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尾劳斯莱斯后,发现车主是我前男友。
他神色傲慢:「你赔不起,想别的办法吧。」
我沉思半日,将自己打包送货上门。
豪门宴会上,当着众人的面,他一杯红酒泼过来,轻蔑道:「三流货色,我看不上。」
我敢怒不敢言。
因为五年前分手时,我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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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着 pxx 六十八块买的小白裙走到宴会厅门口时,不出意外被保安拦住。
他抬着下巴,根本不正眼瞧我:「有请柬吗?」
我指着脖子上自己揪出来的红痕:「沈小少爷留下的,算请柬吗?」
他震惊地看了我一眼,毕恭毕敬开门,把我放了进去。
厅内金碧辉煌,出入皆是名流。
我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央,众星捧月似的沈宴。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抬手时露出蓝宝石袖扣的一角,胸前的口袋里塞着叠好的方巾,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股被打理过的精致妥帖。
我站在原地琢磨了下,怀疑从他衣服上随便拔两根线头,都比我的裙子贵。
沈宴明显也看到了我,但目光清清冷冷扫过来,不做半分停留。
我主动迎上去:「沈宴。」
他看着我ẗũ̂₀,唇角微勾,语气有些诡异的柔和:「你来了。」
他身边围着几个人,有长辈,有同辈,大概都是沈家人。
见状,旁边穿墨绿色旗袍的阿姨率先开口:「你是小晏的朋友?」
「算……是吧。」
「叫什么名字?」
「姜妍。」
她神情越发慈爱:「做什么工作的呀?」
我觉得有些莫名,但出于礼貌还是答了:「在郊区那边一个店里修车。」
「那你跑到这里来找小晏,还穿的这个样子,是为了攀旧情,还是投怀送抱?」
盘问结束,她瞬间变了脸,转头问沈宴,「这是你的女朋友?」
沈宴冷笑一声,一杯红酒泼过来:「三流货色,我看不上。」
酒液顺着廉价的聚酯纤维布料滴滴答答往下淌,毁了一条裙子。
全场一霎寂静,目光都聚集在了这边。
「啧,一个修车工,大学都没上过吧,怎么好意思勾搭沈家的少爷?」
「她身上好臭,一股机油味。」
「不知廉耻。」
在场无一不是有权有势的人,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条流浪狗。
显然,这是一场沈宴有意安排的羞辱。
我强压着心头怒火,问沈宴:「就这?你他妈无不无聊?」
他旁边的小男孩一脸鄙夷:「真粗俗。」
沈宴将空的高脚杯放在一旁侍者手中的托盘上,又拿起软巾擦拭指间溅上的酒液。
「是姜小姐误会了我的意思。」
他慢条斯理地打量我,勾唇笑了笑,
「毕竟追尾是你全责,我只希望能得到按时赔付,并没有觊觎你的想法。」
这话就差明着说我想要用身体抵债,臭不要脸了。
「沈宴。」
我忽然叫他。
沈宴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耐心表情。
我展颜一笑:「五年前你喝醉了,扒着我衣摆哭着求我和你一起睡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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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句话,让永远如娇花般矜贵冷淡的沈少爷成功破防。
他死死盯着我,咬牙切齿:「姜妍!」
也许是我的错觉吧。
那漆黑如寒潭般冰冷锋锐的目光里,除了怒意和羞恼,似乎还有一丝暗藏的伤心。
我摆摆手:「既然你没那意思,我就不打扰,先撤了。」
「关于具体的赔偿事宜,明天你来店里找我讨论,你应该知道我在哪儿工作吧?」
沈宴当然知道。
五年前他对我最上头的时候,见天地往店里跑。
修车店藏污纳垢,到处是机油和飞溅的灰尘,哪里是沈宴这种小少爷待得下去的地方。
他被刺鼻的机油味呛得直咳嗽,也不肯走。
昂贵的高定衣服蹭脏了,干脆直接丢掉买新的。
可惜,我一开始接近他就目的不纯。
后来他得知真相,对我的爱意全变成了入骨的厌憎。
第二天上午,我穿着工装背心,正对着打开后ƭü⁶的发动机舱排查故障时,沈宴来了。
他兴师动众,还带着助理。
就站在门口不进来:「出来,谈赔偿。」
我头也不抬:「等着,我先排查完这个。」
沈宴还没什么反应,小助理已经瞪大了眼睛。
沈宴是沈家的小少爷,且不只虚名,而是手握实权。
就算是谈单笔过亿的合同,那些客户也得对他客客气气的,谁敢这么说话?
「喂,你有没有——」
小助理的话还没说完,一旁打完一局游戏的同事涛哥忽然抬起头,惊喜道:「哎,是小沈,小沈回来了?」
他放下手机,热情洋溢地迎上去:「我之前听妍姐说,你出国读书去了,现在这是毕业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提着扳手走过去。
「涛哥,那有几个螺丝松了,你换上新的,再加点机油。」
我拍拍涛哥肩膀,把扳手递过去,顺势凑到他耳边,「早分手了,别乱说话。」
「好家伙,小沈这纯情孩子,你又祸害良家少男。」
修车行附近都是小饭馆,显然不符合沈宴日常的消费习惯。
最后我开车找到了某星级酒店的包厢。
助理递过来一张清单,上面清清楚楚列出检测过后的返厂维修费用。
「除去保险公司承担的部分,另外还需要姜小姐赔付金额共 22 万。」
我试探道:「要不,你送到我们店里来修,能省不少。」
沈宴轻笑一声。
小助理拉着脸,很是不满:「姜小姐,这是劳斯莱斯。」
「我知道,你慌什么,我又不是没修过劳斯莱斯。」
对上沈宴暗含嘲弄的目光,我又觉得憋屈,「我就是提一句,不行就算了,还是返原厂修。」
「不过我现在没这么多钱,能不能分期付款?」
沈宴喝了口茶,语气淡漠:「不能,我希望能够尽快解决这件事,你我两清。」
「姜妍,我看到你就觉得反胃。」
「哦。」
这话对我来说没什么攻击力,毕竟过去混迹街头,随便和哪个大爷大妈吵一架,都比这骂得脏多了。
我耸耸肩,摊开双手:「你就算把我扒光了,我也没那么多钱。」
「……你不要再乱说话。」
沈宴耳根漫上微微的红色,嗓音却更冷。
他扔过来一串车钥匙,「以后每天晚上下班后,过来给我当司机,我给你开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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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宴刚回国半年,已经接手了不少沈家的产业。
手里的几家公司,都在高速发展期,晚上总有应酬。
不是酒局,就是宴会。
沈宴酒量不好,坐进车里时身子微晃,眼尾熏着一抹醉意上涌的红。
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嗅了嗅,眉头紧锁:「好难闻。」
「今天学徒工把制冷液瓶子打翻了,我下班赶过来,没来得及换衣服,沈少爷多担待。」
我说着,把沈宴顺利送到楼下。
他在本市有十几处房产,我一般都是挑最近的地方送。
停好车,我解了安全带,正要下车,手忽然被人握住了。
沈宴侧过头,目光定定地看着我:「我喝得太多,走不动,你送我上楼。」
「遵命,沈总。」
我拔出钥匙,先跨出去,又拉开副驾的门,把人架出来。
沈宴已经二十五岁,肩膀比五年前更宽阔,身躯包裹在昂贵的高定西装里,腰身却很窄。
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冷调香水味,还有滚烫的体温,让我忍不住心猿意马,开始想一些有的没的。
五年前我与沈宴的恋爱时间不长,只有几个月。
他却被我开发得很彻底。
往前往后我交过的那么多任男朋友里,再没有比他更合拍的了。
我承认,就算沈宴恨我,厌恶我。
我也挺瞧不上他的傲慢和自矜。
却还是馋他。
电梯在二十一层停下,我抿了抿嘴唇,扶着沈宴踏进玄关。
满室黑暗里,我扣住他的手腕,轻轻摩挲突出的腕骨,低声道:「阿宴。」
「你想我留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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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的触感温热细腻,肌肉线条流畅,又带着清晰的骨骼感。
我忍不住心猿意马,多摸了几下。
满意地听到他埋在我颈侧的呼吸粗重了几分。
「你……」
他只吐出一个字,后面的就被难耐的喘息声掩盖。
「怎么不说话?今晚你想要我留下来吗,沈宴?」
我推着他的肩膀,和他一起滚进沙发里。
滚烫的温度贴着我手心,像攥着一团燃烧的火,却又困于规则,连烧也不敢烧得太放肆。
「你怎么比五年前更敏感了……」
我一边握住他,一边贴在他耳边说着调情的话,
「小少爷……怎么,你这五年年都没有过——啊!」
话还没说话,身下的沈宴突然莫名其妙生了气,伸手猛地推了我一把。
我一下子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后背磕上桌子角,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你疯了吗?」
沙发上,沈宴面无表情地坐起来。
屋内没有开灯,但外面漏进来的灯光和月光还是能让我清晰地看到眼前的一切。
他的衣服,早就在刚才的动作间蹭得一片凌乱,露出一片冷白的皮肤,明晃晃的勾人意味。
看向我的目光却冷得像结了冰。
「你找过别人?」
「啊?」
他闭了闭眼睛:「和我分手后这五年,你还找过别人?」
「我……」
我其实不太擅长说谎,但此刻面对沈宴那微微发红、委屈中带着恨意的眼睛,有些实话却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
唉。
五年过去,这个人变得更难哄了。
一片死寂里,我们之间的气氛愈发僵硬。
我有点无奈地拢了拢头发,试图夸他两句:
「但是他们没一个比得上你——」
「滚!!」
沈宴厉声呵斥,打断了我的话。
哄人失败,我只能起身离开。
出门前,我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了一句。
「那沈总,我明天还来接你吗?」
一片寂静。
沈宴没有回答我。
他仍然坐在原处,像座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哄不好了。
我只能将他的车钥匙放在玄关,自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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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几天,沈宴没再找我。
为了早点还清赔偿他的钱,我干脆跟老板宁姐申请,延长了待在店里的时间。
自我感觉日子过得和以前没什么区别,结果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涛哥突然问我:
「怎么妍姐,又为情所困了?这次还是因为小沈吗?」
「胡说八道。」
我咽下一口饭,「我什么时候为情所困过?哪来的又?」
「少来了你。」
涛哥嗤之以鼻,「五年前刚和小沈分手那会儿,你就是这副死德行。表面上什么事都没有,手里一没活儿就发呆。」
「我不能发呆吗?」
「能,谁说不能?」
涛哥笑了笑,「但你心里想什么,你自己清楚。」
丢下这句话,他不再理我,低头猛扒了几口饭。
我一下子没了胃口,目光失焦地盯着虚空处发了会儿怔,突然道:
「我和他不可能有以后。」
无论五年前还是五年后,都没可能。
金尊玉贵的沈家小少爷,自小没吃过什么苦,修车时的机油味就呛得他眉头紧锁。
还记得当初在一起那会儿,哪怕我一开始接近他是别有目的,也还是在朝夕相处中动了几分真心。
我拿大半个月的工资,跑了好几家挺有名的西装店,给他挑了条领带。
沈宴收到时表现得很高兴,抱着我亲了又亲,还要我亲手给他打上。
没过几天他回家参加宴会,我们正打着电话,他忘了挂。
家里的管家过来问他,晚上赴宴要不要打那条领带去。
「不了,换一条吧。」
沈宴的语气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倨傲,「今晚是什么场合,这东西合适吗?」
当着我的面,他高兴得不得了,说这是他从小到大收到最喜欢的礼物。
背过身去,成了「这东西」。
我挂了电话,没再听下去。
站在阳台上,伸手去兜里摸烟盒摸了个空。
才想起沈宴那天晚上覆在我身上,一边动作一边捧着我的脸,有点不高兴地亲我。
「我不喜欢烟味,很呛人。」
我就用小腿勾住他的腰,凑到他耳边笑:「好,那我戒。」
明明一开始就是假的,怎么我溺进去,反而当了真?
……
「姜小姐。」
突然响起的陌生嗓音,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抬起头,才发现沈宴那个小助理就站在我面前。
拉着个脸,老大不高兴似的:
「希望你能对自己的工作负起责任。这几天你都没有去接沈总上下班,沈总说这个月的薪水要扣掉一半。」
我目瞪口呆:「你们沈总不是……」
他没等我说完,就强行打断:
「今晚有场商业活动,沈总希望你能去接他,并和他一起出席。」
我终于明白了。
沈宴是专程派人过来传话的。
「接他可以,但是你们沈总有没有告诉你,那天我离开的时候,压根儿没把车钥匙带走?」
「沈总说,姜小姐没有自己的车吗?」
我无话可说,丢下碗筷站起身来:「行,他别后悔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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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着我的破大众,去沈宴位于市中心附近那套房子接沈宴。
他上车的时候,我有意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
冷若冰霜,倒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姜,妍。」
他一字一句,音咬得很重,「我让你跟我一起出席活动,你就穿这个来见我?」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țū₇工装裤和球鞋:
「少爷,实不相瞒,我就一条能见人的裙子,那天还让你泼上酒了。」
他指尖莫名地一颤,没再说什么刻薄话,递过来一个纸袋。
「一会儿到了以后,先去把衣服换上。」
袋子里放着一条嵌了碎钻的黑色抹胸裙,还配了高跟鞋和一条华光熠熠的钻石项链,一看就造价不菲。
换上之后,镜子里映出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
肩背大半都裸在外面,完全露出了我手臂流畅的肌肉线条。
走出化妆间的时候,沈宴盯着我失神地看了片刻。
「走吧。」
见他半晌不说话,我不得不提醒了一句。
谁料他又不高兴了,冷笑一声:
「身为我的女伴,你要挽着我的手。」
我挽住沈宴的胳膊。
他本就高我半头,如今身材练得比五年前更结实了点,肩宽腰细,脸又生得十分漂亮。
我嗅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木质冷香,不由得往他身上贴近了点。
「你干什么?」
「你不是老嫌我身上的机油味难闻,我蹭点你的香气,沾沾光,不行啊?」
「……呵。」
他扯了下唇角,嗤笑一声,没说行不行,耳根却悄悄红了。
这天晚上的商业活动,比我送上门让沈家人骂了一通那天的规模还大。
即便是这样,沈宴依旧是人群中的焦点。
「小沈总青出于蓝,之后有机会一定合作。」
有人跟他客套完,又将目光好奇地投向我,
「不知这位是……」
沈宴微微抬起下巴,唇角一勾:「我的司机。」
对方礼貌周全的表情难得僵了一瞬。
我赶紧补充道:「兼任保镖。」
「这种场合,不得不穿成这样掩人耳目,您多担待。」
不知道哪个字戳到沈宴,人走后他一下子冷了神情,扯着我到了间没人的休息室。
门一反锁,他就势将我抵在门板上,膝盖挤进我腿间,修长的手指掐住我下巴:「保镖?」
「顺着你的话说,又不高兴了?」
他置若罔闻,凑得更近了些,带着淡香的呼吸在我鼻息间,近在咫尺的距离。
那双漂亮又凌厉的眼睛死死盯在我脸上,似乎随时都会倾泻出铺天盖地的恨意。
「姜妍,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的睫毛长而浓密,在这样的距离下若有似无地扫过我眼皮。
我突然笑起来,扣住他脑后,用力往我的方向一按,嘴唇一霎相贴。
舌尖撬开齿关,我含混不清道,
「这样。」
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沈宴身上总是缭绕着一股淡淡的清冷的香气。
这个人,永远把自己打理得精致又妥帖,像高高开在云里的花,似乎谁将他拽入凡尘,他就会立刻枯萎。
「姜、姜妍……」
他脖颈连着脸侧红成一片,未说完的话被我很用力地吞下。
我将他握在手心。
他用颤抖的指尖来拨弄我的头发。
我的名字被他含在口中,含恨带怨地反复咀嚼。
最后他将脸埋在我颈侧,温热的湿润贴着皮肤扩散开来,冰凉的钻石项链被按着硌进我皮肤里,传来绵延不绝的尖锐痛感。
我有点莫名其妙,又不免觉得好笑:「爽哭了?」
「……」
他蒙着脸,不说话,急促地呼吸了几声,这才慢慢将脸抬起来。
盯着我的眼神,像是隔了层缥缈的云雾。
「怎么了?」
沈宴摇摇头,飞速整理好自己,又恢复了那副傲慢又矜贵的少爷模样:「出去吧。」
「等下我有事,你自己先待在现场,随便喝点酒也好,别乱跑。」
「好啊。」
我偏了偏脑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得,不能喝酒,等下还得开车送你回家呢。」
他弯了下唇角,神色莫名地笑了声,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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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休息室,我和沈宴各自分离。
他被两个我不认识的西装男请去了台上。
我顺势拐到一边的长桌,拿了几块点心吃。
正盯着侍应生手里的酒杯惋惜时,台上忽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感谢大家今晚赏光,来参加小女昭玥和沈家沈宴的订婚宴。」
我一下被这道声音钉在原地。
过了好几秒,才缓慢地抬起头,向台上看去。
明亮的灯光下,沈宴身上还是那身华贵妥帖的西装,唇边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只不过此时此刻,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穿着白色小礼服、头发绾起,看上去和他完全登对的女孩。
刚刚那人说她叫什么来着,温昭玥?
真好听的名字啊。
他俩站在那里,看起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有点茫然地往嘴里塞了块甜点,看着沈宴站在台上,挽起温昭玥的手,说着那些得体周全的话。
其实这场地也不算很大,我们之间最多不过几十米的距离,我却从未觉得我们如此遥远过。
「……其实我专门为今天的订婚,给昭玥准备了一份礼物。」
「是上个月在拍卖会上看到的一条项链,觉得很适合昭玥,就拍下来了。」
他微笑着示意,一旁的小助理适时地递过来一个盒子。
打开来,灯光照得清清楚楚,黑丝绒布上空无一物。
小助理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慌张:
「今天来之前,只有您的司机,也就是姜小姐问过我盒子里是什么,还打开来看过来……」
我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沉甸甸的钻石项链。
下一秒,几个保安冲过来,反剪双手,将我整个人按在旁边的长桌上。
我用力挣Ŧŭₓ了下,没挣脱,反而被人在膝弯用力踢了一脚,痛得我一下子卸了力。
众目睽睽下,沈宴挽着他的未婚妻走过来。
那修长的指尖伸过来,在我脖颈间拨弄了两下,就将项链摘下来,勾在了手中。
「原来在这里。」
端详片刻,他一松手,项链掉在地上,被他用鞋子踩住,碾了两下。
「只可惜东西脏了,昭玥,我下次给你挑个更好的。」
沈宴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我,眼神满是嘲讽,
「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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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那群名流权贵看向我的目光,就好像在看什么垃圾。
「怎么穿成这样,还来偷东西啊?」
「老鼠披上皮也成不了人,裙子说不定也是从哪偷的呢。」
「真是不知廉耻,几百万的项链,她也不看看自己配得上吗?」
「报警吧,看她这副死皮赖脸的样子,让警察去跟她说。」
按住我的保安没留力,颧骨隔了层薄薄的皮肉,在桌面硌得生疼。
即便如此,我还是拼命地用力地偏过头去,想要看清沈宴的脸。
却只看到他满眼的快意。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沈宴的报复。
报复我五年前收了他二叔沈青的钱,别有目的接近他、引诱他。
为了争夺家产和股权,沈青让我拍下他被我当狗训、以及动情时全然失控的样子,打算在公司的年终发布会上公开播放,彻底毁掉沈宴的名声。
只不过,我还没把那些照片和视频发给沈青,就被沈宴发现了。
那天晚上,他指尖都在发抖,捏着照片问我是不是另有苦衷。
我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看向他的目光满是轻蔑和厌烦。
「能有什么苦衷?如果不是你二叔给了钱,你以为我看得上你这样的三流货色?」
「又矫情,又事儿多,在床上也无聊得要死……」
沈宴眼睛都红了,抬手一拳砸过来,被我偏头躲过。
「连打人都没力气……像你这样的废物,哪点比得上你二叔?如果不是命好生在沈家,恐怕只能去外面要饭了。」
这句话落地,沈宴脸上难过的表情突然消失了。
他慢慢地站起身,挺直脊背,居高临下地看着沙发上的我。
「……废物。」
他嗓音很轻,像是薄而锐利的刀片,
「姜妍,总有一天你会后悔对我说过这句话。」
……
我恍惚地从记忆里回过神,人已经坐在了审讯室里。
「姓名。」
「姜妍。」
「犯罪经过。」
「我没偷。」
过亮的灯光直直照在脸上,刺得我眼泪直流。不管他们怎么问,我始终否认,
「没偷就是没偷,项链是沈宴给我的。」
最后他们也没辙了,说让受害者来和我谈谈。
门打开又关上,沈宴在我对面坐下,屈指敲了敲桌面,笑了:
「嘴够硬的。」
我睁开眼看着他。
「偷东西这种罪名,我不可能承认的。」
沈宴嗤笑一声:「姜妍,别说得自己像什么遵纪守法好公民似的,当初拍我照片和视频想传播的人不是你?」
「你不会还在指望沈青会来救你吧?实话告诉你,去年我回国接手沈家之后,第一个处理的人就是他。」
我眼皮颤了颤,没说话。
「不承认也没关系,现在是人赃俱获,在场那么多人——」
我终于开口打断了他:「我知道你要我说什么。」
「沈宴,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我再也不敢肖想你,不敢不知廉耻地接近你。这次重逢本来我们也还没真的睡过,你也不算碰了什么脏东西。当初那话是我说错了,现在你是沈家的掌权人,我还只能待在店里修车,你不是废物,我才是。」
他唇边那抹始终从容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坐直了身体,怔怔地看着我。
我冲他很轻地笑了下:
「你就是想听这个,是不是?」
「现在我说了,我以后也不敢再接近你了,能放我走了吗?」
-9-
走出警局的时候,外面下着小雨。
涛哥应该是接到了通知,特意开车来接我。
迎面撞上沈宴的时候,他不免有些尴尬。
「是小沈啊……小沈,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知道的,妍姐这个人哪怕再不好,也不会去偷什么东西啊……」
说到后面,他清了清喉咙,从兜里摸出烟盒,抖了根廉价香烟出来,有些讨好地递到沈宴面前。
被我半路截走,叼进了自己嘴里。
「好了,沈总不抽烟,不给他添堵了。」
我坐进车里,正要拉上车门,又被沈宴抬腿挡住。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不会放过沈青的。」
「……?」
我有点茫然地看着他。
「听到他的名字,一下子就服软了,什么都肯认了……」
他语速缓慢地说着,像是要嚼碎谁的骨头似的,带着股狠劲儿,
「但是没用,姜妍,没有用。」
「当初他跪在我面前求饶,为了求我放过他,什么都跟我说了——你还为他打过一个孩子,你肚子上那道疤就是这么来的吧——姜妍,你怎么不肯这么对我?你怎么这么恶心?」
他撑着那把黑色的伞站在车外,一手撑着车门,僵持一般地盯着我。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的声音砸在车顶和伞面,将我们之间最后一点若有似无的联系也斩断。
「那就不要放过他吧。」
我说着,抬手去掰开他的手指,然后关上车门。
车内车外,一下隔开两个世界。
开车的涛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沈青……这不是当时来店里接你,说带你去参加小沈生日宴的那个他二叔吗?妍姐你怎么和他也扯上关系了,叔侄俩都睡,你这实在是有点——」
他突然噤了声,转过头,震惊地看着我。
我抬手在眼尾抹了两把,冲他摊开一只手:「火。」
火光燎过,点了烟。
我吸了一大口,被呛得猛咳了几声,咳出了眼泪。
袅袅腾起的烟雾里,我好像又回到了五年前那个晚上。
那间会所的包厢里。
刀刃抵着脖子,我看着面前的沈青。
他仰头灌下一口酒,将滚烫的烟灰抖在我胳膊上。
「姜小姐还真敢来啊,你和沈宴才见过几面,这么关心他?不是说只想捞点钱花花吗?」
我拧着眉:「你不是他二叔吗?既然是叔侄,为什么要——」
话还没说完,他抬手,一巴掌甩过来,打得我偏过头去,满口都是血腥味。
「还轮不到你这种人教我做事。」
「你只说,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愿意的话,等下出去,我可以先付你一笔钱。」
「不愿意,姜小姐干脆就不要出去了。」
-10-
我回店里,又过上了和从前一般无二的生活。
唯一不同的是,比以前更节省了些。
宁姐问我怎么回事,我拿着扳手,笑了笑,用手腕擦掉额头上的汗珠:
「没办法,还欠了人 22 万的修车钱,得还。」
她没再问什么,只是给我的工资涨了两千,又说以后工作日店里包三餐。
我嬉皮笑脸地连声跟她说谢谢。
宁姐没像往常一样跟我开玩笑扯犊子,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抬手在我发顶拍了拍。
「小妍,你也辛苦了。」
大概是报复的目的终于达到了,沈宴再也没来找过我。
反倒是他那个未婚妻温昭玥,半个月后突然找上了门。
「姜小姐。」
她穿着漂亮的裙子,拎了个看起来又贵又娇气的包,站在门口叫我。
我和她上一次见面,还是我脖子上挂着本来属于她的项链,被保安按在桌子上。
免不了有点尴尬。
我走过去,摸了摸鼻尖:「温小姐,来修车吗?」
「不是,我有事找你。」
她说,「附近有个咖啡馆,一起去坐坐?」
我想到自己之前看过的那些小说和狗血短剧,心下了然,连忙道:「不用了,温小姐,你放心,那天从警局出来,我就和沈总没有任何联系了。」
结果她看起来更不高兴了:「是我来找你,可以不要总是提沈宴吗?」
没办法,我只能跟着她去了那家咖啡馆。
面对面坐下,她要了两杯咖啡,然后突然伸出手,在我手臂上捏了捏。
「姜小姐,你的肌肉好漂亮,我在健身房怎么练都练不出这种效果。」
她的手指纤细而柔软,落在我胳膊上,令我下意识绷紧了肌肉。
「温小姐,你不用跟我客套,有话可以直说的。」
她叹了口气,收回手:「好吧,其实我是想来聘请你做我的司机,每天接我上下班。」
我很震惊:「……沈总应该不是很想见到我吧?」
「是接我,不是接沈宴。」
她问我,
「之前沈宴给你的薪水是多少?」
「一个月一万四。」
「真抠。」
她嗤笑一声,又伸出手来,再度握住我的手臂,「我出他的双倍,你来给我当司机,还可以提前预支薪水,帮你还清欠他的钱,好不好?」
我深知没有莫名其妙就天上掉馅饼的事,思考半晌,试探地问:
「温小姐是和沈总吵架了吗?」
「他也——」
她顿了顿,脸上流露出伤心的神色,
「是啊,所以姜小姐,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11-
平心而论,我是真的不愿意再和他们这些豪门扯上任何关系。
但有点招架不住温昭玥泪眼朦胧的样子。
再加上她承诺给我的薪水,几个月就能还清欠沈宴的钱,也算彻底和他撇清了关系。
我还是答应下来。
然后我很快发现,虽然订了婚,但温昭玥和沈宴既没有住在一起,似乎也不经常见面。
这天下午,温昭玥打来电话,说她在某个刚结束的活动现场。
等我开车赶到的时候,才发现她赤着脚坐在路边,两只高跟鞋随意地散在地上。
「温总。」
我在她面前蹲下身去,才发现她的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鬓角的头发也被冷汗湿透,
「您怎么了?需要现在去医院吗?」
她摇摇头,有些吃力地扯出一丝笑:「痛经啊,你来月经的时候不会疼吗?」
我愣了两秒,有些迟缓地回过神来:「不太……」
「也是,你看起来就身体很好,不会和我一样。」
她仰起脸,「只不过我现在走不动了,可能需要你抱我上车。」
温昭玥很瘦,我没用多大力气,她就像一团轻飘飘的云一样缩在了我怀里。
结果抱着她才转过身,迎面就撞上了沈宴。
他脸色冷得像结了冰,目光刀锋一样从我脸上剐过:「姜妍,你怎么连女人也不放过?!」
我简直莫名其妙:「小少爷,你又犯什么病?」
温昭玥不看他,只是将头埋在我怀里,闷声道:「走吧,我不想见到他。」
我把她放进车里,回身去开驾驶座的车门,被沈宴捉住手:「姜妍。」
我脾气一下子上来了:
「叫叫叫,叫你爹的魂啊!」
我用了点力气甩开沈宴的手,「撞了你的车,欠了你的钱,我会尽快还上的,到底还有什么地方让你不满意了,小少爷?」
沈宴有些发怔地看着我。
不管从前还是现在,我其实很少对他生气,也没说过什么重话。在我眼里他娇得像朵花一样,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总是需要更多几分小心地呵护。
但现在不用了。
他已经飞速成长起来,能很好地保护自己,也能很轻易地伤害到我。
我咧嘴笑了笑:「少爷,我和你不一样,我们普通人是要靠工作来赚钱的。温总雇我工作,给我开薪水,我送她上车是分内的事,你能别挡着路了吗?」
沈宴眼睫颤了颤,手指蜷缩起来,往旁边让开了一条路。
我送温昭玥回家,半路在附近停了一下,去药店买了止疼药和暖宝宝出来递给她。
她疼得嘴唇发白,还是仰起头冲我笑:「小妍,你真好。」
回去后就把这个月的工资打给了我。
我坐在自己的破车里盘算了一下,最多再过三个月,就能还清沈宴的钱了。
结果刚想到这里,他的声音又阴魂不散地响起来:「姜妍。」
我抬起头,看到他站在车门外。
看着我,身上飘过来一丝轻微的酒气:「你想和我两清吗?」
我冷眼看着他。
「你和我睡一晚,那些钱不用你还了。」
我没忍住笑了:「照你这么说,我还挺值钱?」
不等他答话,我推开车门下了车,一拳砸在他腹部。
我没留力,沈宴痛得弯下腰去,又被我强行揪住领带,两个人叠着身体,一起摔进狭窄的车内空间。
他呼吸急促,带动整个身体跟着起伏。我跨坐在他腰间,摁着他领口俯下身。
沈宴的耳朵悄悄红了,喉结上下滚动两圈,盯着我。
我笑了一声:「怎么,还以为我要亲你?」
沈宴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很难堪。
「沈宴,你已经是订婚的人了,能不能自尊自爱一些?我欠你的只有修车钱,没有别的任何。我们本来就是两清的。」
撂下这句话,我翻身从他身上起来,给自己点了支烟,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赶紧滚。」
-12-
沈宴离开的时候,脸上几乎不剩什么血色。
我没工夫理他,自顾自上楼睡觉了。
这天晚上,我睡得不是很好。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如此。
过去的很多记忆像电影胶片一样在我梦中闪回。
我醒来时,天还没亮,外面又下起雨。
我浑身不舒服,但还是强撑着开车去接温昭玥,在公司外面等她的时候,终于晕了过去。
醒来是在医院病房。
我猛地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手背上还扎着输液针。
「你发烧了。」
温昭玥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我循声望去,才发现她正拿着几纸报告望着我,眉头紧缩,「小妍,医生说你……你为什么没有……」
心头一跳,我抬手从她手里把报告抢过来,胡乱对折了一下。
「没什么,之前做过一个小手术。温总,实在不好意思,不知道有没有耽误您今天的行程,您看看,医药费和误工费都可以从我的工资里扣。」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又吞回去,只是在我发顶拍了拍,
「你好好休息吧,没有耽误我,放心。」
输了两天液,我拎着几盒药回了修车店。
这几天涛哥回老家结婚,店里是宁姐守着。
我状态比前两天好了很多,修了几台小磕小碰送来的车,趁着饭点,去给自己冲了杯药。
回来才发现宁姐坐在桌前,手里拿着那份检查报告,脸色一派严肃。
我冲她嬉皮笑脸:「诶,不好意思宁姐,我东西净乱放——」
她躲过我的手,抬起脸看着我,「你跟我说实话。」
「是不是跟沈家人有关?」
瞒不过去了。
我安静了两秒,有点无奈地在她对面坐下,摸了支烟出来。
「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咳,大概就是当初事情没办好,得罪了人,挨了顿打。」
「内出血,伤得比较重,为了保命,就把器官切了——又不是什么必须的东西,我也没打算生小孩,切了就切了呗。」
傍晚时分,天色昏暗,外面压着沉甸甸的乌云,在这一刻突然被一道惊雷劈开。
闪电骤然亮起的光里,我看见门口站了个人。
一道我万分熟悉的身影。
沈宴看着我,脸色煞白,嘴唇也是煞白的。他的表情看上去好像万念俱灰,整个人像一尊布满了细碎裂纹的瓷娃娃,似乎下一秒就要碎成齑粉。
他浑身僵着,有些迟缓地走过来,然后在我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隔着布料粗糙的工字背心,他将脸缓缓贴上我的小腹。
一小片温热的湿润浸透布料,贴上我的皮肤。
「对不起。」
沈宴说,「你杀了我吧。」
-13-
时钟指针拨回到二十七年前。
我妈在一间四面漏风的茅草屋里生下了我。
我爸爱赌钱,人又懒,喝了酒就喜欢打我妈。
七岁那年,我妈被我爸拎着烧火棍从村头打到村尾。那天晚上,她给我爸烫了壶酒,让他舒舒服服地喝醉了,然后对着他举起了菜刀。
接下来的日子,我妈开着一辆破二手皮卡,带着我四处逃亡。
她会修车,这门手艺成了我们的生活来源。
我们流亡了八年,在这座城市落脚。某天,我妈忽然很强硬地要求我必须短时间内学会她的修车技术。
我在她的打骂高压下掌握了这一切的第二天,我妈被抓走了。
她杀死我爸的事情被发现,被判了死刑。
从那天起,我开始一个人在这座城市流浪。
没有学上,我就四处乱逛,找一些店打临时工。那些人不相信一个未成年的女孩会修车,只让我做些杂活儿,又克扣我的工资。
直到我遇到宁姐,日子才算安定下来。
闲来无事,又找一些乱七八糟的人谈恋爱,用来打发时间。
我们这些人,日子过一天算一天,在这种事情上玩得很开。
认识沈宴,已经是又过了七年后。
那一年他二十岁,还在上大学。作为沈家这一代年纪最小的孩子,被宠得无法无天,傲慢又矜贵。
不好好念书也不好好学习,弄了辆跑车跟一群人飙车玩,结果半道抛锚在盘山公路上。
我正巧开车路过,替他修好了车。
拎着扳手要走,却被他追了上来。
「我忘记带手机了,你留个号码吧,我之后感谢你。」
我回过头,看到小少爷表情高傲又冷淡,手指却紧张得不住揉搓衣角,没忍住笑了。
「号码就不用了,我工作就是这个,给你留个地址,以后有需求可以来我们店里。」
我掏出随身带着的便签本,撕了条纸把地址写上去,纸条对折,塞进他胸前的口袋里。
第二天就在店里看到了沈宴。
他穿着小西装,捯饬得精致又漂亮,在难闻的气味里不住咳嗽。
显然他也没想过,我工作的环境是这样的。
「你什么时候下班,我请你吃饭吧?就当谢你昨天帮我修车。」
我在情场混了这么多年,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
一开始我也没想过要认真,只是没玩过的款难免新鲜。正好那时候宁姐有计划在城东开一家分店,我想如果能从沈宴那弄点钱来,可以入股新店,以后也算有个稳定的收入了,倒也不错。
那天被沈青用借口骗进那家会所时,也是想着先去看看,如果是什么小麻烦,我混了这么多年,也认识一些人,帮沈宴解决掉,他又欠我一个人情。
如果是我解决不了的事,自己跑掉也就是了,管不了他死活。
我就是这样市侩的人,没有过多么惊天动地纯白无瑕的爱。
但还是,动了心。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那天晚上,沈宴在我房间睡着了。
我坐在客厅,翻来覆去地看那些照片和视频。
他完全动了情,在情欲的浪潮中神色靡艳,又或是湿润着眼睛看向我。
系在他颈间的铃铛清脆作响,身后的尾巴摇来摇去。
他跪在我身前,将脸埋进我腿间,含混不清地叫我。
「阿妍,阿妍,我的主人……」
照片和视频的主角都是他,没有出现我自己的脸。
东西发出去,我是安全的,还可以得到沈青承诺的两百万。
但沈宴,将会名声尽毁。
他是高傲的,被家里呵护着长大,知道自己会理所当然地继承一切,所以毫无上进心。
但又是天真的,他会在我面前提起沈青,说他二叔对他很好很纵容,家里人都不支持他来找我,除了沈青——他至今都不知道,想要借助我这团烂泥毁掉他的,恰恰就是沈青。
我抽了一支又一支烟,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眼见窗外天蒙蒙亮,知道他在这种环境睡不安稳,我干脆撇下一切,下楼买了早饭。
回来时,就看到沈宴醒了,正坐在客厅翻来覆去地看那些照片和视频,红着眼睛问我是不是有苦衷。
我否认了,极尽所能地讽刺挖苦他,反复提及沈青的名字。
我本来也没什么苦衷。
一开始答应他,只是为了钱。
沈宴离开后,我坐在满地狼藉中,慢吞吞吃完了两人份的早饭。
半个月后,他出国深造。
沈青借着给他过生日的名义,再度将我带进了那间包厢。
沈宴不笨,他从我话中察觉到了沈青的意图,但自己又羽翼未丰,并没有和他撕破脸。
只是找了个借口,说吵架了分手了,要出国留学散心。
因此沈青也只是不甘心,事情只差一步,功亏一篑。
「姜小姐,你睡了那么多男人,东西迟迟拍不好,还让沈宴跑了。」
沈青沉着脸,「拿钱办事,天经地义。你收了我的定金,事情却没有办好,是不是该双倍吐出来还给我?」
他让人架着我,一拳一拳打在我小腹上。
我在逐渐麻木的疼痛中失去了意识。
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沈青的讥笑。
「姜小姐实在不像个女人,骨头这么硬,那我干脆成全你。」
我被沈青的人带去医院,切除了子宫。
又在病房躺了大半个月。
这件事我谁都没提,出院后照例回到店里,安心做着修车的工作。
涛哥问我怎么给沈宴过个生日要请一个月的假。
我咬着烟笑了笑:「吵架分手了,出去散了散心。」
「哇妍姐,你之前分手那么多次,从来没散过这么久的心——你跟小沈,动真格了的?」
他一脸八卦地将脑袋凑过来。
不知为何,结疤痊愈的手术刀口忽然一阵钝痛。
我推了把他的脑袋:「别胡说。」
「他出国读书去了,我俩掰了。」
-14-
从漫长又遥远的记忆中回过神,我才发现。
宁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沈宴还趴在我腿上,哭个不停。
「不至于,真不至于。」
我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被他这么一哭,狠话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无奈地说,
「我的人生本来就是这样,得过且过的,活在烂泥堆里。多一个少一个器官,只要不影响日常工作和生活,都没关系。」
「小少爷,当初没毁掉你的人生,我其实挺庆幸的。你和我这种人不一样,你的未来一片光明。」
我这个人,出生得草率,活得也草率。
不管是遇见沈宴之前还是之后,都过得很随便。
一具草率的身体,我也从没想过要好好去呵护它。
不完整又能怎么样?
我劝了沈宴两句,他看起来好像更痛苦了:「不是这样的,你很好,你原本可以很好……」
他仰起脸看着我,眼泪流个不停:「我骗你的,我没有和温昭玥订婚,她根本不喜欢男人,我只是叫她来陪我演一场戏,报复你当初那样对我。我以为你和沈青,我以为……」
「我没有喜欢别人,我一直都喜欢你。可是当初那件事,我又很恨你,所以想要你和我一样痛苦,对不起,对不起……」
他看起来似乎痛苦得要命,说到后面完全语无伦次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回忆过去的事令我的身体开启了保护机制,我其实并没有很深刻的情绪起伏,看着他,到最后只能苦笑。
「原来是这样。」
「那找个机会解释清楚吧,别耽误人家温小姐。」
「……阿妍。」
他忽然发抖地来握我的手,指尖一片冰冷,「我们还有可能吗?」
什么可能呢?
「你还想和我在一起吗?」我问。
沈宴拼命点头。
「没必要。」
不是没可能,是没必要。
我是真不理解,「该弄清的事情都弄清楚了,你有大好前程,非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有什么意义呢?」
我承认一开始是我鬼迷心窍,重逢后某种欲望和不甘心作祟,又想和他再睡几次。
「但我没想过和你有以后。」
我说,「你也没想过,不是吗?当初我送你那条领带,你看不上;我这个人,你也看不上。我都知道。」
沈宴一直哭。
男人的眼泪向来是我的兴奋剂,不过我和他走到今天这地步,确实已经不作他想了。
我捧着Ţùₛ他的脸,难得很有耐心地一下下擦着他的眼泪。
「好了,别哭了。」
「外面下雨呢,你自己开车来的?不然我送你回去?」
他只是摇头,抓着我的手不肯放,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相册里一通翻,找出张照片给我看。
完全陌生的国度、陌生的校园。
他抱着毕业花束,看着镜头,脸上的表情清淡又锋利。
衬衫的扣子恰到好处地扣到最上面,领口却打着一条不合时宜的旧领带。
我有点愣住。
「我没有看不上你送的东西。」
沈宴嗓音沙哑,「我只是……我只是……」
「很高兴,高兴得不知道拿它怎么办好了。」
15(沈宴视角)
沈宴人生的前二十年,没有受过任何挫折。
他出生在沈家,父母感情良好,长辈宠爱,家庭关系不复杂,没有发生过豪门争斗。
他知道自己理所当然会继承沈家的一切。
人又长得漂亮,从小学起就有人给他递情书,男的女的都有。
沈宴一个也看不上。
他像一朵娇贵的花,又恰好生长在一片漫无边际的玻璃温室里。
所有的营养和土地,只为托举他一个人。
就越开越来越肆意。
遇见姜妍,完全是场意外。
他从来、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穿着廉价的破烂背心和工装裤,没有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像野草一样茂盛,嚼着口香糖,三两下就修好了困扰他半天的跑车。
「发动机冷却液,小问题。」
姜妍拎着扳手要走,山风一吹,她身上飘过来一阵很淡的烟草味。
沈宴很讨厌别人抽烟,可对于她的味道却一点也不反感。
他开始见天地往修车店里跑。
姜妍总是穿得很随意,对待他的态度也很随意,他总觉得自己对她来说可有可无。
也许是不甘心还是别的什么,他反而越来越沉迷其中。
那天他去找她的时候,恰好遇上姜妍的某位前任找上门。
那人长得没他漂亮,又染着一头金毛,捧着个项圈盒子,问姜妍还记不记得当初说过的话。
「你说过,我戴上这个,就可以一辈子做你的小狗。」
姜妍咬着半支烟路过他身边,很轻佻地拍了拍他的脸:「抱歉啊,不记得了。」
懒洋洋的、漫不经心的口吻。
沈宴站在门口,心脏乱跳。
他从来没见过她这幅样子,这么轻浮、这么游戏人间、这么……令人着迷。
那天晚上,他多喝了两杯酒,借着醉意跑去找她。
姜妍探了探他的额头,伸手去摸钥匙:「喝醉了?我送你回家吧。」
沈宴摇头,反手握住她的手:「不就是给你当小狗吗?他可以,我当然也可以。」
……
后来那段时间,对他来说像场梦一样。
他一直无法准确描述出和姜妍在一起的感受,只是回想起来,他人生中最喜悦狂欢、最痛苦难堪的时刻,都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发生的。
说不上为什么,她其实举止随意、又不守规矩,身上的一切都带着与他全然相反的,野蛮的生机。
可他无法克制地被她吸引,越陷越深。
姜妍送的那条领带,是他从前根本瞧不上的廉价牌子。可它又是姜妍第一次送他的礼物,他既嫌弃,又喜欢,满心矛盾。
管家见他这么宝贝,问了句晚上赴宴要不要打这条领带去。
他像是被戳穿喜欢幼稚玩具的小孩子,有些慌乱地否决。
「今晚是什么场合,这东西合适吗?」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让管家找个盒子过来,把领带小心翼翼地放好。
——有些东西的意义,远大于它的价值本身。
这是很久很久之后,在异国他乡的时候,他才骤然明白过来的事实。
那条领带陪着他度过很多个意乱情迷的夜晚。
被他弄脏后,又洗干净。
在那之后,他会想起姜妍。
想到她跨坐在他身上起伏时腰肢摆动的线条,想到她吻他时穿过他发间的修长手指。
想到她带他去台球室玩,在那些人对着他嬉笑调侃的时候走到球桌前,俯下身,一杆进洞。
「球输给我了,跟我的男朋友道歉吧。」
他也无数次回忆起分手的那个夜晚。
他睡得不安稳,起床去找她,在客厅看到她忘记收起来的照片。
那些照片——他最信任、最为她着迷沉溺、毫无保留的时刻,就这样被她赤裸地拍下来,作为令他身败名裂的筹码。
她说他是废物,如果不是沈青给了钱,她甚至不屑于睡他。
那是他一片坦途的人生里,最痛苦的时刻。
可此刻连痛苦都令他无比想念和着迷。
因为离开她之后他如同被剥去血肉般飞速成长和进化,但又无法再向第二个人投入如此深重的情愫。
他还恨着她,又想着她。
如同那份礼物,他看不上,可又那么喜欢。
他此生所有矛盾复杂激烈的感情,卑劣汹涌的欲望,都用在了姜妍身上。
回国后,接管沈家。
沈宴第一个料理了沈青。
他被打得鼻青脸肿,拽着沈宴的裤脚求饶:
「都是那个姜妍,是她主动提议的……!这种底层里摸爬滚打混上来的女人,什么事做不出来。她还脱了衣服爬上我的床,怀了我的孩子,要不是我逼着她打掉,她还要借着这个孩子嫁进沈家呢……」
沈宴怒极,一脚把人踹了出去:「胡说八道。」
「我怎么敢胡说,小宴,你信我啊,二叔不会害你的,她就是那样的女人……」
沈宴没耐心再听下去,示意手下的人继续处理沈青后,转身离开。
但沈青的话始终在他耳边回荡,如同某种咒语。
孩子吗?
如果她想要孩子,为什么他不可以?
他也可以啊!
他躲进书房,当初那些让他恨之入骨的照片被翻出来,重新摆在面前。
他看着照片上的自己被情欲摆布的样子,脑中浮现的却全是同一时刻,姜妍亲吻他、包裹住他的画面。
闭眼、咬唇、喘息。
骤然攀上欲望的顶峰后,他的心反而更加空荡。
沈宴快要疯了。
他对她的爱和恨一起与日俱增,又和生理性的情欲相连在一起,变成了令人心惊的渴望。
发现温昭玥背着他偷偷去接近姜妍的时候,他跑去警告她。
对方做着美甲,懒得正眼看他:「沈少爷,咱俩的交易已经结束了,你现在没资格限制我做任何事。」
「何况你不是恨她讨厌她吗?我倒觉得她很好,和她在一起会很开心,这好像也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沈宴想要反驳,可又说不出话来。
在他之前和之后,姜妍都和别人谈过恋爱。
他不是唯一一个,也不是最特殊的一个。
沈宴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头困兽,在属于他的玻璃花房内横冲直撞,却找不到出去的路。
他连着好几个晚上喝得醉醺醺,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握着那条领带,翻来覆去地问:「阿妍,姐姐,阿妍,接下来的路我要怎么走……」
没有人回答他。
那天晚上。
温昭玥突然来找他。
她难得神情冷然又肃穆,甩给他几张检查报告:「沈青这个人满口谎话,他能在你面前扮演二十年的好长辈,难道死到临头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吗?」
沈宴接过那几张纸,扫了一眼,突然脸色惨白。
接下来被知晓的一切,像他生命里的一场连环爆炸。
他找到了当初那家会所的老板。
又重新去找了当初给姜妍做手术的医生。
在沈宴的威胁逼问下,对方终于肯吐露真相:
「姜小姐并没有做过流产手术。当初她被送来的时候,腹部受到连续重击,内脏出血严重,不过也不是非要切除不可……是沈先生、沈青说,她完全不像个女人,干脆帮她一把好了……」
听到最后,沈宴耳朵里有什么声音嗡嗡作响。
他好像又回到了 20 岁那年,没带手机、跑车又半道坏掉的盘山公路上。
不同的是,这次不会再有一个姜妍突然从天而降来救他了。
-16-
沈宴离开的时候,像一缕游魂一样。
结果第二天他又去而复返,带着律师,以及厚厚的一叠文件来找我。
我翻开扫了几眼,别的没太看懂,但光是估值后面那一长串零,就看得我晕头转向。
「这是目前属于我个人名下的全部资产。除此之外,我在靠近市区的位置盘下了一家修车店,所属人只写了你一个人的名字——只要你在文件上签个名,这些就都是你的了。」
我不理解。
「你要干什么?」
沈宴眼睫剧颤:「你说,你想要一家修车店,还说你一开始跟我在一起是想弄点钱……」
「这些我都给你,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我承认自己是个市侩的女人,把笔盖取下又合上,反复几次,险些没能抵御住金钱的诱惑:
「原谅你什么?原谅你诬陷我偷了你东西这件事?」
他点头,又摇头,看起来又快哭了:「不、不只是……是我不够相信你,如果重逢之后我把这些都问清楚就好了。而不是怀着自以为是的仇恨,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去报复……」
他对自己的定位还挺精准的。
「确实,我最生气的就是这件事。」
我说,「当初还没到宁姐这儿的时候,在另一家店里洗车,他们想克扣我工资,就是诬陷我偷了店里的东西。」
「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没做过的事情也绝不会承认。」
「对……」
眼看他又要道歉,我赶紧抬手打断,「可以了,道歉的话不用一遍又一遍地说,你昨晚说过一次,五年前我也伤害过你一次,就当扯平了吧。」
「但那个时候,你被沈青——」
「沈青是沈青,你是你,你俩的事我不会混为一谈去计算。」
我说,「但沈宴,咱俩确实不可能再处对象了。我这样的人满大街都是,你去城中村走一圈能找出来两百个,非扒着我不放有什么意思?」
「不是的,你对我来说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我没法再去找别人了,世界上也没有和你一模一样的人。」
他像是求救一般抓住了我的手,看着我,「我爱你,姜妍,我爱你。」
「……」
这个人实在长得很漂亮,美丽又精致,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隐隐蓄了眼泪,看起来楚楚可怜,完全激发了我内心最原始的欲望,和……施虐欲。
我吞咽了一下,偏过头去,有些不自然地转移话题:「咳,你非要给我东西的话,把这文件改改吧。修车店可以,沈家那些东西还是算了,我受不起,也花不完。」
他眼睛一亮,正好律师就在门外,飞快叫他进来改了合同。
我们俩都知道,这算是我让了一步。
-17-
我签了字,跟着律师一起做了公证,沈宴带着我去看了那家店。
位于市中心附近的位置,两百多平的面积,焕然一新的装修。
「这个租金……」
「没有租金,店面我已经买下来了。」
沈宴看着我的眼睛,语气带着紧张,「装修风格是之前让他们搞的,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白送的东西,又这么贵,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等一切安置妥当,我去跟宁姐辞职,晚上带上涛哥,一起吃了顿饭。
她举着杯子,嘱咐我:「做生意很多门道,你要是有哪里应付不来,或者需要我帮忙,尽管来找我。」
「小妍,你在我这里待了快八年了吧?我希望你一切都好。」
我这辈子很少掉眼泪,结果被宁姐两句话搞得眼眶发酸:「好。你也是,宁姐。」
——有的时候我会觉得你像我妈。
但我都快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
这两句话我没有说出来。
涛哥坐在旁边,喝醉了,捏着杯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妍姐你少谈恋爱,少碰男人,会带来不幸的……」
我免不了觉得好笑:「你是不是忘了,我刚来店里的第二年,你还追过我?」
涛哥摇头晃脑,正要再说点什么,脸转到一边去,突然哑了声。
我追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了沈宴。
他礼貌地笑了笑:「我可以坐这里吗?」
穿着名贵高定、连头发都打理得一丝不苟的沈宴,和这个油腻腻烟雾缭绕的烧烤摊实在是不相衬。
他坐下后气氛就变得奇怪起来。
我不得不跟宁姐和涛哥告别,起身把沈宴带走了。
夏夜傍晚,吹过来的风里都带着丝丝缕缕的燥热。
沈宴看着我:「我是不是又打扰到你了?」
「也没有,我们吃得差不多了。」
我说,「但是沈宴,你下次有事可以提前给我发消息,不要来这种地方找我。你也看见了,这个环境和你的身份完全不符,弄脏了你的衣服也不好。」
他脸色一白:「但我给你发了很多消息,每次你要么不回复,要么就说没空。」
我无语:「你发的那些消息让我怎么回?」
不是一些暗示和引诱意味很强烈的自拍,就是些乱七八糟的项圈铃铛仿真尾巴耳朵之类的照片,往往还要配上一句「你觉得我戴这个会好看吗」。
怎么回??让我怎么回?
我承认我这个人是好色了点,但我和他之间实在发生了太多事,不是睡一觉就能过去的。
-18-
一周后,我的修车店正式开张。
好多人来送花篮。
其中甚至还包括我的前男友……们。
沈宴最先到的,和他一起来的还有铺满红毯两侧的二十几个花篮。
他把东西送到,就很主动地说:「阿妍你先忙,不用管我,我去店里坐着就好。」
温昭玥专程来了一趟,抱着一大束花,看着我,神色有些叹惋。
「有的时候我真的很后悔,我应该直接把话挑明,像沈宴那种不要脸的死缠烂打,反而能让你看得明白点吗?」
我有点明白过来:「所以你是……喜欢我啊?」
「嗯哼。」
「但很可惜,被他抢先一步了。没关系,我会一直讨厌他并和他作对的。」
丢下这句话,她把花束塞进我手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辉也来了一趟。
他也是我的前男友,当初染了满头黄毛,来店里找我的时候还和沈宴撞上过一回。
两个人彼此都不对付。
不过此时此刻,林辉已经把头发染回了黑色。
一身 T 恤牛仔裤,看上去有种初出社会的生涩感。
「那次之后我就回家了,重新回去读高三,考上了一所大专,学校不是很好,但是毕业后也找到工作了。」
他说,「祝贺你,姜妍姐,以后我的车出问题了就来你店里修。」
我笑了:「行啊,给你打折。」
「那我过来修车,也可以给我打折吗,阿妍?」
熟悉的嗓音突兀在身侧响起,吓了我一跳。
我转头看到沈宴,他目光锋利地剐过对面的林辉,落回到我身上时,又变成了一片乖巧,
「可以吗?」
我有点生气,又觉得好笑:「不敢修,『姜小姐,这是劳斯莱斯』。」
他脸色一下子白了。
林辉继续道:「没事姜妍姐,我的车就是普通的大众,应该和你的还是同款呢,你到时候一定会很顺手的。你开业忙,我先不打扰了。」
他转头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过来。
「原来沈先生还在这里。之前听说你订婚了,既然已经名花有主,就不要老缠着姜妍不放,对她的影响不好。」
这小孩嘴太毒,说话净往沈宴痛处戳。
沈宴面色苍白,盯着他:「五年ṭů⁷前你就是过去式了,现在更是。我和阿妍之间的事,不用你管。」
林辉轻笑一声,没说话,转头走了。
沈宴小心翼翼地过来握我的手:「我和温昭玥的婚约已经取消了。」
「哦,我抖音刷到了。」
评论区还有不少人惋惜,说他们女才郎貌,原本十分般配来着。
「你放心吧,温昭玥早找我说过好几回了,说她一点也不想真的和你扯上关系。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来贺喜的人不少,我很快又去招待新来的朋友。
等忙得差不多了,天色已近黄昏。
回到店内,看到沈宴还坐在桌前,一脸专注地看着我。
刚开业的店都是人家送的,我难免有点拿人手软,抓了抓头发:「你助理今天又没来吗?要不,我开车送你?」
-19-
我坐进驾驶座,转头问沈宴:「今天你要回哪套房子?」
他看着我:「我能跟你回家吗?」
「不是……」
「我还能继续做你的小狗吗?」
不等我说完,他就继续说了下去,「你可以对我为所欲为,像以前说的那样,把我拴在你家里,做任何事都要听从你的指令,哪里都不许去。更过分一点也没关系,我很……」
「沈宴!」
我皱着眉叫住他,「你自爱一点吧。」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对他说这句话了。
他本来就皮肤白,这下脸更是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我这样很不要脸、很下贱是不是?」
「可我已经没有办法了,阿妍,我只有钱和这具身体,钱你不肯收,那就只有我的身体或许你还能有点兴趣。我很后悔,那天晚上我不应该推开你的,这样至少我们之间不是全无关系……」
他过来拽着我的手探进他领口,
「真的,你想怎么做、多过分都可以,你和我分手之后又谈过多少个?他们一定没有我漂亮听话吧?」
手下触碰的皮肤温热细腻,一下唤回了我从前的无数旖旎记忆。升腾的热意里,我手指情不自禁地往下,触到了一点金属冰凉的触感。
车内响起了轻微又清脆的铃铛声。
我蓦然顿住。
沈宴看着我,扬起唇角微笑,眼睛里带着隐隐的疯狂:「专门为你打的,Ţû₍你会喜欢吗?」
所以白天,他就戴着这两个铃铛,坐在众目睽睽下,等了我一整天……
脑中那根理智的弦一瞬间崩断。
我冷下脸,抽回手,发动了车子。
车内不时响起一点轻微的铃铛声,像是诱惑我不断向深渊滑落的魔咒。
车在我家门口停下,我解了安全带,下车绕到另一侧去给沈宴开了车门。
「下车。」
狭窄的卧室里,沈宴跪在床头,脖颈和胸口的铃铛齐齐作响。
我站在他面前,垂眼看去,他就很自觉地将头伸过来,脸颊一下下蹭着我的手:「阿妍……」
「我把那条领带拿过来了。」
「你想不想,用它做点什么?」
他说,「离开你的这些时间,我一直都只能靠着它,还有那些照片,才能……」
我抚弄着他的脸,微笑道:「是吗?那演示一遍给我看,好不好?」
沈宴顺从地点点头,凑过来吻我。
我没有拒绝,由着他在我唇间喃喃:
「我保证他们都没有我听话,都没有我能让你满意……不要丢下我,不要说我们没有可能,求你了。」
-20-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天色蒙蒙亮。
沈宴还在我身边睡着。
他的睫毛又长又密,闭眼时会在眼下密密实实地投下一小片阴影。
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我无数次被他这张脸迷惑,又被他在那方面的合拍勾得越陷越深。
有的时候我连我自己都觉得我这个人实在肤浅至极,对一个人动心总是和性脱不了关系。
「唉……」
我叹了口气,声音很轻,结果沈宴一下子就醒了。
他目光还未聚焦,已经慌乱地环视了一圈,直到看到我才冷静下来。
「……你在干什么?」
他怔了怔:「我以为你走了。」
「这是我家。」我无语。
他伸手过来,在被子下面握住我的手,然后一脸满足地问我:「那我以后还能来你家吗?」
不等我回答,他又着急忙慌地补充:
「我不是逼你和我在一起。只是,假如有的时候你想做这种事了,或者……或者我想你了,都可以叫我过来。我保证我比所有人都好,是你睡过最爽的一个。」
这话实在是寡廉鲜耻,然而从他的嘴里吐出来,又带着单纯情色的意味。
我答应了沈宴。
究竟是单纯出于好色,还是不想再看到他在床上之外的地方哭,我也说不好。
想不明白。
但人生何必要明明白白地过呢?
沈宴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往我这儿跑,店里和家里都有,他几乎把除了公司事务之外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我这里。
修车店的后院有间小休息室,沈宴跪在那里,虔诚地将脸贴在我小腹上。
天色将晚,黄昏的阳光在他脸上照出一片油画般的光泽。
「阿妍,阿妍,我的好主人,让我亲一亲……」
我将小腿搭在他肩上,扯住他柔软的发丝,让他更贴近我。
挑着眉,有点恶劣地笑。
「好啊,那你都喝下去吧。」
……
我很快发现我错了。
那天晚上我说过,我和沈宴之间隔了太多东西,不是睡一觉就能解决的。
所以他采取的措施是和我睡十次、一百次。
用他的身体作为引诱我堕落的温床。
而我这个人又是很纯粹的感官动物。
到后面我越来越习惯他的存在之后,他干脆置办了点东西放进我家,搬来跟我一起住。
我隐隐觉得不对:「这算什么?」
他戴着项圈,过来用毛茸茸的脑袋蹭我:「算我是你的看家狗,你想要我做什么,随时都可以。」
我故意口出恶言:「哦?可是我没看过谁家的狗还穿着衣服的。」
沈宴笑Ťų₉了,抬手缓缓地一颗颗解开扣子。
「如果主人喜欢的话,我以后在家可以什么都不穿,供你随取随玩。」
随取随玩。
我被这个词震撼得无以复加,躲进房间。
打开手机,才发现温昭玥早上给我发来一篇课文,是什么「温水煮蛙」的典故。
我明白了。
沈宴这个人在用温水煮我。
-21-
我想了好几天,还是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反倒是那天下午,我还在店里忙。
沈家人突然跑来找我。
「姜小姐,我希望你不要再纠缠沈宴了。」
我拎着大号起子,盯着她看了几秒,认出这是当初那场宴会上那位穿着墨绿色旗袍的阿姨。
应该是沈宴的妈妈。
见我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她神情越发傲慢,
「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像你这样的身份,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嫁进我们沈家的。」
我移开目光,撑着掀开的车前盖扫视一圈,拧掉了一颗有问题的螺丝,换上新的,这才重新看向她,
「我没想嫁进你们沈家。」
沈夫人看上去更生气了:「跟长辈说话要专心,态度要尊敬,你家里人没教过你吗?」
我把手里的起子扔进一旁的塑料桶,发出嗵的一声响。
她吓了一跳,在身后人的搀扶下猛地后退两步。
我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你来之前应该早就查过了,知道我家是什么情况,何必问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或者如果你实在很想知道,百年后到下面去问他们吧。」
沈夫人气得花容失色:「姜妍,你太没教养了!」
「沈夫人,如果你有教养,就去教导你儿子,让他不要再不顾廉耻地几次三番勾引我,而不是颠倒黑白到这里来警告我。你应该很清楚,我和他之间到底是谁缠着谁不放。」
这句话出口,还没等沈夫人反应,我先看到了出现在门口,脸色惨白的沈宴。
「妈,您回家吧。」
沈宴缓缓走进来,
「我已经说过了,别的事情我都可以和您商量,只有这件事不行。」
沈夫人嘴唇翕动了两下,有些心灰意冷的样子:「你为什么非要她不可?你听到她是怎么说你的吗,这样的女人到底哪里好,值得你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
「或者、或者你实在喜欢,把人娶回家,给她安排点体面的工作也行啊。」
「我不想听到外面的人说你说得那么难听……」
短短几句话,沈夫人的立场竟然一退再退。
然而沈宴只是绝望地看着她,半晌才扯出一个惨然的笑容来:
「因为这件事,我现在决定不了啊。」
沈夫人离开了。
店里只剩下我和沈宴,面对面站着,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我先一步开口:「外面的人说你什么?」
「没什么。」
「沈宴!」
「……大概就是我表面光鲜亮丽,执掌沈氏大权,暗地里却在给女人当狗。」
他扯了扯唇角,「实话实说而已,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阿妍,我保证以后我妈不会再来找你了……」
「沈宴,要不我们就这样算了吧。」
我和他几乎是同时刻开了口。
沈宴一瞬间僵在原地。
「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东西是得不到就不能活的,何况你大概只是因为当初分开得不够体面,所以才这么耿耿于怀。」
我劝他,「只要往后退一步,看看你已经拥有的一切,就不会这样惦记了。」
「虽然你妈对我有点坏,但她确实在为你考虑,这样不清不楚地继续下去,你家里人也会觉得难堪。」
沈宴不说话,只是固执地盯着我。
我狠了狠心:「而且我也想正常谈恋爱,这样一直跟你耗着,对我来说也挺累的。」
他唇角颤了又颤,好半晌才勉强扯出个不成样子的笑来:
「好。」
-22-
那天之后,我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没见过沈宴。
只是偶尔听温昭玥说,沈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工作上,鲜少回家。
沈氏原本就宏伟的商业版图让他又扩张了不少。
「当然,如果不是我抢了他几个合同,他还能比现在更辉煌不少。」
温昭玥坐在我对面,端着酒杯轻笑,
「他们都说,沈宴现在和一台工作机器没什么区别。」
我猛灌了一杯啤酒,站起身:「我去外面抽根烟。」
初秋的晚风夹杂着凉意。
我在袅袅腾起的烟雾里,望着月亮出了神。
其实这一年我和沈宴倒也没完全断了联系,新年和我生日时他都发过祝福,我回了他谢谢。
他还给我寄过礼物,打开来里面是一整套昂贵的宝石首饰。
「当初那条项链,本来就是为你拍下的,可惜被我搞砸了。前几天去香港参加拍卖会,看到一套更好的,就拍下来给你当补偿了。」
我不想收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他退回去,他又很固执地再寄回来。
「就当做,我对你的道歉。」
还有一次,他半夜发来消息说他发烧了。
我在外卖上点了药给他送去,又联系他那个小助理让送他去医院。
但我们一直一直没有见面。
我以为时间一久,我对他的影响总会慢慢消退,我们之间会彻底两清。
但我好像低估了我对他的影响。
也低估了他对我的影响。
日子不咸不淡地往前滑过几天,那天下午,我正在店里忙活。
电视上的新闻直播突然出现沈宴的脸。
好像是某个隆重商业活动的现场直播。
镜头切到沈宴脸上,我发现他瘦了不少,骨骼轮廓显得更加凌厉。
他神情又冷,完全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看了一会儿,我去拿遥控器,正要调台,电视里的画面突然大乱。
不知道从哪里猛地窜出一个人,撞开现场的保安,在所有人都毫无防备的时候,将手中的匕首猛地插进沈宴胸口。
「去死吧,沈宴!」
被甩开的保安扑过来按住他,那人拼命仰起头,我看到一张瘦到面目全非、遍布伤痕、但又隐隐熟悉的脸。
居然是沈青!
-23-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沈宴还在抢救。
「沈青在现场挣扎太厉害,为了避免造成更严重的伤害,警方已将他当场击毙。」
我转头看去,才发现温昭玥也在。
「今天的活动我也出席了。」
我点点头,看着手术室门上亮起的红灯:「医生怎么说,伤得很严重吗?」
「沈宴躲了一下,避开了心脏要害,但因为伤到多处动脉血管,所以还是命悬一线。」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低声骂道,
「疯子。」
我心跳乱得厉害,没在意她最后这句话。
只是又转过头去,盯着门上的红灯。
不知道过了多久,灯突然熄灭了。
门口的沈家人一起围了上去。
医生走出门来,摘下口罩:「伤者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还在昏迷中,需要转入重症监护室继续观察。」
我松了口气,才发觉自己浑身冷汗。
沈宴是第三天晚上醒来的。
他第一个要见我。
我走进病房,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血腥气,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
沈宴躺在病床上,唇色发白,还在冲我微笑:「阿妍,如果我不是快要死了,你是不是就不肯来见我?」
「……别说不吉利的话。」
我说,「医生都说你已经脱离危险期了。」
「沈青已经被警方当场击毙了。」
「是吗。」
他眨眨眼睛,「那真是罪有应得。我原本想留他一条命慢慢折磨的,没想到他居然胆大到跑出来自寻死路。」
我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想不出来。
毕竟沈青已经死了。
沈宴也才从生死边缘抢救回来,现在还躺在重症病房里。
「不过,做手术真的很疼啊……」
他说着,唇边那一丝翘起的弧度突然消失了,
「阿妍,你当初受伤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疼?」
说到最后,沈宴眼睛里蓄了一滴将掉未掉的眼泪,衬着他苍白的脸色,看上去万分惹人心怜。
我叹了口气:「时间太久,我都不记得了。」
「你刚醒,好好休息吧。」
我要走,床上忽然传来些响动。我吓了一跳,转过身才发现沈宴竟然挣扎着想要起身,连忙回去制止他。
「你他爹的疯了吗?!」
他受伤太重,只动了这么一下,就因为牵扯了伤口,痛得冷汗直冒,话都快说不出来。
却还是用一只手死死攥着我的衣摆:「你这就走了……是不是不打算再来看我了……」
「怎么可能?」
我气得咬牙切齿,看到他这副样子又说不出重话,「我不走了!今天晚上就在医院陪着你,好了吧?」
沈宴终于心满意足地躺了回去。
我叫了医生过来,重新帮他处理了下伤口。
沈宴睡着后,我出了病房门,去医院的天台上抽了根烟。
烟草的味道渐渐和身上的消毒水味混杂成一团。
我突然想开了。
有些事情要论对错,要论谁受伤谁让步,怎么才能完全扯平,实在是算不清楚。
但至少我清楚。
在以为沈宴会死的那一瞬间,我慌得什么都顾不得了。
人总是在生死间才能看清自己的心。
我还想着他。
-24-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基本上每天都往医院跑。
得益于沈宴从前身体不错,伤口愈合的速度还算快。
没过几天他就转进了普通病房。
伤好了不少,人胆子也大起来。
我出门吃个饭,他都非缠着要我亲他一口才放我走。
「我们现在,应该不是可以随便亲来亲去的关系吧?」
我说。
沈宴指尖颤了颤,惨然笑道:「你就当安抚病人了,好不好?」
我承认。
他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只看一眼就心软了。
只好低头亲了他一口:「可以了吧?我走了。」
结果一转头,才发现沈宴他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病房。
「……」
我内心暗暗警惕,结果她目光落在我脸上,有些勉强地露出一个微笑,点头道,「姜小姐。」
想象中剑拔弩张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也回了她一个微笑,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
见了三回,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和平相处。
就好像沈宴在生死间走了一遭,有什么东西一下子被打破了,不重要了。
我在外面简单吃了点东西,路过水果店,自己挑了些新鲜的,组装了个果篮给拎上去。
回去的时候才发现温昭玥来了。
我正要推门进去,病房内就传来她的声音。
「置之死地而后生,你这招玩得不错啊。」
她惊叹道,「但是世界上只有一个沈青,他现在死了, 你下一回又打算怎么办?」
「天灾人祸,世界上每天那么多事故,恨我的人也不少, 再发生点什么意外也很正常吧?」
「你有几条命?」
温昭玥的语气里带着说不出嘲讽还是感慨的意味, 「沈宴, 你就不怕给自己玩死了?」
沈宴的声音很轻:「我立好遗嘱了, 如果真死了,之前本来就要给她的那些东西就都留给她。」
「……你真的有病。」
「嗯。」
沈宴完全没否认,「这件事, 你不要告诉姜妍就好。」
「我可没那么闲。」
房间内安静了几秒, 我推门进去。
看到沈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如纸。
他的目光盯在我脸上, 喉结上下滚动,话都说不出来。
「昭玥来了。」
我打了个招呼, 把手里的果篮拎起来展示给沈宴看, 「路过一家新开的水果店, 每个都是我亲手挑的,包新鲜,给你削个苹果?」
「……好。」
他嗓音干得发涩, 紧张到忘记了自己最讨厌吃苹果。
我挑了挑眉, 拉过椅子坐下, 从床头拿起水果刀。
温昭玥抓起包:「你俩聊, 我先走了。」
我这人刀工向来一般, 一个苹果削完皮, 只剩下半个。
我有点尴尬, 装作无事发生一般把苹果塞进沈宴手里:「吃吧。」
他食不知味,有一搭没一撘地啃着苹果,视线几乎没从我脸上离开过。
「医生说,你的伤愈合得很快,再有十天半个月就可以出院了。」
沈宴手一颤,没吃多少的苹果一下子掉在床上。
「沈宴, 你知道吗, 那天沈青去找你的时候,电视上在放直播, 我是亲眼看着你被他捅了一刀的。」
「我真的以为你会死。」
人生除了生死无大事。
或许从更早更早之前, 我和沈宴之间就算不明白,谁欠谁更多一些,谁占了上风。
但,人生不必明明白白地过。
我又挑了个橘子出来,一边剥橘子皮一边问他:「等出院以后, 你考虑来和我一起住吗?——我的意思是, 再谈一次恋爱试试?」
沈宴怔怔地看着我。
片刻后,珍珠般的眼泪从他漂亮的眼睛里一滴滴落下来。
我倾身抱住他, 安抚似的摸着他的头发。
我与沈宴缠绵至死,放纵至极,却鲜少有这样温情脉脉的时刻。
他伏在我肩头哭个不停,泪水将我的衣服洇湿了一大片。
小少爷的眼泪比剑还要厉害。
「好了, 好了,别哭了。」
他哽咽地说:「我真的很爱你底层
「知道。」
我说,「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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