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贫困生,得了晏许家的资助,才上了大学。
开学后,我第一时间找到晏许,想向他报恩。
晏许却嫌我穷,不想跟我产生一点瓜葛。
那天,他故意指着身旁兄弟说:「你认错人了,他才是晏许。」
我信以为真,把那人当成晏许,好好感谢了一番。
一个月后,晏许主动找到我:「做我女朋友,就当是报恩了。」
回答他的,却是他兄弟:「欢欢已经报过恩了。」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就刚刚,嗓子都喊哑了,好听得要人命。」
-1-
开学第一周,我去找晏许。
篮球场周围坐着一群男生。
我不知道哪个才是他,于是礼貌地询问。
「打扰一下,我找晏许。」
周围顿时有人起哄。
「又来要微信的吧~」
「晏许哥艳福不浅。」
一个穿白色球衣的男生问:「你找他做什么?」
「我是晏家资助的贫困生,如果没有晏家,我上不了这个学,我想当面向晏许表达感谢。」
被这么多人盯着,我有些紧张。
「请问,你是晏许吗?」
白球衣没回答,反而上上下下打量我。
最后,目光落在我洗得变色的牛仔裤上。
「我不是。」
他伸手指向旁边:
「他才是晏许。」
-2-
我转头,看向旁边。
「晏许」个头很高。
眉眼冷淡,下巴上有道疤,连至脖子。
看起来十分不好接近。
他跟我想得不太一样。
但我还是礼貌地鞠了一躬。
「谢谢晏家对我的帮助,有需要我的地方,请随时叫我,我想偿还你们的恩情。」
周围男生全都笑起来。
我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我说错话了吗?
「叫什么名字?」
「晏许」问。
「梁寄欢。」
「你说要报恩?」
「对。」
「那先加个微信。」他掏出手机。
这时候,刚才笑着的男生,全都静默了。
白球衣眯了眯眼:「怎么就加微信了?」
「晏许」说:「万一用得上。」
「随你吧。」
他们的对话有些怪。
却又听不出哪里怪。
白球衣起身上了球场。
半分钟后,一个篮球直冲我飞来。
我低头看手机,根本来不及闪躲。
多亏了「晏许」,一把将我拽到身后。
同时,他抬起另一只胳膊,挡住球。
篮球撞击手臂,发出巨大的声响。
始作俑者白球衣,神情一僵:「林……哥们,你没事吧?」
「晏许」摇头:「没事,你小心点。」
「我的错我的错。」白球衣看我一眼,抱怨道,「你眼睛呢?怎么都不知道躲一下?」
「不是,你凭什么怪我?」
我有些不服气。
「你球技不好,反倒怪起我来了,你讲不讲道理?」
白球衣愣住,显然没料到我会还嘴。
身旁的「晏许」闷声笑了下。
但我一抬头,他又恢复成那种不近人情的样子。
仿佛刚才的笑声是我的错觉。
「晏许,你要去医务室吗?」我关切地问。
「不用。」
他转了转手臂,表示一切良好。
「谢谢你,你爸妈供我上学,你又救了我,这下我更得报答你了。」
白球衣阴阳怪气地冷哼一声。
神经病。
关他什么事啊。
确认「晏许」没受伤,我离开了球场。
但我没走远。
我去小卖部买瓶水给他。
返回球场时,我是从后门绕进去的。
还未靠近,就听到他们的对话。
「为什么骗她,晏许?」
白球衣百无聊赖地拍着篮球,回答:
「多麻烦啊。她要是知道我是晏许,以后指不定怎么缠着我。」
-3-
我愣在原地。
白球衣又说:「但林哥不一样,他凶,对谁都凶,不出三天,这姑娘就能被他吓跑。」
众人一阵哈哈。
丝毫没觉得他说得有何不妥。
「这种人我见太多了。」
白球衣散漫地说:
「穷酸、算计。说着报恩,其实是想爬床,把我勾到手,以后吃喝不愁。可惜啊,我不吃这套。」
他语气相当倨傲,目中无人。
「梁寄欢是吧?我记得这名字。开学前我爸给我打了笔钱,让我充到梁寄欢的饭卡里,我没打。」
「为什么不打?」
「食堂够便宜了,连食堂都吃不起,来 A 市上什么学?」
白球衣,不,是晏许。
他傲慢得令我震惊。
「那钱呢?」
「昨天请你们吃米其林,花掉了啊。」
「嘻嘻,多谢晏哥款待!」
「都是兄弟,别客气。还有啊。」
晏许投了个三分,继续点评我。
「她一直戴口罩,估计长得见不得人。」
我:……
我只是过敏了。
刚来这座城市,水土不服,脸上起了疹子,才戴着口罩。
男生们调侃:「晏少是我见过最颜控的人了。」
「哈哈,他单到现在,纯粹是谁也看不上。」
晏许眉梢一挑,笑得轻松。
他转头看向一旁。
「不好意思啊林哥,给你添麻烦了,你可以现在就删了她。」
一直沉默的男生,此刻,极淡地开了口:
「我不觉得麻烦。」
-4-
回宿舍后,我第一时间找同学打听。
晏许是出了名的眼高于顶。
他身边,只有一个姓林的朋友,叫作林先其。
提起此人,大家都是不约而同地害怕。
「欢欢,你怎么招惹林先其了?」
「他怎么了?」
「他凶啊!」
「……」
「听说林家黑白两道通吃,在本市手眼通天,连晏许,不,连老师有时候都得看他脸色……全校最不能惹的就是他了。」
另一个同学也说:「曾经有学长得罪他,被他打了个半死退学了。」
「这种人,应该有暴力倾向吧……」
我听得直冒冷汗。
要不然我还是把林先其删了吧。
念头刚产生,手机忽然一振。
林先其发来消息:
【晚上一起吃个饭,有事跟你说。】
我本想拒绝。
脑子里却浮现出,他替我挡球的那一幕。
算了。
做人要懂得感恩,起码当下,我应该谢谢他。
我决定去赴约。
但万万没想到。
林先其见了我,抛出的第一句话是:
「先跟你道个歉,我不是晏许。」
-5-
「我觉得这个事,还是当面跟你说清楚比较好。」
他嗓音有种冷山的质感。
以至于语气听起来都凉凉的。
「我不是晏许,我叫林先其。今天那个穿白球衣的男生才是晏许。」
我缩了缩脖子:「知、知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眼皮一撩,好像在质问我。
怎么能有人气场这么强?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可就是压得我说话都结巴。
「我回去问了舍友,舍友给我看了照片。」
「你很怕我?」
大哥,谁不怕你啊。
这话当然不敢说出来。
「今天你呛晏许的时候,不是胆子很大吗?」
所以,他是替晏许来教训我的吗?
我立刻道歉:「对不起,下次不敢了!」
「……不是,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林先其有些懊恼。
他习惯性地掏出烟,看了看我,又收了起来。
「劝你一句,资助你的是晏许父母,你有这份心,不如留到他们面前。」
「明白。」
我低着头,小心地扒着米饭。
我不开口,也不敢跟林先其对视。
他下颌那个疤,有点长,显得很狰狞。
不知沉默了多久。
林先其突然叫我名字:「梁寄欢。」
「在!」
「既然这么怕我,为什么还出来赴约?」
他问到重点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药。
「差点忘了,这个给你,今天非常感谢你。」
「给我的?」
「嗯。」
「有心了。」
我硬着头皮说:「如果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我还没说完。」
「您请讲。」
「我今天救了你,你是不是也该报答一下我?」
「是,怎么报答?您尽管开口。」
林先其微微眯起眼,薄唇吐出几个字。
「你跟我谈。」
-6-
回宿舍的路上,我的脚步有些虚浮。
这顿饭吃得,跟做梦似的。
路上频频有人看我们。
因为林先其太出名,跟他走在一起的我,也成了大家的好奇的对象。
到宿舍楼下,我僵硬地说:「我上去了哈。」
转身,进门……
进了这门,就可以松口气了。
林先其却叫住我:「这就上去了?没你这样当女朋友的。」
我恨不能捂他的嘴。
还好这会儿周围没有人,没听到他的话。
是的,我答应他了。
其实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答应。
可能那一刻,他神色出奇地认真。
也可能,我的确想报答他。
又或许,我为了证明,自己根本没打算勾引晏许。
总之,我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随后就发生了现在这尴尬一幕。
我小声问:「应该怎么当?我没当过。」
他点了点脸蛋:「亲我一下。」
???
我站着不动。
「不来?行,那我来。」
什么?等等……林先其已经主动上前,低头吻住我的唇珠。
大脑瞬间爆炸。
我闭着唇,丝毫不敢动。
还好,他也没想撬开我的牙关。
他只是吮吸唇瓣,像是品尝甜品那般,意外地温柔。
被他亲了会儿,我竟有些腿软。
不知多久,他终于放开我。
我听到林先其满足地喟叹:
「可算亲到了。」
「……什么?」
「没什么。」
他伸手,擦去我唇瓣上的水渍。
这动作暧昧,令我的大脑放弃思考。
「欢欢,下次记得张嘴。」
他低声在我耳边说。
-7-
林先其好像也是个慢热的人。
他每天早安晚安,主动汇报行程,雷打不动。
却没有逼我更进一步。
这样的节奏,我很喜欢。
他应该只是玩玩。
等哪天玩腻了,把我甩了,我就算是报恩结束。
但有时候我搞不清楚。
他在我饭卡里充了一万块。
究竟是他报答我,还是我报答他?
我没再去找过晏许。
待我以后工作挣钱,再回报晏家父母就好。
大半个月过去,我逐渐适应了大学生活。
十一假期前。
服装设计系来选人。
他们要办一个小型服装展,想从本校选些模特。
听说伙食很好,我和舍友屁颠颠地前去面试。
面试很简单。
只要换上了他们设计的衣服,看看效果就行。
我的过敏已经好了。
舍友给我简单画了个妆。
礼服穿好,我走出帷幕。
一眼便看到晏许。
他坐在桌子上,对着墙壁抛他那个破篮球。
「哇,你穿着效果不错哎!」学姐惊讶地说。
闻言,晏许转头看我。
他没有说话。
全系的人都在等他开口。
因为这次展出的赞助是晏许找的,大小事都他说了算。
偏偏他是个颜控,面试一上午,没一个满意的。
晏许盯我很长时间,连篮球滚走了,都没在意。
「有男朋友吗?」他突然问。
「这跟你没关系。」
「有关系啊。你没男朋友的话,我就追你。」
他的话,犹如平地惊雷。
全场都安Ṭùₗ静了。
我却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知道我叫什么吗就追我?」
「名字不重要,感觉最重要。」
「可是,我叫梁寄欢。」
-8-
晏许的笑容,僵在脸上。
「……你叫什么?」
「梁寄欢。」我指了指脑袋,「一个月前,你差点把我砸进医院,忘了?」
很显然,他没忘。
晏许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
「原来是你,哈哈。」
「对,是我。」
「……那天天气太热,我有些烦躁,态度不好,跟你道个歉。」
我不搭理他。
晏许开始疯狂找补。
「今天看你穿这件礼服,惊为天人,这次你来当模特,是我的荣幸。」
「我没答应要来。」
「是时间不够吗?活动在周末,不会跟上课冲突。」
「是我不想来。」
我转身进了更衣室,把礼服脱掉,还给他。
晏许有些错愕。
「可能你还有误会,其实,我才是晏许。」
怕我不信似的,他掏出学生证给我看。
「那天加你的是我朋友,ẗú₀他人比较凶,如果吓到你了,我代他向你道歉。其实我才是你要找的晏家人。」
他以为,只要搬出这个身份,我就会答应他。
可他想错了。
「我知道你是谁。」
我平静地问:
「晏许,米其林的味道怎么样?」
-9-
晏许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什么米其林?你想吃,我可以带你去。」
「我不感兴趣,我只是好奇,花了一万多,请兄弟们吃饭,味道应该很好吧?」
「林先其告诉你的?」
「不,我亲耳听到的。」
我告诉他,那一天,我返回了球场。
他对我的评价,我一字不落地记下了。
「穷酸。」
「……」
「算计。」
「……」
「见不得人。」
晏许终于慌了。
「我那时不认识你,贸然评判是我的错。以后不会这样了。」
「没有以后。」
我拉着舍友,径直离开他们系。
晏许后续给我饭卡里打了两万,比他爸妈要资助给我的还多。
被我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他不知从哪加到我的微信。
每天给我发些有的没的,还在我眼前晃荡。
我也从来不搭理。
晏许不肯放弃。
周末,我在酒吧打工。
这个酒吧很正规,经常有学生来。
正忙碌着,经理找到我:「这是包间的客人的果盘,你去送一趟。」
我说:「包间不是我负责。」
「但他们点名要你去,估计是你同学吧。」
我没多想,直接进了包间。
里面总共快十人,有男有女,晏许坐中间。
他正勾着唇,笑着看我。
如果不是深谙此人的草包秉性,恐怕真的会被他的外表欺骗。
「给大家介绍一下,梁寄欢。」
因为晏许扬言要追我,全校同学都认得我了。
他们起哄似的「哦」了一声。
我没搭话,看向一边。
林先其也在。
-10-
忘记什么时候开始,我跟林先其越发暧昧。
他其实没有传闻中那么凶。
我俩的聊天,从一开始的拘谨,到现在放飞自我。
几乎无话不谈。
他知道我不喜欢被人瞩目。
每次见面,都约在人少的地方。
牵牵手,亲一亲。
他似乎很喜欢亲我,每次都能亲到我缺氧。
但也仅此而已了。
因为我慢热,林先其又很绅士,只要我退缩,他立刻就会停下。
他也从来不会因为我的家世,而看不起我。
从他身上,我感受到了尊重。
这样懂分寸的男生,很难不产生好感。
此刻。
林先其坐在角落里。
原本指尖夹着的烟,在我进来后,第一时间掐掉了。
晏许叫我:「欢欢,我已经跟店长打过招呼了,你今晚跟我们玩,工资照发。」
「我拒绝。」
跟他一起玩,还不如打工干活呢。
我放下果盘就要走。
店长偏偏在这时候给我打来电话。
「小梁,你今天跟你同学好好聚,就当是我派给你的工作了。晏许是我们店的大客户啊,别得罪他。」
无奈之下,我只好留下来。
晏许攒的局,来的都是和他差不多家境的朋友。
他们一会儿聊阿斯顿马丁,一会儿聊伦敦投资买房。
我全都听不懂。
有人问我,对阿斯顿马丁怎么看。
我尴尬地答:「不好意思,我不追星,不太了解国外的名人。」
全场顿时安静。
「是车呀,」有个女生惊讶道,「你居然不知道阿斯顿马丁?」
「……」
一直沉默的林先其,突然开口了:
「不关注车的人,不知道也很正常。」
女生又问:「那欢欢你平时开什么车?」
「她不开,她是晏许爸妈资助的贫困生。」
有人多嘴,接了这么一句。
气氛瞬间变了。
大家看我的眼神,讳莫如深。
难怪晏许当初第一直觉,是我要勾引他。
因为在他们这个圈子里,这已是惯性思维。
我如坐针毡,伸手去拿水杯。
突然,被身旁人拉住胳膊。
「欢欢,你腕上这个珠串,怎么跟林哥的一样?」
-11-
林先其送的情侣珠串,我一直戴着。
那人挽起我的袖子,让珠串完整露出来。
「真的哎,一模一样!」
「林哥,拿来看看。」
林先其也被人拽着手臂,伸到光下。
他的珠子稍大一些,我的稍小一些,其余都一样。
就连散发出的淡淡光泽,都大差不差。
「哇塞,好像情侣款。」
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气氛顿时变得微妙。
晏许早已没在笑了。
他眼神发冷,盯着珠串。
「情侣款吗?」
他缓缓抬头,没有看我,而是看向林先其。
「林哥,怎么说?」
林先其没有回答。
他的沉默,加重了这份微妙。
迫于压力,我先开口:「我自己胡乱买的,撞款了。」
「真的?」
「真的啊,就在小商品街买的。」
闻言,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晏许也重新浮现笑容,招呼大家喝酒,缓解气氛。
除了林先其。
他眼睫微垂,隐忍的神情,尽数藏匿在昏暗中。
完蛋。
好像生气了。
-12-
包厢里嘈杂。
我借口上厕所,去安全通道里透口气。
坐了没一会儿,林先其就跟来了。
赶在他开口质问前,我先投降。
「我可以解释的!!
「不承认是因为,之前跟你说过,我不喜欢被人议论和关注。
「你也是学校里的名人,一旦被人知道我和你在谈,我的困扰会比现在更多。」
这是实话。
因为晏许那天毫不遮掩地说要追我。
现在全校都知道了。
公共课老师一点我的名,教室里就会有议论声。
甚至,当我去图书馆自习时,还有人偷拍我。
这都让我很不自在。
林先其默了默。
楼梯间比包ṭųₕ间更昏暗。
我看不清他的眼神,却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冷意。
「解释这么多,归根结底,你不喜欢我。」
「不不不,不是这样。」
「一个月了,你还没被我打动,那就彻底不会喜欢我了。」
「……」
「欢欢,一个月是我给自己的期限,现在你自由了。」
「哎?这是要分手的意思吗?」
「嗯。」
林先其回身要走。
我也不知哪来的冲动,拉住他,踮脚主动献上一个吻。
在这段关系里,我好像从来没有主动过。
每次都是他先低头。
聊天的时候,也总是他先找我。
从他的视角来看,我好像确实有些冷淡。
可是,我已经对他有好感了。
他提分手的时候,我内心好像被刺了一下。
我委屈地说:「不想分手。」
「那你……」
「喜欢你。」
林先其怔了怔。
紧接着,他扣住我的后脑勺,蛮横地攻进来。
一个简单的亲吻,变成了暧昧的深吻。
我主动张开嘴,示意他,还要更多。
林先其受到鼓舞,几乎要将我拆吃入腹。
呼吸困难的时候,我轻轻推了他一下。
林先其放过我的嘴唇,转而吮吸耳垂。
「欢欢耳垂好软。」
「唔。」
原来被人吻耳垂,也会腿软呀。
「林先其,我今晚不回学校。」
「嗯?」
「……你也不回。」
林先其很兴奋,再次以吻封唇。
正当我们难舍难分的时候,外面传来晏许的声音。
「你们去卫生间看看,我找一下楼梯间。」
语毕,安全门被他推开。
晏许愣住了。
-13-
尽管这里光线微弱,他还是看见了。
我被林先其拥在怀里,嘴唇亲得发红。
「找到了吗?」
「真是怪了,两个大活人不见了。」
「晏哥,卫生间没有,在你那儿吗?」
晏许迟钝片刻,才说:「你们先回包间。」
他努力控制,但声音里仍有颤抖。
他走了进来。
「解释。」
「解释什么?」林先其淡然反问。
「你俩,在一起了?」
「是,一个月了。」这次是我回答。
并且,我握住林先其的手,没打算松开。
晏许盯着我们相握的手,眼睛里快长出刺。
「刚刚不是还否认?」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想说而已。」
「好,好,好。」
晏许冷笑一声,随后,他无法控制崩溃的情绪,冲上来拽林先其的衣领。
「所以你他妈一直在骗老子?!」
「没人骗你。」
「我问你是不是把梁寄欢吓跑ẗũ̂⁽了,你怎么答的?!」
「我说,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你他妈就背着我,跟她在这儿接吻?!」
林先其一点都没生气。
反而提醒他:
「晏许,是你亲手把她介绍给我的。」
晏许霎时沉默。
但颤抖的双手暴露他内心的情绪。
「林先其,我把你当兄弟,你却乘人之危。」
我不悦地说:「你主动把我推给他,怎么能叫乘人之危?」
连我都这么说,晏许更崩溃了。
他挥舞拳头,好似要打架。
林先其却问:「你确定要打?你打不过我。」
两人在体格上有些差距。
晏许虽然也高,但偏瘦。
林先其比他要强壮一些,身上还有匀称的肌肉。
「是,我打不过你。」
晏许放下拳头,无比残忍地道:
「差点忘了,你是个会把同学打到半死的疯子。」
-14-
我和林先其没再流连,直接离开了酒吧。
路上,我一直在想晏许说的话。
林先其真的曾把同学打到半死吗?
我总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
可这似乎成了林先其不愿提及的历史。
我也不好开口盘问。
出神间,林先其说:「在想什么?」
我:「得罪了晏许,又提前离岗,我今天工资恐怕没了。」
「不用担心,酒吧老板我认识。」
「你也认识?」
「是我表舅的助理。」
见我惊讶,他耐心解释:
「A 市第一家娱乐会所就是我太爷爷开的,只是我们家现在转行了。」
差点忘了,相传林家黑白通吃。
酒吧老板得仰仗他们,才能开得下去。
晏许只是大客户,而林先其,却能决定酒吧的生死。
只是他低调,老板恐怕都不知道今晚他也在。
「林先其,你对酒是不是也很有研究?」
「一点点。怎么,想喝?」
「我没喝过,想试试。」
其实是……酒壮怂人胆罢了。
林先其立刻打了个电话。
等我们到酒店时,已经有人把红酒送来了。
我尝了两口,如实评价:「不好喝。」
「嗯,我也觉得不怎么样。」
「它多少钱一瓶?」
「十万。」
「……好喝!再来一杯!」
林先其弯唇笑笑。
他笑起来其实很好看。
整个人像月色一般温柔。
为了不浪费十万,我喝了不少。
但由于,我没怎么喝过酒。
我并不知道,自己酒后会变了个人。
平时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都敢做了。
我伸出魔爪,撩拨林先其,肌肉手感真好。
尤其是腹肌,相当紧实。
「欢欢。」他几欲想制止我的手,却又舍不得,「你这样,我忍得很难受。」
「那我奖励你呀。」
-15-
我主动坐到林先其身上,低头吻上他的伤疤。
顺着疤痕,一路到喉结。
我用嘴唇,很轻很轻地啃咬他的喉结。
林先其发出一声闷哼,喘息都变重了。
我的手也没停歇。
「林先其,你皮肤好烫。」
「嗯。」
「它更烫。」
欲念在他眼底,翻涌成海啸。
林先其再难自持,翻了个身,将我压在床上。
「说要奖励我的,一会儿不许逃。」
「我才不逃。」
我笑吟吟地,翘起白皙圆润的脚趾,在他腰腹上勾画。
但我很快知道,大意了。
林先其Ṫû⁾体质出众。
我不光想逃,还几乎哭出来。
他虽然也是头一回,却迅速掌握节奏,拿捏我的软肋。
「欢欢,喜欢吗?」他问。
我不回答,他便只隔靴搔痒。
「告诉我,喜欢不喜欢这样。」
「喜欢……」
「大声点。」
「喜欢——唔!」
他满意了:「我也喜欢你,一直喜欢着。」
一直?
什么意思?
但这时候,根本没有余力思考。
冲撞之下,什么都抛到脑后。
最后,我累了,他才放我去睡。
所以,我并不知道,在我睡着后,晏许给我打了个电话。
他喝多了。
声音里染上微不可察的哭腔。
「欢欢,我知道我看起来混,可是从小到大,你真的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我知道错了,我承认自己太傲慢,说了伤你心的话,我以后一定改正。
「欢欢,你还要报恩吗?
「跟我在一起吧,就当是报恩了。」
林先其等他说完,才轻轻笑了一下。
「怎么是你?」晏许急了,「欢欢呢?叫她接电话。」
「晏许,她已经报过恩了。」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就刚刚。」
林先其侧头看了一眼,目光如水一般柔和。
「嗓子都喊哑了,好听得要人命。」
-16-
晏许一段时间没再来找我。
我以为他放弃了。
事实上,他只是在憋大招。
一个寻常的早晨,我突然接到晏许妈妈的电话。
她说晏许生病了,想让我去看望一下。
我十分为难:「阿姨,这样不合适。」
「欢欢,只是看望一下,不需要你为他做什么。」
阿姨叹了口气。
「你来了,他或许才会认真喝药。阿姨也是没办法,你就当是帮帮阿姨,行吗?」
晏许妈妈礼貌又客气。
她是我的资助人,我实在不忍拒绝。
我将这事告诉了林先其,让他陪我一块去。
晏许和林先其已经闹掰了。
两人早已不再混一起。
到了医院。
我先和阿姨说了会儿话。
等我要进病房时,听到里面的对话。
两人剑拔弩张,都有敌意。
林先其说:「用这种方法,逼我女朋友来看你,不觉得丢人吗?」
「怎么?你紧张了?」
晏许一边咳嗽,一边笑。
「只要我对她有恩一天,她就没办法避开我。林先其,我是你们永远迈不过去的坎。」
「是你家,不是你。」
「你说得没错,可是我爸妈会无条件偏向我、帮助我。」
林先其沉默。
这的确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晏许也不是被人骂几句不要脸,就会退缩的人。
我趁势推门,说:「宝宝,我想跟晏许单独聊一下。」
林先其点了下头,乖乖离开了。
「嘁,宝宝。」
晏许醋劲很大,眼睛都气红了。
「欢欢,你也叫我一声宝宝。」
「绝无可能。」
「你叫一声,我什么都答应你。」
「首先,我和林先其没分手,其次,也不打算分手。」
「我当你小三。」
晏许如此说道。
-17-
「你真是烧糊涂了……」
「不喜欢吗?同时谈两个,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
「晏许,麻烦你认真一些。」
我严肃地站在他面前。
「我之所以把林先其支开,是因为有事要跟你澄清。」
「你说。」
「我从未喜欢过你。」
「……」
「我当初找你,说要报恩,真的只是报恩而已。我从未想过勾引你,对你,对你们晏家,我只有纯粹的感激。
「当然,对你的感激,也在初见那天,被你亲手磨灭了。」
他着急忙慌地说: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欢欢,你什么都不用做,现在是我想要勾引你。晏家的资助你拿去,晏家的独生子你也领走,我把整个晏家都给你!」
「挺感人的表白。」
我叹了口气:
「可惜,我没有受虐倾向,不会爱上一个践踏过我尊严的人。」
晏许顿时泄了气,懊恼地捶着床单。
「我到底做什么你才肯原谅我!」
「你还不明白吗?我已经原谅你了,晏许。
「把林先其支开,就是为了给你一个面子。这些话,你也不想让他听到吧?
「因为你姓晏,所以我原谅你了。但是,原谅不代表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会报答你父母,但我和你,只能是同学。」
晏许颓败地倚在床上。
也许是生病的缘故,他脸色越发苍白。
但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18-
离开病房时,外面有些嘈杂。
护士行色匆匆:「快,叫保安,患者家属闹起来了!」
我以为发生了医闹事件。
可定睛一看,人群中央分明是林先其。
他站在那里,高挑的身影,显得有些固执。
一个阿姨用包不停地抽打他。
嘴里还骂个不停。
「我儿子就是被你打成残废的!你要给我儿子偿命!
「大家快来看啊,就是这个人,把我儿子打到瘫痪!这是个潜在的杀人凶手!」
林先其没有还手。
他只是说:「你儿子虐猫。」
「虐猫怎么了?猫是畜生,死就死了!我儿子压力大,让他虐几只玩玩,又不犯法!」
林先其还想说什么。
他张了张嘴,最终,沉默了下去。
有好事者拿手机录像,被我一一制止。
最后警察和保安赶到,才打断了这场风波。
警察给阿姨建议:「他打你儿子,你可以报警拘留他。」
阿姨眼神闪躲:「太麻烦了。」
「不麻烦,我们可以帮您办理。」
「算了算了,懒得跟他计较。」
阿姨摆摆手,走得飞快,像是在回避什么。
我把她矛盾的举止看在眼里。
林先其是本地人。
我们没回学校,而是去了他家。
这房子是他自己的,平时没人住。
我找来医药箱,给林先其擦碘伏,他胳膊被那女人划出一点擦伤。
「疼吗?」
「不疼。」
我担心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打人了,她儿子原本也是我们学校的,被我揍个半死。」
「我听说过这件事。」
「你不怕?很多人认为我有暴力倾向。」
「这事有内因吧?」我笃定地猜测,「如果没有内因,她为什么害怕报警?」
「欢欢真聪明。」
「我不是聪明,我只是……」
顿了一顿,我心疼地看着他。
「我只是相信你,你不是那样的人。」
林先其把我搂进怀中,仿佛这样才能给他一丝慰藉。
「其实,我打那个男生,并非因为他虐猫。」
「那是因为什么?」
「欢欢,你知道我们学校西操场旁的仓库吗?」
「那个操场好像废弃了。」
「对,仓库周围也长满了杂草,平时没有人去那么偏僻的地方。」
林先其沉吟片刻,决定对我和盘托出。
「一年前,我经过西操场,听到仓库里传来求救的声音。
「我进去,看到一个禽兽,正要侵犯学姐。」
-19-
「然后呢?」我问。
「侵犯未遂。我出现得还算及时,把那个禽兽打了一顿。但没想到,他带着刀。」
我心脏猛地一缩。
出来行凶,还带着刀……
是打算得手后就灭口啊!
如果不是林先其出现,那个学姐必死无疑!
「刀就刺在了这儿。」
林先其摸了摸下颚。
这道伤,一路延伸到喉结。
不深,但长,且狰狞。
「还好没刺中大动脉,但是终身留疤,一到阴雨天就疼。」
今天就是阴天。
我问:「现在疼吗?」
「有一点。欢欢亲亲我,就不疼了。」
我立刻凑上去。
亲得林先其喘息都变粗了。
「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制止了他的下一步动作。
「你还没说完,你明明是见义勇为,为什么大家好像都不知情?」
「那个男生,连续三年都被评为省三好生。」
林先其平复呼吸,低声道。
「校方后来在他手机里找到很多虐猫的照片与视频。但,只因他曾是学校的优秀代表,校方怕舆论不利,打算息事宁人。
「男生被开除了。同时,校方提出给学姐保研。」
「学姐答应了??」
「嗯。」
「这……」
「其实,学姐也很难做,她家人思想保守,对她要求严格,她不敢声张这件事。」
我叹了口气。
很心疼林先其。
但作为女生,我也尊重那位学姐的选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
「听说你们林家很厉害,没帮你一把吗?」
「再厉害,也无法改变学姐的主意。她是被害者,她不愿说,我绝不会逼她作证。」
「明白。」
这才是我认识的林先其。
他很尊重女性,宁愿自己被误会,也要帮助受害者隐瞒。
怪不得今天那位阿姨不敢报警。
她也知道,自己宝贝儿子德行有亏。
真要报警,指不定谁被抓走。
而她之所以敢对林先其发疯,也是看中了受害者不愿出面作证,给了她恶人先告状的机会。
「宝宝,你把那个禽兽打瘫痪了吗?」
「……是。我那时候愤怒上头,出手有点狠,导致他下半身不遂。」
林先其小心翼翼地对我说。
「但我没有暴力倾向,欢欢,不要害怕我。」
他眼睛里的冰川也有融化的这一天。
变得湿漉漉。
似是在向爱人祈求。
我捧着他的脸,温柔一吻。
「我不怕,我还想感谢你,为广大女生解除了一个后患。」
林先其如释重负地笑了。
「谢谢你理解我。」
他开始肆意地回吻我,并将吻,变成更复杂的动作。
今天的林先其,比以往更加热情。
到最后,我累得不行了,抱怨道:
「林先其,你是永动机吗?」
「你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但……你克制一下嘛,我真的没力气了。」
「最后一次。」
「不行。」
「求你了。」
「……自己解决去。」
林先其只好贴着我,委委屈屈地藏起一只手。
情到深处,他咬我肩膀,又怕给我咬疼了。
「欢欢,帮帮我……」
我最受不了他这样。
分明平时又冷又凶,到了床上,就大变样。
一边强势,一边撒娇。
谁顶得住?
我忍不住伸手帮他。
只是借了只手,林先其就无比兴奋。
呢喃我的名字时,也更加动情。
终于,我听到他低沉的一记闷哼。
窗外下雨了。
整个世界,潮湿蔓延。
-20-
还是有人把录像发到了网上,防不胜防。
原本没什么人关注这段视频。
直到有人说:
【打人者是名校学生,他们学校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卧槽,这也太嚣张了吧。】
【他把人打成瘫痪,怎么没被退学?】
【有背景呗。】
轻飘飘的四个字,就给林先其定罪了。
明明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因为家庭条件好,他就成了校园霸凌,还逃脱制裁的罪人。
学校里,越来越多的同学,都躲着他走。
只有我,坚持陪在他身边。
久而久之,我也免不了遭排挤。
我们的体育课,是混着专业上的。
需要组队打排球,但没人和我一组。
我落单,站在人群之外。
舍友不忍心,跟队长提议:「把梁寄欢带上吧。」
「不带,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你不能这样说,她是我舍友,我证明她人很好的。」
「呵,ẗü₆你不怕她也有暴力倾向吗?跟林先其一样,哪天一个不爽,把你打成瘫痪。」
舍友当即怒了:「喂,你怎么说话呢?」
我冲舍友摇摇头,示意她不必争论。
我走到那人面前。
「你说谁有暴力倾向?」
「你男朋友啊。」
「你认识他吗?了解他和人打架的原因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到流言就信了,没点自己的判断力?」
那人翻了个白眼:「打人还能有什么原因?校园霸凌呗。」
「他如果校园霸凌,怎么一直没出现其他受害者?」
「可能别人不敢说?他毕竟家里条件好。」
「原来你这么容易被带节奏啊……怪不得你们专业的人都说你……」
我故意停顿,欲言又止。
「说我什么?」
「唉,有点难听,我说不出口。」
她尴尬不已,脸色难看。
我冲她笑:「你别介意哦,我只是听了些流言,就信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嘛。
我坐到一旁,落单就落单,没什么大不了。
只是。
当我坐下时,我发现,有个女生在角落里悄悄看我。
当我和她对视时,她慌张地走开了。
我问舍友:「那个女生是谁?」
「研一的学姐,听说体育分没修够,研一就得继续上体育课。」
「研一?」
「嗯,保研上去的,应该是个学霸吧。」
我心思一跳。
望着那个单薄的背影,许久不言。
-21-
也许是我被排挤的场面,触动了那位学姐。
也许是,她其实也活在煎熬之中。
三天后,一篇小作文横空出世。
文章是匿名的。
学姐讲述了自己被人侵犯未遂的经过。
她着重强调,是因为林先其的出现,她才能逃过一劫。
文字真切,字字带泪。
她恳请大家,不要再给林先其造成伤害。
与此同时,她会向警方提供线索。
只是,她还有个请求。
希望大家不要扒她的身份,让她好好读完这个书。
文章一出,全校哗然。
关于林先其的那些诋毁,戛然而止。
只是,林先其已经不在乎了。
他彻底搬出宿舍,住到了学校外面。
一天夜里。
照旧折腾到半夜。
入睡前,我抚摸着他的伤疤,说:「林先其,你辛苦啦。」
「我辛苦什么?」
「默默承受这一切。」
「这不算什么。」
黑暗中,他拇指轻轻揉搓我的唇珠,好似催眠:
「当初没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大海捞针似的找你,才辛苦。」
「……什么?」
我怎么听不懂?
「欢欢忘了吗?你以前来过 A 市的。」
「是,来过一次,但——」
等等。
一个穿着黑色衣服,头戴黑色渔夫帽的阴郁男生。
突然涌入脑海。
并渐渐地,和面前的林先其,重叠在了一起。
-22-
从林先其的视角来看。
初次的相遇,永生难忘。
那时候,他刚经过打人事件,伤口都没愈合。
母亲却因为着急去医院看他,路上车祸,意外去世。
他整个人是很冷静的。
葬礼上,也没有掉眼泪。
亲戚说,这个孩子冷漠得令人害怕。
可只有林先其自己知道,他内心有多崩溃。
那边打人的事情还没处理完,这边母亲突然离世。
他根本还没整理好情绪。
殡仪馆在地铁终点站。
接待完亲朋,他想透一口气。
就坐在冷清地铁站楼梯上,发呆。
不知呆了多久。
终于有人经过。
女生停在了他旁边,小心地开口:「你要去医院吗?」
声音很好听。
轻轻柔柔的。
林先其却连头都懒得抬:「不用。」
「但是你的伤口渗血了……」
「不用!」
他知道自己此刻很阴郁。
也不该对陌生人凶。
但他控制不住。
本以为女生会被他吓跑,但出乎意料地,那个女生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
「给,还没打开的,泄泄火。
「你知道 A 大怎么走吗?
「那某某小区呢?
「我第一次来这里,真大啊,找不到路。」
原来是迷路了。
林先其看了她一眼,穿得很土,但脸蛋白白净净,眼神清澈。
两人并肩坐了会儿。
女生说:「我可以不可以问一下,你家里谁去世了?」
林先其胳膊上还别着【孝】字。
「我妈。」
「啊……抱歉。其实我想说的是,你要振作起来,阿姨一定不想看到你这么难过。」
「我,难过吗?」
亲戚都说他冷漠,一滴眼泪都没掉。
她却说他难过。
「难过啊,你看起来好像要卧轨自杀。」
「……」
这女孩学心理学的吗?
林先其没有搭她的话,女生也不急,就坐在旁边,掏出书本开始学习。
林先其觉得有些离谱。
但他没有动。
他竟然觉得,一直这样坐着也不错。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女生始终没走。
林先其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还不走?」
「我不急,你走了我再走。」
林先其明白了,她怕他真的自杀。
「放心,我不寻死。」
「那样最好。」
她从手腕上解下一根红绳。
样式非常简单,甚至堪称粗糙。
「喏,这个送你。」
「这什么?」
「我妈妈死的那年,村里神婆告诉我,手编的红绳,可以让我梦见她。」
女生轻声道:
「现在送给你了,你也能梦见阿姨。」
「迷信。」
「但我真的梦见我妈妈了。你试试吧。」
那根红绳,像传承一般,传到了林先其手上。
随后,女生接了个电话。
「喂,晏叔叔,嗯,我迷路了,晚点到。」
她收拾书包,有些匆忙:「我真得走了,晚上资助人请我吃饭。」
「资助人?」
她没作解释,三两步跑下楼梯,然后回头,冲他摆摆手。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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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巴上说着都是迷信,林先其却戴上了那根红绳。
晚上,他居然真的梦见了母亲。
母亲说,我走啦,你要好好的。
在灵堂里都没有哭的林先其。
却在梦醒后,哭了好久好久。
哭够了,他振作起来。
受害学姐告诉他,她决定接受保研。
林先其觉得没关系。
伤者父母指着鼻子骂他。
他也觉得没关系。
学校里关于他的谣言很多。
也没关系。
只是,每当静下来的时候,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林先其用一个月的时间去思索。
终于顿悟。
他在怀念地铁站发呆的那个下午。
那个夕阳将楼梯染成金色的下午。
以及,陪他发呆的那个人。
他把红绳妥善地保存起来。
然后去打听那个女生。
无果。
女生说,她第一次来这里,所以, 她不是生活在 A 市的人。
他们终究是错过了。
林先其带着这份情愫,一直等到了新一年开学。
那个女孩突然出现在眼前。
她说:
「我是晏家资助的贫困生。
「我叫梁寄欢。」
寄欢寄欢。
她是老天寄给他的礼物。
是他的温暖和欢愉。
-24-
林先其说的这件事, 我大概有印象。
那个时候,我到 A 大来参加提前招录的考试。
感觉考得还不错,就在 A 市玩了一天。
遇见他,纯属恰巧。
我本来的路线,根本不会经过那个终点站。
是上天指引着我去见他。
而我之所以没认出林先其。
因为那天下午, 他戴着黑色的渔夫帽, 遮住大半张脸。
我觉得盯着别人看,不太礼貌,就没记住他的脸。
我当时, 只觉得这是个有自杀倾向的人。
并没有想太多。
也不曾料到, 未来,我们会有这么深的牵绊。
我说:「怪不得我去找晏许那天, 你又要加微信, 又要谈恋爱。」
「嗯, 虽然你戴着口罩,但我当场认出你了。」
「怎么认出的啊?」
「你的眼睛, 很有辨识度。后来约你吃饭, 就确定了。」
「那你出手还真是快。」
「这叫先下手为强。」林先其笑了,「我猜晏许以后会纠缠你, 我很了解他的审美,所以, 我要在他之前下手。」
林先其说着说着就困了。
他抱着我, 很快睡着Ṱùₓ。
失眠了许久的他,终于能睡个好觉。
-25-
生活恢复平静。
我和林先其在一起,一年又一年。
他们毕业的那天,晏许来找过我。
他问我,能不能给他一点希望。
我摇头:「我已经在打工, 还你爸妈的恩情了。」
「非要算得这么明白吗?」
「还是算明白些,比较好。」
「欢欢, 我要出国了。」
「恭喜。」
「只要你说话,我就留下,哪也不去。」
我却看向他身后:「不好意思, 林先其来了。」
我飞奔到林先其身旁, 把捧花送到他怀里。
「毕业快乐!」
「谢谢我的欢欢。」
林先其低头亲了亲我。
这些,晏许都看在眼里。
也有人给他送花。
可那都不是我。
最终,晏许还是走了。
只是离开前,他偷走了林先其的花。
林先其很无奈:「偷不到人, 就偷你送的花, 幼稚死了。」
「我很难理解这个行为……」
「可能是留个念想吧。」
到底是有多不甘、多懊悔, 才会偷走一束花。
希望那束花永远提醒着他。
因为傲慢,他曾失去过什么。
「你不去找他要回来吗?」
「不了。欢欢以后再送我就好。」
我理解林先其。
晏许毕竟曾经是他很好的朋友。
那束花,就当我们共同送给他了。
后来,林先其还收到过一束匿名送来的花。
卡片Ŧû⁰写得很简单:祝你永远昂扬。
我们都知道,那是学姐送来的花。
听说学姐退学了,重新考了政法大学的研究生。
这一次,她将用法律的武器, 保护自己。
天气晴朗,一切都正当好。
我和林先其牵着手,走在阳光下。
我们会一直走下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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