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接回姜家的第六年,全家人对我失望透顶。
父母嫌我上不得台面,比不得养女落落大方,艳惊四座。
哥哥们明晃晃地嫌弃我这个亲妹妹,担心我因妒欺负他们的另一个妹妹。
至于那个曾占着我的位置许多年的人,她说我抄袭了她的设计稿。
全家人一致决定将我送出国,眼不见为净。
他们放弃了我,而我也将要放弃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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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拿去参赛的设计稿,成为姜若瑶前一天发布在社交平台的画作时,我忽然觉得好累。
互联网的舆论发酵得很快,或许暗中有人推波助澜,很多网友都知道,一位名叫姜霁棠的新人服装设计师,抄袭了姜家大小姐的作品。
我点开姜若瑶的社交平台账号,明晃晃看到,就在我即将投稿的前一天晚上,她更新了动态。
配文是:【最近有点小灵感,想创建一个服装品牌,姐妹们看看这几张设计稿可以吗?】
姜若瑶是个很爱分享的富家千金,发在社交账号上不经意的日常引来大量的追捧者,网友纷纷称她为真正的千金大小姐。
某种程度上确实没错,姜若瑶锦衣玉食长大。
时间往前回溯,那几张设计稿正好发在我投稿的前一天晚上。
那时候评论区全是一水的夸,催促什么时候可以有成品的。
而现在,纷纷是为姜若瑶打抱不平的。
【笑死了,那个小偷是不是觉得我们瑶瑶是什么不出名的人啊,几十万粉呢,她怎么敢的啊?】
【还都是姓姜的,怎么人比人差这么多】
【少碰瓷了,那叫什么姜霁棠的,她连我们瑶瑶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那个小偷有没有号啊?我真咽不下这口气!】
【……】
官方那边已经将我的稿件打回来,意思很明确,抄袭稿件不予参赛。
若不是我自己亲手画出来的,我也要相信自己是个小偷了。
「姜霁棠,你还嫌不够丢人吗?」刚进门的姜韫洲气愤地看着我,「这几年你处处针对瑶瑶,这次还直接偷她的设计稿,我们姜家怎么会有你这么品行不端的人啊?」
姜韫洲,算是我二哥吧,血缘上的。
他和姜霁棠最亲,从我回来那一日起就坚定站在他那个妹妹那边。
怕我回来会让姜若瑶尴尬,怕她心里有负担。
姜若瑶在旁边象征性拦了一下姜韫洲,语气柔柔道:
「二哥,算了,霁棠大概只是一时想不开,我要是知道她要拿设计稿参赛,就不发网上了,害得她现在被那么多人骂。」
话是这么说,但舆论发酵这些天,她却没删那条动态。
姜若瑶说着眼睛红了起来,随即又捂着胸口呼吸急促起来。
姜韫洲着急地扶着她坐下,又回过头来瞪我:
「瑶瑶到现在都还想着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身体不好,你是不是故意想气她,心肠怎么那么歹毒啊你!」
我无动于衷地看着这场兄妹情深的戏码。
我怎么会不知道姜若瑶身体差呢?
就因为她出生带了严重的心脏病,所以她占了我的身份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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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亲生父母二十多年前处心积虑在医院偷换了我们,只因为知道同日分娩的这户人家家境好。
二十多年前的事已经很难追溯了。
我不知姜若瑶的亲生父母,我的养父母是怎么做到在医院调换婴儿的。
但我回到姜家前,确实有个小姑曾经在医院做护士,不过后来她辞职远嫁后,我已经很久不见她了。
我的养母身体很差,我从小便学着照顾她,她时常抱怨:
「要不是为了生你,我也不会落下这些病根,谁知道还是个丫头。」
我那时候不知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愈发尽心去照顾她,去干家务,去努力学习,想考一个好大学。
养父想要个儿子,他老婆的身体生不了,于是在外面养了个女人,催我高中毕业后就打工养弟弟。
就像是冥冥中自有注定,养父死了,车祸死的,肇事司机赔了一笔钱。
他外面的女人挺着肚子上门来要分钱,养母拖着病体泼辣了一回,那女人后来打掉孩子跑了。
养母自此后精神萎靡,她的病更严重了,我送她去医院,休学照顾她,但半年后她还是走了。
养母走的那天晚上,她已经说不出话来。
我守在床边,忽然有一瞬间她嘴唇动了动,眼睛里流下浑浊的泪。
我后来才明白,她那个嘴型说的是「对不起」。
16 岁,我成为了孤儿,拿着继承下来的钱继续完成学业。
17 岁,光鲜亮丽的一对夫妻找到我,称他们才是我的亲生父母。
亲子鉴定是最直接的证据。
衬托得我那因贫穷和重男轻女而不幸福的十几年像个笑话。
尤其当我走入姜家,发现被两位哥哥护在身后的姜若瑶时。
母亲说:「若瑶的亲生父母已经去世,她与我们生活多年,我们也无法追究,她也是无辜的,以后你们就以姐妹相称吧。」
父亲说:「既然回来了,那姓氏就改回来吧,不过这件事不宜宣扬,我们对外称你是养女。」
起初,他们对我确实是愧疚的。
但随着时间推移,我与从小在他们眼底疼爱长大的女儿,终究还是有区别的。
更何况,姜若瑶先天性心脏病,他们习惯了凡事紧着她。
姜祈淮也回来了,他西装革履,一身冷气地走进来。
那是我的大哥,也是血缘上的。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赵知崇,姜若瑶的未婚夫。
赵知崇心疼地走向未婚妻:「瑶瑶,你怎么了?」
「大哥,姜霁棠她不仅不肯道歉,还给瑶瑶气成这样了!」姜韫洲第一时间就告状。
赵知崇本来就在未婚妻的影响下讨厌我,闻言更是冷冰冰看着我:
「你们姜家到底怎么回事,任由一个养女欺负亲生女儿,做善事要做到让外人骑自己脖子上吗?」
姜祈淮看了我一眼,直接道:「姜霁棠,道歉。」
几双眼睛看着我,我对上姜祈淮的目光,神色淡淡:「我没做错什么,不道歉。」
「你还不承认是吧?」姜韫洲猛然站起来道,「你之前就这样,什么都嫉妒瑶瑶,爸妈给你的还不够多吗,你什么都想抢她的!不是你偷她的设计稿难不成是瑶瑶偷你的吗?」
这样的辩解似乎很无趣,这六年,我有点受够了。
我轻声道:「如果我有录制的画稿过程呢?」
这句话一出,姜若瑶眸色中闪过一丝慌乱。
但很快她便带着哭腔道:「霁棠,你怎么连这个也拷去了,我……」
她似乎很委屈。
于是我的话又不重要了。
姜祈淮说:「既然你这么冥顽不灵,我和爸妈商量过了,送你出国读几年书,在外面好好反省吧。」
这句话言下之意,他们全家人打算放弃我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亲生女儿和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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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祈淮 28 岁,是被寄予厚望的长子,他说出的话,自然是经过父母首肯的。
姜家那对父母,之前去国外出差了,现在约莫在回家的路上。
赵知崇作为未婚夫,还想维护一下姜若瑶,他冷眼看我:
「姜霁棠,我不管你什么心思,横竖姜家我只认瑶瑶一个,你干任何事都不可能引起我的注意。」
我有点无语。
我喜欢赵知崇的谣言也不知怎么起来的。
大概是三年前这两人还谈恋爱时,有次姜若瑶过生日,赵知崇花了大价钱给她放了一场蓝色烟花,绚烂又浪漫。
当时我盯着他们看久了点,周围都是祝福姜若瑶的人,包括我这两个哥哥。
似乎没谁意识到,那天也是我的生日。
因为回来那天我的生父说了,为了避免外界猜忌,我的生日另过。
但最终我没选时间,也没人在意,我每年依旧一个人看着姜若瑶众星捧月。
那年我只是有点羡慕姜若瑶,羡慕她有不因血缘关系还是对她一如既往好的亲朋好友。
不知为什么后来有人说,我看上了赵知崇。
他确实是相貌家世样样上乘的少爷,可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自己精神状态不太正常,所以这会儿不想说话。
也许这样的沉默像是默认。
父母是第二日回来的,然而这时候我参赛的证件照不知为何传了出去。
网上谩骂声一片,甚至有人给我 p 了遗照。
父亲特别生气,他指着我说:「姜霁棠,你究竟对这个家有什么不满,非要将你姐逼走才心满意足吗?」
姜若瑶几秒前正哭哭啼啼为我「求情」,说自己愿意搬出去,只要家庭和睦。
我的母亲心疼地抱着体弱多病的女儿。
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我怎么能生出你这样的东西,快给你姐姐道歉!」
姜祈淮和姜韫洲就站在身旁,他们都等着我认错。
奇怪的是,前些日子我还会因为这样的对待而伤心,可如今,心突然变得格外平静。
他们确实是和我血脉相连的亲人,也可以不是。
我的精神状态出现问题有一段时间了,这两年经常要靠安眠药入睡,可我无法和这些所谓的家人诉说。
因为他们嫌弃我不够落落大方,无法在大场合上给足他们脸面,我性格内向,喜欢安静,被接回来得太晚,不像姜若瑶那样多才多艺。
只有一个绘画的爱好。
回姜家后,他们给我请了个老师,我才慢慢学起来。
老师时常夸我有天赋,要是尽早学,估计会更好。
可画画,姜若瑶也会的,他们不认为那几张设计稿是我的,因为姜若瑶优秀,她不会干这种事。
「我没错。」沉默许久,我还是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于是我那个生物学上的父亲气极起来,他给我一巴掌。
我的脸偏了过去,火辣辣的疼从脸颊蔓延到心上,可我总觉得有些置身事外的飘忽感。
父亲愤怒道:「你给我滚出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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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滚了。
我听见他们要给我安排的那所国外的学校,不是多出名的学校。
大概觉得以我的水平也配不上更好的吧。
在离开姜家后,我买了一张机票,踏上了异国之旅。
我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出门时,姜若瑶站在二楼阳台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神色中再无那些柔弱。
这个家里,不知什么时候就有了我和她的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她在我面前和别人面前是截然不同的面孔。
起初我并未将事情联系到她身上,也想过好好相处。
毕竟当年我与她都是襁褓中的婴儿,左右不了自己的人生。
可她在我回来后病得更频繁了,其中真假掺半,有时候我明知她做戏,可父母哥哥们相信她,反而像是我容不得她。
六年来,血缘上的亲人对我的愧疚越来越少,直至消磨殆尽,我成了一个资质平平、性格阴暗歹毒的人。
姜韫洲曾经口不择言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爸妈将你接回来!」
那句话实在太震耳发聩,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生病就是在姜韫洲说了那句话之后。
心理医生让我去交些朋友。
可我没有很好的朋友。
大学四年,同学们各赴前程,曾经交好的朋友正为事业奔波,我没有重要到这种地步。
我想离开这个家。
其实早在去年,我便偷偷为留学做准备,我有个想去的学校,自己摸索着申请的。
他们不知道。
没人认为我能申请上,我之前也不认为。
我学画画时,姜韫洲跑来劝我放弃:「姜霁棠,你同瑶瑶不一样,她从小就学画画了,你再怎么学也没办法跟她同一水平的。」
他不知听谁说的,以为我只是跟风学姜若瑶。
可我喜欢画画,从小便喜欢,养父母以前觉得没用,不让学,我偷偷跟网上的博主学绘画技巧,然后学习之余练习。
后来有次发烧期末考砸,养父以为是我沉迷画画的锅,踹开房门,撕了我所有藏在床底的画作。
他其实没那么关心我的学习,因为他总说女孩读书没用。
只是那天喝了酒,寻了个由头发脾气。
十个小时左右的航班,我落地伦敦,呼吸着异国的空气,身边只有一个 24 寸的行李箱。
明明是陌生的地方,处处是陌生的面孔,不知为何,我的心却诡异地放松下来,还带着点不合时宜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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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的那一刻,找房子成了第一要务。
我早在网上联系到几位房东,用我那其实并不算太流利的英文进行沟通,好在我的英文足够交流。
最后选定了一个带花园的小别墅。
这是我看的房子里最贵的选择,但房东因为急用钱已经降价许多,离我未来的学校也不算太远,我捡漏才碰上的。
可我太喜欢这个房子了,于是难得奢侈租了下来。
被接回姜家后,亲生父母为了补偿我曾一次性给我的账户打了一笔钱,那笔钱这几年我没怎么动。
我知道对比另外三个孩子,我得到的很少很少,可那对我来说,是很大的一笔钱。
姜若瑶曾经私底下炫耀过,那不过是她几个月零花钱而已。
每年花在她身上的医药费更是天文数字。
姜祈淮和姜韫洲工作后,甚至还时不时会私底下给她零花钱,或者买点礼物。
我曾经收过姜祈淮送的礼物,他出差回来送给我的,我很高兴,可是后来才知道,那知我为数不多的奢侈包包,是姜若瑶挑剩下的。
我穷惯了,心穷,哪怕陡然得知父母是富豪,我也小心翼翼不敢乱花钱。
现在,每年的学费、租房费用再加上各种生活成本等,这笔钱再加上我其他积蓄应该是够的。
我还可以在网上接稿件赚钱。
远离了姜家,远离了那种压抑的氛围,我蓦地又觉得生活轻松了起来。
搬进新家后,尽管我什么都没买,各种角落等着我收拾,但我隐隐觉得未来又好起来了。
人生是旷野。
网上看的鸡汤在我脑中浮现。
距离开学还有两个多月时间,我原本计划找个机会和姜家人说一声的,可他们这样迫切希望我离开,我又觉得就这样也很好。
搬进来的第一天,我将以前用的手机卡扔了。
那个号码绑定了很多软件,可我还是扔了。
不破不立。
我想和过去告别。
也好在提前来了,我有足够的时间布置新家。
搬进来的第二天,我认识了一位华侨邻居。
那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士,染了头时髦的海王红,头发茂盛得让人有点嫉妒,明媚阳光,如果不是后来她提起自己的年龄,我丝毫看不出来她还有几年便到花甲之年了。
我喜欢她的院子。
从栅栏望进去,姹紫嫣红的一片,各种花花草草。
「小姑娘,你是中国人吧?」苏女士主动和我打了招呼。
我觉得自己有点不礼貌,面对她主动的善意,只是木讷地点点头。
「是留学生吗?」我又点点头。
我确实有点糟糕,和邻居的第一次见面,没有好好和她认识一下。
晚上,苏女士和她的丈夫李先生按响了我院子前的门铃,他们搬来了一盆正盛开得灿烂的绣球花。
「小姑娘,你初来乍到,看你好像很喜欢花,我们送你这盆绣球花作为乔迁礼,希望你笑纳。」
那盆绣球花,大大小小的好多朵花开着,格外漂亮。
我终于能开口,对他们说了声「谢谢」。
苏女士大惊小怪地拍着胸脯:「我的天宝贝儿,原来你会说话,我还以为……」
她起初以为我是个哑巴,心中满是对我的怜爱。
不过她很快又道:「没事儿,年轻人内向点很正常。」
那天晚上,我看着绣球花好久,给它拍了几十张照片。
苏女士和李先生在种植方面堪称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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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苏女士逐渐熟悉起来,在我布置这个房子的过程中。
她明显是实现了财富自由的人,和丈夫在这里旅居。
苏女士热情洋溢,邀请我去她家做客,给我介绍靠谱的购置家具的地方,也给我介绍伦敦的风土人情,还教我布置院子,种下些花花草草,有些还是直接从他们院子里移植过来的。
李先生则沉默些,但给人的感觉也亲切,他会在厨房里充当大厨,而苏女士给他打下手,他的厨艺很不错。
「棠棠,幸好有你在,我跟你李叔经常会做多饭菜,吃不完又浪费。」
才认识不久,他们夫妻二人都喊我棠棠。
这是从前和姜家相处六年都不曾有过的昵称。
异国他乡,我得到了很珍贵的善意。
我知道他们夫妻二人喊我吃饭不是真的因为饭菜多了,而是出于对一个孤身在外的年轻女孩的委婉的善意。
这对夫妻什么也不缺,精神和经济一样富足,我不知做什么能报答他们。
可是他们像是洞察了我的心思般,苏女士说:
「棠棠,我和你李叔是难得有同胞住在隔壁,你又很讨喜,我们就多管闲事了些,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我的房子布置好后,我的心在某种程度上也随之安定下来。
只是我的睡眠还是很差,依旧需要药物辅佐。
距离开学还有一个月左右,我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于是我又开始画画了。
想了想,我给自己买了些简单的设备,注册了一个海外的社交平台账号。
开始直播画画。
有时候是在电子绘画板上,有时候又是用木画板。
不过用木画板时,我的手会出镜。
手而已,没什么特别的。
医生建议我多交朋友,可除了隔壁的忘年交,我没有其他现实朋友。
留学生的圈子里会有很多群,我加了,可至今只有网友。
我想,网络交友也是可以的。
可我仅有的一技之长,便是画画。
起初我光画,偶尔有两个进来直播间的网友,他们说干巴,所以我配了音乐,继续安静地画画。
每画完一幅作品,我都会录制成品更新在自己的主页。
还真有人看。
我画的东西很杂,素描、国画、水彩,还有服装设计稿,甚至还会画些漫画人物和场景。
有些学得不精,凭着为数不多的悟性摸索而已。
我没想到真的会有人看我画画。
直播间里涌入的观众越来越多,他们有人惊叹,有人问问题。
可我从来不出声回答。
只有在作品的评论区用机翻英语去回答他们。
原谅我水平有限的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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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学了。
苏女士和李先生不知为什么,兴致冲冲地要送我去上学。
他们说自从唯一的儿子毕业后,他们就再也感受不到这样的乐趣了。
不理解,但尊重。
其实开学就是需要我在工作日的时候出门而已,晚上我还是会回家的,偶尔还去他们家蹭饭。
同学们放眼望去也不都是金发碧眼,不过亚裔确实比较少,唯一一位亚裔同学是韩国人。
一张口,我们彼此都比较失望。
留子在外喜欢抱团,没什么原因,跟同胞待在一起就是安心。
但同胞也不全都可靠的,留子群里时常会有人哀嚎遇到了骗子,偶尔也会出现 PDF 的吃瓜大赏。
我没课的时候会在家直播画画,不知道为什么,在线的人数越来越多,后来甚至还有人打赏。
我就将打赏功能关了。
赚接稿的钱就好。
总归,生活平淡又带点小麻烦地过着。
我在伦敦的第一个冬天来临。
有天清晨,我出门准备上课,看到邻居家门口站着一道高大的身影,对方按了几下门铃,里面无动于衷。
我开门后,那人转过身来。
那是我第一次见李叙。
苏女士和李先生口中的独子。
其实我没认出他来,因为苏女士家摆放在客厅的,是儿子一岁时的照片。
她说这个阶段的儿子最可爱,所以时时怀念。
照片上可爱的小家伙和跟前高大的男人简直两回事。
眼下我看到了一张相当英俊的东方面孔,对方的眼睛很好看。
而往下纵观他的身材比例,我陡然生出一种这人很适合当写生模特的感觉。
介于一些先入为主的观念,我下意识认为这是同胞。
「你好,你有什么事吗?」我问他。
对方简洁明了表明自己是来探望父母的,于是我便知道,他是苏女士和李先生的儿子。
「苏姨和李叔最近去布莱顿探望朋友了,没有告诉你吗?」
这位英俊的年轻人肉眼可见沉默了,片刻后他对我表达了感谢,而我着急上课,也没有在意他之后的去向。
两天后,苏女士邀请我去她家吃火锅,李叙就在饭桌上。
直到这时候我们才正式认识。
我得知李叙忙于家中的产业,难得闲暇,过来看望提前退休周游世界的父母。
「棠棠,你多吃肉,太瘦了。」苏姨给我夹菜。
也给她儿子夹,但李叙有点不知好歹,他说:「妈,我自己会夹。」
于是苏姨一腔热情又只给了我。
我沉默吃着,李叙也沉默吃着,因为他爸也会给儿子夹菜。
晚饭后我回去,李叙被打发出来送我。
他笑着看着我的院子:「之前看着还以为我爸妈把隔壁也买下来了。」
两个院子的风格很像,只是苏女士和李先生的院子明显更井井有条。
李叙没有立刻走,他在隔壁住下来了。
我几乎每天早上出门时,都能看见他在院子里替父母搬动一些盆栽,苏女士说儿子来得正好,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儿有地使了。
十二月初,正好是周末,傍晚时分,我打算出门囤点货。
苏女士像是见不得儿子闲下来,一拍李叙的肩膀:
「棠棠,天黑了,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李叙有空,让他开车送你。」
我推辞不得,李叙更像是被雇来伦敦的一样,他妈使唤,他就干了。
他开车载我去了商场。
路上大多数时候是沉默的,但偶尔会开口和我说两句话,譬如关心一下我的学校和学业,有点像许久未见的长辈。
李叙也买了点东西,结账的时候财大气粗地要将我的一起买单了。
我不愿意,从他手里抢回了自己的商品,自己结账。
李叙:「……」
他用一种无奈的眼神看我。
回家路上,有段路比较偏僻,李叙开得慢些,某一刻,我蓦地开口:「停一下。」
车子缓缓停下,我开门,往后走了几步,看到了一只在路灯下瑟瑟发抖的幼猫,正扯着嗓子叫喊着。
周围看不见任何它的同类。
李叙也下车,在我身旁停住脚步,安静地看着那只明显未睁眼的猫。
我们都清楚一件事,如果无动于衷,这只幼猫会死在这个冬夜。
上车后不久,外面忽然飘起雪花。
怀里脏兮兮的小猫在温暖中似乎睡着了,它脏兮兮的,甚至看不清颜色。
伦敦初雪的晚上,我和李叙捡到了一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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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养活一只幼猫,是个极大的挑战。
宠物医院的医生告诉我们,它很健康,擦干净之后才发现是只长毛三花猫。
但未睁眼的幼猫,需要定时喂奶。
我将它带回了自己家,定了闹钟起来喂它。
李叙本来想将它带回自己家的,但他并不在伦敦长住,也过了那种一时兴起养宠物却要父母负责的年纪。
他在伦敦待的时间长了些,我上课的时候,会将猫托付给他。
李叙说这是我们一起捡的,他理应负责。
我其实很担心养不活它,因为我没切实养活过什么,连自己都养得不好。
但似乎命运开始眷顾我,这只捡来的小猫,在来到我身边的第三天开始睁眼,叫声越来越嘹亮。
苏女士说那天晚上还以为我们捡了只耗子回来。
我给它起名叫小雪,英文名 Snow,因为它是初雪当晚捡来的。
因为养猫,我和李叙的接触增加,先是加了联系方式,再是他会进入我的小别墅里,有时候不仅是看猫,还是替他父母给我送东西。
我偶尔会盯着他看,觉得苏女士和李先生的基因简直完美融合在他身上。
直到有一天,李叙抱着猫在手上玩时,忽然转头看我:「棠棠,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他很奇怪,跟他的父母一样喊我棠棠。
我说出心底的想法:「你长得很好看,我想邀请你当我的模特。」
李叙知道我的专业,闻言后表情也有点微妙。
「裸模吗?」
「不需要全裸。」
他松了口气,有些如释重负般。
「可以。」
我愣了一下:「可是你不先和我谈薪酬吗?」
人体模特很累的。
李叙说:「可以免费。」
他不差钱的,我也知道。
我思考了一会儿,对他说:「那算了。」
李叙:「?」
不给报酬就要求一个人的时间供我使用,这样的事不能做。
在我的要求下,李叙最终还是收取了报酬。
在一个周末,李叙来到我的画室,他在我的要求下脱掉了上衣,又慢慢解开了皮带。
精壮的肌肉和天生的身材比例结合在一起,他完全符合当模特的标准。
我打开了直播,镜头只对着我的木画板。
在漫长的作画过程中,我曾开口让李叙调整过姿势或者休息,我们交谈的声音也被录进直播里。
直播间的观众第一次知道我的国籍,我们用中文进行交流。
画室里的音乐声舒缓,我的模特赏心悦目。
在将要画脸的时候,我关掉了直播。
李叙明显也发现了这点,他轻笑了声:「为什么关直播了?」
我说:「保护模特隐私。」
他又笑了,眉眼弯弯:「身体的画像都看了,脸不给看?」
我点点头。
李叙毕竟不是专门的人体模特。
这次的画作完成后,我也不更新在主页,虽然很多人催着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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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前夕,李叙回国了。
他提前给我送了一份圣诞节礼物,是一条钻石手链。
「可是我没给你准备礼物。」我有点愣神。
「没关系,不用这么有往有来。」他说。
李叙就这样突然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又陡然回归了他的生活。
他回去的时候,小雪捡回来快一个月了,像团毛绒绒的小球。
我和隔壁的邻居依旧好好相处,上课时,小雪像上托儿所一样被我托付给苏女士。
但其实我和李叙的联系没断,他时不时发消息来关心小雪的成长。
我给他发照片和视频。
而我终于想到如何可以表达我对苏女士和李先生的感谢。
我提出想要为他们设计一套衣服。
大概因为我是设计专业,他们欣然答应了给我这个练手机会,于是我抽空给他们量了身材各项参数。
量的时候,我的小猫在旁边喵喵叫。
于是我也给它做了件毛衣。
很简单,甚至只需要半天的时间。
我的生活平静中带了点小乐趣,就是研究生依旧逃脱不了小组作业这点让我有点生无可恋。
赶在春节前,我将给苏女士夫妻俩设计的衣服做好了。
苏女士的是一套浅青色绣花旗袍,李先生的是一套黑色的西装,但是外套袖口处的绣花和苏女士旗袍上的一模一样。
他们看起来对我的设计水平有点惊喜。
李先生有点赞不绝口。
他们珍视这份礼物,决定在除夕夜穿着我送的衣服过年。
是的,年夜饭我也是在他们家吃的。
然而当我们入座时,李叙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
他说来过年的,一家人就要齐齐整整。
当得知父母身上的衣服出自我手,他沉默了片刻,转而看向我:「我的呢?」
我根本没想过他过年期间会过来,因为看他平时好像还挺忙的,过年应该也有不少应酬,像以前在姜家时,过年期间各种应酬可不少。
不过他们大概真的嫌我上不得台面吧,没怎么带我参加过。
饭桌上,我给李叙夹了一个鸡腿,冲他笑了一下:「除夕快乐。」
他看着我两秒,认命般接受了我的区别对待。
晚饭后他过去我那边看猫。
小雪炸着毛就嗷叫着到门口迎接我们,它又长大了些,当初像只小耗子似的小家伙现在也能拆家了。
小雪身上的黑色花纹多些,但毛发蓬松,可爱得不行。
李叙将猫抱在怀里撸着。
我拿出了工具:「我给你量一下三围?」
李叙愣了一下。
「不是说想要衣服吗?」
明白我的意思后,李叙笑了,他将猫放地上,好整以暇地脱掉身上的外套毛衣,等着我来操作。
李叙身材很好,我见过。
但现在我们距离有点近,他比我高,我能感觉到头顶有他刻意放轻的呼吸。
猫猫在我们脚边喵喵叫。
「可能要一段时间才能做出来。」我对他说。
「没关系,」李叙弯了唇角,「麻烦你了。」
他心情似乎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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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叙没在伦敦待太久,他又回国了。
他和我抱怨自己那明明还年轻却着急退休享受生活的父母,走之前留下了给小雪带来的玩具。
我的课业其实并不算太闲,配合闲暇时间画画直播,以及养猫养花草,生活很充实。
大概是心情不再压抑,我现在已经不需要安眠药辅助入睡了。
给李叙设计的衣服是四月底才做好的,我给他发了消息。
结果五一的时候他就跑来了。
我给他设计的西装其实有点花里胡哨,但他是个衣服架子,穿起来很好看,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李叙说喜欢我的设计。
「我爸说你设计不错,挺欣赏你的,你要不去找他取取经?」李叙给我提了一个建议。
我有点蒙。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爸的名字啊?」
他说出了一个名字,让我上网查查。
我起初觉得耳熟,上网一查才发现,隔壁那个喜欢养花种草的李先生,是一位国际上都小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同时是某个大众品牌的创始人。
我其实一直知道这一家三口不缺钱,他们喜欢我做的衣服除了设计以外,更是因为一份人与人之间的情感。
「你的设计其实比较适合走高奢路线,我爸估计有这方面的人脉,你去找他,比自己摸索有用多了。」
李叙说,人脉就是拿来用的。
丝毫不觉ṭű̂₈得自己的行为在卖亲爹。
他根本没给我拒绝的机会,热情地给我推销了他父亲的能耐,将我带去了隔壁。
我不得不用全新的目光看待这位正在给花浇水的中年男人。
李先生愿意给我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便利,例如将我介绍给他的朋友,以及一个在某高奢服装工作室实习的机会。
他看向自己的儿子:「李叙,你真是嫌你爸太闲了。」
李叙:「爸,您正是在该闯的年纪,带个学生不成问题。」
李先生让他滚回国内。
苏女士很高兴我们的关系更加亲密了,介于一些有眼不识泰山的先例,我问李叙:「苏姨从前是做什么的?」
李叙:「她是商人。」
我总觉得「商人」这层身份背后也没那么简单。
不过好像也不重要。
我的生活更充实了。
李叙跑伦敦的次数逐渐变得有些频繁,他说想猫了。
我在网上的人气似乎越来越高,粉丝数在不断增长。
被人喜欢的滋味其实很好,只是互联网确实是一个随时被流量反噬的地方。
我来到伦敦的第二年冬天,苏女士和李先生搬离了隔壁,他们有一个旅居的计划,下一站在瑞士。
他们将钥匙给了我,说我方便的话可以帮忙打理一下他们的院子,如果时间合适,他们会回来看我。
奇怪的是,即便苏女士和李先生已经离开,但李叙还是来了伦敦。
天气冷了,我在屋里画画,小雪趴在脚边,它是大猫猫了。
「苏姨和李叔没和你说他们搬家了吗?」我给李叙倒了杯热茶暖身。
「说了。」他看着我在画板上画新的设计图。
按道理说,我应该问他为什么还是来了伦敦。
但我没问。
一些微妙的变化似乎不知不觉填充了我的生活,我不知具体是什么。
李叙在隔壁做了饭,邀请我去吃。
他的厨艺也很棒。
小雪也串门走了过来,这边是可以散养猫咪的,我给它戴了定位装置,小家伙每天会出门逛逛,然后回家,我的院子里也来过别人家的猫。
李叙没立刻走,他住下来,每天做好饭喊我过去吃,在我忙的时候还帮忙喂猫。
直到十一月的某天,那天平平无奇,他突然和我说了句:「棠棠,生日快乐。」
在我的生日一直被遗忘的这些年里,头一次有人为我过了生日。
-11-
李叙不明白为什么在祝我生日快乐之后,我反而流泪了。
他有点无措,但手下意识要去给我抹眼泪,只不过当碰到我脸颊时,他蓦地僵住。
只是片刻,他又坚定地给我擦去了眼泪。
「为什么哭,我惹你伤心了,还是想起了难过的事?」他问。
我不知怎么和他说,最后只干巴巴回答道:「我只是太高兴了,谢谢你。」
他狐疑地看着我,随后还是按照计划从冰箱里端出了为我准备的生日蛋糕。
「我想亲手给你做蛋糕的,但失败了,这是我买的。」他有点尴尬道。
他特意关了灯,点了蜡烛,邀请我坐下闭眼睛许愿。
我脑袋有些空白,但还是闭上眼睛认真地许了一个愿望,小雪也跳上桌,趴在蛋糕旁边盯着那簇跃动的火苗,它的尾巴蓬松可爱。
「咔嚓」一声响起,我睁眼,看见李叙对着我举着相机。
「我给你拍两张照片。」他说着,闪光点又亮了起来。
相机里,我的脸在昏暗光线下格外亮,旁边是可爱的三花猫猫和我的生日蛋糕。
构图我很喜欢。
我吹灭蜡烛,李叙拿出了送我的生日礼物,一条四叶草款式的项链。
他说:「我希望你一直是幸运的。」
其实回顾从前的人生,我并不算被命运眷顾的人,但似乎从去年来到伦敦后,认识了苏女士一家,我就开始转运了。
李叙给我戴上了项链,这样近的距离,只有我和他的室内似乎平添了些别的氛围。
他低头看我,欲言又止。
「有件事我不说,你能感觉到吗?」他突然问。
「嗯?」我疑惑地看着他。
李叙轻笑:「没事。」
他有点奇怪。
苏女士和李先生似乎从儿子那知道我的生日,特地打电话来祝贺。
我是很高兴的。
这个冬天,李叙来了好几次伦敦,前面还说是想见小雪,后来就不说了,他来到我的小别墅里,安静地看着我画稿。
我有耐心是因为喜欢画,他的耐心不知是因为什么。
我在网上的名气似乎越来越大了,有品牌联系我合作,想买我的设计稿,我在后台筛选了一下,发现目前实习的那个工作室也在其中。
李先生这会儿在瑞士滑雪,看苏女士的动态就知道他们玩得很开心。
我咨询了一下他们夫妻,李先生第一次搜索我的社交账号,看到上面的一些画稿以及粉丝后惊讶极了。
「你等等,我找朋友聊一下。」
李先生不知聊了什么,几天后,我在工作室的领导问我愿不愿意当他们的设计师,不再是实习生的那种。
虽然我还没毕业,但一些待遇可以提前承诺并且落实。
显然有人为我走了后门。
这是我难得体会到特权在自己身上时的滋味。
苏女士告诉我说:「棠棠,这世间没什么是绝对公平的,但在很多情况下,我们都愿意为人才破格,你值得这样的优待。」
后来我才知道,苏女士和李先生专门穿着我设计的衣服去见他们的朋友,也就是我所在工作室的大老板跟前细细介绍了一番,为我争取到了这个机会。
我得到的优待,一半是他们认同我的才华,一半则是这对夫妻的面子。
我们非亲非故,苏女士却说我值得优待。
-12-
我拥有了一个独立的办公室和助理。
那些以往只能纸上谈兵的设计稿不断成为真实存在的作品。
在我毕业的时候,李叙来了,捧着一束花。
苏女士和李先生也来了。
他们陪我拍了一组毕业照,照片上我们四个人站在一起,像是一家人。
「真漂亮啊棠棠,」苏女士夸我,「我看到你的毕设了,和你的人一样漂亮。」
「毕业快乐。」李先生还是一如既往少话。。
不过他们参加完我的毕业典礼又走了,只有李叙留了下来,他似乎很闲,每天忙着修建两个院子植物,给猫咪梳毛。。
有天认识的一位模特送我到家门口,李叙就站在院子里抱着猫看我,那一刻的感觉有点微妙。
其实微妙是更早些产生的。
因为小雪养在我这里,我理所应当是它的妈妈。
但后来某天,我听见李叙自称是它的爸爸。
眼下,他抱着孩子沉默地看着我,有点像等待我开口说什么。
半晌,我道:「同事顺路送我回来而已。」
李叙撸着猫说:「我爸那车放着也是积灰,你平时上班可以开,车钥匙就在我妈给你的那串钥匙里有。」
「……不用。」
李先生知道儿子这么卖自己又该红温了。
他在我的院子里逛了一圈,给小雪喂了猫条,终于开口问我:「你喜欢欧洲面孔的男人吗?」
?
我摇了摇头。
「那亚洲面孔的呢?」
我又摇了摇头。
李叙:「你总不能……喜欢女孩子吧?」
「……」
我捧着画板给小雪来了个素描。
它在一个怀抱里,那个怀抱属于李叙。
李叙在我身旁坐下,安安静静的,等我画完后他又说:「你一直在逃避话题。」
他戳穿了我的心事。
我再也无法假装不知道他的心意。
「李叙,可是你不完全了解我。」
他不知道真正的我怎样糟糕,内向敏感,这样沉默寡言的人,相处起来很累的,哪里值得喜欢?
「那你应该给我这个机会,」他直勾勾迎上我的目光,「我喜欢你,你呢?」
没等我ţŭ̀ₜ回答,他又说:「你可以拒绝我,但我觉得你起码对我是有好感的,我不会放弃。」
在今天这番告白之前,他做了很多试探,包括逐渐进入我的私人领域和干预我那不算健康的饮食习惯。
我纵容了,可此刻依旧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怕我们的关系也会逐渐糟糕下去。
但李叙握住了我的手,他说:「在一起,互相喜欢就足够了,合不合适是后来的问题,没有人天生般配的。」
于是这天,他成为了我的男朋友,还给了我一个吻。
-13-
来到伦敦的第二年夏天,邻居家的儿子成了我的男朋友。
李叙一个月会来一次伦敦,来了就住一周左右,然后在下属的催促下回国。
我的账号下面不知为什么突然涌入了很多中文评论,或者英文评论中看得出机翻痕迹的,是中国的网友。
他们疯狂在评论区问我和姜若瑶是什么关系。
姜若瑶。
这个名字就这么猝不及防再次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这个海外账号运营两年左右,我收获了很多粉丝,尤其是我如今的工作室官方账号认领了我的身份后,我已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服装设计师了,有落地的作品,还在筹备国际服装设计比赛。
了解之后才知道,大概是去年开始,有国内的网友会将我直播的内容进行剪辑发到国内的社交平台,伴随着各种流量的推送,有个别网友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我每幅作品都会留下自己的署名,是一个字母「T」的各种艺术演绎。
网友们甚至每次会像找茬般找这个「T」在哪儿。。
两年多以前,我打算拿去参赛的那几张设计稿,同样有我的署名。
可惜姜若瑶没发现,那时候的网友也没发现。
不知谁是第一个发现这种诡异巧合的人,反正国内的社交平台目前传播开来了。
有人猜我这个账号的皮下就是他们的瑶瑶公主,但很快被打脸,因为姜若瑶一直在国内。
李叙来了,他还挺关心我在网上的风评。
他先是抱抱我,再低头问:「你姓姜,国内那位也姓姜,你现在方便和我介绍一下你的家庭了吗?」
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也终于能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自己前面二十多年狗血的人生。
李叙的家庭教育理念明显不是这样的,他听完沉默了许久,又继续抱我。
「那你之前创作的证据有留下来吗?」李叙摸摸我的脸,轻声道,「你怎么脾气那么软啊,被人欺负成那样都不吭声。」
「棠棠,你是设计师,名声很重要的,我认为你需要一个清白。」
他说我是软包子。
还戳了一下我的脸,笑眯眯说:「是挺软的。」
我瞪了他一眼。
他高兴了。
之前的那几张设计图已经成为姜若瑶所创品牌的第一批成品,我其实看过那些照片,说实话,真正落地的产品和我的设计不太一样,之后我也不再关注了。
我想了想,整理了一下一直存在电脑里的录屏,和以前的手稿。
我更新了一个动态,发出去了。
随后在自己的主页更新了一下中文名:姜霁棠。
至于真相如何,随他们去思考。
不过有一点比较出乎意料的是,不知是谁在国内平台说了姜家原本捂得实实的八卦,也就是我和姜若瑶的身份一事。
以一种第三人称视角写出来的,没指名道姓,但传得沸沸扬扬。
其实他们圈子也不全是蠢的。
哪有人家无缘无故收养一个已经十几岁的孩子?
只是他们从前以为我是姜家私生女,不曾想,这是一出真假千金的狗血戏码。
-14-
这天我从工作室出来,蓦地听见有人用中文喊了我的名字。
回头一看,视线范围出现了一张称得上恍若隔世的脸。
姜祈淮。
我对他的近况了解不多,但知道他去年结婚了。
姜祈淮走近,他一个人来的,看我的眸光里透着或许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复杂。
「你真是让人好找啊。」他对我说。
两年多以前的姜霁棠和今日近日的姜霁棠比起来,判若两人了。
我清楚自己的变化。
我不知姜祈淮怎么看待我,他们原本打算送我去一个平平无奇的大学眼不见为净,但我去了世界知名的设计学院,现在成为了小有名气的设计师。
「是你找人公开瑶瑶的身份的吗?」他问我。
「你只是想说这些吗?」我有点不解他千里迢迢过来的目的。
姜祈淮一顿,他说:「瑶瑶因为这件事心脏病发作住院了,很严重,赵知崇的父母本就不满意她,现在身份公开,吵着要退婚,姜氏的股份也跌了几天,爸妈气得也在家休息了,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原来是给姜若瑶讨公道来了。
「你们瞒着姜若瑶的身份,本来就算骗婚,人家退婚不是很正常吗?」
姜祈淮说:「你也是姜家人,我们是一体的。」
「可以不是,我记得我的户口是独立的,」我轻声说,「你们才是一家人。」
姜祈淮顿住,看着我。
好半晌,我听见他说:「我们之前不知你已经申请好学校,你没提过想留学。」
提了又怎样,他们又不信我能申请上,只会觉得我异想天开。
「你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我们联系不上你……」
我纠正道:「我是被赶出去的。」
姜祈淮一噎,接着道:「那你两年多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们到处找不到你。」
「我之前其实听到姜韫洲和你说,假如没有将我接回来就好了,」我神色平静道,「如你们所愿,不好吗?」
姜祈淮的脸色终于白了些,他没想到我听到过他们说话。
那其实是一次姜若瑶心脏病发作后的事,我都忘记是因为什么了,姜若瑶哭着捂胸口倒下去,全家人兵荒马乱送她去医院,我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但后面姜韫洲说的这句话我始终记得,当时姜祈淮也没反驳。
「设计稿的事,」姜祈淮终于提起来,「你当初既然没有追究,为什么现在要发出来?」
「我被偷了东西反咬一口,你质问我为什么要澄清真相?」我反问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当时……」
我再次打断他:「别说当时了,因为你们全都相信姜若瑶说的鬼话,当然不可能相信她会做出跑到我房里偷东西的行为,我将证据摆出来,也会说我编的,我现在想发就发,你以什么身份来管我?」
「这件事是她不对,但她现在在医院,受不得刺激……」
「关我什么事?」我语气淡淡。
「棠棠!」这时候,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李叙来接我下班了,他自然而然搂过我的肩膀,神色如常看着眼前的人:「姜先生是吧,久仰大名。」
「你是?」
「我是棠棠的男朋友,李叙。」他这么介绍自己。
-15-
姜祈淮打量着李叙,蹙着眉,片刻后道:「李先生看着有点眼熟,我们哪里见过?」
李叙:「是吗,我没印象。」
他说:「我们要回家了,姜先生近来家事应该比较繁琐,没什么事就不要来打扰我女朋友了,如果近来的舆论风波有谁遭殃的话,都是他们活该的,你觉得呢?」
李叙搂着我走了。
我轻声问他:「那个找人写真假千金小说的人是不是你啊?」
李叙:「什么找人写的,我自己写的,找人发的。」
「……」
文笔不错。
苏女士和李先生不知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的,他们回到了隔壁。
苏女士心疼地看着我:「棠棠,没有关系的,我们也能成为你的家人。」
我前面漂泊的二十来年,似乎一直孤身一人,直到此刻才有了些踏实的滋味。
然而这对夫妻回来住几日,李叙反而住在我这里。
他的父母根本不管他,苏女士还翻了个白眼:「早看出来这小子心思不正了,以前没见他那么孝顺隔三差五来看望父母。」
李叙穿着白色背心窝在我的懒人沙发里撸猫,修长的食指一下接一下拨弄着小雪的胡子。
猫猫生气,猫猫咬他,没真咬,做个样子。
然后跑了,圆滚滚的,腿还不长。
李叙笑了:「这小胖妞。」
猫猫要是能听懂就更生气了。
他看了看我,随后张开双臂:「过来抱抱吗?」
Ťú⁷这个氛围和他脸上挂着的轻笑都太有诱惑力,于是我坐在他怀里,李叙伸手掂量了一下。
我问他:「我也胖了吗?」
「没有,太轻了。」他说我跟猫不一样。
「你要不还是回去住吧,这样不好。」我劝他。
李叙拿起了手机,不知在打什么字。
「你干什么?」
「给我妈发消息,让他们还是去瑞士住吧,我女朋友不好意思了。」
我给了他一拳。
姜家的事远没有结束,姜祈淮没有离开伦敦。
又一次在工作室门口拦下我之后,他让我跟他回去。
我沉默了半晌,说:「我的工作在这边,跟你回去干什么?」
「你放着好好的千金大小姐不当,在这里打工干什么?」
「千金大小姐什么都不用干的话,姜若瑶为什么要偷我的设计稿去开创服装品牌呢?」我的口齿也比之前要伶俐得多,「不过我看了眼她的品牌,估计这两年没赚什么钱吧?」
「姜霁棠!」姜祈淮耐心告罄,但又很快冷静下来,「你先跟我回去,我让瑶瑶给你道歉,不管怎么说,爸妈也养了你几年,你的生活费不算少吧?妈最近身体不好,她想见你。」
说到这里,我再次抬眸道:「你是不是忘了,我大一那年,姜若瑶说自己项链不见了,结果在我房里找到了,之后妈就说要停了我的生活费,后来也没ťű⁸恢复。」
姜祈淮明显记得这件事,他愣住:「后来没恢复?」
但他很快又说:「但瑶瑶的项链当时确实在你房里……」
声音说到后面小了。
因为设计稿在阔别两年多之后的真相大白,让姜若瑶的品德在他心里有了瑕疵,既然能偷的设计稿还反咬一口,那为什么不能诬陷我偷她的东西呢?
很多事经不起推敲。
而当年我哭得泪流满面说自己不知东西怎么在自己房里,没人相信。
「对比之下,每年在你们三个身上投入的金钱远超我不知多少倍,真有意见就去起诉我归还吧。」
我知道姜家不可能起诉我,他们看着挺要脸的。
姜祈淮这次终于回去了,没再骚扰我。
-16-
我忙着和团队去参赛,那段时间很忙,但好在结果是值得的。
拿下了那个奖之后,我才真正在时尚圈崭露头角。
苏女士和李先生又出去玩了,嘱咐我好好享受恋爱,不要有心理负担。
李叙慵懒地靠在我家门口送别父母ŧū́ₙ,像个邻居看热闹般关心八卦两句他们的行程。
「……」
时间就这么不慢不急过去,又一年春节,李叙穿着红色的羽绒服喜庆地拖着行李箱来陪我过年。
他父母今年在瑞士。
这个大孝子说:「我觉得你想我就来了,我爸妈又不想我。」
这是属于我们两个的除夕夜。
我们窝在沙发上和猫一起看电视,看的春晚录播。
时差问题,国内那边早就大年初一了。
这样的日子过着其实也很不错。
只是姜家Ṫũ̂⁶那边的动静没停过,后来有天,有人给我打了电话。
「霁棠,你真的不愿意回家吗?」是我妈的声音。
说来奇怪,我人生里有两对父母,可唯独在苏女士身上感受过父母对子女的包容。
「我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回去做什么?」
「你大哥都和我说,你这些年来受了委屈,你回家,爸妈补偿你好吗?」
我保持着礼貌:「不用了,谢谢。」
「难不成你打算跟全家人老死不相往来吗?」我那位向来优雅的生母语气里带着哽咽,「你是我生的,难不成还能不认这层血脉关系吗?」
她的话让我再一次回忆起之前那六年的生活,锦衣玉食确实算得上,可对比其他三个孩子,落差巨大。
我也在想,既然觉得我配不上这高门大户,为什么接我回来?
又一点包容心和信任都不愿意给我?
「如果不是就好了。」我下意识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手机那头的人震惊出声。
「没什么,就这样吧,没什么事不要和我联系。」
我挂了电话。
我现在直播的次数也少了,后来有天晚上,我又接到了一个国内的电话,那头的声音让我有点惊讶的。
是姜韫洲。
他像是喝多了,在那头情绪激动地问我是不是想看着这个家散了,说姜若瑶被退婚了,我是不是满意了。
他和这个妹妹的关系是最好的。
我只说了一件事:「你还记得你大学毕业那年喜欢的那个姑娘吗?其实她当年也喜欢你,拜托姜若瑶转交情书给你,我看见她撕了。」
说完这句话我就挂电话了。
在我拿了几个设计比赛的奖项之后,李叙和我规划未来,他说我可以创办自己的品牌了,像他爸以前那样。
「我没钱。」现实一如既往骨感。
「我有。」他说。
我觉得要他钱的话这性质就变了,但李叙说:「哪有几个企业家是真正白手起家的,不信去问问我爸,他当年就是没钱创业卖身给我妈的。」
李先生不知道他儿子又在背后编排他了。
真相是李先生坚持创业,父母怕他给家败光没人要,要求他先成家再立业,于是李先生就和当时的女友结婚了,也就是苏女士。
我后来和李叙签了合同,他作为我的投资人享有我独创的品牌 20% 的股份。
那会儿我是决定回国创业的。
然而就在我回国后不久,李叙求婚了。
在我们领证后,他投资给我的钱,好像就有点不清不楚了。
因为我太忙,婚礼推迟到下一年才举办,但李叙着急结婚,就先领证了。
此时我都 27 了,他大我 3 岁,即将过而立之年的生日,他说男人 30 行情都跟着下降了,让我心疼一下他。
-17-
结婚这件事,苏女士和李先生知道后先是指责我们都不跟家里商量一下,后面又特意回国给我们送了结婚礼物。
他们真成我的爸爸妈妈了。
一晃几年,我还记得和苏女士初见时的场景,她明媚且亲切,优雅不失开朗。
她牵着我的手,让我好好考虑和家里的关系。
毕竟婚礼上,请不请他们由我做主,但又担心我会落人口实。
没等我思考明白,和姜家人的见面便来了。
那是一个宴会,李叙带我出席,他总不放心我自己面对外面这些人,怕我吃亏,所以带我先学习一下。
我在宴会上见到了亲生父母和姜祈淮夫妻俩。
「霁棠。」姜祈淮先认出了我。
听到我的名字,姜家父母的脚步也跟着被钉住。
我和这对父母已经四年多没见面。
我想,我在他们眼里大概变了很多。
姜祈淮说:「之前看到你注册了国内的社交账号,猜到你要回国了。」
说起来,我注册国内的账号后,还是有很多人跑来评论区和私信问我和姜家的关系,八卦的人处处有。
我的母亲看着我,大概是觉得陌生,她的语气比起从前也有所不同:「霁棠,这么久了,还不打算回家看看吗?」
「不了,比较忙。」我淡淡道。
当年给了我一巴掌将我赶出门的父亲神色不自然,他不满我的态度,但想说句什么,到底没说出口。
我想了想,给他们介绍了一下李叙:「这位是我的丈夫,李叙。」
「你结婚了?」这句话他们异口同声。
我的父亲终于开口:「婚姻大事,你一点都不跟家里商量,是不是太不像话了?」
「伯父,」李叙笑着开口,「这事怪我,听说你们家只认一个女儿,我父母又巴不得家里多个姑娘,就让我赶紧将人带回家了,您见谅。」
他一向很擅长阴阳怪气。
但李叙的身份,他们好像也知道了。
李叙主要接手苏女士的家族产业,他们家开连锁五星级酒店的。
李叙比我想象中有钱很多,领证当晚,他将家里保险柜密码都告诉我了。
「棠棠,他们不要你,我们家可稀罕了。」
「不要难过,我们成家了。」
再回到姜家,是姜祈淮说,母亲生病了。
我回去看一眼,在门口看到了姜韫洲,准备抬脚越过他。
「姜霁棠,你没看见我?」姜韫洲开口了。
「看见了。」
我继续往里走。
姜韫洲还是那样暴脾气,他猛然挡我跟前:「我有话问你。」
「问。」
他愣了一下,大概还是惊讶于我的态度。
「你当初明明看见瑶……若瑶撕了信,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眼神中闪过不甘心。
我想他大概和姜若瑶对峙过了,以前真心疼爱过的妹妹,挡了他的姻缘,已经挽回不了,他喜欢的姑娘,结婚了。
「我说了,你会信吗?」我反问他。
姜韫洲沉默,半晌后嘴唇动了动,但什么也没说。
我去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生母。
她确实憔悴了,家里佣人私底下嘀咕着,说是疼爱女儿的姜夫人和姜若瑶吵了一架。
「霁棠,」我的母亲睁眼看我,语气里听得出疲惫,「我们不知道你结婚了,之前没准备嫁妆,桌上那张卡是我和你爸给你补的,算是一份心意。」
「不用了,等办婚礼我会给你们送邀请函的。」我总觉得这种迟来的补偿和亲情失了一些本质的东西。
苏女士…我婆婆说,有些面子工夫还是做一下比较好。
出门时,听见姜韫洲有些不忿跟姜祈淮抱怨:「她现在连句二哥都不喊了……」
-18-
之后我听说,姜若瑶的身体差到得在疗养院常住。
她从前喜欢装心脏疼,大概没想到,现在不用装了。
但她还是幸运的,姜家还愿意用高昂的医药费养着她。
她的前未婚夫也结婚了。
姜韫洲这个一直被她当枪使的哥哥,终于看出了一些伪装下的真相。
姜若瑶为什么要坏他的姻缘,因为她不允许这个家里有比她还受宠的女性,正因为她知道姜韫洲真心喜欢那个姑娘,所以她才不能让这装姻缘成了。
至于姜祈淮,他的妻子门当户对,是家中长辈介绍的,她阻止不了。
姜韫洲颓废了一阵,甚至酒后发疯跑去那个姑娘跟前求证她是不是喜欢过他,求她离婚和他在一起,被人家老公揍了一顿。
错过就是错过,人家也是正儿八经谈恋爱到婚姻的。
姜韫洲越放不下,这件事就越如鲠在喉,所以他和姜若瑶的兄妹情也破裂了。
这是从姜祈淮妻子口中得知的。
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她花钱找我设计礼服,对待客户总得耐心些。
「说实话,我嫁给你哥时,也不喜欢姜若瑶,她动不动就说哪里不舒服,给你哥打电话,但我不好和一个有心脏病的小姑子计较,后来才知道,原来不是亲生的,」她扯了一下唇角,「早知道这点,我就不嫁你哥了。」
「毕竟现在看着,都觉得她和你们家的男人不清不楚的,27 岁的人像十几岁一样撒娇,看得人恶心。」
我只听着,不做评价。
「本来打算去年要ţű₅孩子的,因为她,我还是观察一下吧,」我这位嫂子喝了口咖啡,轻声道,「医生说,不换心脏的话,她顶多两年寿命了。」
心脏,有的人至死也等不来。
「霁棠,你还恨他们吗?」她试探性地问我,不知是为自己的好奇心,还是替姜祈淮问的。
我笑着摇摇头:「不恨,都不重要了。」
他们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我有了新的家人。
回到家里,李叙已经在厨房围着围裙忙活,我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充电。
「怎么自己下厨了?」我问他。
李叙:「最近新学了几道菜,给你尝尝。」
他语气轻松:「我跟你说,我那几个年纪轻轻有老婆的朋友,全都是靠厨艺拴紧老婆的胃的,我不能输给他们。」
我贴贴他:「你不会做饭也很棒。」
跟着我们回国的小雪作为一只小胖猫蹲在脚边喵喵叫,似乎在谴责我回家没有先抱它。
「喵!」
我抱起了它,敦实的小胖妞。
李叙转身亲亲我:「乖,去那边等等,快好了。」
夕阳从窗外洒进来,橙红色的晚霞把我的小猫都照变色了,暖暖的感觉。
番外(姜夫人视角)
我从未想过小心养护长大的天生患有心脏病的女儿,是旁人的孩子。。
我的亲生女儿被她的父母恶意偷换。
可稚子无辜,我倾注了十七年的爱,难以割舍。
离了姜家,她的身体让她换不了多久的。
所以我们全家将瑶瑶留下来了。
对于刚回来的亲生女儿,我想心疼她,但她太陌生了,我还是尽量在物质上补偿她。
可她到底在外面长大,沾染了太多不好的习惯,说谎、偷东西、善妒,我决心给她一个教训,停了她的生活费。
我只打算停三个月。
可不知为什么忘记了。
霁棠离家出走起初,我并不在意,半个月后,我同丈夫商量,若她认错,就接回来。
但她的电话拨不通了。
我以为她还在怄气。
后来又一个月,还是联系不上,我有些担心。
瑶瑶说,可能霁棠还是生气。
三个月后,我们终于觉得不对,去找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和可能联系的人,一无所获。
我们曾经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亲生女儿,失踪了。
我想报警,可这对家中声誉不好,于是按捺下来了。
再后来, 好像没有消息也成了好消息了, 我曾经觉得霁棠的回来让这个家变得不安宁,但好像她走了,更多的烦心事出现了。
祈淮的婚事在即,我不得不暂时放下这件事。
然而这一拖,就到了两年后,当初霁棠偷瑶瑶设计稿的事迎来了反转。
祈淮生出了怀疑,问了很多, 瑶瑶无从抵赖,我们终于确认,之前错怪霁棠。
可紧接着,瑶瑶和霁棠的身世被人在网上发出, 赵家父母闹着退婚,瑶瑶心脏病ẗûₖ发作进医院。
那个我们曾看不上的亲生女儿, 在外孤身闯出了自己的事业。
可再见面,我能看出来她变了。
她结婚了,那个男人不曾带回家让我和她爸过目, 我真切地感受到, 她脱离了这个家。
再后来, 我听见她乖巧地喊别人「爸爸」和「妈妈」。
可她不知多久没喊过我了。
我真切地感受到, 某种程度上我失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可我还记得当年找到她的失而复得的喜悦。
我真切觉得后悔, 可又无可奈何。
回不去了。
(姜祈淮视角)
我一直觉得自己作为家中长子, 对弟妹算得上公正,姜若瑶身体不好, 全家人都下意识偏爱她些。
这是一直以来的习惯。
我忘了,姜霁棠本来该得到的, 全都没有得到。
我后来想设身处地站在她的角度想问题, 发现她作为姜家的小姐,作为我的亲妹妹,似乎得到的总是责备。
我结了婚, 和妻子感情也不错,但她总因为若瑶和我生气。
得知她不是我亲妹妹,得知我们为了她将亲生妹妹赶走, 她骂我们全家脑子有病,险些与我离婚。
可错已铸成。
姜霁棠远比我们想象中优秀。
姜若瑶的身体在家中休养也可以的, 但如今她在疗养院住着对全家才是最好的。
能不能等到心脏,看她的造化了。
这个家支离破碎, 有她的原因, 也有我们的错。
霁棠结婚后,更不可能回来了,她的丈夫能给她的比我们能给的更多。
韫洲后来同我说:「是不是我们接她回来的时候, 应该让若瑶出去住才对的啊?」
这句话同他以前说的不应该将霁棠接回来有差不多的意思。
但这大概才是对的。
亲疏有别,我们本末倒置了。
爸后来和我商量, 想给霁棠一些股份,我没意见,但霁棠不要。
也对,她现在不需要了。
爸还是写入了遗嘱里面,不知是为了抚慰良心,还是其他什么。
(李叙视角)
初见棠棠时, 她眼中有破碎的星河,美丽又像残缺了些灵魂。
后来我陪着她把灵魂补全,她眼睛里是璀璨的星星。
她不知道自己就是最耀眼的一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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