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追十年终于娶到心爱的 omega,我的身体却被异世人夺走了。
他顶着我的脸,殴打我的爱人。
用我的声音,辱骂我的宝贝。
整整三年,我终于夺回身体。
睁眼却看见我的 omega 将刀子横在脖子上。
他流着泪对我说:
「是不是我死了,你就能放过我了?」
-1-
「是不是我去死,你,你就能放过我了?」
夺回身体的那一刻,我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我的爱人,苦追十年才娶到的 omega,正用刀抵着自己的脖子。
他跪坐在地,抬着头望我。
那双眼里满是哀戚,眼泪顺着脸颊一颗颗滑落,打湿了地毯。
「不……不是这样的……」
我的声音也跟着发颤。
眼看刀子就要划破他的皮肤,第一个反应就是去夺他的刀。
可我刚抬起手。
裴远身子就狠狠一抖。
双肩害怕地端起来,眼神无措,好像一只被欺负到应激的小猫。
那把锋利的刀不经意地割破他的脖颈。
殷红的血渗出来。
只要力度再狠一点,就可以割断他的喉管。
我吓得连忙举起双手。
「小远,注意刀,我没有要伤害……」
「你离我远一点!」
他爆发出一声吼叫,双手举起刀,情绪激动地指着我。
「你走,走!快走!!!」
那双眼红得吓人,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露出的胳膊上布满瘀青伤痕。
我呼吸一滞,心里疼得控制不住。
好想把他抱进怀里,安慰他,亲吻他。
可冷静片刻后,我果断后退。
「宝宝,我走,你不要冲动,把刀放下,好不好?」
裴远愣了一下,双眼带着一丝困惑,竟真的垂下了手。
我松了一口气,同时释放安抚性信息素,试图劝他彻底放下刀子。
清新的柠檬味在空气中慢慢荡开。
这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我小幅度地张开手臂,期待他同从前那般扑进我的怀抱。
可换来的却是裴远的一声惨叫。
他猛地双手护住自己的脑袋,整个身体缩成一小团。
玫瑰味的信息素自他后颈泄出,又被裴远死死捂住,刀尖顺势抵在后颈上,混乱中险些挑破皮肉。
我吓得一动不敢动。
腺体可是 omega 的命脉,若是伤了,不死也要瘫痪!
我大喊:「别伤腺体!」
可裴远仿佛听不到我的话,浑身都在发抖,牙齿也跟着打战。
「别打我,我不是故意释放信息素的……」
我一愣。
本想蛮横上前夺走刀子的脚步停了。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想起这一切不堪回首的开端。
裴远的首次发情期。
-2-
Omega 的首次发情期需要媒介才能开始。
一般是从新婚夜开始,持续七天左右。
只有舒适且愉快地完成第一个终身标记,才能缓轻 omega 往后发情期的痛苦和难耐。
我翻阅无数资料,做了充足准备。
只为给裴远一个好的体验。
他红着脸埋在我怀里。
一边像小狗一样贪婪地吸食我的信息素。
一边害羞地说他和我结婚,简直是天底下最幸运的 omega。
天啦噜!
明明娶到他的我才是最幸运的 alpha 呀!
未来的日子多美好啊。
我抱着裴远,和他一起畅想我们未来的美好生活。
我们会一起经营这个小家,还会有一个可爱而健康的小宝宝。
发情期中的 omega 激动到流泪。
我们手把手,将婚礼上的诺言重复:
要相爱到白头,相伴到生命的尽头。
可这幸福短暂如同泡沫。
仅仅是新婚第三天,就被打破了。
我就被异世人冯宇夺走了身体。
裴远本像昨日一般,羞涩地拱进我的怀里,寻求安慰。
可醒来的人不是我,而是那个来自异世界的恶魔。
冯宇直接将裴远踢下了床。
正值发情期的虚弱 omega 哪里禁得住这一脚。
裴远滚落在地,捂着胃部抽搐,当即呕了口血。
而冯宇匆匆检查自己,松了一口气后下了床。
还恶狠狠地把裴远的头踩在脚下。
他说,男人和男人可真他妈的恶心,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来爬我的床。
跌在地上的裴远,无措地看向冯宇。
他顾不得抹掉嘴角的血迹,只抖着手去抓冯宇的衣袖。
「你……你不舒服了吗?是不是我索取了太多信息素,才会让你情绪失控?我……我以为不会的。」
裴远艰难地扯出来一个笑脸。
「别怕,我……我给你信息素,会好起来的。」
他几乎费尽全力,从本就因发情期而枯竭的腺体里挤出信息素。
玫瑰花的味道飘开。
裴远满是期待地看过来。
「给你闻,好……好些了没?」
冯宇却捂住裤裆,露出暴怒的表情。
「臭婊子,你他妈的竟然敢勾引我,你丫的想死?!」
教科书上说,alpha 会因心爱 omega 的信息素产生生理反应。
尽管灵魂被抢占,但我的身体,依旧条件反射地忠于裴远。
这让假扮我的冯宇无比暴怒。
他攥着裴远的脖子,将虚弱的 omega 一次比一次凶狠地摁进冷水池。
「再给我漏那个死味儿,再敢勾引我,老子弄死你!」
-3-
我回忆起那些可怕的曾经。
看着眼前瑟缩的裴远,心痛不止。
首次发情期就没有得到好好照料的 omega 落下了病根。
只要情绪波动,就会泄露信息素。
发情期的状况也会越来越难熬。
而冯宇并非口嗨。
他极度厌恶裴远的靠近,一旦闻到一丝玫瑰气味,就对裴远极尽羞辱。
不给饭吃,不给水喝,不许睡觉。
可裴远,是被这具肉身深度标记的 omega。
他对这具肉身有着近乎本能的依赖。
最严重的一次,玫瑰味的信息素勾起了 alpha 的易感期。
冯宇认定裴远蓄意勾引,竟真的打断了裴远的腿。
更是不顾裴远已经很差的身体状况,将他关在漆黑的地下室。
我怕黑的宝贝缩在角落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如此循环往复,裴远形成了强烈的应激反应。
哪怕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我,是从身到心都是深爱他的 alpha。
他依旧会因为泄露信息素而畏惧。
若是我冲动行事,裴远说不定会因害怕将刀子直接捅进腺体。
「别怕。」
我又后退好几步,摊开两只手。
「宝宝你看,我什么也没有拿,不会欺负你,不会让你受伤,对不对?
「我们把刀放下来……」
裴远歪了下头,竟真的听话地垂下手臂,松握着刀子。
我也愣了。
想好的温言软语就这样没了用处?
谁想裴远缓缓闭起了眼睛。
「宝宝……」
他嘴里咂摸着这两个词,脸上一种怀念过往的表情。
良久后,他呆呆地看向我。
「刚刚就叫了我宝宝,我,我还以为听错了。
「现在又叫了,还……是我幻听了吗?」
裴远恍惚的表情让我心里很难受。
恋爱时,我将他捧在手心里,叫他宝贝心尖儿都怕不能表达自己的喜爱。
可夺走我身体的冯宇嫌弃 omega 随时随地发情,更嫌弃和他的肉体发生过关系的男人。
他对裴远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高兴时叫他喂,打扰了他的雅兴时……
叫他婊子贱货,甚至是什么……随时随地都会乱发情的牲口。
想起这些,我心里的恨意止不住地增长。
如此对待别人的心肝,就该被碎尸万断!
眼前的裴远笨拙地勾起嘴角,眼里却是止不住的落寞。
「我已经许久未听到这个声音如此温柔地叫我宝宝了……
「我还是……很开心的。」
几乎是没有思考,我大声道。
「裴远就是我最最最喜欢的大宝贝!
「宝贝快过来,让老公抱抱,好不好?」
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自裴远眼中滚下。
那一双漂亮的眸子里,全是无尽的悲伤。
他仿佛早就看懂一切,在尝过甜头后,坦然地接受自己要面对的折辱。
「你给我一颗糖,又要骗我什么呢?」
「骗……」
话再也说不出,我哑了嗓子。
这是冯宇对裴远做过最残忍的事。
也是我最不能原谅自己这具身体的一点。
这个知道自己也许永远都回不去的人渣,丧心病狂地发明了新游戏。
那就是,玩弄裴远的心意。
-4-
裴远就像一条小鱼,只要冯宇伸一伸鱼钩,他就立马张大嘴巴咬上去。
于是,冯宇玩得不亦乐乎,屡试不爽。
通常是,对裴远好一点,让他以为自己浪子回头。
无尽黑夜终于迎来曙光,裴远欣喜若狂,欢呼着扑进 alpha 的怀抱。
下一秒。
锃亮的皮鞋抵在裴远的胸膛,狠狠地踹出去。
弯下腰,又居高临下地掐着裴远的下巴,对着他尚存喜悦的眼眸,残忍地说。
「臭婊子,你做什么美梦呢?老子一辈子都看不上你。
「别犯贱,让男人上的男人,算什么男人?
「你不如做女人,做女人我就碰碰你,怎么样?」
……
一句比一句过分的羞辱。
那双闪着喜悦的眸子,一寸一寸地暗下去,重新变得暗淡无光。
被羞辱后的裴远一声不吭。
他只是默默地垂下头,泪水偷偷蓄满眼眶。
像一个手足无措的小孩,找不到能庇护自己的大树。
「我还……我还以为你……」
余下的话被心碎的 omega 咽下,他捂着伤处落荒而逃。
身后传来冯宇和他怀里女 beta 的无尽嘲笑。
「这样都不走,omega 果然是贱。」
「对啊,被标记了的 omega 就像认了主的狗,撵都撵不走,还是我们 beta 正常。」
婚前,裴远是个独立清醒的 omega。
这样了还不肯离开,我也只能认为这是标记的缘故。
如此,他才会轻而易举、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当。
于是,时间一久,裴远就开始分不清。
分不清哪些是戏耍玩弄,哪些是真心实意。
哪怕如今我已经回来,他仍然战战兢兢。
想到这里,我心中更多了疼惜。
当务之急,是哄他彻底放下刀子,稳定情绪,不要自伤。
不敢贸然行动的我,只好柔声哄慰他。
「我不骗你,以后都不会骗你……」
「不会骗吗?!」
裴远语气凄厉地打断我的话。
他笑了一下,模样惨淡。
「可是,我怎么就不信呢?」
他看了眼手里的刀,五根指头依次张开,又牢牢握住。
这是下决心时的微动作!
我浑身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要炸了。
「不……」
裴远飞快抬手,竟将刀子往手腕上一割!
-5-
我下意识往前扑。
裴远立即横刀于颈前,吼道:「不许往前!再往前我就割喉!」
锋利的刀刃再次压在脆弱的喉咙上。
我一下刹住脚步,慌忙摆手。
「不往前,不往前!」
「呵,」裴远嘲讽一笑,「你果然怕我死,因为我们家里的钱财都在我这里,对不对?」
「怎么会,我……我只在乎你!」
差点失去裴远的恐惧让我浑身冒汗。
「放心吧,」裴远垂眸,看自己鲜血横流的手腕,「割这里不会死,我试过țû₀。」
「那你好不好奇,我为什么割?」
我匆匆摇头,眼睛对上了他举起的手腕。
被他割开的那块皮肤微微凸起。
像是曾经受过伤,因为没有得到好好医治,从而感染红肿。
我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咽了口唾沫:「为……为什么?」
裴远笑了一声。
「因为,我要藏我珍贵的东西呀。」
他像是感受不到疼一样,将手指抠进那道伤口里,面无表情地搅弄抠挖。
一个沾着血的亮色圆圈掉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瞬间反应过来,那是我为裴远亲自设计的婚戒。
「戒指我不要了,他也早就死了,那你,我不守了。」
我心中一动,好似有什么东西从脑中闪过。
还来不及捕捉,裴远已经毫不犹豫地冲向阳台。
而那里,窗户开着,没有护栏,外面,则是七层高的楼。
我的心脏漏了一拍。
反应过来时,我已经冲向前去,一把抓住了裴远的衣服。
可那仅能蔽体的衣服破旧不堪,完全承受不住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哪怕裴远消瘦得吓人。
布料撕裂,跌落高楼的瞬间。
我先裴远一步翻越护栏,将他护进怀里。
裴远满眼不可置信,好像这又是我折辱他的新手段。
风从耳边划过,割得我皮肤好痛。
我想和他解释许多许多。
告诉他,那样对他的人不是我。
裴远永远是宁长白的心尖宝贝。
我就算杀了我自己,也不会伤他一分一毫。
但最后,我只是心疼地吻上他的眼睛。
「别怕宝宝,我永远爱你……我陪你,一起死。」
-6-
上天实在眷顾我。
我们在窗户处发生争执,而这一切,都被楼下遛弯的老大爷看见,报了警。
坠落的地方,铺了一大块充气垫。
Alpha 强健的身体让我只受了轻伤。
可哪怕我将裴远牢牢地护在怀里,用身体给他当肉垫。
他还是当场昏迷,被送往医院。
我守着他。
冯宇自有喜欢的女 beta,对裴远爱搭不理。
所以,我也已经有许久没有这样近地看过他了。
裴远眼睛还闭着,头发软软地搭在额前,脸色苍白,整个人瘦了很多。
可哪怕是在睡梦中,两道眉依旧紧蹙着,像是在担惊受怕。
我攥着那枚被他扔掉的戒指,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我记得的。
这枚戒指,被冯宇一脚踹飞了。
那是冯宇刚来的这个世界的第三ẗųₕ天。
耗尽信息素以求唤醒伴侣神智的 omega 被冯宇扔出了大门。
裴远摊在地上,虚弱地喘息,爬都爬不起来。
而冯宇,骂骂咧咧地回到屋子,寻求回到自己世界的方法。
我看着他将刀子横在脖子上,莫名兴奋。
事已至此,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让我死!
宁长白的肉身死与不死都无所谓,只要我的 omega 不再受到伤害就好。
就在刀子要割下去的瞬间,外面传来一声巨响。
是裴远,用指纹解锁了大门。
他强撑着身体,一点一点地爬进来。
我求婚送他的戒指和婚礼录像被他捧在掌心里。
裴远明显还害怕,却依旧执拗地问。
「宁长白,你……你说过,要永远陪着我,对我好的,你不记得了吗?」
-7-
我一直不敢回忆那天。
愤怒的冯宇冲过去,一脚踩断了裴远拿东西的手。
很清晰的骨裂声。
裴远捂着手腕,痛得打滚。
却被一脚踢飞了戒指。
他刚爬着去捡,冯宇又薅着头发抓回来。
「傻逼!老子要死你他妈也管?!这么有精神,是我下手轻了?」
冯宇将折断的光盘强横地塞进了裴远的嘴里。
白皙细嫩的脸颊被碎片划破,裴远满嘴都是血。
「……长白……我的长白……」
他哽咽着,颤抖着,哭泣着。
裴远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
可他哪里知道,这具身体早就换了灵魂。
我被关在这具身体的某个角落,拼命拍打身前的玻璃,也阻止不了这一切。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裴远流下伤心欲绝的泪水。
那枚戒指被冯宇捡回来,当着裴远的面,扔进了下水道。
「戒指没喽,再也找不到喽,怎么样,气不气?」
下水道的水很急,鼻嘎大的戒指瞬间没了影子。
我也以为,这戒指丢了。
可原来……
病床前,我摸着他细瘦的手腕,整个身子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是费了多少力气,才把这戒指寻回来的?
又是下了多大的勇气,才割开自己的皮肉。
将一个死物,生生塞进自己的伤口里。
然后还要忍受着身体对异物的排斥感,忍着发炎的痛,熬过高烧的苦。
捂着脸,我的泪水从掌缝间滴落。
可是啊,不藏在身体里,又能藏在哪里呢?
家里所有关于我们相爱过的痕迹。
我们的结婚照、一起做的石膏娃娃、情侣用品被冯宇统统砸碎。
冯宇嘲笑他。
「别这么贱行不行?收拾好你那些破烂,滚远点行不?」
被困在肉身里的我心疼得要命。
我祈祷裴远离去,祈祷他洗去标记,脱离对这具肉身的依赖感。
裴远婚前有自己的房子。
优秀的 omega 离了这里,可以活得很好。
可裴远偏不。
他小声抽泣着,一样样捡回那些东西,珍贵地捧在怀里Ţù₁。
还要坚定地跟冯宇说。
「我就要留在这里,我要守着我们的家,守着……我的宁长白。」
回忆往事的我身子一抖。
裴远跳楼前说过的话钻进我的脑子。
「戒指我不要了,他也早就死了,那你,我不守了。」
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我猛地站起,仔细看裴远的脸。
早就死了的「他」是谁?
是我的灵魂吗?
难道,自这具肉身行为反常开始,裴远就知道我被夺舍了吗?
-8-
这几年的不对劲一一闪现眼前。
裴远被冯宇扔出大门时,原本眼神早已伤心透顶。
熟悉他的我知道,他失望了,他会离开。
可在冯宇横刀于颈侧,我心中升起强烈死亡意愿时。
裴远却拖着身子爬回来了。
尽管他自己遭受到更非人的虐待,但到底阻止了这具肉身血溅当场。
事后,裴远总是牢牢跟在冯宇身后。
他收起刀子,藏了剪子,甚至还总是检查天然灶。
我以为,他是怕再度被虐待。
那如果……他是怕「我」再自寻短见呢?
原来,捧着戒指和光盘,重复婚礼时的诺言。
不是在试图唤醒我的神智。
而是知道我的肉身被夺,他在求我,不要放弃生命。
他,要等我归来。
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了一把,痛得我几乎站立不住。
所以啊。
动辄羞辱也不肯离开,是在保护我的肉身。
冯宇的游戏反复得逞,是裴远以为我回来了,所以反复被骗。
在冯宇找了女 beta 时,会三番两次打断他们亲吻做爱,哪怕被虐打也不改。
是裴远明白我对他的心意,不愿让人玷污我的身体,怕我回来后接纳不了这样的自己。
我捂住脸,眼泪不断滑落。
那个女 beta 说错了,我也以为错了。
裴远不贱,裴远是最坚强的 omega。
而让他不肯离开的,不是 alpha 对 omega 的标记。
而是对我的爱。
执拗的、偏激的、纯粹的爱。
那他方才说不要戒指的时候,心里又该多痛,又对我失望到何种地步?
他是不是以为我的灵魂真的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我简直不敢,也不能细想。
手指拂过裴远的脸颊。
往日健康红润的肤色如今苍白不已,瘦骨嶙峋中,手指摸过一片冰凉。
我心脏抽痛,发誓要用余生去挽回他受伤的心。
纤细的眼睫毛忽地动了动。
病床上的裴远正缓缓地睁开眼睛。
他声音沙哑:
「你……哭了?」
-9-
对视的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活了。
我想把他抱进怀里,但怕他再次害怕,一动也不敢动。
裴远看着我,眼神很呆很蒙。
他慢慢地抬手,冰凉的手指拂过我的眼眶。
泪水沾在他的手指上。
裴远艰难开口:「你……你……不要用这张脸哭,我……」
他闭嘴不言。
我却在一瞬间读懂了他的未言之意。
年少时,我被对家报复,谈崩了上亿的大单。
被亲戚骂一辈子都担不起宁家的重担后,我一个人躲在天台哭。
裴远找到我,陪着我,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他说:「宁长白,你不要哭,我的心会疼。」
如今,哪怕他认为这具肉身里的灵魂不是他的宁长白。
仍然会露出心疼的表情。
我再也忍不住,直接环抱住病床上的裴远。
力气大到像是要把他融进我的骨血里。
裴远神色恹恹,有气无力。
「我没死成你很失望吧。
「哦,也不失望,毕竟我们家的钱都在我这里。
「可是啊,我等不到他了,我不会再给你花一分钱。」
往日冯宇允许裴远留在这里。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在这个世界没什么赚钱能力。
而我所有的卡,自求婚的那天就交给了裴远,许诺永远由他支配。
我叹了口气。
往事不堪回首。
但,我不是冯宇。
我是爱裴远如命的宁长白。
我轻轻拍着裴远的背,竭尽所能把一切解释给他听。
「宝宝,你等到了,之前的事情都不是我做的,是有人占据了我的身体。如今我回来了,我不会再让你伤心难过,真的,我发誓。」
我捧着裴远的脸,认真跟他对视,急迫地证明自己。
「你看,刚才你跳楼,我都愿意陪你跳,只有宁长白才愿意陪你死,对不对?」
或许是我的眼神过于虔诚。
又或许,裴远明白,只有真正的我,才愿意用生命去爱他。
裴远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
泪水自他脸上滑落,他扑进我的怀抱,委屈地抽泣。
「你个坏蛋,我他妈的以为你死了,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吻去他的泪水。
「我坏我坏,你打我好不好?我的宝贝还在这里,我怎么会不回来?」
裴远狠狠揍了一拳。
又捧住我的脸,狠狠吸了下鼻涕。
「呜呜呜不打了吧还是,好不容易回来。揍没了肿么办?」
「我把你的身体守护得很好,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吗?没有再次欺骗我?」
我心疼地环抱住他。
「当时是真……」
我的声音被巨大的踹门声打断。
沈菀,那个和冯宇有一腿的女 beta 走进来。
她踩着高跟鞋,走到裴远的面前,低头。
「呵,可怜的小狗狗又上当了。」
她一甩头发,很自然地环住我的脖子。
「宁哥,直接告诉他吧,我们一直不让他死,不就是为了……」
「你放屁!」
我一把推开沈菀,慌忙看裴远。
但裴远已挣开我的怀抱。
他自嘲一笑。
「草,又上当了,我啊,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呢。」
-10-
「不是!」
我最怕他露出这种生无可恋的表情。
连忙解释:「这都是他们商量的,他们!」
「就是那个占据我身体的魔鬼,我是宁长白啊宝宝。」
「什么他们!」
跌在地上的沈菀尖叫。
「这明明就是你说的,你说你要上了裴远,这样凭借着他对你不死心的劲儿,马上就会把财产给你!」
裴远哦了一声。
「让我捋一捋顺序,你觉得我爱你,所以想来上我。但我不同意,你又想强来,可我又会拿刀自杀。
「为了不让我死,你就装作与我同生共死,而窗外早就是你布置好的充气垫,对不对?」
我使劲摇头:「不对不对。」
裴远轻蔑地瞥了我一眼。
「小笑话,你是不是觉得我死乞白赖地跟着你,缠着你,是因为我喜欢你?」
他瞧着我一字一顿。
「老子喜欢的是宁长白,跟着你,是要守他的肉身。
「你死不死我还真不在乎,只是这具身体死了,我的老公就回不来了,我能忍?
「但是啊……」
裴远垂眸,样子落寞。
「这么久都不回来,我也认清现实了,我知道他死了。我们说好的,要相伴一生,他食言,我却不能失约……」
「我没死啊……」
心脏好像是被指甲狠狠一掐。
又疼又酸。
如果我再不回来,裴远他,是不是就要殉情了?
沈菀倒是不信,尖叫道:「你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裴远双手托着腮帮,整个人倒是很平静。
「一开始喽,我那么爱他,怎么会认不出他的灵魂?」
我心一颤。
这种一句话,比任何甜言蜜语都像告白。
他如此平淡地说出他的爱。
——他爱的不是我的躯壳,而是我的灵魂。
沈菀看起来有点破防。
「知道他不是宁长白又如何?这副身躯已经被冯宇夺来,冯宇喜欢的人是我!」
她又来挽我的手臂。
「冯哥,既然他早就认出来了,那我们干脆不装了!
「打残他,这财产是婚内财产,足够我们潇洒!」
我眯起眼睛看她。
「你说要打残谁?」
沈菀手一指裴远,大声道:「他!」
尽管裴远表现得很镇定,他藏在袖子下的手却一直在抖。
我抬手。
裴远立马闭眼。
这种条件反应,需要无数次的伤害才能练出。
我心疼不已,俯身过去。
在沈菀惊讶的目光中,我吻了裴远战栗的睫毛。
裴远无措地睁眼:「你……」
「虽然你不信,可我真的回来了,我不允许有人在我面前羞辱你。」
没等他的回答。
我的手就挥了上去。
沈菀被我扇翻在地,嘴巴里全是血。
她捂着脸,不可置信:「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我起身,一脚踩住她的脖子。
「就打了怎样?我不在,你少欺负我的 omega 了吗?」
我揪着沈菀的头发,朝裴远笑笑。
「宝宝,下面的情况有碍观感,我出去解决,放心哦,包残的。」
沈菀着急地大吼:「我是女人,你怎么可以打女人?」
我摇摇头。
「Nonono,你和我身体里面那个人都是人渣,所以不要侮辱女性,可以吗?」
我拎着沈菀就要往外走,裴远静静地看着。
就在我要关上病房门时,裴远动了。
他咽了下唾沫,朝我缓缓伸出双手
「别急着打她,先来抱我,宁……宁长白。」
-11-
于是,我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天地间一片静谧。
只有裴远那句带着怯弱但又很坚定的话。
我一把扔了沈菀。
走过去,将裴远单手抱了起来。
裴远伸手搂住我的脖子。
瘦削的身子靠在我怀里。
我环着他后背,鼻尖不由得发酸。
十五岁时,我对他一见钟情。
从此,我再也没离开他半步,没让他独自面对过任何险境。
二十五岁,我拿着亲手设计的戒指,向他求婚。
裴远红着脸同意了。
当年婚礼上,我明明对着神明发誓。
说我要一生一世都对裴远好,不许他苦,不许他累。
眼泪只能在床上流,床下一切难事都有我来替他兜底。
可如今……
我珍爱的 omega 瘦得连一粒一粒的脊梁骨都能摸出来。
眼泪夺眶而出。
裴远靠在我怀里,小声呢喃。
「是你,对吧,宁长白。
「我还是,能认出你来的。」
我疯狂点头。
他露出惨淡的笑。
命令我:「叫我宝贝,宁长白。」
我贴着他耳朵:「宝贝、宝贝、宝贝……」
裴远的玫瑰味信息素冒了出来。
随着他的情绪而飘散,但浓度很淡很淡。
我偏过头,看见那红肿的腺体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针孔。
「你……
「都是因为你!」
裴远一口咬在我颈侧打断我的话。
他声音模糊,含着委屈。
「你撒手就走,我的发情期都是一个人过,打了那么多抑制剂,你明明知道我怕痛!」
颈侧有腥甜温热的液体流下,我痛得眯眼。
裴远使劲撕咬。
「傻逼,自己的身体都保管不好,还被别人偷走,你怎么这么废材!
「说好与我朝朝暮暮,却留我一个人受苦这么久!
「啊啊啊我要吃了你!」
我仰起头,缓缓地释放出安抚信息素。
裴远靠近我颈侧,使劲吸了一大口。
而后用手虚虚地盖住我的伤口。
「好了,惩罚够了,你不许再自责了。」
他掰过我的脸,神情很认真。
「我的腺体要废了,好好伺候我,就是最大的弥补我,知道吗?」
-12-
我的泪流得更凶了。
裴远从不是爱撒娇的人。
我也明白,他咬我埋怨我,只是在减轻我的内疚。
可是啊——
我又怎会不记得,这些年他的发情期有多苦。
冯宇那个混蛋,来自没有 alpha、beta、omega 这三种第二性征的世界。
男与女,是唯二的性别。
这具肉身与裴远的关系,在他眼里就是可恶的同性恋,让人恶心。
于是发情期寻求抚慰的裴远正中枪口。
最激烈的一次,冯宇摁着浑身无力的 omega。
一次又一次地把他的头撞向墙壁。
时至今日,那墙上还留着深色的血迹。
而裴远的刘海下,是狰狞的疤。
「好啦!」
裴远拍掉我的手。
「都过去了,我抱够了,放我下来,我有点不舒服。」
我连忙将裴远放在床上,按了铃叫医生来。
裴远靠在我的怀里,嚷着要我释放充足的信息素。
频繁释放高浓度信息素让我大脑缺氧。
但裴远扬起的嘴角让我不在乎所有。
「真好闻,好久没有闻到过了,被这种味道包围的感觉太舒服了。」
他大口吸着,在我胸口蹭啊蹭。
我环抱着他。
幸福在这一刻具象化。
我甚至不想去思考什么复仇,什么明天。
只想让时间定格在这一瞬间。
可吸着吸着,裴远的呼吸频率开ŧű̂ⁿ始变高。
熟悉的潮红从他脸上大片涌出,背上也溢虚汗。
别样的玫瑰味缠绕我的发丝。
这是……
裴远的发情期提前了!
-13-
我一边狂摁呼叫铃。
一边用被子包裹住裴远。
然后自己躲得远远的。
这几年。
这具身体在裴远的看管下没有过任何形式的纾解。
被 omega 的信息素一勾,顿时溃不成军。
我太害怕自己失控伤到裴远了。
医生一进屋,就打了个喷嚏。
「这么浓的信息素,你们是要揍嘛啊!」
我遥遥一指。
被子里的裴远难耐地扭曲着,医生连忙上前检查。
他啧了一声。
「这是你的 omega?」
我点头。
医生看我的眼神瞬间变得要刀人。
「太久没有足够的 alpha 信息素抚慰,如今骤然吸进去这么多,你要弄死他吗你?
「发情期提前了,你是他的 alpha,怎么一点也不管他?」
我抿嘴。
「我的错,医生您看看,怎样才能缓解他的难耐?」
医生掀开裴远的衣领。
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轻抿裴远红肿的腺体。
又倒吸一口冷气。
「不能再打抑制剂了,再打下去,他的腺体就可以直接摘除了。
「看他的情况,应该是次次发情期都没有得到充足照料。」
我惭愧得无地自容。
「以后会注意的,那我现在怎么做?」
「加强标记啊!」
医生白了我一眼。
「你初中学的生理课都被狗吃了吗?
「直白点说,睡觉,大睡特睡!」
-14-
医生走了好几秒,我都扶着墙,做心理建设。
直到裴远的一声闷哼打断我的思绪。
被子早就被他扔地上了。
病号服被他推上去,露出莹白如玉的小腹。
两条修长的腿绞在一起,连脚趾都绷紧了。
Omega 大口地呼吸着。
每一次吐气,都是让我着迷的玫瑰信息素。
我蹲在他身前,感觉自己整个血液都要沸腾了。
发情期的 omega 对于标记他的 alpha 来说,是致命的吸引。
可我不能失去神智。
眼瞧裴远换了个姿势折腾,我抽出他用过的刀,在自己背上狠狠划了一道。
刺痛瞬间爬满脊背。
我冷汗直流,沸腾的血液终于冷却。
还是害怕会伤到裴远,我轻轻地拍他的背,哄着他。
「我帮你好不好?相信我。」
裴远的一双眼眸已如水一般湿润。
他点点头,任我将他压在身下,只是害羞地将脸埋在我的怀里。
可露出的耳垂还是红红的。
这么可爱的 omega,怎么有人忍心伤害他!
我喜欢得恨不得将他整个吃掉,却仍耐着性子,小心翼翼地褪他的衣服。
可在我的手碰上裴远裸露皮肤的瞬间。
他猛地一抖。
飞快拿起衣服捂住胸口,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蹿到角落里。
他瑟瑟发抖,看我的眼神不再是羞涩温情,而是格外畏惧。
「别……别过来……」
-15-
心一沉。
裴远在刺激下,将我认成了那个魔鬼。
我就知道。
即便是他方才用那样轻松的语气揭过这些年的发情期。
可那些折辱,依旧留在了他的记忆里,难以磨灭。
一回到相似的场景,就再度萦绕在他脑海。
让他分不清现实与噩梦。
Alpha 的本能让我释放出大剂量的信息素哄慰他。
可他却捂住鼻子,不许自己摄入。
嘴里还胡乱念叨着:
「冷静……不许失态……吸多了会失态……」
可我的信息素,ŧū⁵对于他而言,本就是天然的抚慰剂,缺不得一点。
我思考了一下。
强行收回信息素,又开窗通风,降低信息素浓度。
然后小心翼翼地靠近裴远,将沾满柠檬味的外套脱下来,裹在他的身上。
裴远有片刻的失神。
反应过来后,就是疯了一般地挣扎。
他使劲挥动着手臂,不断地推阻我。
双腿不断地踢着,嘴里呜呜咽咽。
「别……别碰我……滚……滚!滚!!!」
尖锐的指甲划伤我的脸颊和手臂。
我心中一阵酸楚。
这样好的 omega,怎么会有人忍心把他刺激到应激。
我捧住他的脸,在他唇角落下一个无比温柔的吻。
裴远从挣扎到慢慢平静。
「宝贝,」我看着他的眼,声音很坚定,「看看我的眼睛,我是宁长白。」
「是车祸里会用身躯挡住你的宁长白,是敢陪你跳楼的宁长白,是陪伴你十年的宁长白。」
裴远的眼神懵懵懂懂的。
他伸手,摸着我腰侧的疤。
「当时,你肠子都要流出来了,我很怕你死……」
「是。」我握住裴远的手,在唇边轻吻。
「有你在,我不死,有你在,我会回来。」
裴远在我怀里放声大哭,像是要哭尽所有心酸和委屈。
他终于开口:
「宁长白,我恨死你了。
「就是因为你,我活得都不像我自己了。
「可是,我也恨我自己,结婚前我总是嘲笑那些被家暴的 omega。
「我说你敢对我有一点不好,老子就把你分尸,大不了自己坐牢去。」
裴远的泪淌进我的胸膛。
灼得我皮肤疼。
他又喃喃道:
「可是,我更担心你,你知道吗,我怕你死了。
「但又担心你没死,如果你没死,这具肉身出了问题,你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抵住裴远的额头,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有那样多的心惊胆战。
一个人的等待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等待无望。
所以裴远才会变得精神恍惚……
心脏像是被针扎了,破了。
无尽的窒息涌上心头,喘不过一点气。
裴远已经平静,我将他细细裹好,抱进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
「不要担心,我真的回来了,他要是再敢来,我定撕碎他为你报仇!」
「好。」裴远攥住我的衣袖。
他微微侧身,露出颈后的腺体,耳垂染上浓重的红色。
「那你……能不能,咬……咬一下我?」
-16-
Omega 的腺体袒露在我眼前,释放着甜美的味道。
对于 alpha 而言,如同猫遇见了猫薄荷。
我遏制住自己咬下去的冲动。
咽下口水,摇摇了头。
「不……不行,你的腺体没恢复好……」
裴远冷哼一声,反手将我推倒。
我的头磕在床头上,有一瞬间的眩晕。
再反应过来时,双手已被裴远控制住。
他跨坐在我腰上。
「你不咬我,我就来咬你了。」
说罢,我颈侧传来一阵刺痛。
Omega 天然无法标记 alpha,信息素的注入让我只感受到疼痛。
我闷哼一声。
反手将他禁锢在怀里。
「宝贝儿,你真辣。」
我简直喜欢他,喜欢到恨不得把他团吧团吧塞进嘴里吃掉。
可现在真的不能咬腺体啊。
我将手伸进裴远的衣领,轻揉他的皮肤。
裴远的身体顿时软成一摊水,化在我的怀里。
Omega 意乱神迷,发出可怜的哼唧。
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在我心底升起。
我心下顿感不妙,刚要张口说话,却感觉自己被一个吸尘器吸走,掉落在玻璃房子里。
下一秒,我眼睁睁地看见自己的手揪起裴远的头发。
将Ṭũ₆他狠狠地摔到地上。
裴远脸上红晕未消,他迷茫地看过来,身体打了个冷战。
「你……你是……」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
「臭婊子,敢对我动手动脚?你丫的想死吗!」
-17-
是冯宇回来了!
我拼命拍打身前的玻璃,一股电流涌上我心脏,我抽搐着失去意识。
再醒来时,我在一个小屋子里。
动了动手,是由我掌控的身体,那……那裴远呢?!
我立马起身,可屁股处却传来剧痛。
双腿随之一软,我跌坐在地。
看着被血浸透的底裤,我惊讶不已。
我,我什么时候被……
「6204!6204?」
房门被人从外踹开,一个彪形大汉走进来,一把抓住我的衣领。
「冯宇,你他妈的干什么呢?老子叫你呢知道吗?!
「冯宇?」
我惊讶不已,指了指自己:「是我?」
回答我的是迎面一拳。
眼睛瞬间看不清了,我被扔在地上,腹部又挨了好几脚。
大汉再次拽起我,狠声问道:
「你他妈的敢开煤气灶?怎么,想用天然气自杀?好回你的破游戏世界?
「真是痴人说梦!」
大汉指着我的鼻子。
「你就算是死,你也逃不了。你父亲把你和你妹妹给我抵债,你们就是我养的玩意儿!
「你不让我动你妹妹,可以,那老子就要搞你!你再嫌弃也没有用!」
……
我身为 alpha,体魄强健。
可在这里,我无力挣扎,只能被摁在地上摩擦。
但是,这里又是哪里?
是冯宇的世界吗?
那我的世界呢?
我心里有了可怕的想法,喘息着问他:「你说什么游戏?」
「你问我?」
大汉反手扣住我脖子,将我按在地上。
手法与冯宇一样。
他将 iPad 甩我脸上。
「老子让你玩,玩吧!」
我被砸得头晕眼花,大汉走掉,我连忙打开游戏机。
屏幕里,一个穿着类似裴远的小人被绑在床头,满眼惊恐。
而一个和我很像的小人,正拨开打火机,点燃窗帘。
我心一震!
这……这好像是裴远和再度夺走我身体的冯宇!
屏幕上飘过一行字,是冯宇说的。
【你们都别活了!一起死!】
转瞬间,病房燃起熊熊大火。
冯宇回头,对着屏幕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这笑容,让我冷到了心坎里。
他说:
「凭什么你这么幸福?宁长白,我要你看着裴远死,自己却无能为力!」
-18-
屏幕的大火越来越大。
裴远被绑在床头,动也动不了。
他使劲挣扎,不断地叫着我的名字。
而我在屏幕外,急得团团转。
一不小心,我被地上的东西绊了一跤。
那是一本书。
我胡乱踢开,却被摊开的书页吸引了目光。
——大货车撞向轿车,在这生死之际,宁长白将裴远护在怀里。
飞溅的玻璃深深划过宁长白的腰。
肠子顺着伤口露出……
我翻来书页的手顿住。
这是什么?
这是我和裴远的过往!
为什么,为什么会被人记录在这里?
不……
我胡乱翻动着这本书。
作者那一栏,写着——沈菀。
这是……
这是冯宇喜欢的那个女 beta!
我把书放下,整个人惊恐到极点,浑身都开始颤抖。
我和裴远的一切故事,竟然是一本小说!
那我现在,又要如何回到书中,救回我的 omega?
灵光乍现。
我想起大汉说的话——
「用天然气自杀,回游戏世界。」
这就是方才我被夺走身体的原因。
我放下笔,合上书。
毅然决然地推开窗户。
回头看了一眼满屏幕都是大火的 iPad。
裴远,若是能回去,我救你出来。
若是不能,我们一起死!
我跳下高楼。
-19-
我再次出现在医院。
只是这次,我有着自己的身体,是在裴远的病房外。
门窗映出熊熊大火,医生被驱赶到一边,消防员正在争分夺秒地破房门的锁。
我推开阻塞的人群,钻到最前面,又被消防员隔开。
「危险!不许靠近!」
我大吼一声:「我看着他上了好几道锁,现在都被烧坏了,开不了!让我来!」
不顾消防员的劝阻,我冲到最前面,用身体使劲撞击大门。
一下又一下,巨响在走廊里回荡。
一开始熙攘的人群静了。
纷纷张大嘴巴看着我。
而我无暇顾他,一边撞击一边大喊着裴远的名字。
轰隆一声,门板被我撞开。
我抢过湿毛巾捂住口鼻,直接往里冲,又被医生拉住。
他语气犀利:「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可那里面是我的 omega!」
我一头冲进火海。
燃烧的火舌舔上我的脊背,疼痛在我全身炸开。
我咬牙坚持,终于在床头找到了裴远。
他垂着头,手臂软软耷拉着。
就像……
就像死了一样。
我心中的恐惧炸开,连忙取下脸上的湿毛巾,捂在裴远脸上。
想将人抱起,却发现裴远的手腕被铁铐圈住,紧紧地锁在床头。
我二话不说,掏出刀子砍铁铐。
「长……长白……」
半昏迷中的裴远掀开眼皮。
「是我!」
我大声回答,浓烟呛进我的嗓子,咳嗽不止。
裴远抬起手,指尖滑过我的鼻子。
「傻逼,回来,做什么?」
「和你一起死。」
费尽力气也打不开手铐,而大火再次挡住门口,也阻挡了消防员进来的路。
火舌在我脚边撕咬,我的衣服被大火烧断,皮肤被烤到绞痛。
疼,在我全身作祟。
但我把裴远抱起,让他比我晚痛一秒也好。
裴远ṱŭ̀⁺靠在我的肩头,没了声息。
好吧,我只是个纸片人,就算拿起笔,也没有改写故事的能力。
我紧紧抱住裴远,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
一道高压强水柱击碎玻璃,从三米高的楼外滋进来。
消防员乘着云梯缓缓升高。
他满面乌黑,却龇着大白牙。
「嘿同志!要相信兵哥哥!!!」
-20-
兵哥哥,真的帅爆了啊。
他们两三下开了裴远的身上的镣铐。
我抱着他乘云梯,刚到一楼,就被一人拦住了。
他装扮诡异,浑身都藏在一个黑袍子里。
张口却是熟悉的声音。
「凭什么?凭什么你可以回来?凭什么你们还活着!」
是冯宇!
他竟然有了肉身?
我把裴远抱上担架床,转身利索地将冯宇一把摁在地上。
「我们凭什么不能活?
「以前我被关着,没办法揍你,现在,你躲得过吗?」
我揪住冯宇的领子。
拳拳到手,口口带血。
把冯宇之前对裴远做过的事,还了个彻底。
冯宇奄奄一息,却还在嘶吼。
「你这是在犯罪!」
我靠近冯宇的脸。
「我一个纸片人,我犯什么罪?只要抹除这一段文字,所有人都不会记得!」
冯宇身子一震。
「你……你知道了?」
他狠狠闭上眼睛,再睁开满是血色。
人到临死,竟也生出一股莽劲儿。
他使劲一抬头。
我被他撞翻在地,冯宇顺势爬起,骑在我身上。
冯宇抡开拳头,一拳一拳泄愤似的砸在我身上。
「我就是恨!
「被父亲送去抵债,为了没有血缘的妹妹,我甘心替她遭罪!
「可她呢?她却写男同的书!她还写你们!这不是看不起我吗?难道我那个时候,我就不恶心吗?
「写了就算了,还火遍大江南北,卖了 IP 做游戏!
「好,我不跟她计较,她得了癌症,我喜欢她,我愿意替她遭受这些。我甚至愿意和她死在一起!
「可我没想到,自杀后,我没死成,竟夺走了你的身体。我想回去找我妹妹,可是没想到……」
我厉声打断他的话。
「没想到,裴远不肯你死,执拗地守着这具肉体!
「而你, 在你的世界被男人欺辱, 到这个世界后,就变着花样地欺辱裴远!你感受到了掌控人生死的快感!再也不愿意回去!
「但你有没有想过, 裴远是活生生的人!是我捧在手心里的人!你欺负了他,我就不会放过你!」
我拽住冯宇的外套, 一把扯下, 把他狠狠摁在地上。
一具血肉模糊的身体出现在我眼前。
——我在他的世界跳楼的那具身体。
他尖叫一声, 护住自己。
「你什么时候挣脱我的?!」
「呵, 一开始啊,我就没有打不过你。」
我耻笑一声,拿出一支录音笔。
「这个世界确实无法定你的罪,但你刚才的话都被录下,最高审判者联盟应该可以终身囚禁你。」
-21-
这个世界并不是唯一的。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因为,我的父亲, 曾是最高审判者联盟的一员。
冯宇通过两次濒临死亡穿越世界。
那我就用他真身的彻底死亡, 来阻止他再次作祟。
审判者联盟上。
根据国际 omega 保护法则。
冯宇被判死刑, 死前要受裴远受过的所有折磨。
而沈菀,这个被冯宇妹妹以自己形象塑造出来的绝美女 beta,因为在冯宇的挑动下偏离剧情。
从而被最高审判者联盟判了三十年有期徒刑。
冯宇被押入监狱时,身体已修复到正常状态。
但他和我的样子越来越不一样。
我阳光开朗自信。
而他阴郁不堪。
他用恶毒的眼神看我。
「你们两个不得好死!」
我淡淡一笑。
「已知这个世界是你妹妹的一本书, 你要不要猜猜,最后一次, 你明明没有夺舍, 为什么穿过来还有肉体?」
冯宇的眼睛亮起来。
「我妹妹还活着!」
我打了个响指。
「癌症又不是百分百死亡。
「再来个问题, 你这个结局,究竟是谁写的呢?」
冯宇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
「你说什么?宁长白,你说清楚!我妹妹不会这样对我!」
我转过身, 大步向前ṭũ³走。
不再管他的哭喊叫嚣。
我买了一束花,献给我最爱的 omega。
他开心地将花抱进怀里。
用胳膊搂住我的脖子, 吸食我的信息素。
我笑着放更充足的信息素给我的 omega。
侧过头,裴远的腺体在我的照料下已恢复如初。
如今的他,阳光乐观,已彻底从那场噩梦抽身而出。
我没有告诉他,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
爱他, 并不是笔者的操纵。
是我唯一心愿。
但我还是骗了冯宇。
他妹妹沈菀真的因癌症去世了。
在跳楼之前, 我曾亲手书写了结局。
我要冯宇不论以什么形式,都要受到制裁,为他的恶行付出代价。
至于我和裴远……
书的最后一页是宁长白和裴远相拥,他们永远幸福且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白头到老。
就像现在一样。
我抱着裴远, 感觉自己幸福得冒泡。
「喂!」裴远拍拍我,「抱我一下,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立即一把将他搂进怀里。
用力用力, 揉进骨血里。
裴远嗔怪地推了我一把。
「讨厌, 挤到小宝宝了!」
什么?!
有小宝宝了?
喜悦像是从我心底炸开。
我把裴远抱得高高的,狠狠亲他的脸颊。
我发誓,我特别知足,没有臭不要脸地把所有心愿全写在结局里!
这个小宝宝是老天给我的!!!
我把裴远单手抱起, 笑得像个智障。
看,这个世界是本书又如何。
小说总会结局。
可相爱的人啊,总会坚定且勇敢地走下去。
幸福一生一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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