们几个朋友拼团,刚好还差一个人。」
小姑娘叫赵敏,是小店老板的女儿。
要不是她好心捎我一程,我现在可能还在小店里等着叫车软件答复呢。
可我一个老太太,和人家小姑娘一起玩……
见我有些犹豫,她笑了笑:
「放心吧阿姨,我们订的是纯玩小团,行程都提前规划好了,没有强制消费的。」
我摸了摸手边的塑料袋。
换做以前,我肯定是舍不得花这个钱的。
丈夫的 polo 衫和皮带,儿子的游戏机、手办、兴趣班,人情往来,房贷车贷……
我的娱乐活动一直被排在最后,什么都觉着可以凑合凑合。
结果就凑合到了今天。
可节俭一生,有什么意义呢?
为家庭?
丈夫欺负我半辈子。
为儿孙?
儿子压根没拿我当回事。
我点点头:
「行,那咱们就出发!」
-6-
赵敏载着我去和其他几个人集合。
高速上很堵。
车子排成一条长龙,像虫子一样向前蠕动。
堵车并没有影响我的心情,可是儿子发来的微信,字字句句像大石头一样堵着我的心:
「都多大年纪了,说走就走,哪有你这么不负责任的妈?」
「以前的事爸都跟我说了,不是儿子说你,做人不能太计较的。」
我直接把手机扣下,继续和赵敏闲聊。
我们从村子里的趣事,一直聊到她父母催婚。
她说:
「我爸总说我这样浑身刺,不柔顺的女孩子以后会嫁不出去。但那又怎么样呢?」
「我又不是为了嫁人而生的 NPC,我要做的事多了去了。」
「我一个人能看世间百态,也能见Ŧū³山河壮阔,寂寞有朋友作伴,我自己就足够完整了。根本不需要捆上另一个人来填补我的生活。」
「人活一世,如果为了别人的喜好束缚自己一辈子,那多没意思。」
我想着我自己的经历,很难不赞同她的观点。
如果我当初没嫁给蒋伟,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我不知道。
十几年如一日的麻木生活,好像已经剥夺了我的想象力。
但我还记得,结婚之前,我也拿过厂里的奖状,也因为工作能力,被领导表扬过。
可现在,我已经离开重要岗位很久了。
那个浑身干劲,喊着「妇女能顶半边天」的自己,好像距离我已经很远很远。
扰人的铃声把我从回忆中拉扯出来。
刚一接通,儿子的抱怨透过话筒传了出来:
「妈,我那个手柄你给我放哪了?」
「你以后能不能别乱动我东西,你给我翻得乱糟糟的,我想找都找不到。」
我忽然想起,他小时候窝在我怀里,软软的一小团,举着手里的一根小冰棍:
「妈妈吃,妈妈吃完宝宝再吃。」
「宝宝最爱的就是妈妈。宝宝长大了,要对妈妈很好很好。」
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长着长着,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
见我没回应,他还自顾自地发起脾气来了。
「我说妈,你还真是没完没了了是吧?」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非要抓着那些鸡毛蒜皮的事不放呢?几道菜的事非要弄得大家都不开心,有意思吗?」
「你要是真离婚,那可别后悔!等你老了,别想让我养你!」
幼稚。
就他现在这个样子,我哪里会指望他养老?
没多大会,他发了个朋友圈。
他和蒋伟站在婆婆身边,婆婆的脸笑得像朵绽放的老菊花。
配文:
【血脉相连】
我给他点了个赞。
接着,删掉了他的好友。
-7-
赵敏把热闹的音乐换成了舒缓的老歌。
「阿姨,心情不好的话,要不要跟我聊一聊?」
「事情憋在心里,就会一直硌在那。可能讲出来就会好多了呢?」
我有点不好意思:
「我这都是老黄历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你们年轻人听着会嫌烦的吧?」
赵敏正色道:
「阿姨,任何让自己不高兴的事情,都不是鸡毛蒜皮。」
「反正这条路还要堵很久。」
「我刚好在写小说,您要是不介意,就当给我提供素材了吧。」
我听得出她这就是在安慰我。
这些柴米油盐的事情,哪有人会看呢?
但她的好意我也不想辜负。
「行,那我就给你讲讲。」
车行一路,我也给她讲了我这半生。
-8-
我婆婆其实没和我相处多久。
但她的影子贯穿了我整个婚姻生活。
我结婚第六年才怀孕。
34 岁,在那个年代是实打实的高龄产妇。
婆婆收到消息,连夜跑来城里照顾ṭũ̂₃我。
为此,她还把单人床直接放在了我和蒋伟的房间。
我当时没多想,毕竟人家来帮忙,不好太计较。
可蒋伟不在家吃饭的时候,婆婆做的菜要么酸要么咸,要么干脆不放盐。
暖瓶里的热水总会换成凉水,带着一股子怪味。
柜子里的钱还会不翼而飞。
我告诉蒋伟,他却只觉得我没事找事:
「别乱开玩笑,妈哪会动我们的钱。」
「别人都说了,孕妇的味觉多少都有点变化,你就是太敏感了。」
见我沉了脸色,他赔着笑凑过来摸我的肚子:
「你不高兴,那就算她错了。但这点小事,就别跟妈计较了,行吗?妈好心过来帮我们,我们不能让老人伤心啊。」
蒋伟见我还是不高兴,第二天,就带着婆婆来向我道歉。
婆婆哭红了眼圈:
「对不起啊骄骄,妈就是不太习惯你们城里的锅啊碗的,乡下灶台用惯了。」
「下次你尝着不好吃,别忍着,跟妈说一声,妈重新给你做,做到好吃为止,行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只能咽了这口气。
可没多久,我们厂里抓工人赌博的时候,遇到了婆婆。
那些打牌的人告诉我,她瘾头大得很。
只要能找到一点点时间,就会一头扎进牌桌。
蒋伟对此不以为意:
「她好不Ṫü⁹容易把我养大,现在日子轻松了,玩玩牌算什么呢?」
我告状这件事,最终传到了婆婆耳朵里。
她没吵没闹,只是赔着笑,对我说她以后一定改正。
几天后,蒋伟的朋友们来家里吃饭,婆婆做了一桌海鲜小炒。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是过敏,只知道吃到海鲜就浑身起疹子。
唯一一道原材料来自陆地上的菜,就是一盘子羊尾油。
浓烈的膻味从白花花的脂肪里冒出来,直冲脑门。
我闻着都有些恶心,下意识躲得远远的。
可婆婆抹着眼泪,向大家哭诉:
「儿媳妇啊,这些羊尾油可是我托了好多人才买到的,人家大草原那边的孩子身强体壮的,就是吃了这个。」
「我惹你不高兴,但吃食没惹你,是不是?就算为了孩子,你好歹尝一口。」
所有人都在劝我。
「老人不容易。」
「做好了不管爱不爱吃,就算只吃一口,那也算全了老人一片心意。」
就一口,让我上吐下泻整整一晚上。
儿子也因此早产。
我还记得第一次把他抱在手里,他还不到五斤重。
蒋伟说,他像个干巴小猴崽子。
现在,小猴崽子长了大高个。
他信任他爸爸,却会怀疑我污蔑他奶奶。
他也不想想,如果不是真的犯了大错,蒋伟这么个大孝子怎么可能铁了心的把他亲妈送回乡下。
当时,我们还住在筒子楼,没有地暖。
蒋伟怕我受寒,买了个小煤炉。
婆婆急着去打牌,把门窗一关,自顾自的就走了。
我在睡梦中直接晕了过去,还不知道儿子被她放在了灶台边。
那天,要不是邻居家小孩嘴馋了,想要过来要几个红皮鸡蛋。
第二天,蒋伟就能送我们娘俩上山了。
-9-
「滴!」
赵敏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发出刺鼻的声音。
「太过分了!这种人,阿姨你是怎么跟他过一辈子的呢?」
是啊。
我本不是窝窝囊囊,只会受气的人啊。
-10-
想当初,我从医院醒来,第一时间就是要离婚的。
这次我幸免于难了,那下次呢?
我和儿子有几条命可以让她「不小心」?
可那时候离婚,太难了。
我的父母过来劝我:
「骄骄啊,你家大伟不赌不嫖,也没犯什么原则性错误,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人啊,得懂得惜福。」
「得饶人处且饶人,他平时对你百依百顺的,你现在也没事了,差不多得了。」
他们从各种角度告诉我,是我小题大做,是我斤斤计较。
作为妻子,我不该随意抛弃自己的丈夫。
作为母亲,我不该让孩子没有爸爸。
作为儿媳妇,我不该抓着婆婆的错处不放。
作为女儿,我离婚会让他们丢人。
可我自己呢?
我父母给我取名魏骄,是骄傲的骄。
可我却活得这么憋屈。
我和儿子差点死在家里!
两条人命,他们却只是苦着脸说:
「那就是意外,一家人,你婆婆也是不小心。再说了,这不是有惊无险,没事吗?」
我满肚子苦,却一个字都倒不出。
我知道,没用的。
不管我说什么,都会轻飘飘的定义成,鸡毛蒜皮。
几口菜,几句话,一点小疏忽,当然比不上他们的面子重要。
他们的态度,在蒋伟来我家楼下长跪不起后,变得更为坚决。
很多熟人也来到我家劝我。
「他为了挽回你,连男人的面子都不要了。你还想怎么样呢?差不多得了。」
「蒋伟说了,他把他妈送回乡下了,以后,你们一家三口过日子,这不好吗?」
「你闹离婚,不就是因为你婆婆吗?现在问题解决了,你再闹下去,可就没理了啊。」
是啊。
他知道让他妈向我道歉。
他也在我和婆婆中间做出了选择。
他们说:
「因为这点事闹离婚,是要被人笑话的。」
「女人就是太敏感了。」
可我就这么一年又一年的憋屈着。
蒋伟不抽烟不喝酒,不嫖不赌,也没跟别人乱搞关系。
所有人都告诉我,我该知足。
可我就是活得憋屈。
我也时常问自己,真的是我太矫情了吗?
-11-
讲完这些,车刚好开到服务区,赵敏拉着我去买奶茶。
她挽着我的手臂:
「阿姨,那些事不是鸡毛蒜皮。」
「那叫煤气灯效应,明明是别人做错事,却把问题归结到你身上,慢慢让你怀疑你自己,认为问题的根源只是自己敏感,多疑。虽说你丈夫不一定真的懂这个原理,但他做出来的事就是这样的。」
「但是,这是他的问题,错的从来都不是你。」
「不嫖不赌,只是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标准,好男人的标准不该这么低的。」
「你本来就有让自己开心幸福的权利。」
我还真是不争气,被人指责了半辈子矫情又事多。
听一个小姑娘告诉我,我没错的时候,鼻子居然有点酸。
阳光洒在她脸上,她笑眯眯地把另一杯奶茶递给我,跟我碰杯:
「祝贺阿姨,即将做回自己!」
「也祝我们旅途愉快!」
-12-
我从来没有过这么纵情肆意地游玩过。
几个小姑娘没嫌弃我这个老太太,她们很热情地拉着我一起逛街,吃饭,帮我挑衣服。
她们说,爱美是人的天性,我们打扮自己,并不是奢侈矫情。
几个姑娘带着我一起向那片广褒无垠的大海进发。țū₊
海浪拍打着海岸,我跟着她们脱下鞋子,感受细沙从脚趾间流过。
她们在沙滩上肆意奔跑,欢笑,我在一旁帮她们拍照,还学会了找角度。
她们对我拍出来的每一张照片都特别满意。
她们还拉着我一起登上游艇。
我身处大海中间,看茫茫海面在远处与天空相接,心境也跟着豁然开朗。
以前的憋屈都留在昨天。
以后的日子,每一天都属于我自己。
-13-
蒋伟换了号给我打来的时候,我正在海边散步:
「听说你出去旅游了?赶紧回来,家里下水道堵了,现在家里满地都是黄水!」
家里发水了?
还是粪水?
哎呀,想想就好臭,好难处理呀。
我看着被阳光堵上一层金色的海浪,轻飘飘地回应:
「那你收拾一下不就好了吗?这点事,大惊小怪的。」
儿子咋咋呼呼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爸,奶奶,你们快点收拾!我的漫画全被泡了!」
看来,他们这是直接把婆婆带回去了。
蒋伟对这事提都没提,理直气壮向我发号施令:
「听见没有,你这几天玩也玩了,也该消气了吧?赶紧回来吧。」
男人自说自话的样子,是真可笑。
「那个家就留给你们吧,我们下次见面,就在民政局了。」
说完,我挂断电话,黑名单里又添了一个号码。
家里下水道出问题,不是第一次了。
以前,蒋伟常抱怨,是我乱扔东西才会堵了下水道。
可明明是他舍不得花钱处理管道问题,还说这点「小场面」犯不上大费周章。
现在,该他应付这些「小场面」了。
-14-
这几天,他们一家的日子和我的旅程是同样的精彩。
他们回家第三天开始,儿子就发来信息向我抱怨:
【家里都快臭死了!他们跟本没收拾干净!妈你快回来!】
【奶奶一下午都没见人影!我爸不会做饭,你儿子快饿死啦。】
【烦死了。我爸根本找不到我的东西都放在那,妈我上个月新买的那几本书呢?】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知道错了。】
【妈,你才是对的。我爸爸就不该把我奶奶接回来。她不讲卫生,又什么都做不好……】
他和他的亲奶奶,从相亲相爱,发展到不想看一眼,只用了五天时间。
这次,我回复了他的信息:
【她怎么可能不好呢?她可是跟你们爷俩血脉相连呢。】
我不知道他收到信息是什么感受。
反正我自己,挺开心的。
-15-
旅行结束后,几个热心的姑娘陪我租好了房子。
我还没来得及去找蒋伟,我们俩就在商场相遇了。
蒋伟一向整洁,现在却衣衫褶皱,胡子拉碴,脸色还有些发黄。
他看着我手里挑选的鹅黄色四件套,撇了撇嘴:
「算你还长了心,知道该买四件套。但是鹅黄色不合适,家里弄这么浅的颜色,成什么样子了?」
我直接拿着东西去结账:
「关你屁事。」
蒋伟瞪圆了眼睛:
「你你你,你几天没回家,在哪学成这个样子了?你这是什么素质?」
他这才认真打量了我几眼,注意到我的变化。
我身上的衣服是崭新的,还换了发型,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前年轻了好几岁。
「你出去玩还不够,还乱花钱,我赚钱容易吗?我不是说你不能花,但是你都这个年纪了,还有什么可打扮的?」
「你这是打算打扮起来给谁看?」
他说着说着,面色突然一变:
「我就说你不对劲,怎么可能因为一罐子辣椒酱闹离婚,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我轻轻放下手里的袋子,上前一步。
啪!
一巴掌抽在他脸上。
「蒋伟,这一巴掌,打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贬低讽刺。」
趁他没反应过来,我反手又一巴掌抽他脸上。
「这一巴掌,我打你在儿子面前混淆是非。」
蒋伟被我打得捂着脸偏过头去,他压低了声音呵斥我:
「差不多得了,这么多人,你在这发什么疯?让别人笑话!」
我趁他说话,又扇了他一巴掌。
「你不是一直在外面说,我不讲理,矫情、跋扈,是个疯女人吗?那我就做实好了。」
「我正式通知你,明天去跟我办离婚手续。别装死,不然我就去你单位揭发你私下收礼。」
「你自己掂量掂量轻重吧。」
蒋伟紧盯着我:
「你敢?」
我轻蔑一笑:
「你试试看,看我敢不敢。」
-16-
蒋伟骨子里其实是个怂人。
不然也不至于就连拒绝别人都要用我来做挡箭牌。
见我是真的铁了心要离婚,他最终还是咬牙跟我办了离婚登记。
走出民政局的时候,他还装模作样地对我说:
「离婚冷静期三十天,你要是后悔了,随时可以回来。我和儿子在家等着你。」
我嗤笑一声:
「那个粪坑还是留给你们自己住吧,我就不奉陪了。」
-17-
我临近退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常去赵敏她们弄的流浪动物救助站帮忙。
都是一些被人扔了或是走丢了的小猫小狗,甚至还有两只小刺猬。
我喂了它们几顿饭之后,它们见到我的时候都很高兴。
它们不会瞧不起我,也不会居高临下地讽刺我。
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需要照顾别人的口味,也就不需要每次吃饭的时候都拿出一瓶辣椒酱。
赵敏她们还会跟我分享一些新奇的零食,有时也会和我聊起那父子俩的事。
我不在家,他们的日子过得是鸡飞狗跳。
赵敏妈妈的消息灵通得很。
婆婆很时髦,特别热衷于发朋友圈。
蒋伟带她下饭店。
蒋铭给她买发夹。
儿子孙子只新鲜了两天半,她秀的方向就转变成了楼下棋牌室的粉色小麻将,还有她糊了一把 128 番的牌。
那两父子也没想到她进城真是为了享福,每天伸长了脖子等她投喂。
一头扎进麻将馆的婆婆哪顾得上他们俩?
蒋伟还对赵敏妈妈抱怨,说他们俩只能在带着臭气的房子里面吃外卖。
他又舍不得出高价请保洁,就只能凑合凑合,臭着。
赵敏妈妈对我感慨:
「蒋伟这小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真糊涂啊,他爸以前打他妈,就是因为他妈赌钱,把房子和地全输光了。」
「她要是一直在村子里还好管,都是熟人,没人借她钱,这下进了城,可不就是猛虎出山嘛。」
婆婆手脚不干净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只是现在大家都不用现金,她要用什么赌呢?
婆婆很快就用实际行动给了我们一个答案。
几天后,我正躺在小院里,抱着猫晒太阳。
赵敏兴冲冲地跑进来:
「魏姨,你猜,你那个婆婆用什么打的牌?」
她还没等我猜,就漏了谜底:
「她可真是个人才,她把她孙子的球鞋和手办都卖了,好几千块钱的鞋,被她卖了几百块!还有跟她儿子手下的工人借了一大圈钱!」
「现在他们家都乱成一锅粥啦!」
蒋铭那些球鞋和手办,可是他的命根子。
以前,可都是由我精心照料的。
又是喷什么纳米喷雾,又要包一层塑料膜。
我不用问都知道, 蒋铭的心都要滴血的。
哎呀,他就认了吧。
毕竟, 那可是他的【血脉亲人】。
我还得谢谢这位前婆婆,还没等我处理蒋伟, 她就先出了。
这下,蒋伟是不用做稳定退休的梦了。
一把年纪,工作不保, 怎么不算是他妈给他的福报呢?
-18-
和他们鸡飞狗跳不一样,我的日子过得是安稳幸福。
我帮赵敏她们扩大了那个动物救助站, 她们还有个队伍,每个人都很喜欢我。
她们闲暇时会过来陪我聊天,还会拉着我去挑广场舞。
一群小姑娘丝毫没有形象包袱地挤在我们这群老太太中间。
我心里明白,她们就是怕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会难过。
其实我还好。
大概是压抑太久了,突然呼吸到自由的空气,整个人只觉得畅快。
这份畅快, 一直持续到有一天, 我在路上遇见了那对父子。
蒋伟目光呆滞, 还流着口水。
蒋铭正在大声斥责蒋伟:
「你能不能别添乱了?说了多少遍,别乱跑别乱跑,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我每天已经够烦了!我天天放学回来, 还要管你!你ẗũ₊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蒋伟始终看着地面,对他儿子的指责没什么丝毫反应。
我看了几眼, 觉得没什么意思。
可还没来得及转身, 蒋铭发现了我:
「妈!」
我停下脚步。
蒋铭把他爸爸扔在原地, 狂奔过来, 死死拉住我的衣袖:
「妈,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
「我奶奶, 呸, 那个死老太婆现在瘫在家里。她还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房产证都被她拿去抵给别人了,我爸工作也没了,还赔了不少钱,有几个人趁乱砸了他的头, 现在人都傻了。」Ťų⁵
「妈, 你原谅我吧,要不, 你收留我也行。我现在会洗衣服收拾家务,我还会学会炒菜了。」
「对了,以后你想吃辣椒酱,我就去给你买!买十罐!」
我推开了蒋铭的手: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在意一罐辣椒酱吗?」
蒋铭神情迷茫:
「不是因为你爱吃吗?」
我摇摇头:
「因为在那个餐桌上, 永远都只有你们父子俩爱吃的菜。」
「不过现在, 我再也不需要了。」
说完我转过身,把愣怔的蒋铭留在原地。
他听不听得懂我的话都没关系,反正我再也不需要把话憋在心里了。
我被女儿、妻子、母亲的身份桎梏了半生, 可以后, 我是我自己。
虽说我并没有什么亮眼的成就,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老太太。
但我的平凡的后半生也可以活得精彩。
「魏姨,快来, 这个发夹好适合你!」
赵敏她们在前面叫我,我迈开大步,向自由走去。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