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游戏里，我们被终极大 boss 追击，危在旦夕。
在队友惊恐的视线里，我挺身而出，义无反顾地抱住了 boss 的大腿。
「你好，我叫骆池，今年 25，身高 179，本科毕业，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
「请问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我愿意为你生一百个孩子！」
身形高大的 boss 拿着血迹斑斑的砍刀愣在原地。
几秒后，他的耳朵尖红了。
-1-
计划失败后，我们被副本 boss 逼至角落，几个大老爷们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他们抓着我的手臂不停摇晃。
「老大老大救命啊！」
「救救我！救救我！」
我吞了吞口水，抬头望向对方。
boss 身形高大，干涸的血迹凝在脸上，让人有些分辨不清他的样貌。
他上身裸露，只穿了一条宽松的运动裤。
身上的肌肉起伏，每一处的线条都充满令人恐惧的爆发力。
不过，最赫人的还要数他手中那把血迹斑斑的砍刀。
目测超过两米，估计是实心的，很沉。
在地上拖拽留下了一条极深的痕迹，估计两三个人才能拿得动。
但这种重量的武器，竟然被他轻而易举地拿在手里。
不论怎么看，都不是我们几个正常人类能打得过的。
我疯狂在脑子里回忆有关 boss 的资料。
在他即将扬刀的那刻，我灵光一闪。
我抬抬手，示意正在哭天喊地的队友们安静。
几人顿时收住泪，眼巴巴地望向我。
在他们期盼的眼神中，我深吸一口气，朝着 boss 小跑过去。
背后，队友们热泪盈眶。
「果然害怕什么都是装的！老大加油啊！」
「干死他！」
「老大太帅了！让他见识见识你的真正实力！」
我猛地冲到 boss 面前，随后在队友的欢呼雀跃中滑铲下跪。
「你好，我叫骆池，今年 25，身高 179，本科毕业，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
「请问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我愿意为你生一百个孩子！」
-2-
小队组成两年，任务进行得一直很顺利。
大大小小的副本通关了不少，手里的奖励和资源也累积了很多。
多次的胜利让我们有些自负。
面对高级的恐怖副本，更是不考虑危险直接接下任务。
最后，我们的轻敌害了自己。
此次副本的背景设定是在五十年后，由于人类一直破坏过度开采和污染，所有生物都开始大规模变异。
原本，我们是想解决掉 boss 强行通关。
但真正对上他之后，我们才意识到，这根本不可能。
所以，我只能靠着 boss 悲惨的童年临时制定一份拖延计划。
boss 从小被家人抛弃，最渴望的就是亲人的爱……
空气寂静，boss 愣在原地，连队友也如石化一般僵住了。
其中一人犹豫开口。
「老大，你不是男的吗？」
这个方法确实存在各种漏洞，但现在的状况迫在眉睫，能拖一会是一会。
我不能让自己的队员白白死去。
我看向 boss，眼神坚定。
「爱能迎万难。」
「现在开始，你们要叫他嫂子，懂了吗？」
boss 更加僵硬了。
他退后一步，抓着砍刀的手紧了紧。
发现他的动作，我当即冲队员们甩了个眼神。
在我的暗示下，几个队员哆哆嗦嗦地叫了声嫂子。
boss 静了下来。
随后，他的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3-
我乘胜追击，轻轻握住了他那只空闲的手。
那只被我拽着的手一会松一会紧，像是在犹豫该不该放开似的。
我直接把他带到队员面前。
「来，跟你介绍一下。」
我扯着他，拽到队员身边一一介绍。
队员们吓得满脸是泪，但为了配合我依旧强颜欢笑地跟他打招呼。
boss 乖巧极了，任由我牵着手走动，在听到对方的名字时还会哈腰点头。
「啊……嗯，你好，我叫姜序。」
很好，还没完全丧失属于人的理智。
我松了口气，在四个人全都介绍后，我拽着姜序问：「记住了吗？」
「要好好相处，不可以伤害他们。」
其实我心里明白，这个问题问了也是白问。
因为从我牵住姜序的手开始，他的视线就一直锁定在我身上。
-4-
在背后冲队员们打了个手势，我牵着姜序的手紧了紧。
「现在，我们回家吧？」
「还是你有什么地方想去？」
不知道是哪个词触动到了他，他幽幽撇过缩成一团的队员，最后再次停在我的身上。
他转向我，松开了手。
像是在确认什么，姜序俯下身，在我身前嗅了嗅。
「骆池……你想做什么？」
姜序站直了，脊背挺起，自上而下地端量我。
这么一看，他更加高大。
连我将近一米八的个子竟然才勉强到他的下巴。
我回想起有关姜序的资料。
污染影响下，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异。
拥有比野生动物还要强悍数倍的身体，且愈合能力极强，就算砍断手臂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再生。
也就是说，他在快速绞杀对手的同时还能不惧伤害。
我看向他手中的砍刀。
刀刃散发着锋利的银光，深浅不一的血痕遍布，看上去触目惊心。
最后那点解决 boss 强行通关的想法被我彻底打消。
姜序要是发起疯来，估计用什么道具都没用，我们一整队都得在这全军覆没。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放松下来，让他知道，我不会伤害他。
我再次朝着姜序伸出手。
姜序的手很大，很粗糙。
掌心遍布粗茧，连伤口跟那些茧子比起来都算得上柔软。
他愣住了，握住砍刀的手攥紧，整个人紧绷了起来。
一想到姜序随时都有可能拎着刀把我砍成两半，我的腿就忍不住打起哆嗦。
但顾忌到身后的队员，我还是站在原地，装作不怕的样子。
「没打主意。」
「就是有点累了，想回家躺一会。」
-5-
自从牵上手以后，姜序的手脚就跟租来似的不听使唤。
一会顺拐，一会刀掉了，然后他再跑回去捡，一会左脚绊右脚。
我也没好到哪去。
但我是吓得，姜序不知道怎么回事。
就这样，我俩磕磕绊绊一路，好不容易才到了姜序家楼下。
那是一座老旧的居民楼，没有电梯。
走廊阴暗，路灯忽闪，配上姜序沉重的脚步和砍刀的拽声就更吓人了。
「哐当哐当」的拖在身后，不时发出尖锐刺耳的噪音。
饶是我一个见多识广的玩家，背后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姜序带着我停在了扇铁门前。
推开门，屋内脏乱，各种垃圾堆积在一起，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人能住的地方。
姜序走进去，随意踢开脚下的垃圾，带着我来到卧室。
卧室要比客厅干净很多。
没有杂物，只有一Ţü₇张简易的床。
姜序指着床，简言意骇。
「这里，可以睡。」
我坐到床上，姜序看了看自己，随后伸手扯下身上的脏衣服。
我：……
「我好像也不是那么累了。」
姜序的眼神顿时凌冽起来。
「你要去哪里？」
我挽起袖子，强扯出一抹笑。
「没有，我只是想收拾收拾咱家。」
我埋头收拾起来。
在我身后，那道视线如影随形，不管我干什么他都会默默跟在我身后。
他依旧在警惕我。
我敢确信，只要我现在做出任何一点古怪的举动，他都会毫不犹豫把刀架到我的脖子上。
房间杂乱，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收拾出一小块空地。
垃圾在墙边堆成小山。
我一趟趟地往外挪，很快额头就冒出了层薄汗。
姜序放下手里的砍刀，跟我一起蹲在地上收拾。
我内心激动，表面平静。
「太麻烦你了，其实我一个人收拾也可以。」
姜序刚蹲下的身子又站直了。
「好。」
我:……
「其实你非要帮我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姜序的头颅一转，面向我的位置，眼神有些迷茫不解。
「人，你好奇怪。」
-6-
房间混乱，等到完全收拾出来已经到了半夜。
整栋房子是一室一厅的布局，还有一间小小的杂物间。
卧室的床很小，睡不下两个人。
我想，我大概可以用这张床做借口来逃过今晚。
结果，姜序比我快。
他微微俯身，单手撑在门框顶部，朝我的位置望来。
像是在邀请，也像是在威胁。
「我们要是有小孩的话，需要一起睡吧？」
-7-
我本想着糊弄过去，现在这么一看是泡汤了。
为了拖延时间，我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呃哈哈，那当然，我先去洗个澡。」
姜序根本不给我独处的时间，跟在我身后进了浴室。
在我准备关门的那刻，他立马伸出手卡在门缝中。
姜序手背青筋鼓起，紧紧抓着门框。
「我自己会洗澡，我洗完就过去了，等我一会儿好吗？」
「不行。」
姜序直接拒绝。
他看向没有任何防护的窗户。
「可能会有怪物会从那里爬进来。」
难道你不才是这里最危险的吗？
我没办法，只能把姜序放进来。
本就狭窄的空间在姜序进来后更加拥挤。
他左看看，右瞅瞅，选了个角落站好。
有姜序在，我怎么洗都不放心。
就连洗头都得时不时回头确认一下。
好在他安静，没有做出任何怪异或是伤害我的举动。
姜序像只大型犬，不，变异的大型犬。
头发乱糟糟的，身上也埋埋汰汰的，怎么看怎么脏。
姜序就这么杵在门边，不时撇来视线，随后很快收回。
攥着刀柄的手松了紧，紧了松，就是没看见他放下来过。
我开始思考这算不算危机时刻。
但不管怎么想，这个问题都和以前不太一样。
要知道，以前的危机，是缺胳膊短腿丢小命。
现在的危机……
我吞了吞口水。
作为队长，要时刻为队友着想！
只要不危及性命，这都不算什么。
我下定决心，关掉淋浴头，朝姜序伸出手。
最起码，得洗干净点再睡吧。
-8-
姜序看着我，没动。
「洗澡？」
「嗯，对，洗澡，难道你就想这样躺到床上？」
姜序身上全是血垢污渍，再脏一点都快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他僵了僵，往后缩了缩。
这是拒绝的意思。
那可不行。
干净，是我最后的底线。
我半哄半骗。
「生小孩必须得洗干净，不洗干净生不出来。」
姜序动摇了，我乘胜追击。
「而且我还可能会生病，我要是死了，不就又只剩你一个人了吗？」
姜序松开了握着砍刀的手。
我拖着他，把姜序拽进淋浴间。
「你坐这里。」
姜序迟疑一瞬，最后坐在了那把小板凳上。
隔间里的空间小，为了能容纳两人，姜序只能缩在板凳上。
那么大一个 boss 这么一缩，看起来窝窝囊囊的。
姜序坐好后，又伸手去捞放在一旁的砍刀。
刀身撞在玻璃挡板上，留下好几个坑。
我赶忙制止他。
「这个就别带进来了吧。」
姜序却固执地说：「要洗。」
他怎么跟非要带玩具一起洗澡的狗似的？
我拗不过姜序，答应他等会单独给砍刀来一次护理。
我抬起姜序的脸，拿肥皂在上面搓了搓。
血渍顺着水流淌下，一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就这么映入我眼里。
怪不得 boss 不洗脸呢。
这要洗了，估计全得投敌了。
-9-
ṱú₎大概是我的视线太过明显，姜序有些不知所措，频频望向门边的砍刀。
我安抚了他一下，开始给姜序洗头。
五指在头皮轻按揉捏，小心解开缠在一起的头发。
起初，姜序还有些不习惯。
洗着洗着，他逐渐放松，身子不自觉地向前靠了靠。
他鼻翼微动，像在嗅着什么气味似的越靠越近。
我本来不想对姜序的动作表现出抗拒，可他的呼吸实在难以让人忽略。
偏偏姜序还什么都没意识到似的，甚至还想凑得更近。
我慌忙退后一步，当即拿起淋浴头跟刷车一样往时序身上冲。
此刻，我脑子里只剩下一个问题。
但是我不敢问。
-10-
洗完澡，姜序和我一起躺到床上。
这张床本来就小，躺姜序一个人都费劲。
现在多了一个我，躺着更挤了。
在我思考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拖延一点时间时，姜序突然伸出手，从背后揽住了我。
我明白，这既是催促，也是威胁。
再拖下去，等到姜序耐心耗尽的时候，我就会被他手起刀落解决掉。
下一秒，我亲了他一下。
姜序一脸错愕，脸也慢慢红了起来。
看着眼前的这幕，我不禁皱眉。
怎么整得像我强迫他似的！
可这样一看，姜序更壮了。
每一处的线条都充满爆发力，完全不是人类可以相媲美的程度。
「喂，我没跟别人好过。」
姜序似Ţü⁵乎想说什么，却被我一把捂住了嘴。
在他的目光下，我贴在他耳侧轻声开口，「所以麻烦轻点。」
-11-
看着姜序的表情，我产生了退却的心思，想趁着这个机会撤退。
「要不……下次吧？」
说着，我就准备起身。
「我觉得我还能再坚持一下。」姜序挽留我。
我受过很多伤。
刀伤，摔伤，中毒，烧伤……
这种内伤还是头一回。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维持多久。
因为就在姜序失控后。
床榻了。
-12-
再睁眼，姜序在我身边，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姜序对我的态度柔和了不少。
比起刚见到时那种充满戾气与杀意的样子，现在的姜序温顺得不行。
我想起开始前姜序似乎一直想对我说什么。
「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
姜序扭扭捏捏。
「其实，我只是想闻闻气味。」
「你的味道，很像我之前认识的一个人。」
我：……
他抬起眼，试探着看来。
「所Ŧü⁽以……一会儿还能再亲你吗？」
-13-
我直接睡到了隔天下午。
我穿好衣服的时候，姜序刚从外面回来。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昨天冲洗干净的砍刀上粘了血。
他洗干净手，把东西递给我。
打开一看，是几瓶保存完好的罐头和矿泉水。
「干净的，没有被污染过的。」
这个世界的所有土地和水源都被污染，除了封闭的食物外，任何东西的食用都会导致变异。
这也是这个副本的难点之一。
玩家要避免感染，或是在彻底感染前离开这个世界。
否则……就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姜序拒绝了我一起进食的请求，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本书。
他看得专注，连我的靠近都没注意到。
凑近之后，我看清了书上的内容。
【如何照护孕期的妻子。】
姜序边看，还拿出笔在书上写写画画。
不知道姜序看到哪页，他的表情突然凝重，并在书上重重画下了一道横线。
我定睛一看。
【孕期多久后才能同房。】
我：……
-14-
为了确保队员们的安全，我提出了串门的请求。
姜序收拾垃圾的动作顿了顿。
「一起去。」
那怎么行？
当着姜序的面和队友们讨论怎么离开，估计会被姜序拿刀砍吧？
姜序没注意到我的异样，拿着刀就准备走。
我想了想，凑近姜序。
本想着再姜序脸上亲一下，结果因为姜序太高，这个吻只能落在了他的下巴。
不过就这一下，也足以让姜序慌乱。
「我很快回来。」
「而且你昨晚也累了吧？还起那么早帮我找吃的。」
「放心，我一会就回来了。」
姜序拦住我，划破自己的手，将血涂抹在我的掌心。
「这样就安全了。」
我点点头，捂着酸痛的腰出了门。
直到我将房门完全闭合，姜序的视线才被彻底隔绝。
-15-
我找了好一会，才在地下室找到了几个队友。
他们闹腾着分食着一罐罐头。
「呜呜呜，多久没吃到这种美味了。」
「是啊是啊，谁敢吃外面那变异的玩意！」
「我前几天还看见胡萝卜上树呢……」
原来姜序还给他们送吃的了。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嘴，在看到我时瞬间安静。
随后，他们捧着罐头就扑了上来。
「呜呜呜，老大你终于回来了，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老大，吃了吗？快来尝尝这个罐头。」
「老大啊！其实你不用为了我们做这种付出！」
我被晃得头晕，伸出手把几人推开。
「来说正事的，都老实点。」
这个世界的通关要求简单。
只需要一把钥匙。
但这把钥匙极为难找，我们在这待了一个月都没找到任何有关钥匙的下落。
连引导我们的 NPC 都牺牲了。
「哪里都找过了，就只剩下 boss 的房间……」
所以想要通关还是得从姜序身上下手。
我揉了揉眉心。
「知道了知道了，我去找找。」
「这里不安全，你们平常少出去。」
想起路上遇到的怪物，我忍不住皱了皱眉。
回到楼上，我在门口踌躇许久。
想了半天，我才推开那扇没有上锁的门。
客厅里，姜序面朝钟表。
在听见开门声的那刻，他瞬间回身，大步向我迈来。
我的反应还是比姜序要慢，刚退后半步就被姜序抓住手腕。
面对危险，我下意识寻找能够防身的武器。
然而，姜序只是扯住了我的手。
他站在我身前，声音闷闷的。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姜序脸砍刀都不要了，随手扔到一旁，在我面前委委屈屈地Ťù⁽蹲下。
我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
怎么觉得有点可爱呢。
-16-
为了能让姜序彻底对我放下戒心，我就这么和姜序开始了同居生活。
白天，我和姜序聊天散步，晚上和姜序的好友进行交Ŧŭₕ流。
姜序总喜欢采路边的小花。
粉红的小花被细线捆成一捧，送到我手里。
等我收下后，姜序又站在一旁观察我的表情。
这个时候的姜序很怪，即便我说了谢谢，他看上去仍是低落的样子。
没办法，我只能把花做成装饰品，挂在姜序的砍刀上。
这下，姜序开心了，经常用来砸东砸西的砍刀也不舍得用了。
以前砍一刀就能死的怪物，现在都是用脚踹开的。
裤子脏了都不舍得让花脏了。
这么一来二去，姜序黏我黏得更紧了，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我身旁。
我坐在马桶上，看着玻璃门上那团模糊的身影，冷汗直流。
姜序走来走去，就不肯移开半步，非要在门口等我出来。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找到钥匙？
终于，我忍不住，想了个办法支开姜序。
「养孩子的话，会需要这些东西，能不能麻烦你去找一下？」
东西不少，在人类大规模消亡的现在，估计很难找到了。
姜序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安顿好我后，姜序拖着自己砍刀就出了门。
等到脚步声安静，我立马开始翻箱倒柜。
家里干净，最近姜序还添了几个家具，比之前温馨了不少。
我翻了一遍，什么都没找到，只能将那间狭窄的杂物间作为最后的目标。
杂物间狭窄，放着一张架起的木板，散发着浓重的霉味。
我翻翻找找，终于在单薄的被褥下发现了一本日记。
是老式的卡通笔记本，自带密码锁的那种。
看上去年头不小，表面的图画都已经发黄褪色。
不等我研究，客厅内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我忙把日记藏起来，藏在门边查看。
客厅窗户碎裂，房间粉尘四起。
在客厅中央，躺着只奄奄一息的怪物。
它长着四腿三臂，虫头人身，正对着窗口发出低吼。
床边，另一只怪物蛰伏在外，似乎有些犹豫。
这里的怪物都很有领地意识。
它们一般不会擅自闯入别人的领地。
更别说是姜序这种等级的怪物了。
我闭气凝神，悄悄观察。
双方剑拔弩张，看起来像是在打架？
这么一想，就能说得通了。
打得太激烈，误入了别人的领地……
还没等我松口气，原本虚弱的怪物突然朝着我所在的位置攻击。
紧接着，那只停在窗口的怪物也向我俯冲而来。
我呼吸一滞。
遭了，中套了。
我当即掏出武器抵挡。
到底还是变异的生物更强，没几下我就落入下风。
勉强杀了虚弱的那只后，健全的那只更加疯狂地攻来。
姜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怪物身后。
他甚至没用刀，徒手将怪物的头拧了下来。
房间归于平静。
姜序冷冷地看着地上的残骸，身周散发着令人瑟缩的杀气。
残骸被姜序踩碎，如同烂泥一样散在地板上。
泄完气，姜序转过，看向我的位置。
他全身是血，严重还有未能消退的戾气。
人类的第六感叫嚣着从他身边离开。
但仅存的理智却在提醒我不行。
我扶着墙从地上站起，颤抖着手握住姜序。
「帅啊。」
他看向我们握起的手掌，脸微微红了。
刚才恐怖的样子荡然无存，扭扭捏捏地回握住我的手问道。
「你喜欢吗？」
「我可以再去楼下杀两个。」
我：……
-17-
姜序主动提出要给我洗澡。
他的动作笨拙，跟提小孩似的提在花洒下冲水。
洗着洗着，姜序就脸红了。
我不用看，都知道是为什么。
不过我不问，姜序也不提。
洗完后，姜序把我送到床上，又回到客厅，闷声修理坏掉的家具。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我的直觉告诉我。
姜序好像有些生气。
他把不知道从谁家偷来的防盗窗按在了自己家窗户上。
一层不安心，还按了两层。
做完这些，他终于愿意回到卧室。
本以为姜序是要休息，谁知道他一把捞起我就往门外走。
「等等，去哪？」
姜序握住砍刀。
「见见邻居。」
-18-
一下午，我什么样的怪物都见过了。
六个头的，八条腿的，跟史莱姆似的瘫在地上的……
姜序友好地跟它们介绍起我。
大多数怪物畏惧姜序的力量，不敢打什么主意。
也有少数胆子大的，直接了当地打量起我来，视线贪婪地在我身上留恋。
这种时候，姜序手起刀落，直接了当地把对方劈成两半。
我看着地上没能被完全切断的骨头愣神。
这种坚硬程度，拿回去做武器应该很了不得。
但是按照规则，副本世界的东西是无法带回去的。
我记得自己曾经获得过一个道具，可以无视规则，带副本内的一样东西回到现实。
只不过那道具太过珍贵，也只能用一次，所以我至今没舍得用过。
姜序脚步一转，带着我离开了原地，骸骨也消失在了拐角。
晚上，姜序又把床拆了，兴致勃勃地重新组装。
我懒得管，脑袋里还在想着那本日记的事。
反正不是我受累，他爱怎么整怎么整好了。
姜序的手很快，没过一会儿就组装好了。
他兴致勃勃地朝我展示。
床很大，是之前的两倍，感觉躺着七八个我都绰绰有余。
而且，姜序还铺好了新的床单。
不知道从哪家偷得，很红火，中间的位置还绣着两只鸳鸯。
在我怔愣的间隙，姜序扯了扯我的袖子，一脸羞涩。
「今晚，可以吗？」
-19-
之后的几天，因为不放心，姜序一直待在我身边。
出门都得带着我一起。
我俩走在废墟中，四处寻找可以使用的家具。
满目疮痍的世界，连建筑都缺了一半。
原本平坦的砖石小路堆满碎石杂物。
他走在前面，不时蹲下身子在石堆中翻找什么。
远处，队员们挤在地下室的小窗，心惊胆战的望来。
我冲他们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一转头，一捧淡粉的小花就递到了面前。
姜序弯着身，整个人的形象跟那捧花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那双眸子忐忑不安，一会看向地面，一会又忍不住看我。
「送你。」
众目睽睽下，我的脸也跟着姜序红了起来。
我轻咳一声，说了句：「谢谢。」
姜序还在寻找我列表上的东西。
他找得仔细，倒塌在地面的墙壁都得翻起来看看。
我被扬起的灰尘呛到，抬脚挪远了点。
这一动，手里的小花便从指缝中掉了两朵下来，掉在石板缝隙处。
没等我伸手去捡，一只宛若枯干的手率先从缝隙中探出，僵着那两朵小花握在了手里。
接着，那只手臂延长，谄媚似地递到我面前。
随后，一道银光闪过，那手被砍成两节，两无生气地落在地上。
姜序一脚踩在上面，左右碾动，直到碾成灰烬也没有停下。
他似乎又恢复了上次怪物闯进家里的状态。
暴戾没什么理智。
看着可怕，但实际上对我并没有什么伤害性。
我上前一步，牵住了姜序的手。
姜序瞬间冷静下来。
「走吧，我们去别处逛逛。」
-20-
夜里，我趁姜序睡着，偷偷爬下床。
那本日记完好地藏在角落。
一想到上面有可能记载着钥匙的下落，我就激动得不行。
小心翼翼撬开密码锁后，一道亮光包围了我。
再睁眼，我出现在了一处老旧的小区。
四周的画面宛若老相片一样泛着暗黄的色彩。
一道矮小的身影撞入我眼帘。
他站在角落，满脸羡慕地看着远处的小孩嬉戏打闹。
虽然特征不明显，我还是靠着依稀的五官分辨出那是姜序。
这是姜序的记忆？
看来只要跟着他，就能找到钥匙的下落。
小姜序还没我腰高，脸蛋有些脏，身上的衣服也穿得乱七八糟。
他站在原地，直到天色渐暗，小区里再没有其他和年龄相仿的小孩停留，才往家走。
客厅很暗，没有开灯，只有卧室门缝里散出的微光能够照明。
姜序就这么靠着那点光亮将厨房见底的剩菜打扫干净。
我急得不行，在客厅里打转，企图Ṫŭ₇找到钥匙的踪迹。
隔着卧室门，我听到了一些声音。
是姜序的父母。
他似乎毫不顾忌姜序是否能听见，正大光明地谈论着。
「啧，费钱的玩意又回来了。」
「你生的，以后你自己管。」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初让我生的难道不是你吗？」
没说两句，他们就吵了起来。
姜序似乎对此习以为常。
他洗完碗，径直走向了那间……狭窄的杂物间。
-21-
之后的几天，我一直在跟着姜序。
他白天在外面散步，看着玩闹的小孩发呆，饿了就回家吃一些剩饭剩菜。
有时候连剩饭都没得吃，他就只能饿着。
他爸妈从不管他，就连姜序住的杂物间里，都认为是在浪费空间。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个月后，世界变了。
各种怪物出现，大肆猎杀人类。
姜序因为体型小，躲在柜子里才逃过一劫。
短短两天，原本平静的小区就变了样。
四处都是血迹和尸体，触目惊心。
几天后，姜序的父母找到了他。
他们的状态很差，双颊凹陷，充满疲态。
两人一改往日的冷漠，无比热情地将他带到了地下室。
无数幸存者窝在角落，看向姜序的眼神充满贪婪。
我心里咯噔一下。
姜序也意识到了不对，疯狂挣扎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
但很快，姜序的声音就被人捂住。
「怎么醒着就带回来了，不是叫你们砸晕吗！」
「行了，别废话了，快点动手吧，我都要饿死了。」
「他刚才叫那么大声，不会把那些畜生引过来吧……」
姜序的双眼被绝望侵蚀，连挣扎的动作也逐渐变弱。
我冲上前，想阻止他们的动作。
但我根本触碰不到他们，五指径直穿过了他们的身体。
有人拿出了菜刀，对着姜序的脖颈比划。
就在即将砍下的那刻，一只怪物冲破了门板，疯狂屠杀着房间中的每一个活物。
这本该是逃跑的最佳时机。
但姜序没动，他满脸灰败，直到怪物将视线锁定在了他的身țû⁽上。
-22-
姜序被感染了。
他的皮肤撕裂，流脓，痛到神志不清，无法站起。
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一直在寻找着能维持生命的食物。
姜序在废墟中缓慢挪动着。
他爬了很久，吃了一些腐烂的食物饱腹。
或许是累了，姜序靠在墙角不再动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我看的心疼，却无能为力。
余光里，我看到了一朵摇曳的小花。
粉色的，和姜序曾送给我的一样。
它开在裂缝中, 与周围了无生气的场景不同, 充满了生命力。
我想了想, 打开了商城面板。
我记得，有一个道具, 能够让人短暂无视规则, 可以触碰或者传达消息。
在商城最后一页, 我看到了那件道具。
很贵, 跟诈骗一样。
而且下方还特意标注。
【根据副本规则不同，效果不定。】
【效果时长五分钟。】
换在以前, 我肯定不会花这份冤枉钱。
不过现在……
使用道具后, 我将那朵小花摘下, 送到了姜序身旁。
他看不见我, 愣愣地看着那朵小花漂浮在身前，眼中满是惊恐。
我试着说话, 但姜序听不见我的声音。
没办法，我只能一朵一朵给他摘花，用这种方式来安慰他。
没一会儿, 姜序身上就铺满了花。
他拿起一朵，嗅了嗅，抬头望向我的位置。
「你是谁？」
「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怪物吗？」
没有人回应他。
即便如此，姜序的眼睛还是亮亮的。
「谢谢你的花, 我很喜欢。」
「如果你也被感染的话，我们可以搭个伴。」
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姜序身旁全是碎石, 连一块可以写字的沙地都没有。
我只能捡起石头，飞快在姜序身旁的墙上刻下几个字。
「骆池, 未来，见你, 保护自己，活下去。」
最后一秒结束，石块【咔哒】掉在地上。
姜序强撑起身，望着墙上的字, 抿起嘴。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 一圈圈泪蓄眼眶。
随着第一滴泪从他的脸颊滑下，周围的场景扭曲变换。
我回到了那间小小的杂物间。
日记依旧在我手里, 唯一不同的是，在日记的最后一页, 多了一把钥匙。
-23-
耳边传来冰冷的机械音。
「恭喜通关副本。」
「本世界将在 24 小时后崩塌, 请尽快撤离。」
几名队友从地下室钻出来, 聚集在那扇撤离的门前。
「太厉害了，老大！你是我的神！」
「牛啊，老大！我们赶紧走, 这地方我是一点都不想多待了。」
「走走走, 我吃那些罐头我都要吃吐了！」
我看着钥匙, 迟迟没动。
「钥匙你们拿着，稍微……等我一下。」
半个小时后，我小跑着回到几人身旁。
「可以了, 走吧。」
他们好奇张望：「老大，你忘拿什么了？」
我挑挑唇，手掌按在衣兜外侧。
「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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