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要和我退婚,娶我嫡姐。
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的时候。
我爹却气急败坏地扇了嫡姐一巴掌:
「混账东西,你抢谁的夫婿不好,非抢你三妹妹的?」
无他,只因为他知道,我不只是侯府的庶出三小姐,还是圣上身边的隐卫之首,玉罗刹。
他怕的不是我没了婚事,而是怕我一个不爽害了他宝贝女儿。
-1-
巴掌落到嫡姐脸上之后,所有人都蒙了。
嫡母更是将人护到身后,不可置信地怒目而视:
「侯爷,你疯了!黛儿可是你亲女儿。」
永恩侯看了眼低垂着头不发一言的我,又望向捂着脸哭泣的大女儿,嘴皮子抖了抖。
他这才发觉自己似乎过了,轻咳了两声,干巴巴开口:
「三丫头的婚事是自幼定下的,哪能说换就换?」
「那又怎样?」嫡母冷哼一声。
「庚帖都被退回来了,总不能去上赶着。」
我爹愣住,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定国公二公子。
季佑礼面色不豫,朝我的方向拱了拱手:
「这桩婚事,非佑礼所愿,还请三姑娘见谅。」
我从人群中抬起头,一步步走向他,直视他双眼:
「不知公子此次前来,太夫人可知?」
这桩婚事,是当年我娘救下太夫人后,太夫人亲口所定。
他变了脸色,有些不耐:「太夫人在云鼎寺礼佛,怎能叨扰?」
「三姑娘,你还是莫要纠缠。」
我点了点头,语气清淡。
「不瞒公子,我对公子亦无甚兴趣。不过这桩婚事怕是公子不能做主,公子还是回府问问家人比较妥当。」
他脸色铁青:「罗云锦,你什么意思?」
「公子莫要动怒,我不过实话实说而已。」
我后退一步,朝他行礼:「若是当真能和定国公府退婚,小女子不胜感激。」
言罢听到阵阵的嗤笑声。
「人都说永恩侯三小姐木讷耿直,不承想还是个傻子。」
「就是,真当自己是个人物,还退不了婚,以为自己是谁啊?」
我充耳不闻,径自离去。
-2-
书房里,我把玩着我爹桌角的一块青玉,默默发呆。
门口传来声响,我手顺势握紧,嘎吱一声,玉碎了。
我爹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我手里青绿色的粉末。
他大惊失色地冲过来,扒拉我手里的碎末:
「哎哟我的三丫头,这可是上好的和田玉,你倒是悠着点儿啊。」
我慢悠悠地甩了甩手:「不好意思啊爹,没注意力道。」
见他仍是一脸痛心,我不留痕迹地转移话题:「爹下手不轻,不知大姐姐的脸如何了?」
他这才想起找我的目的,脸上几分尴尬赔笑:
「锦儿,你大姐姐她脑子不好,不是有意抢你夫婿,你别跟她计较。」
我摇摇头:「我一般不跟人计较,计较这种东西,费脑子,杀不就完了?」
他嘴角抽搐,语重心长道:「你大姐姐是亲人,不能随便杀。锦儿,你放心,你的婚事我会帮你想办法。」
我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
「不用了爹,圣上说了,让我调查定国公府,总不至于让我连定国公的大门都进不去。」
他脸色更黑了:「原来你连嫁人都是有目的的。」
我翻了个白眼:「不然呢?总不能真找个人过日子吧?」
「你别费心了爹,还是让圣上他老人家自己想办法去吧。」
出门前,仿佛听到了我爹在唉声叹气。
我不明白,我这么出众的女儿,他有什么好忧心的。
明明两年前,刚知道我的身份的时候,他还是欢喜的。
当年,圣上把他留在御书房,意味深长地拍他的肩膀:「罗爱卿,你生了个好女儿啊。」
据说Ṱų⁹他Ţű⁷当时一脸懵逼,直到圣上把他带到地牢。
我那会儿正忙着审犯人,地下倒了一个又一个流着血窟窿的尸体。
回过头,就发现圣上扶着我爹,在牢房门口脸色惨白地呕吐。
我猜,我爹应当是看到我脸上的面具吓到了。
毕竟,玉罗刹杀人如麻,名声在外。他要是见到我的脸,应该就不怕了。
在圣上不停地眨眼示意之下,我准备给他一个惊喜,揭开了我的面具。
结果有点不尽如人意,他开心得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抓着我的手,双眼含泪:「圣上说得是,我生了个好女儿。」
从那以后,我的院子里连只鸡都没给我留。
-3-
没出几日,定国公府送来了聘礼。
季佑礼亲自送来的,满满当当塞了整个院子。
他负手而立,望着我言语讽刺:
「三姑娘真是好手段,竟然请动皇后娘娘过问此事。
「不过,你当定国公府是好拿捏的吗?」
说罢扬了扬手,他身后的婆子递过来一张庚帖。
我狐疑地翻开,季佑安三个字明晃晃地印在上面。
我眉心跳了跳,好家伙,换人了。
季佑安是定国公世子,不过向来是个透明人。
听说他是定国公原配嫡子,自幼身体极差,太医断言他活不过而立之年。
所以,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不愿将女儿嫁过去。
「皇后娘娘既然提起当年定亲之事,定国公府也不好多说什么。长幼有序,三姑娘,今日我替兄长前来,聘姑娘为世子妃。」
他居高临下地瞧着我,一副给你脸的恩赏姿态。
讨人厌的模样看得我心头冒火,脑海中十大酷刑都在他身上略过了一遍。
我爹率先冲出来:「二公子,临阵换人,这只怕不妥吧。」
他对我爹还算有几分恭敬:「侯爷有所不知,这也是家父家母的意思。」
看来圣上说得不错,定国公府果然有问题,对着皇后都敢阳ŧű₅奉阴违,只怕所图不小。
我低头沉思片刻,抬眸制止了我爹。
「爹,我嫁。」
临走之际,季佑礼特地将我爹请到一边。
我耳力好,听到他低声地问。
「佑礼欲日后求娶大小姐,不知侯爷可否允许?」
我爹绷着脸:「二公子当我们家姑娘是什么,随便挑随便捡啊?」
季佑礼低头作揖:「并非如此,只是礼本就心悦大小姐,还望侯爷莫气。」
我爹突然转头,满脸好奇:「你都没见过黛儿几面,心悦她什么啊?」
季佑礼双颊通红,尴尬地开口:
「大小姐巾帼不让须眉,礼倾慕久已。」
啊哈?
罗大小姐罗云黛端庄优雅的大家闺秀形象是出了名的不错,不过……
我看到我爹头顶和我同样的问号。
「巾帼?」
他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故作镇定。
季佑礼点头:
「不瞒侯爷,大小姐曾着面具救过佑礼一命,既有侠士飒爽之姿,又有女儿家之端庄典雅,礼实在倾慕。」
说着看向我爹,沉吟着开口:
「侯爷可以再多了解下自己的女儿,大小姐秀外慧中,身份应当是另有千秋。」
这……
我爹有点扭曲了,不留痕迹地望了我一眼。
「你说戴着面具,总不会是玉罗刹吧?」
对方犹豫片刻,终点了下头:
「是她。总之,大小姐救命之恩礼愿以身相许,求侯爷成全。」
我爹绷不住了,怪异地咧嘴笑:
「都说玉罗刹杀人无数,没听说过她还会救人的,二公子当真好命。」
季佑礼没听出他言外之意,除了双颊,耳根也染了红,几分羞赧几分自得:
「礼也未曾想到……」
我无语望天,只怕玉罗刹自己,也是未曾想到的。
-4-
等人走后,我爹一巴掌拍桌子上,吹胡子瞪眼。
「说吧三丫头,你什么时候救的他?」
我摇摇头,诚恳道:「不记得了。」
他龇牙:「是不是看他长得好,你就顺手救人了?」
「丫头,你要当个冷酷的杀手就得一视同仁,咋还搞特殊对待呢。」
这……我真不知道啊。
他叹了口气:「那他怎么会认成你姐姐,什么情况?」
我支着下巴想了许久,大致明白了缘由。
有次嫡姐玉佩丢了,我做任务的时候正好找到了就带在身上了,玉佩上有个小小的黛字,大约是这个缘故。
我爹唉声叹气,孽缘啊孽缘。
时年三月,春暖花开时,我披上了嫁衣。
来接亲的是季佑礼,听说我那夫君病得下不来床。
他骑着高头大马,春风得意,在一首首催妆诗的攻势下,闯进了永恩侯府的内宅。
他的视线在嫡姐脸上流连许久,终于漫不经心地扫了我一眼。
「兄长今日不便,我代兄长请三姑娘上花轿。」
他与我并排而立,拜别父母,隔着头纱,我看到我爹脸上的褶子皱成团。
他没有半分嫁女的欣慰,便秘一样地哽着,半晌朝我摆了摆手。
「去吧三丫头,能过下去就过,过不下去等死了夫君就能回来了。」
这话一出,不只我嫡母脸色铁青,就连隔壁二公子也僵住了。
我忍住笑,论恶心人,还得看我爹。
-5-
拜堂的时候,我终于见到我那夫君。
他由两个人搀扶着,脸色惨白,连嘴唇都不见血色,一副行将就木之态。
要不是身上的大红喜服,还以为这不是拜堂,是来奔丧的。
等到夫妻对拜完,他放松地舒了口气,冲我笑了笑,头一歪晕了过去。
我惊了一跳,整个人弹开。
我闪得快,忘了肩膀上还倒了个男人。
只听「扑通」一声,刚出炉的夫君直挺挺摔在地上。
这……
我扶正了头纱,双手交叉,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
几个下人手忙脚乱地去抬人,定国公重重地合上茶盖。
定国公夫人也眉头紧蹙:「你怎地不知扶着点世子?若是摔坏了可如何是好?」
旁边的季佑礼冷笑着开口:「只怕这位三姑娘,着急想当寡妇呢。」
我低着头,不敢吱声。
天地良心,我真心没有,也不想这么早当寡妇。
直到晚上,季佑安才慢慢睁开眼。
我早已扯了头纱,去了礼服,正趴在桌上吃鸡。
正好听到背后幽幽的男声:
「好吃吗?」
我回过头,下意识地点了点。
他身上只着里衣,随着他起身依靠的动作,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露出修长的脖颈精致的锁骨来。
只见他头往后仰,合上双目,喉咙动了动:
「这里,还有更好吃的。」
「啪嗒」一声,鸡腿掉在地上,我一个直女,后知后觉竟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得不承认,季佑安虽然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生得倒是极好的。
若说季佑礼是清高淡雅的君子竹,那他便是矜贵冷致的云边月。
缥缈无绪,却偏偏近在眼前,触手可及。
我双眼发直,埋头思索。
这样做好吗?
美色近在眼前,罢了,就当做任务谋求点福利。
我擦了擦油水,伸手抚上他面颊。
他不为所动,任我施为。
正当我劲头正盛,扯上腰带的时候ţū́ₗ,窗外传来一声隐秘的鸟叫。
我呆了呆,不理会,再继续扯。
隐秘的鸟叫又响起来。
我抄起手边的摆件就砸了过去。
叫声没了,我心满意足。
季佑安略惊,睁开的双眸隐隐含着雾气,
「锦儿,怎么了?」
我微微一笑,随口道:「没什么,感觉有老鼠的声音。」
这是我们隐卫的专有的暗号,一般人听不见。
不知道他们发什么疯,这会儿来唤我。
没等我继续下手,叫声又来了,这回不再低沉,反而带着些急迫。
我默了片刻,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动手穿衣服。
季佑安察觉到我不对劲,幽黑的眸子盯着我:「可是锦儿不喜欢?」
我扯了扯嘴角,一本正经地回答:
「说起来夫君你可能不信,妾来活儿了,妾得去杀个人。」
在他的目瞪口呆中,我手掌化作刀刃,一招劈晕了他,套上夜行衣蹿了出去。
-6-
武安侯魏凌。
这是圣上的字迹。
火光燃烧了最后一个字符,我戴上鬼面具,抽出映月刀。
森寒的刀光映入瞳孔,掩不住的凌厉杀气,我双眸微眯,唇角勾出嗜Ṫúₗ血的笑意。
听闻魏凌魏将军武功过人,我早想一试。
季佑安这一觉睡得很沉,待他醒来,我已在梳妆了。
他揉了揉后颈,似乎有些头痛:「锦儿,昨夜我是不是又昏倒了?」
我回过头,哀怨地瞥了他一眼:「可不是,洞房花烛夜呢,人家等了许久的。」
「罢了,夫君身子不好,妾也不能强求。」
我一副委曲求全的贤淑模样。
他垂下头,复又抬起,苍白的面孔似乎带着疑惑。
「昨夜,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娘子可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
我眨眨眼睛:「什么?没有啊。」
他凝着眉头:「我昏倒之前,隐约听见你说什么你来活儿了……」
我面不改色:「你听错了。」
死男人,人都虚弱成这样了,记性还挺好。
「这样啊……」
「看来我这病又加重了,都出现幻听了。」
他扶着额头,自嘲地笑了笑。
「抱歉罗三姑娘,嫁给我委屈你了。」
我安静地看着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知道就好。
新人第二日要敬茶,季佑安陪我走完流程,人已冷汗涔涔,快站不起来了。
我羡慕地目送他回房,恭谨地站在定国公夫人身后立规矩。
她坐着我站着,她喝茶我递杯子,她洗漱我端盆子。
看我神色惫懒,她身边的婆子告诫我:
「世子妃仔细些,等伺候好了的夫人才好去照顾世子。咱们夫人这儿,已经是极好的婆母了。」
她说得不错,我无论出什么错定国公夫人都是不咸不淡地瞥我一眼,自有婆子过来教导我。
她不是好,而是没把我放在眼中。
临近晌午,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丫头来报国公回来了,她这才搅了帕子,凝了神,略带担忧。
「到底是什么事,公爷这么早赶去宫里?」
定国公先是喝了一盏茶,才慢慢开口:
「外面出大事了。」
他搁下杯盏,一字一顿:「武安侯魏凌,死了。」
「什么?」
婆母明显一愣,很是震惊,隐隐带着一丝慌乱。
「魏将军武功高强,怎么会轻易死?」
定国公眉眼暗沉:「他被发现的时候,是吊在树上的。」
「身上多处伤口,显然经过激烈的打斗,致命伤是脖子上的刀伤。」
婆母捏着帕子,嗓音发颤。
「魏将军为国为民,名声一向极好,到底是谁要杀了他,谁又有这个本事杀了他?」
定国公叹了口气,伸手要端茶来喝,却发现杯中空空。
婆母见状瞪了我一眼,亲自为他斟茶,递了手边。
我摸了摸鼻子,退到后面。
怪不得圣上总说,我不仅没脑子,还没有眼色。
定国公轻抿了一口,再次出声。
「有人说,这刀伤,像是映月刀的。」
「玉罗刹?」
婆母尖叫起来。
众所周知,玉罗刹的武器,是映月刀。
同样众所周知的,玉罗刹是圣上的人。
一直立在定国公旁边沉默许久的季佑礼出声了:
「爹,这只是有些人的猜测。再说了,圣上已明言,此事并非玉罗刹所为。」
我默默打了个哈欠,圣上老人家说了,既要别人猜出来,又要别人猜不出来。
不明白他想干什么,老爷子心思深得很,猜不透啊猜不透。
君无戏言这四个字,我都快不认识了。
定国公点了点头:「不错,圣上既已明言,此事就到此为止。礼儿,我们家与武安侯来往不多,礼数尽到即可,其余行事也不必太过。」
-7-
我一连数日都在婆母身边立规矩。
她看起来一如往常,也不太搭理我,不过直觉告诉我,她应当有心事。
可是季佑礼这个傻子就没看出来。因为他在这个时候提出了要娶永恩侯嫡女,也就是我嫡姐。
婆母手边的玉串当即就甩了出去,她怒极反笑。
「好啊,我们定国公府是娶不到媳妇了不成,一个两个非得要娶他永恩侯府的?你还要不要脸面了?」
季佑礼跪在地上:「母亲息怒,儿子心悦之人本就是罗大小姐。而且……」
说着瞟我一眼,咽下了接下来的话。
婆母冷哼一声,挥了挥手示意我下去。
好烦,吃不到瓜了。
出门的时候我想起了一个问题,如果嫡姐真要嫁过来,我该喊她姐姐呢,还是弟媳呢?
这是一个问题,回头问问爹爹。
没几日,婆母让我出门踏青赏花,她面色难得地慈和:
「你嫁过来这么久,也没出过门,可以约上几人一同去,我让佑礼护送你。」
我点头:「踏青可以,约人就不必了。」
「我喜欢一个人玩。」
对上我清澈认真的双眼,她唇角抽了抽:「你不是和你娘家嫡姐关系很好吗?可一同前去。」
「啊?母亲记错了,我和嫡姐最不对付了。」
她无言,身后的白嬷嬷笑着出来打圆场:
「哎哟世子妃,夫人是想你和娘家多往来,让你约罗大小姐,你约就是了。」
我灵光一闪,果断悟了,大声喊道。
「我明白了母亲,你想给二公子和嫡姐制造机会对吧?」
不知道季佑礼说了什么,婆母这么快就同意了。
我撇撇嘴:「你早说就是了,我保证躲得远远的,不打扰他们谈情说爱。」
婆母:……
我说到做到。
到了云顶山,我就滚远了。
但是嫡姐拉着我,眼神哀怨:
「你跑什么?约我出来,自己跑得倒快?」
我很直白:「大姐姐你不是对二公子感兴趣吗,我婆母让我给你们制造相处机会呢。」
她睁大眼睛,好一会脸上染了红晕,别过脸,恨恨地出声。
「都嫁人了,你怎的还这么说话?
「真不知道定国公府的人怎么受得了你?」
我好奇地支着下巴看她:「大姐姐不喜欢二公子?」
她沉默,好一会点了点头:「可是爹爹不让。」
「为啥?」
「爹爹说,二公子不是真心喜欢我,他并非良人。
「爹还说,如果嫁给他,我会后悔,二公子也会后悔。」
我歪着头思考,难道我爹担心,二公子真正喜欢的是玉罗刹?
想到这儿,突然有点恶寒。
话是这么说,可二公子凑过来的时候,嫡姐还是没有拒绝。
我拉着用来凑数的木四小姐到一边儿,不打扰人家说话。
木四是我闺中好友,一样地简单粗暴,她点着算卦的木牌子。
「罗三我告诉你,他俩成不了。」
我点头附和:「你说得都对。」
-8-
我和木四闲晃了大半天,直到日光渐落,谈情说爱的两人才回来。
我们各自上了马车,有意无意,季佑礼的马落后了几步,随在嫡姐前后。
在他们的眉目传情里,我和木四早已躺在马车补了个觉。
以至于黑衣人出现的时候,措手不及。
刀剑碰撞的声音混着杂乱的呻吟,瞬间在山谷里起伏。
我皱着眉头,倾听外面的动静。
这批人训练有素,且个个身手不凡,像是非要置我们于死地。
如果我不出手的话,他们可能都会死。
正当我握紧映月刀正准备出手的时候,季佑礼闯了进来。
他手执刀剑,匆忙拽住我手臂,焦急开口:
「快跟我走。」
我被他拽得踉跄,他语速极快。
「这些人都是死士,不逃的话,我们会死在这里,赶紧走。」
跟着他的脚步,我边躲边逃。
跟着季佑礼这边的死士并不多,除了这个,令我觉得不对劲的是,这几个死士跟季佑礼打了个平手。
可根据我的经验,这些死士的任何一个,都能将他一刀毙命。
也就说,这些黑衣人,认识季佑礼,并有意放过他。
我想起了一个人,定国公夫人。
明明不喜嫡姐,却让我约两人见面。
如今又留下这杀招,只能有一个原因。
季佑礼告诉了她所谓的嫡姐的真实身份。
她真正要杀的人,不是嫡姐,而是玉罗刹。
想到这个,我猛地拽住季佑礼的衣领:「我大姐姐呢?」
他嫌弃地挥开我的手,轻蔑道:
「你以Ŧůₕ为谁都像你这么废?你大姐姐她厉害着呢,放心吧,那些人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
说着他竟生出几分莫名地骄傲来:「看到这些歹徒我第一时间就来救你了,你大姐姐就不一样了,她不需要我。」
「而且,这会儿援兵已经赶过去了,她应当不会受伤。」
我咬牙切齿:「不会受伤——你妹!」
我狠狠踹了他一脚,迅速起身追了出去。
飞檐走壁间,我心头一阵慌张。
嫡姐要是死了,我该怎么跟我爹交代。
脚下愈发急迫起来。
等赶到的时候,人群里已不见嫡姐的身影。
我寻着踪迹,跟到山洞口。
女子挣扎的叫喊声和男人淫乱的笑声从山洞传出来。
「主子真是的,弄这么大阵仗就为了杀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
「就是,这也太杀鸡用牛刀了,这姑娘除了长得美了点哪里有半分杀伤力啊?」
「我们哥儿几个先享用再杀,也来得及——啊!」
他陡然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胸口的刀,回过头颤着手指指向扑面而来的阴影。
「映月刀!
「你是玉——罗——刹。」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地,整个人倒了下去。
其余的人无从遁形,抖着身子向后缩,恐惧的气息笼罩着他们。
玉罗刹,想来他们应当都是听过的。
可惜了,明明怕成这样,竟然不知道他们的主子要他们杀的,就是玉罗刹。
有聪明的,一把抓住哭泣的嫡姐,捏着她脖子朝我喊:
「别过来,你再靠近我就杀了她。」
我连眼皮子都懒得抬,手一挥,他半截断手飞了出去。
没等反应过来,映月刀已经扎在心口上。
他们可能不太明白。
在绝对的力量下,所有的威胁不过是徒增笑柄。
-9-
季佑礼赶来的时候,我刚替嫡姐穿好衣服。
好在,错还没铸成。不然真没法跟我爹交代了。
他环视了一圈狼藉,望了眼还在滴血的映月刀,嗓音沙哑。
「到底,谁才是玉罗刹?」
我抬头瞟了他一眼:「二公子你有病吗?」
「谁救你你就要以身相许是吗?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喜欢谁,能不能搞清楚?」
他目光触及我怀里昏睡的嫡姐,瞳孔紧缩。
「黛儿她不是,为何?为何救我之人的玉佩上是她的名讳?又为何?永恩侯不曾否认。」
我冷笑:「原来我替大姐姐寻回来的玉佩被你捡了去,至于我爹,没看出来吗?他懒得理你。」
他浑身一震,无意识地后退,喃喃自语。
「原来,我这一腔情意,竟是个笑话。
「原来,竟然是你。」
他垂下头,整个人颓丧不已,像是无法接受一般。
我冷脸:「滚吧二公子,别在这碍眼。」
他终于忍不住,逃一样地离开。
我先是把嫡姐送回永恩侯府,我爹正来回踱步,见到我,惊惶地抓住我手。
「三丫头,出事了,定国公进了宫至今没回来,眼下国公府也被围住了。」
我心下了然,圣上这是出手了。
看我神色不动,我爹放下心来,他叹了口气:
「你心中有数便好,只怕这次是有大动作了。」
国公府的确是被围住了。
我马车刚到门口,就被捉住扔了进去。
我恨恨盯着守门的赵统领,心里记上他一笔。
我没去寻婆母,而是去找了我那便宜夫君。
他正咳得半死,看见我,露出一抹笑意来。
「锦儿,你回来了。」
我上下打量他:「他们没为难你吧?」
他摇了摇头,正要说话,门口传来凌乱的争执声。
「让开,圣上御令,国公府亲眷全部打入天牢。」
紧跟着,赵统领冲了进来,看也不看,就要去捉季佑安。他被推得踉跄,猛地咳嗽不止,脸涨得通红。
「等等。」
我火冒三丈,指着赵统领鼻子骂:「我夫君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敢动我的人,不要命了。
抬手把人甩开,替他拍背安抚。
季佑安抬起脸,瞧着我笑:「锦儿关心我,我很开心。」
他这一笑,色如春花。
我心神一荡,很快忍住,瞪了眼虎视眈眈看着的赵统领,转过头也回之一笑。
「夫君也累了,歇歇吧。」
说着拍着他后背的手移到脖颈,将人劈晕了去。
赵统领看着我动作,神色冷肃,摆手清空了人场之后,他沉声道:
「玉罗刹,这是圣上的意思。
「圣上已经有了证据,定国公府这次,劫数难逃。」
我冷哼,废话,我提供的证据,我能不知道吗。
不过——
我敲了敲桌子沉思。
「我夫君身子不好,床榻不能太硬,被子不能太薄,屋子不能太冷,天牢潮湿,还得弄点炭火。对了,黑炭熏人,要上好的金丝炭。
「行了,你去办吧。」
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挤出一个字来。
「好!」
-10-
转眼间,定国公府空了大半。
天牢深处,我穿上特制的黑袍,盖上鬼面,推开了最重的那扇门。
这里关着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我的婆母,定国公夫人。
她并没有受什么刑,虽被困在刑架上,整个人仍是优雅尊贵,不见丝毫狼狈。
见我进来,她惊讶地睁大双眼,很快镇定下来,自嘲道。
「我就说,那几个杂碎怎么能杀得了映月刀玉罗刹。」
我挑眉:「你杀我,是为了武安侯吧?」
「你的旧情人给你卖命了这么久,他死了,你很难过吧——明月公主。」
她冷冷地看着我:「你,该死。」
我早就知道了,她是前朝皇室后人,明月公主。
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扮作忠良之后,嫁给了定国公。
而武安侯魏凌,是她手里最重要的一张牌,可惜,被我杀了。
她自以为藏得天衣无缝,殊不知,被人看在眼里。
当然,倒也不是全无破绽,至少,魏凌死了她就失了态。
「罗大小姐,那群杂碎杀不死你,他日我儿,定替我报仇。」
我耸耸肩:「你可能还不知道,二公子就在你隔壁房间。」
「什么?」
她的镇定被打破。
「你给他留了后路是也不是?可惜啊,还是被抓了。
「并且,还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前朝余孽之后,更没有想到,他亲爹是死了的武安侯。
「二公子他,痛恨不已啊!」
她目眦欲裂,几欲疯狂,恨恨地盯着我:
「罗云黛,你不ţű₈是喜欢我儿吗?你好狠的心!」
鬼面背后传出我低低的闷笑声,罢了,临死让她做个明白鬼。
指尖微动,鬼面落了地。
我粲然一笑:
「好久不见,母亲。」
她癫狂的面容骤然僵住,视线死死粘在我身上。
「竟然……是你。
「哈哈哈——」
她突然笑起来,笑声极大,在空旷的牢房回荡,阴森得瘆人。
良久她止住笑,流下两行清泪来:
「原来是你。」
她低垂着头,再不复从前的端庄姿态,像是终于认命。
「原来狗皇帝早就怀疑我了,原来我……早就输了。」
-11-
在向圣上复命之前,我去看了季佑安。
他身体那么差,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昏暗的油灯下,他正在读书。
偶尔几声咳嗽传出来,低沉嘶哑。
我蒙着鬼面,变了音调:「世子可还习惯?」
他从灯下抬头,微微一笑:「尚可。」
「敢问大人,我家娘子,可还安好?」
我呼吸一滞,不知如何作答,胡乱地点了点头。
他笑意温柔:「不知大人,可Ṫû⁴否让我见见我家娘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该怕极了。」
我愣住,这……
不知所措之下,我再次伸出手,想如往常一样劈晕了他。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谁知他似乎早有预料,竟抬手捉住我手腕,似笑非笑:
「锦儿,这一天天的,砍白菜呢?」
我……
面具被揭开,露出我惊讶的脸。
「你知道?」
他捂住唇,又咳了几声,才缓缓开口。
「也是才知道不久。
「你仗着我快死了,每次这么嚣张,想不知道也难。」
我有点不好意思,晃了晃他袖口:
「那什么,对不住。」
他摇头:「无妨,这也是定国公府的命数。」
我想了想开口:「定国公并未参与此事,也是被人蒙骗,你更是与此事无关。我会尽力,保住你们性命。」
话虽这么说,可我心知,此事重大,怕难逃干系。
他笑了,柔情缱绻,尾音里带着几分欣喜。
「锦儿不舍得我死?」
他侧过头看我,明灭的灯火映出那张惑人的脸,如魅似妖。
我咽了下口水,回答:「至少现在不舍得。」
他失笑,重新替我戴上面具,抚过鬼面冰凉的触感,温声道。
「去吧锦儿,向圣上复命。
「他会告诉你一切。」
-12-
御书房,圣上亲自将我扶起来,慈祥地拍拍我肩膀:
「罗三,你做得很好。」
我斟酌了会儿,开口道:
「圣上,你会杀季佑安吗?还有定国公?」
他挑眉:「到底想问哪个?」
我想也不想:「当然是我夫君。」
说完又补充一句:「不过要是定国公死了,他肯定会伤心。本来就一身病,万一也跟着去了……」
圣上闻言,无奈地摇头:
「罗三,定国公世子,没你想的那么弱。」
他双眸微眯,意味不明。
「你可知,朕为何要查定国公府?是因为朕收到一封信,而这封信就是出自定国公世子。
「他早发现定国公夫人有异,几番查证确认她与前朝反贼有关。无奈定国公对妻子爱重,他不敢赌,这才上报于朕。
「记得我给你看过一份前朝余孽来往的名单,上面的第一个名字是魏凌。这份名单,就是出自季佑安。」
我插嘴:「那他早就知道,我是圣上的人?」
他摇头:
「朕同样不放心他,怎会让他知道?
「他深知此事一旦揭发,定国公府将迎来灭顶之灾。所以他的要求就是,饶定国公一命。」
「所以,圣上答应了吗?」
他深深看着我:
「朕没应,朕告诉他,国公和世子,只能活一个。」
我没再追问。
不用想也知道,季佑安定然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把活命的机会留给他爹。
不知为何,心中竟隐隐觉得闷痛起来。
我握紧刀柄,想压回这股不适。
不承想圣上的视线移到我手背,忽而一笑。
「不过现在,朕改主意了。」
我愣住,呆呆地望着他。
他素来高高在上,此刻看过来的眼神却无比柔和。
圣上伸出手,抚过我长发,声音极轻。
「玉罗刹难得有个稍微在意的人,朕倒不好拆散你们了。
「朕,成全你们。」
-13-
时年五月,前朝余孽明月公主及二公子季佑礼被诛。
一众余党尽数被剿灭,定国公及世子因发现及时,后剿敌有功,圣上允其将功赎罪,免除一死。
国公府降爵位,为安定侯府, 世子季佑安袭爵。
定国公深悔,出家广业寺, 再不问世事。
三年后,安定侯夫人罗云锦玉罗刹之威名传遍天下。
圣上亲封,映月侯。
圣上番外
所有人都说, 朕富有四海,是这个国家的主宰。
可朕心里知道,朕心里有个放不下的人。
每每看到罗云锦,心中念头更甚。
朕不得不承认,朕想那个人了。
锦儿的娘亲。
那是个特别的姑娘, 见我的第一眼就说要跟我谈恋爱。
我并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只觉得这女子举止轻浮。
她缠了我许久, 我渐渐发现, 她活泼明艳, 亦有可爱之处。
直到她告诉我,她要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时我们情陷已深, 可我知道,我许不了她。
我身上背负着许多的期许,就算我愿意, 我身后的人也不愿。
她很失望,她想要走。
然而那时, 她已经有了身孕。
我只能将人禁锢在别苑里, 只盼着她回心转意。
可我没想到,她会服毒, 引发早产。
我没能救得了她,却救下了我们的孩子。
我尚未娶妻, 为了大业,甚至不能认下这个孩子。
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孩子, 对着别人叫爹。
云锦, 这孩子的名字是我起的。
她极聪慧, 自小喜爱武艺, 与我幼时一般。
只是不知是不是毒药影响, 天生情感缺失。
我命人私下照看她, 一步步引着她到玉罗刹的位置。
甚至任由她以女子之身,身居高位。
她娘曾说过, 一个女子总要有自己立身的根本, 不能依附男人而活。
也许她看到,会有几分欣慰。
季佑安的出现, 其实是个意外。
我没想到,锦儿会对他有兴致。
大约她也和她娘一样,爱好以貌取人。
这是锦儿第一个表现出欢喜的男子, 尽管他病体沉疴, 尽管他心思缜密。
不过没关系,沉疴病体,朕总能寻到名医。
心思缜密, 朕替她看着。
总之,有朕在,总能护她安稳。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