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未婚妻是娼妓。
她卖身供我读书,期盼我有朝一日考取功名,能帮她赎身从良。
八年苦读,我终于考上了探花。
上门求亲的红娘险些踩破门槛。
还尽是一些王公贵族的女儿,身份个顶个的尊贵。
就连公主也青睐于我。
我回头看看未婚妻,忽然觉得她配不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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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嫣兴冲冲来找我时,脸上挂满了喜气。
她扬着手里的卖身契,兴高采烈地告诉我,「妈妈得知你中了,吓得天没睡好,连卖身银两也不敢要,就把卖身契给了我。你瞧,今日之后,我就是真正的自由身了。再也不会挨打受骂,我们再也不会受人欺凌了。」
「想想就美得睡不着觉,我要成官夫人了,是不是?」
「我把这些年攒下的体己都拿来了,我们可以先置办一些田产和房屋,足够度日了。」
她衣着得体,能瞧得出是刻意打扮过的。
一派端庄大方的模样,似是与京城的名门闺秀并无两样。
只是她脖颈的红痕那样刺眼,我的厌恶几乎控制不住,就脱口而出,「你又接客了?我不是说过你不要总在接完客后来找我吗?你沐浴了吗?」
她低下头,如做错了事般嗫嚅,「李员外是直接定好的,我,妈妈说做ṭũ̂⁹完这一单我才能走。」
「我,我知道错了,我只是太想你,实在等不得明日再来。但我已经沐浴过了,不信你闻闻?」
她娇软的身躯往我面前凑,我微微掩鼻,不动声色地避了过去。
我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找补,「我是怕你太辛苦。既然你已经来了,便罢了。」
她实在很好哄,见状马上高兴起来,兴高采烈地与我说起婚嫁之事。
一会说,她看中了哪日的婚服,一会说起要请谁家的狮子轿子,她的话又繁又密,我甚至都插不上嘴。
「这些事,你不必与我说了。」我有些急躁地打断她。
她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我。
我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心虚,有些话竟然无法说出口。
紫嫣见我许久不说话,有些慌张无措,小心翼翼觑着我,如做错了事般低声说,「我是不是叫你在同行大人面前蒙羞了?我自知自己身份卑微,以后我一定要好好努力,绝不会给你丢脸的。」
「礼仪规矩那些,」
「不是那些方面的问题。而是,紫嫣,我不能娶你。」
「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不能,你知道吗?你若是真的嫁了我,日后是要在京城的夫人圈里走动的,京城人人皆知你的盛名,甚至不少大人还上过你的榻,你说你将如何自处呢?」
「我实在是为你考虑,分开是最好的结果。」
有些话一旦开了头,就好说多了。
我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极为在理。
以紫嫣刚烈的性格,怕是处理不来这些事,到时候万一害了她一条性命岂不是我的不是?倒不如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也算是我们彼此情意的一种成全了。
「我很感激你对我的资助,你的大恩,日后我一定会报的。但是不是以我娶你这种方式,我这样也是为了保护你,你明白吗?」
她的眼圈红了。
整个人显得有些呆呆的。
良久才轻轻说,「当初想要订下婚约的是,分明是你呀。」
-2-
我对她的不识趣有些恼怒,说话便有些恨恨的,「是我。那时我身无分文,又病得危在旦夕,求一口吃食求到春红院门口,你愿意为我请大夫,我是很感激的。」
「那时候我想报恩,想有机会能够帮你赎身,若是能娶了你,让你免遭世俗议论,我是很愿意的。」
「乞儿与妓子,身份上我们也是很匹配的。可是现在不同了你懂吗?我不会永远是乞丐,但是你妓子的身份却永远都脱不去。你要如何面对悠悠之口呢?」
「可我本来也是清白之身啊。当初为了筹钱给你请名师,这才挂牌,正式卖身。我的第一次也是给了你的。」她大颗大颗的泪往下掉,深深地哽咽住了。
「你怎么能就不要我了呢?」
她心碎的样子依旧美得惊人,如弱柳扶风。
我也颇为不忍心。
毕竟在她还是清倌的时候,她就偷偷瞒着所有人,将身子给了我。
我读书没有长进,她心里很急,到处替我寻名师。
太贵的我们请不起,太便宜的,紫嫣又看不上。
后来,紫嫣终于找到一个老学究,是宫廷师傅出身,因为年纪到了,外放回来养老。
明明年逾七旬,瞧着紫嫣却总是一副色眯眯的姿态。
他答应教我一年,不收分毫,只需紫嫣陪他一晚。
当日紫嫣气冲冲地拉着我就走。
只是后来,她还是瞒着我,答应了那人的条件。
也是从那时起,紫嫣咬牙决定挂牌。
我们初识第一面,我在狗碗里抢饭,是她施了我一碗粥。
自那以后,她便出钱养着我。
浣衣收拾家,各种繁琐小事,从不用我费心。
楼里的姐妹不少笑话她倒贴的,她都浑不在意。
我心里不是不感激的。
其实若是过了风头,我再将紫嫣纳为外室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现在不能如此和她说,以避免她期望太高,若是日后平生变故,她接受不了,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因此我口不应心地道,「殿试那天,圣上喜欢我,赏了我一百两。我给你一半作为补偿。你如今既然已经是自由之身,可以拿去做个小买卖,足够糊口。」
「婚约就当我从未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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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张脸涨得通红,抬眼瞅我的凄楚神色,着实可怜。
「相公,你当真不要紫嫣了?」
我强忍着心动。
警告自己不可再贪恋美色,给她希望,恐怕她更难以放下。
若是纠缠不休,对彼此总归是不好的。
便点点头,「紫嫣,你别怨恨我,我都是为了你好,现如今你不懂没关系,日后你会明白的。」
她闭了闭眼,仿佛痛苦至极。
整个人如同一株暴风雨摧残过的玉兰花,颤抖脆弱。
她终是离开了。
只是离开的背影,落寞又可怜。
我着实松了一口气。
我的婚事很快定下来,是丞相府的嫡女苏玉香。
听闻紫嫣离开了春红院,自立门户,开了一家绣坊。
她没有拿我的钱,但这些年她赚的钱分明都用在我身上了,我有些好奇她开绣坊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我的贴身小厮小六不屑地嘀咕道,「大人您也太好心了,竟然相信她会把所有钱都给您读书,您没听说过,婊子无情吗?她怎么可能那么傻呢。」
「我看傻的是您,还担心她寻短见,要我偷偷关注着她?要我说啊,她ṭű₉根本就不值得。」
我有些烦躁,阻止他再说下去。
我自认为和紫嫣的事就此了断,日后自然是我走我的阳关道,她做她的从良身,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便把心思全数放在未来前程上。
我虽中探花,但皇帝还未分配官职,未来如何更是尚不知晓。
我便卯足了劲,讨好未来岳丈。
隔三岔五就拿着我的文章上门请教,言辞恭敬,态度温顺,只是岳丈的态度总是淡淡的,较之以前他待我的热情,此刻甚至有几分冰冷。
倒是未婚妻的哥哥苏博私下拉开我,好心告诉我缘由,「听闻你之前有未婚妻,还是烟花柳巷的女子?」
我立刻急得团团转,「这是从何说起啊?我与那位姑娘只是萍水相逢,她好心施了我一杯水,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的呀。」
「这男女之事总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也怨不得父亲心生隔阂,本来嘛,父亲打算奏请皇上给你封个高一点的官职,也好与我们家匹配。如今嘛,怕是难了。」
他摇着头,唉声叹气,仿佛十分替我不值。
我连连作揖,「还请苏兄从中帮忙斡旋,与丞相大人解释清楚才是。」
「你与那女子当真清白?」
「当真清白。」我毫不迟疑。
「那好,我便与你实话说了,我瞧见那叫紫嫣的女人了,娇柔Ṫū́ₚ可怜,身段极好,你将她送与我,父亲那里我包你无事!」
他说得言之凿凿,让人难以不动摇。
我为难地看着他,「可是如今她已从良。」
苏博折扇一合,「正是因为她已从良,你才更需要自证清白,你知道外面都怎么传你的,说你养了她做外室呢。」
我从丞相府离开时,心情十分不佳。
倒不是为了紫嫣,毕竟她早就一双玉臂万人枕了,再伺候一个,又是丞相公子也不算委屈了她,何况,万一苏博瞧上了她,收用了,也是她的造化,总比跟了我强。我只是担心,即使我让苏博称心如意了,也依然难以保证我的前途。
再者,刚和紫嫣分手,若是求她帮忙,只怕她也是不会应的。
进退无路,我十分惆怅。
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去找紫嫣,她就自己出现在了我面前。
她面色慌张地告诉我,自己有了身孕,问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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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何确定就一定是我的?」
「其他人事后我都吃药了。」她红着脸细声细气地说。
「漠郎,我自知配不上你。你说的诸多话,我虽是听不懂,但我相信你是为了我好。原本我不敢多说,可如今我有了你的骨肉,我真的不想离开你。我可以努力去学,我也可以面对所有困难,求求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吧。」
我叫她说得心烦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只能摆摆手,叫她先回去。
我要好好想一想。
小六上前为我斟茶,「主子您可不能心软啊?依奴才看,紫嫣的心思太重了,她分明是不愿意和你分手,便以退为进,现如今又弄出一个孩子。即便真有孩子,谁知道是谁的?」
我踹了他一脚,「不许你胡说八道,紫嫣不是这样的人。」
「只不过,我不能娶她。」
「苏博已经盯上了她,若是不称心如意,怕是她性命难保。」
「若是她伺候好了苏博,反倒有可能有一现转机。对,只能这么办。」
我暗暗思虑。
只是紫嫣的性子,恐怕不能直接说。
要不然她宁可以死明志,也不会成全苏博。
还是需要我替她打算,等一切成了,她想必也会认了,可以好好和苏博过日子。
我当即叫人买了上好的布匹、首饰头面,趁着晚上天黑,带着这些东西去找紫嫣。
我温柔以对,告诉她婚约已定,我不得不娶丞相之女,但我一定不会碰她。等到成亲之后,我会找时机寻到对方的错处然后与之和离,然后光明正大迎娶她做夫人。
她真的很单纯。
明明是错漏百出的谎言。
但她竟然信了,还激动得频频落泪,告诉我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
做戏做全套,我强忍着不适,把她抱在怀里好生安慰了一番。
我还告诉她成亲那日,我行了礼就会过来看她,叫她给我留着门。
她看起来颇为内疚,「相公,你不必为我如此,你可以好好对待丞相小姐。我只求能留在你身边就好了。做丫鬟也没关系,你不用娶我。成亲是大事,你还是不要如此羞辱她。」
我牵起她的手,一派深情地看着她,「这些都是我的事,你不用操心了。就安心等着我。」
成亲当日,我穿着红色礼服迎宾送客。
家里一片喜气洋洋。
敬酒敬到苏博那里时,我眼尖地瞥见,他今日的穿着打扮像极了平素我的风格,不由会意一笑。
趁人不注意,我朝他手里塞了一张纸条,正是紫嫣现在的住址。
酒过半巡,我往人群里一扫,苏博早已不见踪影,与他一同离开的还有几个平素与他交好的京城纨绔。
我忽然有些难过。
但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
我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回到席间。
苏玉香虽是千尊万贵的娇小姐出身,但本性纯良,一双水眸望着我,尽是情意。
我心下得意自己筹划有方,紫嫣有了好去处,我也成了丞相快婿,势必能博个好前程。
何况美娇娘在侧,此刻更是春风得意,心情畅快得很。
一时倒忘了其他事,结结实实度过了一个洞房花烛夜。
婚后几日,我才想起派人去安抚一下紫嫣,以避免她误会我的好意,刻意攀咬。
派去的奴仆却匆匆回来,告诉我紫嫣死了。
原来那日苏博等人闹大了,紫嫣不堪其辱,便一刀捅死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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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博恼怒下,将她丢去了乱葬岗。
又带着那些狐朋狗友去其他花楼寻欢作乐一番,才算罢。
只是这些事在他眼里是寻常小事,所以没特意同我说。
我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然后慢慢地竟然想起了诸多往事。
更加伤怀,感念她的好。
苏玉香被惯坏了,总嫌我的礼物送得寒酸,一日能使小性叫我哄个七八回。
我便想起紫嫣,从不如此。
我和紫嫣在一起那些年,唯一送过她一个像样一点的礼物,便是一个打过的银簪,上面有一朵很小的石榴花,收到那日,她很是欣喜,爱不释手地把玩。
可是她到底没有戴多久,就因为嫌我的墨不好,太呛鼻伤身体,而拿银簪为我换了一台好墨。
后来她出台很久,手里什么真玩宝器没有,但是她独独都不爱。
只将我的银簪赎了回来,日日戴在头上。
可是那时我并不觉得情深,反而因此生了心结。
觉得银簪似我。
她日日戴着它迎客,便如我时时瞧着旁人上她的榻与之寻欢作乐,风流快活。
因此倒是经常与她乱发脾气,她虽不知缘由,但总愿意耐心哄我。
此刻想来,心里着实地愧悔难当。
我似乎总是将她想得坏了些。
而其实真正为人不良的人,分明是我。
因为我身在底层,所以无法相信有人能真心待我。
卑微的,一无所有的我。
可是,紫嫣用她的生命证明了她的爱。
我越想越难过,忍不住到乱葬岗拜祭她。
带了她最喜欢的点心和茶水。
三炷香燃尽,我依旧不舍得走。
满面泪水擦拭不尽。
一个身形踉跄的老妇,头戴帷帽,声音沙哑,「这里是乱葬岗,除了野狗啃噬的尸体及垃圾外,一无所有。贵人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沉痛闭眼,「吾爱葬身于此,我不能不来看一眼。」
我沉浸于自己的情绪,并没有注意到老妇走远后,掀起了帷帽所露出的一张年轻的脸,以及眼底的冷峭讥讽神色。
我官拜正七品翰林院编修,果然是一众新科及第学子们中官职较高的。
我本以为我会很高兴。
可是我却越来越多地想起紫嫣。
苏玉香送来的点心,不是太甜就是太涩,总不如紫嫣做得松软可口。
苏玉香衣服上的香料十分浓烈呛鼻,我闻着总觉得头痛难受。
便常常想起,紫嫣从不用香。
便是用,也不过是瓜果蔬菜的清淡雅香,让人闻之欲醉。
就连床榻之间,苏玉香不如紫嫣放得开,总让我觉得不尽兴。
我想起,最初紫嫣也羞涩得紧,只是她很听话,无论我想如何尝试,她都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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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思恍惚下,总觉得晚晚都是噩梦。
紫嫣朦胧着一双泪眼,质问我为何要这样对她。
我一次次从梦中惊醒,吓得满头大汗。
去京城有名的寺庙,请了主持悄悄为紫嫣超度,并日日点着主持给的安神香,这才有所好转。
自那日后,我每月都去寺庙为紫嫣烧香,期盼她早日投胎。
我所抽的签文也告诉,「此缘可解,当往结处寻。」
我将签文反复念了几遍,叫人帮忙把紫嫣的几个要好的姐妹赎了身,给了安身立命的银子,叫他们自己度日去。
人人都对我感激不尽,感慨紫嫣无福,若不然将是多好的生活等着她。
我陪着垂泪一番,难过不已地把众人送走。
做完这些,我心安多了,便骑马回府。
路上撞见一抹倩倩人影,身形和面容都像极了紫嫣,就连头上都是戴着一枚素簪。
我心慌意乱,赶紧策马追了上去。
那人脚步极快,三转两转,进了隔壁卖香料的商铺。
我虽是着急,但是生怕打草惊蛇。
便嘱咐人在外等着,看到人出来,立刻报我。
也不知道是我手下的人太窝囊无用,还是那果然是紫嫣,心思警觉察觉到我知道她未死,早早躲了起来,总之是接下来的数日,我毫无进展。
我烦不胜烦,总觉得有一柄匕首悬在头顶,总不知道什么时候要落下来。
她死了,我自是惆怅不舍。
甚至万分爱她。
但若她果真活着。
我眼内杀机一现。
我并不愿意再害她一次,希望老天不要逼我才是。
没想到,没几日,我便在自家府邸见到了这位俏似紫嫣的薛仇姑娘。
苏玉香喜欢她家的香料,采购了许多,她作为掌柜的女儿,便亲自送上门来。
我细细打量,却见她看我的神态并不像相识。
我有意试探,便将加了蜂蜜的绿豆糕端上来,请她品尝。
紫嫣对蜂蜜过敏,只要食得一点点,就会全身起红疹子。
旁的都可以作假,唯有过敏不能。
我耐心地饮着茶水,等她发作。
不曾想,她安安静静吃了糕点,喝了茶,却什么事都没有。
我还想再试,却见苏玉香的脸不知何时沉了下来。
想来,是她误会了我的用意。
果然她酸里酸气地开口,「夫君不是有正事要忙?怎么还不走,莫不是被什么来路不明的野花绊住了?」
「可莫要学我哥哥,前些年,也是被一个浑身是香的女人迷得五迷三道的,连人家住何方有几口人都不知道,就当街把人抢了,最终还害了人家性命。夫君可不要有样学样才好。」
她语带敲打,眼光却是落在薛仇姑娘身上。
硬是把人家一张脸憋得通红。
手指捏着衣袖不敢作声,也不敢起身告辞。
我笑着敷衍过去,心下却狐疑,这副性子也不像是紫嫣。
若是紫嫣,恐怕会翻个白眼,起身告辞,才不会受这个气。
紫嫣在我面前虽是乖巧,但是在旁人面前,脾气也大得很。
这副性子在楼里没少挨打,但便是挨打也没改过来。
她常说,「我直来直去惯了,是改不了的。」
难道,真的是长得太像的巧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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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去寻苏博。
同他再三确认那日的情景。
苏博言之凿凿地说,紫嫣当然是死透了。
我同他提起,那香料家的薛仇小姐,他当即哈哈大笑,「那家香料是我妹妹从小惯用的,绝不会有任何差池,长相相似而已,你怕什么?」
「别说不是她,便是真的是她,再度活过来了,小爷也不怕,她能拿我怎么着?」
「你也太小心了,这样的女人,每年小爷都能玩死几个,什么事都没有。若是有家人找上门了,无非是赔些钱罢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有的人甚至连家人也没有,那更省事了。」
他哈哈大笑。
非常得意地同我提起,前些年遇到的一个绝色美人,那身段,那滋味,都是出类拔萃的。
唯一的不好,就是不识趣,分外反抗。
都被他绑到床上了,还在一味挣扎,甚至拿了剪刀要捅死他。
只是越是这样他越有兴致,把人绑在后院,衣服也不给穿,硬是把人折磨得香消玉殒。
后来家里人找上门,不仅不要他的钱,还对他出言不逊,他气极了便将人揍了一顿扔了出去。
从此那家老老ṱũ̂⁷实实的,再也没有上门。
「和你说句实话,那闹事的人长什么样我都不记得了,时隔太久,再者这样的事,几乎年年都有,算不得什么。你那紫嫣还是一个孤女,你有什么好怕的?」
他说得也有道理。
便是紫嫣真的没死,想要报复只怕也很难。
只是我到底放心不下。
苏博把我好一通笑话,还是耐着性子给我出了一个主意,「你那紫嫣当时死的时候,腹中已有骨肉。这处子和妇人脉象上是能看出不同的。你若果真想知道,便找个靠谱的大夫给她把把脉就知道了。」
我派人暗中打探得知,香料掌柜确实有一女,只是因为身体不好,一直养在外地,很少有人见过。
只是近日才在人前露面。
我自导自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特意找人在薛仇出门的时候,把她逼入死巷,在她求救无门,衣服都被扯得七七八八时,忽然出现,救她于水火。
那一刻她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亮晶晶的,像是在看天神。
纯真可爱得如同一只小白兔。
我的心,猛然失跳了一下。
这不像紫嫣,很不像。
因为紫嫣非常清楚英雄救美的套路。
楼里的紫嫣,什么没见过。
说起来,这一招还是她当玩笑说给我听的。
试探薛仇时,我还在想,若是不顺利,叫她识破了,也正说明她精通此道,是紫嫣的可能性更大。
这种试探更加微妙隐晦,让人难以躲避。
我让薛仇进我的车厢时,她似乎还在惊吓里没有回过神,一双眼睛透着无助和凄楚,让人莫名地想保护。
我忍了忍,才没上前,将她揽入怀里。
其实我本可以直接把她杀了。
不管她是不是没死的紫嫣。
只是我不舍。
我总觉得,这也许是老天补偿我的一次机会。
Ťûₕ如果她不是紫嫣呢。
我可以把她变成紫嫣的替代品。
一个干净纯洁的紫嫣。
一个足以配得上我的小妾。
我可以纳她当外室,补偿她,对她好。
苏玉香永远都不会知道ẗṻ²。
薛仇手忙脚乱拉拢自己的衣襟时,我注意到她肩膀上似乎有一朵红梅的花骨朵,瘦小细弱。
她注意到我的视线,含羞低下头,小声解释,「这是用我们家的香料染上的。」
她咬了咬唇,脸色愈红,仿佛很难启齿地低声说,「若是,若是那般,便会璀璨盛开,那光景很好看的。」
「大人要是喜欢,明日我便请人为夫人染上一朵花苞,大人便知道了。」
她偷偷抬眼看我。
眸色水润,遮挡不住一腔情意和试探。
是啊,这样露骨的话,她说的时候分明是极难为情的。
连耳根都红透了。
却还是坚持说了出来。
其中缘由我怎会不明白呢。
我心内大动。
每想到这小妮子如此单纯,一场英雄救美,就哄得她对我动了心。
当真是可怜可爱。
只是前提是,她不是紫嫣才行。
我稍稍冷静下来,望着她,扯唇而笑。
她似是害羞,刻意避开我的视线,拉起马车的帘子往外看。
微微蹙眉,「这不是回我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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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受到了惊吓,我先送你去医馆,若你身体无碍,再送你回家。」
她点了点头,一派乖顺的模样,「大人有心了。」
大夫抚须沉吟,「这位小姐无事,只是看着有几分体虚之相,似乎受到了惊吓,我开些养神的药,用用会强健许多。」
我派人送她回去。
她留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
我只望着她淡淡地微笑。
待她离了这屋,大夫望了望四周,给我使了一个眼色,一同踏入里间。
「这位相公不必担心,令妹尚是处子之身,想来是没有做过相公担心的事的。」
我点头多谢,往他手里放了两个银腚子。
便甩袍走了出去。
我没注意到我身后的大夫待我转身离开后,面容变得冰冷嘲讽。
我的心情一片大好。
一连数日,我想到薛仇就心痒痒的。
去找了她数次却都扑空。
香料铺子的伙计们说她去寺庙静斋了,很久没帮店里送货了。
我越发烦躁,午夜梦回,竟是紫嫣的眉眼。
就连苏玉香都没甚滋味了。
心里好像有把火,越烧越旺,迫不及待要得到薛仇不可。
我在外买了府邸,置办了小厮丫鬟,独独少了女主人。
我正坐立难安,小六来报,放出去的探子终于找到了薛仇静身养性所在的寺庙。
我欣喜若狂,合了手中的折扇便孤身前往。
寺庙后花园,薛仇一身灰色素衣,眸染哀愁,别有一番滋味。
我装作走路未看清,将她抱了一个满怀。
她又羞又窘地退出去。
待看到是我,猛然一愣,眼底尽是水光。
不等我反应过来,折身就跑。
我将她堵在后院厢房,身体迫近,唇齿靠近到几乎能闻到她身上的芬芳,「为何躲我?」
她只拼命摇头,涨红了脸地躲避我的视线。
却不曾躲避我身体的侵袭。
甚至有些无助地半靠在我怀里。
我心中大喜,大着胆子攥紧她的细软柔荑,对她放肆表白,「你可知,这几日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疯魔了一般地对你魂牵梦绕。」
「好端端的,怎么跑到寺庙来了?」
我抬起她的脸,却见两行清泪簌簌而下。
「民女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自然合该对菩萨请罪。」她低低道,无比的委屈的眸子,悄悄瞅了我一眼,尽是幽怨。
我再也把持不住,将她抵在后墙上,亲吻上她的双唇。
如我所想的柔软丝滑,叫人欲罢不能。
起初她还在挣扎,慢慢地,却失了气力。
只一双手轻轻地捶打我的胸口,带着哭音,「你这样欺负人。」
分明不舍太过用力。
我低沉地笑出声来。
觉得她比紫嫣可有生趣多了。
我勾住她的衣领,各种衣料轻轻摩挲她的肩膀,故意逗她,「不是你要给我瞧瞧花骨是如何绽放的吗?」
她猛然睁大懵懂的双眼,「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要瞧,自然是尊夫人。我一个给人使唤的送货的下人,如何配呢?」
我瞧她越发羞窘,便不忍心在吓她,放低了姿态温柔相哄,「可我不想瞧旁人的,只想瞧你的。」
我本以为,此番定能成其好事。
可在我将她拦腰抱起,放在床榻上时,她好像忽然醒悟了一般,侧脸避过了我的亲昵。
一张脸因为羞恼涨得通红,「登徒子,这样欺负人!」
-9-
这话像是在骂我,但仔细一听,又分明只是打情骂俏。
她的姿态动作不是真心排斥,只是由于我的急躁,损着 她矜持的女儿家颜面了。
我心下了然,当即让开位置,微微一躬行礼,「是我冒犯了。」
「我对小姐日思夜想,这几日实在是饱受相思之苦。」
「方才言行无状,小姐莫怪。」我勾了勾唇角,露出自嘲的笑容,让她可以清楚地看到我的低落惆怅。
然后欲擒故纵地以退为进,「我这就走。」
当我的手扣上门板时,我果然听到身后传来她弱弱的声音,「你,你这就走啦?」
她一步一袅地婀娜过来,水汪汪的眸尽是控诉。
我克制着欲,略作张皇失措的姿态往后退了几步。
她反而捂嘴笑起来,「哼,我当你真有些胆子呢,原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不中用。」
她从我身边经过,熟悉的香气让我恍惚。
手帕仿若无意地落进了我的袖口。
而她美波微转,仿若无意地瞥了我一眼,我被勾得浑身燥热,正要不管不顾将她揽在怀里,行其好事。
却见她身形灵巧地闪了出去。
将门摔在了我脸上。
「无名无分地就想占人家便宜,登徒子!你想得倒美!」
「有本事,来我家提亲啊。」
「正正当当地过了门,哪怕是妾,人家也跟你。」
可是想要光明正大纳她为妾实在是一件很为难的事。
本来我不过是想将她养在外室,就算被苏玉香发现,我也可以咬死不认。
等过个三年五载,我站稳脚跟了再说。
可是如今,这小妮子分明有心计得很,若是不给名分,她断不肯跟我。
我又喜又忧。
喜的是她一定不是紫嫣了,若是紫嫣,留在我身边才有机会报复,怎么会在意名分这种东西呢。
忧的则是一时半会不能一亲芳泽,实在是痛苦得很。
她又开始定期到府里给苏玉香送新进的香料。
趁着无人处,偷偷划我的手指撩拨,我真要做些什么时,她却跑得比什么都快。
憋得我一身燥热无处释放,实在难受。
我也曾想在其他人身上释放。
可奇怪的是,都不行。
不管是苏玉香,还是楼里的其他清倌,我都毫无欲望。
碰着其他人,脑里想的却全是她。
如饮鸩止渴,越饮越渴。
一日,好容易撞见她入府,我将她扛在肩头,不管不顾撂到榻上,咬牙切齿,「你这小妮子,心如此坏,日日折磨爷,今日非办了你不可。」
她笑得花枝乱颤,却在我怀里连连讨饶,「爷饶了我吧,若在此处,叫夫人听见,杀了我,爷难道不心疼?」
「一夕欢好和长长久久,如何选择,爷难道就如此按捺不住?」
我知道苏玉香的性格,她防我防得紧,一时看不见就要到处找。
在府邸确实是不安全。
只是要就这样放过她,又确实不甘心。
我恨恨抬起她的唇,咬了一口,「你是不是给爷下迷魂药了,怎么爷就非你不行了呢?」
她再三求饶。
我还是压着她胡闹了一番,弄得她鬓发凌乱,衣服褶皱,这才松开。
在我的死缠烂打下,她颇为无奈地给了我一个香囊。
浅淡的花香,和她身上如出一辙。
闻着确实让人燥火渐熄,一片清凉。
我舒服了几日。
又开始犯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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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将香囊拿去给大夫瞧。
一连瞧了数个,都说是去火的药材,是戒骄戒躁的好东西。
这才放心使用,日日携带不离身。
可即便有了香囊,我却依旧对薛仇欲罢不能。
我使尽浑身解数,哄她无名分跟着我。
她都不肯。
我只好另用心计,约她出城踏青。
心想着,找个机会生米煮成熟饭,就不怕她不认了。
本来她就中意于我,只不过是碍于颜面,才非要个名分不可。
我用些手段原也无可厚非,我悄悄安慰自己。
她不疑有他,果然乖巧地陪我前往。
在山上赏玩的时间过长,耽误了下山,我们就只能住在客栈。
客栈在我的提前安排下,只剩「一间房」。
我们理所当然地住在一起。
她小心翼翼地防备我,离我远远的,怎么也不靠近。
「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难道我会吃了你?」我哭笑不得。
她往前走了几步。
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蔓延开。
我似乎从未闻到过。
但此刻也顾不得多想,想了念了许久的美人在侧,我当即一把揽住她的细腰,将人抱在了怀里,嗓音沙哑地肆意亲昵,「跑?小妮子,你还跑不跑了?我瞧你这次能跑哪去?」
她一反常态地回手抱住我,声音低低地回答我,「我再不跑了,爷也别跑了好不好?」
我正听不懂想要追问。
却发现那股奇怪的味道越发浓烈。
直往我的口鼻里呛。
我蹙眉躲闪,红唇却直接贴上来,我下意识张开口迎接。
一个冰凉的丸子顺着我的喉咙滑了下去。
我惊慌不已,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不仅如此,浑身无力,意识涣散到眼睛都要睁不开。
「你,」
「你到底是谁?」
临昏厥前,那女声如索命的鬼差,缠绵低哑,微微叹息,「我是爷念念不忘的紫嫣呀。」
震惊、恐惧让我彻底失去了意识,一头栽进黑暗中。
再度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在一处水牢中。
虽然没被捆绑,但是浑身无力到根本起不来。
最糟糕的是,我感觉浑身燥热,一股股热流朝着下半身涌动。
久经风月之地的我,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什么。
「紫嫣,紫嫣,我知错了,你快放我出去。」
「我可以补偿你,我现在已经混好了,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我喊哑了嗓子,却依旧没有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
薛仇,不,紫嫣挂着一脸笑意进来给我送饭。
我又累又饿,根本顾不上其他,就想抢她手里的饭。
但是她轻飘飘倒在了地上,米粒沾上了泥土,她半蹲下身微笑,「可惜,没拿稳,都洒了。」
「不过没关系的对吧,还记得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在狗碗里抢吃食。如今只是区区弄脏,应该没关系吧?」
「你这个毒妇!」我再也忍不住,想冲上去掐死她。
却高估了自己的身体力量。
刚刚起身就已经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砸得后背生痛。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给我喂了什么?」
紫嫣蹲在我面前,好生欣赏我的狼狈,扒着手指一个个数,「软筋散,失力散,春药,催情水,哎呀,太多了,记不清了。」
「你放心,没有毒药,我舍不得你呢。」
「紫嫣,真的不是我害你的,我也是没办法,我也是被苏博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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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会这样。」
「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放我出去!」
「我是真的想娶你的。你想想看,如果我真的害了你,你靠近我我怎么会一点防备都没有呢?」
她眼底有几分犹豫。
我见到事情有转机,赶紧加大火力,「这些天你也看到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了,表面光鲜亮丽,实际上就是丞相府的一条狗而已,我真的身不由己啊。」
「我潜伏着也是想帮你报仇。」
「你出事后,我还去乱葬岗看过你,我还请法师给你超度。这些事,你去打听打听就能知道。」
「真正害你的是苏家,是苏博,你放我出去,我帮你杀了他。」
她似乎想到了伤心事。
大泪一颗一颗地往下落。
「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因为苏博成了一滩血水。」
我当即动情大哭,「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是爹爹对不起你。保护不了你。」
她狐疑地看着我,「你当真心疼孩子?」
我掏心掏肺地与她说话,「紫嫣,那也是我的孩子,我岂有不心疼的。我恨不得杀了苏博,帮我们的孩子报仇。」
她定了定神,沉静地看着我。
「你们害死我一个孩子,生一个还我,我就原谅你们。」
我当即愣住。
「我是一个男人,怎么能生出孩子?」
她弯了弯唇,轻描淡写地对我解释,「你佩戴的香囊早已改变了你的体质,现在的你可以怀孕生子。」
「你胡说!」恐惧让我几乎不能呼吸。
可是,我恍惚想起,近日胡子总是莫名地掉。
而且胸口有些胀痛。
不能想。
越想,越燥热。
欲念再度翻涌。
「紫嫣帮帮我,我好热,帮帮我。」
我伸手想去抓紫嫣,却被她轻巧甩过。
我难受地在地上打滚,磨蹭。
一股奇异的香气,若有似无地从我身上发出来。
闻着让人愈加疯狂。
不知道过了多久,另一个意识不清,浑身暴躁的如狮子发情般的人。
那人双眼血红,冲着我就扑上来。
是苏博。
竟然是苏博。
我真的害怕了,死死攥住他的领口,「你清醒一点,看看是我,是我呀。」
但是他仿佛中了迷幻药,只一味流着口水淫笑,「美人,我来了。」
我被折腾得浑身疼痛。
连苏博什么时候被ẗū́⁷带出去了都不知道。
后来的每一天。
紫嫣会来给我送饭。
但是软筋散、失力散、催情水等药物也会下在里面。
她托着下巴欣赏我的窘态,告诉我,「可以不吃。」
我忍着饥饿便真的没有吃。
我饿得头昏眼花,虚弱无力。
期盼她能有一点点的心软。
可她没有。
她每天换一个人丢进来。
都是我成亲那日,苏博领去欺负她的。
我恐惧到惊骇,忍不住浑身颤抖。
这些人都是权贵之子,紫嫣一个脱了贱籍的平民,到底是哪来的本事,把我们一一聚集起来报复。
难道就没有人追查到他们失踪了吗?
更可怕的是,我发现自己的肚子确实涨了一个圈。
偶尔还会一跳一跳的。
仿佛是胎动一般。
明明饿到极致,我却会觉得恶心想吐。
短短数日,我的肚子就涨得同皮球一般,看着骇人。
-12-
总觉得肚皮都要撑破了。
我日日跪在地上朝紫嫣求饶。
可她只冷漠瞧着我,永远不心软。
有一日,她丧心病狂地笑着,把苏博等人一起推了进来。
我的瞳孔一点点放大。
奇怪的是,我明明并未亲眼见到紫嫣那日被欺辱的景象。
脑海却突兀地浮现出那样的画面。
苏博等人上前撕了她的衣物。
她下身的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最后她尖叫着我的名字断了气。
我整个人混混沌沌,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紫嫣,被苏博等人按在身下肆意欺辱。
我想反抗。
可我身上的药劲未散,燥热与火气让我急切地攀住苏博的身体,随他起起伏伏。
疼痛席卷了我的身体。
一股股的热流在身下涌动,我伸手一抹,才意识到是血,顿时清醒过来,尖叫出声。
「放开我,放开我,救命,紫嫣,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求你放我出去!」
血越流越多。
将我们一众人等都染得通红。
我真的怕极了。
可是除了我之外的苏博等人满眼通红,意识不清,如牲畜一般只知行事。
我绝望下终于昏了过去。
再度睁开眼。
我躺在床榻上,我欣喜若狂,只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可是身上如被车碾的疼痛感却不似做梦。
外间似有争吵。
我浑身酸软,几乎无力行走。
但还是很努力地爬过去。
「其他人药摄过重,陷入癫狂,死了。这一个,你打算怎么办?我劝你还是不要玩火自焚,早日给他一个痛快,省得夜长梦多,再生事端。」
这个声音颇为熟悉。
我透过门缝往外辨认。
发现他是那个大夫,那个我找来辨认薛仇是否是处子之身的大夫。
原来他们是一伙的。
竟然我的每一步都是他们的计划之中。
怪不得,我落得如此地步。
「再等等。」
「等什么?等你对他旧情复燃吗?明明可以一起弄死,你偏偏给他减少剂量,现在还给他从水牢挪到房间,紫嫣,你到底怎么想的?你不要忘了,若不是我救了你,你现在早被乱葬岗的野狗吃干净了?你还对他有私情不成?」
紫嫣的沉默,让我心生希望。
便更急切地凑近偷听。
「我,我,」紫嫣的声音满是痛苦,似乎难以抉择。
「我这就去杀了他!」
「不要!薛哥哥,我求求你,让我自己处理吧。苏博已死,薛小姐的仇你已经报了,这个人就交给我吧,我自己来。」
我听得她苦苦哀求,才劝得那人离开。
我赶紧躺回床上,装作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果然没过多久,紫嫣就推门进来了。
她神色复杂,似爱似恨地瞅着我。
「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没能保护好你,紫嫣,你杀了我吧。如今我男人不像个男人,女人不像个女人,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我想起此刻依旧高隆的肚子,顿生悲凉,说的话反而真实许多。
果然她颇为动容,神色凄楚,「你害苦了我,而如今我也全数奉回了,老实说,我倒真不知道拿你怎么办好了。」
我心下高兴,却不敢流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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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下头掩住自己的喜色,强装悲痛,「紫嫣,我们,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想当初我们在楼里的时候,那是多么和美呀,我为你画眉,你为我浣衣,说是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
紫嫣还是那个心软单纯的紫嫣。
仅仅数日,我就打探清楚了她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
原来,她被薛家救回去以后,冒领了薛仇小姐的身份,就是为了回来找我复仇。
真正的薛仇小姐是被苏博玩死的。
那时薛仇的哥哥薛光还曾上门闹过,却被一顿板子打了出来。
薛光不服,还想告上衙门,却被薛老爷子拦下了,他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再追究下去,势必要把儿子甚至全家都折进去。
所以他谋定思痛,决定后报。
当他们发现,苏博狗胆包天,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弄死了薛仇,打伤了薛光,自己转头却忘了个干净,连薛光的脸都不曾记得时,他们顿时有了主意。
他们花高价从西域商人手里买到一种秘药,只要日日服用,一个月后,可以使男子变成女子,可以怀孕,也可以生子。
而且这份秘药极其少见,中原根本无人见过,所以基本无人能识。
他们练造多年,才将这份秘药巧妙地掺杂在香囊中。
只是如何获取苏博的信任,要他日日佩戴,便成了难题。
毕竟苏博风流成性,腰上的香囊根本不会佩戴超过两天。
他们正发愁,找不到可靠的人来做这件事。
薛光刚好因为踩点蹲到了苏博前去欺负紫嫣的事。
他想到了妹妹的惨死,悲痛上头,便跟着去了乱葬岗,救回了只剩一丝气息的紫嫣。
薛家要报复苏博,紫嫣要报复我,于是她们一拍即合联合在一起,临时调整了计划。
香囊的使用对象也从苏博变成了我。
薛光虽是薛家之子,但是香料掌柜却并不是他,而是薛父。
他一直在外历练,直到薛仇出事,他上门讨取公道反被揍出来。
不管是我还是苏博,我们谁也不知道他竟然是薛家之子,更不曾想,他竟然借助我们的不识如此兴风作浪。
说到底,还是苏博太蠢的缘故,我忽然失踪的前车之鉴,竟然没有引起他的警惕,不报官就罢了,竟然还伙同那群人胡闹醉酒,让薛光趁着夜色,一窝抓了。
把我最后的生机也打没了。
这些人惯了醉生梦死,为寻求刺激几日不着家也是常有的事,只怕,他们的失踪也不会引起家人的寻找或是报官。
我不能再把希望放在旁人身上,这一次我要想办法自救。
而紫嫣就是最大的希望。
紫嫣虽是打着报țü⁽复的名义,给我吃些馊饭。
把恭桶放在屋里,日日熏着我。
但到底没舍得杀我。
偶尔她瞥来的眸光还是充满情意。
我便断定,她心中还是喜欢我的。
苏博是死了。
但如果我能出去,或者把消息传出去,那么我还是有机会获救的。
即使丞相大人不在意我,总会在意自己的儿子是怎么死的。
我帮他报了仇,他自然不会薄待我。
如此想着,我便对紫嫣日日做低伏小,好言认错。
我跪着给她磕头。
磕得额头尽是红肿。
她果然不忍,别过眼光不忍看。
我见伤害自己,她会心疼,便更加不遗余力。
身上虽然没有力气,但是用碗片割伤自己还是不难的。
没多久,我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好肉,血迹斑驳,连自己看着都觉得不忍。
她果然心疼得很。
掩面哭着跑出去,好几日不曾再来。
起初我还很高兴。
可是后来却觉得不对。
她不来,我便连馊饭都没得吃了。
饿得我饥肠辘辘,在榻上反复翻转,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不知道过了几天。
我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门才终于开了。
「紫嫣,你可来了,快给我点吃的,我好饿!」
我的高兴还没来得及流露出来。
却发现进来的是薛光。
他手牵着一只大狼狗,看着比我都大,我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14-
他看着我冷笑一声,「饿了?也是。」
他拍拍手,便有人把狗盆扔在了我面前。
「来,吃吧。」
那大狼狗似是也饿得很,见了饭,便赶紧扑上去,狼吞虎咽。
我饿得喉咙连连咽口水,也不敢动。
薛光冷笑,「装什么呢?紫嫣第一次见你时,你不正和狗抢食呢?来吧,抢一个我看看。」
我也冷笑,「你无非是想看我的笑话,想让我成为狼狗的腹中餐。」
「不错,我是想看笑话。」
「但是实话告诉你,这狗也叫我饿了许多天,浑身无力,你可以和它抢抢看,抢赢了我就放你走,如何?」
他说的似乎不是假话。
那狗吃得狼吞虎咽不说,四肢无力地压在地上,分明是没什么气力的。
我正犹豫,却听薛光继续说,「你可不要考虑太久了,等它吃饱了,你可没有什么胜算了。」
也许他养够了我。
也许紫嫣求情,终于磨得他愿意放过我,只是临放前故意羞辱我一场。
机会稍纵即逝,容不得我犹豫。
我便揣着上次偷藏的碗片扑上去。
我和狼狗撕咬在一起。
我身上无数次都被狼狗撕咬出血肉,火辣辣地疼。
只是疼痛反而逼出了我求生的本能,我发了狠地把碎片扎进它的眼睛里。
它吃痛,一口扯下我的左胳膊。
我整个人如陷入魔怔了一般,竟然感觉不到疼了,我再度冲上去,用右手将碎片割破了它的脖子。
它张扬着想扑我,却渐渐失了力气,眼看要摔倒在地。
我浑身充斥着兴奋,感觉血液都在倒流。
成了,我要成了!
然而功败垂成之际,却见紫嫣冲了进来。
「薛哥哥,薛哥哥,别折磨他了,给他一个痛快吧, 我愿意杀了他!」
紫嫣浑身都在颤抖,满脸泪水。
「对不起, 我实在不忍心你受此折磨了, 相公,我就给你一个痛快吧。」
她哭得凄惨。
我听不懂。
只能顺着她的手看下去,她紧紧握着的匕首, 竟然直接捅进了我的腹部。
鲜血喷了出来。
几乎是同时,狼狗怦然倒地, 发出巨响。
「紫嫣,我, 我成功了呀, 我明明杀了, 我杀了, 」
生死垂危下, 我艰难地吐字,却说不清楚。
你不用杀我呀。
我马上就能出去了。
我击杀了恶狗啊。
可是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遗憾, 怨念,执念, 太深太深。
我死死盯着紫嫣就是不肯闭眼。
紫嫣的脆弱和难过似乎是在一瞬间就消失不见的。
她嘴角噙着笑。
却是恶意的、讽刺的。
眼底满满的恨。
「其实你肚子里根本没有什么孩子,只是药物改变了你的身体特性, 让你变得男不男,女不女。你若不死,你会一辈子带着这个被药物催胀的腹部, 受人嘲笑,遭人非议, 你一定不愿意这样活着吧?所以,我帮你做了选择。」
「相公,你不会怪我吧?」
我忽然反应过来了。
她是故意的!
她是故意的!
这个毒妇!
她故意让我以为她已经心软, 从而对她百般讨好。
她故意饿我,让我连酸了的饭菜都没有。
她故意戏弄我, 让我被狼狗追咬,被百般折磨, 临成功了, 让我大喜过望然后再杀了我。
把我从高高的生的希望里拽下来, 送进地狱。
她好恶毒!
我不要死, 我不要上当, 我要好好活着,我要报复回去。
可是一刀一刀,如砍肉一般, 紫嫣高舞手臂落下来。
我死死睁着眼。
意识却依旧在不断流失。
耳边是她轻轻的笑声,「人间太苦了, 我送你一程, 相公,我都是为了你呀。」
不,不是这样的。
这个恶毒的女人。
我满腔咒骂、毒语,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那么不甘, 那么不想死。
我想用一切来换回我的生命。
可是随着一双手拂过我的眼睛,我便真的失去了所有意识。
对以后的一切毫无所知了。
马车轱辘轱辘,压得土地越发结实。
它去的方向分明是京城有名的乱葬岗。
(全文完)
作者:三月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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