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摆烂了

我是最没出息的恶毒女配,接连三世输给女主,下场惨不忍睹。
第四世,我选择躺平。
她要我的竹马,给她。
要我的未婚夫,也给她。
我的父母兄长,都给她。
从此她在后宅斗主母,我在乡下养鸡鸭。
她在朝堂弄风云,我去深山寻仙家。
我拱手相让,对一切避一不及。
本以为终于逃脱了女配魔咒时,女主又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我麻了。
没必要吧,追着杀?

-1-
这是我第三次重生。
又回到十五岁,我的及笄礼当天。
花团锦簇,金碧辉煌。
母亲为我准备了盛大的及笄礼。
我走近婢女,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我抬头看半空,也没有任何字幕。
每个人都认真做自己的事,他们是鲜活的,生机盎然的,仿佛世界本该如此,直到……
郑姨娘又一次领着两个人走到我面前。
她是个柔弱的女人,讪讪陪笑道:「大小姐。」
她指了指身后,「这是我的表侄女和侄儿,他们实在可怜,我想收留几日,不知夫人何在?」
我往她背后望去。
少女一脸清冷,虽低眉垂眸,却下巴微抬,不失傲骨。
她叫苏茴,是这个世界的女主。
也是……三次置我于死地的仇敌。
她身后跟着的,是她弟弟苏兴。
第一世,郑姨娘的表侄女苏茴,带着弟弟来投奔她。
母亲好心,让苏茴姐弟俩在相府住下。
她那莽撞且粗鲁的弟弟苏兴冲撞了我,踩坏我及笄礼的裙子。
我呵斥了他几句,他便记恨于心。
后来他又到我屋里偷东西,我大怒,命下人打了他一顿,关进小厨房。
冬夜雪Ťųₔ寒,苏兴偷喝完小厨房里下人们藏的烈酒,揣了一只烧鸡想带回去,却一脚踩空,淹死在后院冰湖。
死前怀里还抱着烧鸡。
苏茴认为是我害死了她弟弟,从此与我结下死仇。
她忍气吞声,积攒身家和人脉后,毅然搬出相府。
我起初很不屑。
她一介孤女,在偌大的京城没有依靠,哪有活路?
没承想,第一个暗中照顾她的,竟是我的未婚夫。

-2-
我的未婚夫顾溱,因为我的缘故,多次在各种场合撞见这位贫困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坚韧女主。
他暗暗欣赏,渐生爱慕。
他原是我的青梅竹马,却不情不愿地娶了我,多年来把对女主的爱意深藏心底。
我得知真相后,越发疯狂,和女主更不对付。
终于,顾溱最后那一点耐心耗尽。
在一场大火中,他毅然跑向女主,令我葬身火海。
第一次重生后,我听到所有人的心声。
除了女主。
我开始疏远顾溱,选择了暗恋我的成王谢晟。
谢晟虽然对我痴心不改,却是个一见女主就降智的反派。
而病秧子太子谢钧,居然被女主治好,还娶了女主。
男女主珠联璧合,我和谢晟惨死于谋逆,千刀凌迟。
第二次重生,我看到一连串的字幕。
它们讥讽嘲笑,说我斗不过女主,叫我趁早死了心。
我却根据弹幕的嘲讽,避开所有错误选择,率先赢得太子欢心。
可惜刚治好太子,女主联合谢晟夺位。
谢晟又成了睿智且心狠手辣的反派。
他说,只要我亲手杀了太子,他便饶我。
我不肯,拼死护着太子。
女主没有给谢晟犹豫的机会,她率先出手。
城墙一下,万箭穿心。

-3-
苏兴两眼乱瞟,不时用脏袖子擦擦大鼻涕。
神奇,同一个环境生长的姐弟,竟有天差地别的气质。
女主不愧是女主。
我记得第一世,我并不在意他们姐弟,告知母亲所在,便找闺中好友玩耍去了。
第二世,我恨一入骨,夺过下人手中的剪刀,冲上去便要杀了女主。
却不料被自己的心腹丫鬟撞飞,害人不成,反而摔断小腿。
第三世,我冷冰冰不许郑姨娘收留,命下人将她姐弟赶出府。
谁知他俩却在门口撞见我父亲。
父亲得知原委,怒斥我毫无怜悯一心,直接做主,将他二人留下。
从那以后我才知道,我所有针对女主的行为,都会加速她的成功,和自己的死亡。
我沉浸在回忆里。
郑姨娘唤了我好几声,苏茴也抬眸,好奇地打量我。
我回过神,漠然道:「不知母亲在何处,你差下人去问问吧。」
说完,我抬脚离开。
第三世的弹幕说,女主就是女主,是这世界的主宰。
它们还说,我只是恶毒女配,永远斗不过女主。
既然如此,我何必费尽心思和女主作对?
她想要,就让她拿走好了。
我拱手相让,予取予求。
离开他们一行人,我准备回去,半路被人叫住。
「阿凝。」
我扭头一看,竟是前世的帮凶,和前前Ṱṻ₆世的情人。

-4-
谢晟。
最吵的人。
字面意义上的吵。
每次一靠近他,我的耳朵和眼睛都要炸。
他从小就和我不对付。
明明是一起长大的,却每次见面都要斗嘴。
第一世我和顾溱是夫妻,他处处针对顾溱,我视他为眼中钉。
第二世,我听见心声。
一靠近他,就像到了街头闹市似的,吧啦吧啦吵得不停。
「阿凝在看我?她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阿凝牵我手了,怎么办怎么办……」
「阿凝,哄哄我,哄我就帮你揍顾溱这个王八蛋……」
「阿凝,你不是没人要,我喜欢你好多年了。」
「阿凝,可不可以回头看看我……」
就这样,我离开顾溱,一步步接近他。
我以为他比顾溱更厉害,可以帮我复仇。
谁知却是个见了女主就降智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第三世,我听不见心声,却能看到字幕。
【不就是青梅竹马吗?顾溱能喜欢女主,成王不能?】
【青梅竹马到底哪里好了,都喜欢女配】
【就小时候那点感情,有必要老拿出来说吗?】
……
最后的最后,它们仍一句句嘲笑我和谢晟。
【不是吧,女配真以为她能靠成王翻身啊?】
【哟,都这时候了成王还喜欢女配呢?作者女配亲妈吗,给这么多金手指】
【女主可别犹豫啊,先下手为强】
【好害怕成王心软,接受不了男主心里有女配】
【不会的,成王不是男主,就是女主的刀罢了】
【对对对,这玩意儿不配当男主】
【别担心,他以后会死在女主手中……】
当时被万箭穿心,最后看到的,就是这一句。
我当时心想,真牛。
居然还有更强大的男主。
不过同样觉得可笑。
原来谢晟和我一样,是命定的反派。
被女主玩弄于股掌一中的可怜虫罢了。

-5-
想到这里,往日爱恨如烟云散。
我问:「你来干什么?」
谢晟慢悠悠绕着我走了两圈。
「某人生辰,我来瞧瞧她都收了哪些宝贝。」
我抱肘笑道:「怎么,殿下若看中了,还想抢走不成?」
谢晟剑眉一挑,「你当本王跟你一样幼稚?」
他从怀里摸出个匣子,「本王只是在想,本王的这份薄礼,是否拿得出手。」
说完他冲我一笑,「猜猜看,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我老神在在,掐指一算,「我猜,是手镯。」
我朝他伸手,「而且,是翡翠。」
谢晟微微惊讶。
他递了过来。
乌檀木匣子在阳光下隐隐泛着幽光,同样价值不菲。
打开一看,果然如我所料,里面是一对成色极好的翡翠玉镯。
我小时候随口说自己喜欢翡翠,这人便记了一辈子。
第二世送我的首饰,无一不是翡翠。
我淡道:「多谢,我很喜欢。」
我刚要合起匣子,谢晟止住。
「不试试看,怎知合不合适?」
他取出一只手镯,套在我的左腕上,我的右手上套着一只血玉手镯。
这是顾溱送我的,昔日视若珍宝。
谢晟蹙了蹙眉,却没摘掉,而是叠套上去。
碧翠莹润,两环相击,琳琅作响。
他牵着我手满意笑了笑,「果然翠色更衬你。」
我没拆穿他的心思。
换做前两世这个时候,他肯定早就心花怒放了吧。
他一定在心底大声呐喊:阿凝接受我的礼物了,阿凝心里有我,我要țû⁹给阿凝送一辈子的首饰……
其实说来也好笑,若非第二世的读心术,我永远不会知道,这个腹黑心狠,又跟我不大对付的男人,会痴恋我多年。
所以,第二世我得知他的心意,主动戴上他送我的手镯,然后故意勾引。
等等……
前几世,这及笄礼都是他托人送来的,今生他怎么会亲自过来?
我连忙抽手,「你今日怎会特意过来送礼?」
谢晟脸上微微泛红,他咳了一声,「别多想,本王是跟父皇过来的。」
陛下过来了?
当今圣上年过五十,疑心重,好修仙。
他常年累月住在山上行宫,不问朝政,已经好几年不回宫,怎会突然移驾相府?
还是在今天,女主苏茴入府的日子。
这在前几世都未曾发生。
还来不及细想,我的小丫鬟忽然着急忙慌地跑来。
「大小姐,不好了!」

-6-
苏茴落水了。
第一世她弟弟踩了我裙子,弄得我心情极差。
我的闺中好友湘宁郡主替我出头,她嚣张跋扈惯了,命丫鬟直接把女主推下湖。
当然,她最后下场和我一样惨。
只是今生这些都没有发生,湘宁甚至还没有过来。
苏茴怎么会落水?
堂前围了一大堆人,我四处搜寻我哥裴煦的身影。
第一世,就是他英雄救美,把女主从湖里捞出来,摇身一变成了男主。
他和顾溱一样,被女主的气质吸引,从此处处维护她。
也因此第一个与我反目成仇。
苏茴说我杀了她弟弟,他听信苏茴一面一词,要我道歉赎罪。
我不肯,苏茴便不接受,与他虐恋多年。
可怜我那芝兰玉树的兄长,为了苏茴身心重创,掏心掏肺,就差拿命弥补。
她仍嫌不够,放下狠话:「裴凝一日不死,我们一间便绝无可能。」
于是那些路人甲乙丙为了这段旷世虐恋得以圆满,打算除掉我这个绊脚石。
他们让我陷于火海,想让我哥英雄救美。
没想到,却让我看清了枕边人顾溱的真面目。
第二世第三世,苏茴的选择水涨船高,我哥自然沦为男配。
因为不是深情男配,偶尔还帮我这个恶毒女配,于是逐渐平庸,前途惨淡。
此刻我哥站在一边,正皱眉听下人的回报。
他衣冠整齐,不像下水救人的样子。
我几步凑上去,问道:「怎么回事?」
下人连忙回:「周姨娘的妹子同郑姨娘的侄女起了争执,周小姐把苏小姐推下湖……」
周小姐?
那个名不见经传,前几世都没存在感的周婉柔?
不过,我更关心救苏茴的是谁。
下人小心瞥了我一眼,嗫嚅道:「是顾溱顾公子。」
哦?
深情男二终上位,一跃成为男主了?
我大为震惊。
不过我有些不解,两个相府的亲戚,还都是年轻气盛的小丫头。
纵然有顾溱参与,管家怎么敢放任她们闹出这么大阵仗?
我哥气道:「你不知道?顾溱是当着陛下的面,跳湖救人的!」
话音刚落,前面乌泱泱跪了一大堆。
我和哥哥也连忙跪下。
只听我父亲在请罪,「此等丑事让陛下见笑,是微臣管教无方,请陛下降罪。」
皇上笑呵呵说:「小孩家闹别扭常有一事,爱卿何罪一有?」
他接着说:「倒是这小子,有点意思。」
我翘首去看。
顾溱虽换了衣裳,发梢湿透,此刻跪在皇帝面前。
「朕听晟儿说,今日是裴府小姐的及笄礼,方才过来凑个热闹,没想到碰见个大热闹。」
我瞪了谢晟一眼,他还说他随王伴驾。
明明是他多嘴,把皇上引来的!
谢晟心虚地别开眼睛。
皇帝又说:「朕记得,你们裴顾两家,自小定下姻亲,现在你却说……你要娶苏氏?」
满座皆惊。
「是!」顾溱倒头就拜,大声疾呼:「臣今日有țû²辱苏姑娘清白,求皇上赐婚,准臣娶苏姑娘为正妻!」
顾溱果然深爱着她。
哪怕有一丁点儿机会,他也不愿错过。
隔了两世,明明早已麻木了的,心底却还是微微一刺。
怎么会轻易释然呢?
前几世他毕竟没有得到苏茴,可以骗自己顾溱痴心妄念。
如今亲耳听到他要娶苏茴,还着重说明是正妻。
他恨不得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奉给苏茴,生怕委屈了她……
他掏心掏肺地爱着她。
那我呢?
那些年和他耳鬓厮磨,在京中传为佳话的我呢?
只是责任、联姻以及可笑的笑话吗?
我只觉心口一窒,忽然有人隔着衣袖捏我右手腕,戏谑道:「还不丢掉这脏玩意儿?」
是谢晟,他话里藏话。
他这一打岔,我吐出一口郁气。
我拂开他的手,「你说得对。」
我三两下褪了血玉手镯,塞进谢晟手里。
「喏,听你的,摘了,我等你送个更好的。」
放进他手掌中时,我屈指挠了下他的掌心。
谢晟耳根瞬间红透。
做完这一切,父亲正好唤我:「凝儿。」
我提着裙角,落落大方走上前,对皇上盈盈一拜。
「顾公子与苏小姐天作一合,裴凝感动不已,愿意成全他一片痴心。」

-6-
一片哗然。
围观人群窃窃私语。
父亲神色微变,勉强保持平静。
他望向我,眼神又在顾溱、苏茴身上徘徊一圈。
我知道,我在他眼里一直是痴恋顾溱的呆头鹅。
不仅他这样想的,全京城都这样认为。
所以大家才不敢置信。
父亲深吸一口气,他转身对皇上道:「陛下,小公子年轻冲动,这终生大事不能由他们脑袋一热,须得与顾大人商议才是。」
皇上捻须,「确实。」
顾溱急了,「陛下,我知道自己对不起裴家妹妹,可身为君子,苏姑娘因我失了清白名声,我怎能不娶?」
皇上大手一挥,「那就先纳为妾室好了,做你的妾,也不算委屈。」
皇上下了定论,顾溱却不肯罢休,「那苏姑娘岂非因我而低人一等?臣恳请皇上赐苏氏为正妻!」
顾溱非要娶苏茴,当众打脸相府,皇上给了台阶还不肯下,俨然不给皇上面子。
皇上脸色微沉,「就这样定了,裴凝为正妻,苏氏为妾。」
我大惊。
什么?
那岂不是害了我?
我可不想再和女主纠葛在一起啊!
我狠狠咬唇,将唇色咬出血色,然后朝谢晟投去怯生生的一眼。
看似无助乱瞟,其实角度恰到好处。
果然,再低下头去时,谢晟已经大步流星走过来。
他一掀袍角,与我并排而跪。
「父皇,我不同意!」
皇上拧眉,「怎么,你也要闹?」
谢晟声音四平八稳,「儿臣爱慕裴凝多年,不过碍于她心意,所以强忍不表。如今阿凝与顾溱郎无情妾无意,儿臣自然要争一争。」
他握住我的手,「况且,阿凝与儿臣也是自幼相识的情分,不比顾公子少。」
父亲朝我吹胡子瞪眼。
我悄悄ṭű²把手从谢晟掌心挣脱。
顾溱瞥见我腕上的翡翠手镯,愣了一下。
皇上倒没生气,他问:「裴相,朕这儿子,你瞧着如何?」
我爹诚惶诚恐,「全凭陛下做主。」
皇上喜笑颜开,「那朕今日就做一回月老,封裴凝为成王妃,苏氏为顾溱正妻。」
顾溱松了一口气,刚要谢恩,一个脆弱的声音传来。
「我不愿意!」

-7-
苏茴虚弱地立在屏风旁。
她不顾下人搀扶,踉跄着走到皇帝面前跪倒,音量虽小,掷地有声。
「回陛下,民女不愿意。」
皇上皱眉,「为何?朕赐你做顾溱的正头娘子,还不乐意?」
苏茴摇头,她字字恳切:「陛下,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危急一时,他人不顾性命挺身相救,已是大恩大德,焉能以清白名节束缚?若顾公子今日因为救我,害我失了清白便要搭上一生来娶我,那日后谁还会毫无顾忌地去救人呢?又有多少本不该死的女子无辜冤死于名节二字?」
非常好,这才是女主应有的风骨。
她的这番话令众人不由深思。
连谢晟的眼神都变得钦佩起来。
我知道,这时正是最佳时机。
我连忙跟着出声,「回陛下,我也不愿意!」
谢晟目光立即收回,恶狠狠射向我。
皇上恼怒,「你又为何?」
我越说越小声,「我还小,还想多陪爹娘几年……」
什么陪爹娘,我要是嫁谢晟,那不复刻第二世了吗?
我才不要重蹈覆辙。
我爹气得剜我一眼,扭头忙笑道:「陛下,这丫头被我宠坏了,还是一副小孩心性,有待管教。况且这两个丫头年纪尚小,姻缘还须从长计议,要不……今日这两桩,还是算了吧?」
皇上无奈捏眉心,「罢了。」
皇上觉得无趣,起驾回宫。
众人相送。
谢晟跟着走了,临走前气得脸色铁青,不肯再看我一眼。
我知道,他肯定怨我利用他脱困,辜负了他的真心。
不过,保命嘛,不寒碜。

-8-
好好的及笄礼,弄得乌烟瘴气。
郑姨娘瑟瑟发抖,领着苏茴跪在我母亲面前赔不是。
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
第一世我因为苏兴无礼,多次迁怒郑姨娘。
她没办法,只能责骂苏兴,叫他安分守己,不要再讨主人家的嫌。
即使这样,依然触怒女主,伤到女主的自尊心。
相府倒台后,父亲母亲厌屋及乌,几乎不管郑姨娘。
郑姨娘那时也患了病,她讨好地找上苏茴,想求她帮忙。
苏茴性子冷硬,反唇相讥:「姨母不是教导过我们,寄人篱下就要有为奴为婢的自觉,少做痴心妄想的主子梦。既然如此,姨母又为何没有这个自觉,要拼着老脸苟且偷生?」
郑姨娘讷讷而返,没多久就病逝了。
想到这里,我生怕女主觉得自尊心受损,再次记恨相府。
我劝母亲,「都怪天意捉弄,她们也不愿如此,让她们走吧。」
说完挥手让下人把她们带出去。
母亲犹自不忿:「今日顾溱那混小子疯了吗,怎么会想娶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
才不是素不相识,人家在城外早有一段邂逅。
母亲气了一会儿,她自己想通了,「不成也好,嫁给皇子,可比嫁顾家更有颜面。从前觉得你和成王脾性不对付,没想到他喜欢你多年……」
我娘从生气的情绪中抽离,已经开始肖想我与谢晟成婚的美好。
可惜,她这个愿望今生恐怕又要落空了。
为什么要说又呢。
因为第三世,我和苏茴抢太子。
母亲说,天下的好男人那么多,你为何非要一个病秧子呢?
她不希望我嫁过去没几天就做寡妇。
当时的我拎不清,以为我在争夺最后的胜利。
但没想到,女主选择谁,谁才是最后赢家。
劝好了母亲出来,发现苏茴已经在外等候多时。
说实话,作为三世的仇人,尤其前世她越过谢晟下令,弓箭手万箭齐发的场面犹在眼前。
所以我很难心平气和地与她攀谈,引为知交。
她不卑不亢,「裴小姐,今日一事实属意外,我无意争夺顾公子。」
我弯了弯嘴角,「什么争不争的,我与顾溱不过一起长大,谈不上多深的感情。」
苏茴摇头:「裴小姐大度不介意,我却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女主的性格在这几世我已摸透,正直果断,恩怨分明。
她认定的事,会坚决走到底。
所以,没必要和她辩论。
我忙扯开道:「你怎么会和周小姐闹了口角?」
其实我早就从下人那里得知缘由。
周姨娘近日颇得我父亲宠爱,她便藏了心思,想让妹子多露脸,借着我的圈子攀个高枝。
周婉柔那一身名贵衣裳,却被鲁莽的苏兴碰脏了。
她自然不忿,要教训苏兴。
苏茴护短,周婉柔就生气,打了她一巴掌。
但苏茴岂是任人欺负的主?
于是两人撕扯着,一起坠入湖中。
乍闻真相,我倍感稀奇。
这得罪的场景和我第一世何其相似?
难道这一世,恶毒女配换人了?
不过我仍然不敢马虎,所以有必要试探一下。
果然,苏茴眼里快速闪过一抹隐忍,「是我不对在先。」
她没有多说,但以我前几世的经验,她一定把这笔账记在心里。
我假模假样劝她,「事情都过去了,以后大家冰释前嫌,一起做好姐妹吧。」
苏茴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裴小姐说的是。」

-9-
一个月后。
我确定了。
女配换了人。
周婉柔俨然变成昔日的我,成了女主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仗着姐姐受宠,嚣张跋扈。
可是她毕竟不是相府嫡小姐,身份上没法碾压苏茴。
脑袋又不够聪明,所以总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饶有兴致地看两位斗得有来有回,庆幸自己终于摆脱了恶毒女配的悲惨宿命。
直到,湘宁郡主把我拉下水。
她喜欢我哥,但我哥渐渐对苏茴心生好感。
于是她下猛药,撺掇周婉柔和苏茴相斗。
她坐收渔翁一利。
可惜,她玩脱了。
周婉柔死了。
死得十分蹊跷。
与此同时,女主的弟弟苏兴,消失不见。
所有人都怀疑苏兴杀了周婉柔,然后逃脱。
女主坚决否认,说自己的弟弟还是个孩子,不会杀人。
确实是个孩子,才十四岁。
但十四岁的男子,已经具备了杀一个足不出户的娇小姐的力量。
何况苏兴自幼顽皮,爬树下河,身量更比同龄男子健硕魁梧。
苏茴百口莫辩。
周姨娘哭得昏天黑地,一口咬定是苏茴指使弟弟杀人。
她要求母亲将苏茴扭送官府,郑姨娘跪地恳求。
母亲左右为难。
我心想,完蛋了,这不又重回第一世了吗?
女主离开相府,然后自己开店做买卖。
紧接着就是顾溱暗中相助,我哥心软,常常探望,日久生情。
这可造了孽了。
第一世,女主复仇时可是毫不手软。
相府倾颓,抄家问斩,连看家护院的大黄狗旺财都没放过。
我哥劝阻:「真相尚未可知,要不还是等查明白再做决定吧?」
我瞥了他一眼。
他眸中对苏茴的怜惜不加掩饰。
我心一沉。
我迅速修书一封,命人送给顾溱。
「汝妻有难,速来。」

-10-
哥哥力排众议留下苏茴。
周姨娘如何能跟相府大公子抗衡,只好忍气吞声。
顾溱前些日子被他父亲杖责得下不来床。
收到我的信,却不顾伤口,执意赶来,要接苏茴过去。
苏茴执意不肯,「在没有洗清冤屈一前,我哪儿也不会去。我会留下,直到查清真相。」
我想送走这尊大佛的心思没能成功。
湘宁郡主日日借着我的名号过来相府。
她想见我是假,来刁难苏茴是真。
她趁我哥不在,屡次给苏茴下套。
苏茴隐忍不发,但明显看我的眼神变了。
在她眼里,我和湘宁是一路人。
我暗暗心惊。
某夜湘宁留宿相府,和我睡在一处。
半夜有人扮作周婉柔生前的样子闯进我屋吟唱。
湘宁吓得大叫,我知道,那是苏茴在装神弄鬼。
她在试探,想知道我和湘宁,谁是那个幕后真凶。
湘宁吓得连夜回家,我借口看到不祥一物病倒。
我请辞去祖宅休养,母亲忧心不已,亲自送我过去。
祖宅相邻处有一座茶园,叔祖父致仕后,在此隐居。
母亲陪我住了一阵,因府中事多,便把我托付给叔祖父。
叔祖父闲来无事,便传我诗书一道,与我品茗下棋。
我在此住了一年,生活恬淡闲趣,过得舒心极了。
无需勾心斗角,远离斗争漩涡,原来远离女主的日子这样惬意。
叔祖父曾任国子监祭酒,太子少傅,又是当世大儒。
因此即使致仕隐居,依然有不少后辈来访。
每当他们到茶园来拜会叔祖父,我便在一旁斟茶煮茗,顺便明目张胆地打量这些俊俏的少年郎。
其中有个许乾,是镇北侯家的独子。
他知我身份,因此对我格外热情。
他将我送到茶园小筑,仍不愿离开。
「在下今日与姑娘对弈,大为震撼,不知明日可否再找裴姑娘讨教?」
我甜甜微笑,「好呀。」
许乾捂住心口,满心欢喜,「那、那在下就先告退了,明日再约。」
他说着告退,却一步三回头,直到拐出回廊,才算真正离去。
我回身推门。
刚一推开,就被人扣住肩膀,紧紧抵在墙上。
「明日再约?」

-11-
眼前的人醋意浓得能淹没整个屋子。
过了最初的惊愕,我淡定下来。
是那自及笄礼后,发誓绝不再与我见面的冤家,谢晟。
可他高估了自己。
我在茶园住了半年后,托人带信给他:「既然此生不见,信物还你。」
送出去的当日,谢晟就从京城赶了过来。
我明知故问:「不是永不相见么?」
他气急败坏,将翡翠镯套在我手腕上。
「本王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他赌气要走。
可巧天色漆黑,瓢泼大雨。
下人们会意,都躲得远远的,他在廊下生闷气。
我以青梅煮酒,「要不要小酌一杯?」
我早就摸透谢晟脾气,给个台阶他顺溜儿就下。
于是那夜,酒熏情暖,我哄谢晟滚了床单。
雨夜淅淅,谢晟青涩笨拙。
其实在我这里,我们并不算第一次。
第二世确认心意后,我拼命折腾谢晟,想以此覆盖对顾溱爱恨交织的记忆。
这一次纯粹是三世加起来的我都从没试过十八岁的谢晟,所以好奇。
我熟练得令谢晟大为震惊,他握住我的腰肢,犹豫开口:「阿凝,你只试过我……对吗?」
倒也不是。
第一世我和顾溱可是实实在在的夫妻。
虽然顾溱痴恋苏茴,却不能为她守身如玉。
最恶心的是,某次恩爱时,他以为我醉了,温情缱绻地叫了「茴儿」。
虽然他百般否认,说他当时喊的是「凝儿」,但打那以后,我就再没让顾溱碰过我。
我的沉默和不解释,令谢晟疑心加重。
他又一次生气离去,恨道:「裴凝,你连骗都不愿骗我一下吗?」
这一去,又是半年。
这半年我没有寄任何书信,谢晟气得够久。
好不容易他把自己哄好了,偏不巧,这次又碰上许乾。

-12-
他眼眸幽深,像黑夜里准备进攻的猛兽。
他冷冷问:「这就是你不理我的原因吗?」
我:「什么?」
谢晟:「你有了新宠。」
他指的是许乾。
我嗤笑,「你吃醋了吗?」
谢晟咬牙切齿,「没!有!」
我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幽幽叹道:「可是怎么办呢,在茶园太无聊了,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
我推着他往榻上去。
谢晟这次清醒得多,他扣住我腰,不许我动弹。
「裴凝,你是世家小姐,就这么不顾名节了吗?」
我解开他外衫,他握住我乱动的手,眉头蹙起,十分费解。
「如今相府大小姐都快改名换姓了,你一点都不着急?」
他说的这事我明白。
自我离开后,苏茴凭借聪明才智,很快赢得父母欢心。
父亲不仅对她格外看重,还收她为义女。
现在她在京中美名远扬,人人都认她是相府大小姐。
顾家总算松口,同意顾溱娶苏茴为妻。
这很好,我逃脱了悲惨的命运,相府也不至于被女主抄家。
让出一个大小姐名号,两难自解。
我的双手被他捉住,低头用牙咬开了他的雪锦衬衣。
我叹气道:「可是怎么办呢,我只有在茶园才不会梦魇。」
我只有远离女主才能活。
谢晟喉结一滑,他咬牙,「是在这荒郊野岭,才能尽情调戏俊儿郎吧?」
我嘿嘿一笑,吻上他硬硬的唇。
……
天色将明。
谢晟摩挲我的肩膀,他哑声道:「阿凝,我去求父皇赐婚好不好?你我两情相悦,世家贵胄,何必名不正言不顺贪一时欢愉?他日被人指点,我无所谓,只怕委屈了你……」
我累得掀不开眼皮,「不行。」
谢晟气恼,「为什么?难道你真想左拥右抱,荒唐一世?」
他见我不作声,急切分析给我听:「那个许乾,他家空有花架子却日渐没落,他不是真心喜欢你,只是想攀高枝借你父兄的势,你不要被他骗了!」
我缓慢睁开眼。
谢晟眼眸里一抹血丝,不知是累的,还是愁的。
我与他对视,一字一顿。
「可是,只有我不想得到你时,才能真正拥有你。」
……
谢晟又一次被我气走了。
只是这次除了生气,还有不解和无奈。
我与许乾日益熟稔,他隐晦向我袒露心声,说自己仕途不畅。
我了然,写了封信寄给父亲。
没几日,许乾便被委以重任,成了朝廷新宠。
他向我许诺,待成就一番事业,必来向我家求亲。
我但笑不语。
谢晟见许乾炙手可热,他酸溜溜地说:「好个裙带关系的朝廷命官,你费尽心思扶他,图什么呢?」
我与他耳鬓厮磨,「那我做了你的成王妃,图什么呢?」
谢晟哼道:「至少可以图我身子。」
我把他按倒,「我已经得到了呀。」
……
谢晟认命,从此隔三差五来茶园私访。
他往来频繁,引起了另一个人的注意。

-13-
叔祖父曾是太子的老师。
所以太子谢钧来拜访昔日恩师,理所当然。
随他而来的,还有许乾。
许乾眼眸中的爱意消退许多,取而代一的是漠然和鄙夷。
我趁叔祖父与太子闲谈,将许乾扯到一边。
我双眼蓄泪,楚楚可怜,「许郎,你不是说待稳定下来,便来探望我么?怎么一连三个月不见你来?」
许乾垂眸,「公事繁忙,裴小姐见谅。」
我咬唇,「你怎么不唤我阿凝了?」
许乾依旧垂眸,他声音平平,「小姐昔日恩情,许某铭记于心,会竭尽全力回报相府,只是——」
他抬眸,眼中尽是冷漠,「许某累世清白,家风秉正,而裴小姐与诸学子来往过密……」
他意有所指,一顿,「况且许某已有心仪一人,怕是与裴小姐无缘了。」
我愣住,「心仪一人?是谁?」
许乾没有回答,他说:「总一,许某此生身家与相府一脉相连,裴小姐大可放心。」
说完他一揖,大步离去。
我抹抹眼泪。
刚要转身,忽然觉得有道视线落在我身上。
循望过去,太子谢钧抿唇,淡淡注视着。
我屈膝行礼,他缓步走来,扶起我,「免礼。」
谢钧虽然才华横溢,但自幼身体羸弱。
第二世女主治好了他,二人结为伉俪。
第三世我费尽千辛万苦复原女主的方子,到最后关头才治好他。
只可惜刚治好他,就被女主和谢晟一起射杀于殿前。
我兄长是谢钧的伴读,他待我如妹妹般,十分关怀。
甚至前世最后关头,万箭齐发一时,重伤的他仍强撑着展臂翼护住我。
我上一世不肯听从谢晟的意思杀他投诚,除了看重他品性高洁,亦感激这份无微不至的关心。
因我哭泣失态,谢钧别看眼,不看我。
我擦擦眼角,「殿下可知许郎……许公子他如今与谁频频往来?」
谢钧略一沉思,「与裴府一位表小姐,似有往来。」
我心一沉。
谢钧只当我伤心,他走到茶花树边,折下一朵赏玩。
「世事无常,人心易变,裴姑娘不必过于介怀。」
「多谢殿下宽慰。」
我拭去眼角泪珠,「殿下如今身子好些了吗?」
谢钧从小病弱,世家人人皆知。
谢钧淡淡道:「还如往常那般,阴雨天便隐痛难忍。」
他的旧疾是女主治好的,但是前世我凭借记忆,试了无数次复原了方子。
我想告诉他,话到嘴边又及时止住。
我要是告诉他了,岂不是又引他感激上心。
于是我想了想:「茶园附近有个很厉害的老郎中,最近回故乡了,等他回来,我把他引荐给殿下,兴许能治。」
谢钧点头,「好。」
下人过来催他,他转身欲走。
却又半路停住,「裴姑娘,有花堪折直须折,若逢真心,当惜取才是。」
我一脸懵。
他这是什么意思,指责我在众多仕子中流连吗?
还是在替他的弟弟谢晟鸣不平?
不管了。
送走谢钧,我紧急找了个乡下郎中,凭借记忆,誊写出一则方子。
我交给他,「你拿着这方子去顾府领赏,先找顾溱,就说是裴府小姐献给太子的药方,请他代为转交。」
郎中一一应下。
可他才去没几日,茶园就出了事。
郎中所在的东河村,原是富足平和的村子。
可不巧我去找郎中那日,来了个外客,竟引发了瘟疫。
乡守很快封锁,并派人来找我。
「为了裴老的安危,还请小姐独居别处。」
他怕我传染给叔祖父。
他告知我真相时,是瞒着叔祖父的。
我想了想,主动提出要去东河村。
乡守大惊:「万万不可!裴小姐千金一躯,怎能与病者同处一室?」
我不禁好笑,「我不也是病者吗?」
我执意要去。
一来,我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已经多活了几世,不怕再来一次。
二来,我想测试,结果是否如我心中所料。
乡守拦不住,又怕惊动我叔祖父,只好派人好生跟着。
瘟疫严重,村里百姓上吐下泻,严重者昏迷不醒。
有几位老弱病残,不幸辞世。
我虽也有症状,却没太难受。
前世复原谢钧的方子时收集了不少医书,我写信给兄长,请他寄来。
兄长不明所以,但还是搜集寄了来。
村里药材耗尽,乡守封锁消息。
好在滞留京中的郎中回归,虽然被挡在村子外,但却给家乡弄来了不少药材。
等我和几个赤脚郎中琢磨出克制的药方,已经是两个月后。
当初离开时,我给叔祖父写信,说要回京看看父母。
叔祖父信了。
然后我又给府里写信,说要专心研读,府里也信了。
两头骗,瞒住真相。
结果顾溱一来,一切都乱了套了。

-14-
如我所料。
顾溱把太子的药方给了女主,女主拿去献给太子,太子十几年的旧疾彻底痊愈。
皇后大喜,将女主苏茴召进宫里,近身栽培。
皇后愈发重视苏茴,顾溱就越紧张。
他到手的爱妻要飞了,终于,他想到了我。
他握住我的肩膀,一脸不敢置信:「凝儿,你是说,你在这破村子熬了三个月?!」
他坚决回禀我的家人。
这下好了。
叔祖父大怒,裴府大怒,父亲派人来接。
乡守瑟瑟发抖,觉得项上人头不保。
我对乡守郑重承诺,「放心,此事我们已尽全力,且保住瘟疫不外溢,我会替你求情的。」
我回到相府,父母亲心疼不已。
有意思,我在茶园待了一年,从未收到他们关怀。
苏茴俨然成了相府大小姐,直到最近进宫,他们似乎才想起还有我这么个亲闺女。
这一年来发生了很多事。
苏茴的弟弟苏兴死了。
又是溺水身亡,凶手指向湘宁郡主。
但湘宁拒不承认,且随父去封地生活。
苏茴没有答应顾府的求亲,反而借助医治太子,成功入宫,成为皇后眼前的红人。
皇上又一次下山,他对我在东河村治疫的举动大为赞赏。
他赦免了乡守,还让皇后把我也带在身边教习。
这不是害我吗?
我本来已经逃脱了恶毒女配的悲惨命运,这下又要把我推到女主眼皮子底下?
我又一次以想陪父母拒绝。
回到相府,父母亲欢喜无比,我的哥哥裴煦神色如常。
我心了然,这是又一次沦为排不上号的男配了呗。
饭后父亲问我:「茴儿是个好孩子,如今皇后有意让她做太子妃。凝儿,你也不小了,有什么打算?」
我拿搪塞皇上的话敷衍父亲。
父亲摇头,「你休要骗我,我听说你在茶园时,成王常去看你,可如今成王不来提亲,摸不准他的意思。」
我默不作声。
他又说:「还有你举荐的许乾,早先似乎对你有意,可后来……」
我心一动,「后来怎么?」
「他对茴儿上了心。」父亲叹气,「你们都是我的女儿,为父亦不好厚此薄彼。」
我心底生凉。
我早该想到的,只是没想到才一年时光,父亲就高看苏茴至此。
我思索一番,「父亲认了苏姑娘为义女,那就是我的姐姐,还是等她成亲了,再来探讨我的婚事吧。」
父亲点头,「也好。」

-15-
我在家中住了几日。
顾溱来找我,他一脸沮丧,看样子又被苏茴拒绝了。
他落寞坐在下首,「阿凝妹妹,那日的药方,是你命人送来的,对吗?」
我不应声,顾溱又说:「那郎中说是裴府小姐,除了你还能有谁?」
我:「那你怎么不自己献给太子呢?」
顾溱失落道:「我以为,郎中说的裴府小姐是……是她。」
他忽然忿恨,「我以为她想要给我前程,所以让我去献药方。可当我找到她时,她却拿走药方,她说她另有所用,我信她,我什么都信她……结果,可笑!」
「她另有所用,什么意思?」
顾溱半是无奈半是心疼:「她与湘宁郡主结下私仇,想要爬到最高处……」
我细细思索,「此事我略有耳闻,可湘宁郡主金枝玉叶,如何能报仇?」
「正因如此,她才铤而走险。」
顾溱十分失望,他望向我,「阿凝,难道真的有人会为了执念,放弃自己做人的操守吗?」
有啊。
你不就是?
第一世的顾溱,与我五年夫妻,火海里却弃我不救,硬生生让我去死。
第二世的顾溱,为了维护女主,屡次陷我于危急。
第三世的顾溱,背叛家族,冒着灭族风险,做女主的探子,不忠不义不孝。
桩桩件件,何曾想过他为人的操守?
我沉浸在回忆中,顾溱皱眉,「阿凝,你为何用这种眼神看我,似乎……恨我极深。」
我收回眼神,笑笑,「哪有的事。」
我岔开话题,「对了,近日成王去了哪里?怎么没见到他?」
顾溱幽怨不已,「说到他我就来气。」
原来成王谢晟,和苏茴相谈投机。
在苏茴的帮助下,已经被安排去边塞领十万大军了。
我不由地惊奇。
女主献药方得太子青睐,又和成王走得近,有顾溱这个痴情人,又有众所周知许乾这个追求者……
怎么,今生她要兼收并蓄?
难道她要做女帝?
我不由得怀疑。
这可麻烦了,从前她都是仰仗几个深情男配,做到了最强男人背后的女人。
今生她要做最强女人了!
我几夜未眠,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
我做了好些设计,在身上缠了许多极细的黑线。
然后在半夜时,借助机关,让自己当着府ṱū¹中下人的面,凭空御风飞起来。
次日一早,裴小姐身轻如燕,差点羽化登仙的奇观传遍整个京城。
皇上召我入宫询问。
我神乎其神地胡诌一通,说有个神仙入梦,有意选我为羽冠侍女。但见我根基不够,要我去终南山修仙炼丹三年,再来指点。
皇上听得入神,我借机求皇上准我去终南山,替皇上修炼仙丹。
皇上立刻准了。
就这样,我又一次逃离了京城。
我住在山上一座极清幽的道观里。
观里只有我,一个年迈的观主,和两个打下手的童子。
我并没有每日打坐问道,反而专心致志地研读起医书来。
东河村的经历令我进益不少,加上老观主对山中药材的熟悉,我渐渐成了医学圣手。
当然,偶尔还是要炼几炉丹,送过去给皇上过目。

-16-
在山上一待又是三年多。
父母兄长全然忘了我,苏茴与湘宁郡主斗得你死我活。
听闻谢钧在朝中左右支绌,想立太尉的女儿为太子妃,又恐伤了相府的心。
我自然没忘了红尘生活,并不避讳与谢晟厮混。
他已然成势,与太子分庭抗礼。
他亲吻我的耳畔,又一次哀求我,「回去,嫁给我好不好?」
我只顾着解他衣裳,不假思索:「不好!」
谢晟捉住我的手,他眼眸讳莫如深,「裴凝,我只是你的玩物吗?」
他恨恨问我:「这几年,我求了你多少次,你每回都不答应!你知道吗,每次我从你这里回去,总是情不自禁会被另一个女人吸引。我爱你恨你,在外征战时想你想到骨子里,可你呢,你从不在乎我,难道你真的不介意我爱上别人吗?」
我静静地看着他,「如果你真的爱我,还会爱上别人吗?」
谢晟一愣。
他认真思索了下这个问题,难得显现迷茫,「我……我不知道。」
我替他整好衣衫,「你回去吧。」
第一次,我没有与他胡搅蛮缠ŧů₇。
谢晟沉默了一阵,他从背后拥住我,郑重承诺:「阿凝,我会等你一辈子。」
我的心颤了一下。
我知道,这极其危险。
好在,那一天终于要到来了。
重阳节前夕,皇帝病重。
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催我,「裴姑娘,你可炼出什么灵丹了么?陛下眼巴巴等着呢!」
我拿出研制了好几年的丹药,「昨日裴凝得神仙指点,终于炼成这炉仙丹,仙人说,虽不能立即成仙,但可益寿延年。」
大太监表示不信。
其实他们多多少少都知道,皇帝病入膏肓,并不是所谓的丹药能救得了的。
但此刻,不信也得信。
更何况,皇帝本人极其痴迷其中。
我亲自跟去,并叮嘱皇上,用丹后三日龟息,须安排心腹看守。
于是皇上服下丹药,派信得过的内廷高手看管,我在侧殿,不准离开。
果然,三日内,皇城收到皇上驾崩的假消息,几方开启动作。
女主苏茴指使太子和成王相斗,自己则纠集了一波人马,准备渔翁得利。
可是,很不巧。
这一次太子和成王都非常谨慎小心,争斗非常有限。
倒是顾溱,因为一边倒站女主,被朝中忠心耿耿的大将军平叛,斩于马下。
皇帝醒来,大怒。
但因为有苏茴这个挡箭牌,他轻飘飘放过了自己的儿子,只是斥责皇后识人不明,引贼入室。

-17-
一切尘埃落定,苏茴被赐死前,我去看她。
她嘴角勾出个讥笑,「我没想到,居然会是你。」
她说:「你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隐藏在暗处,只为给我致命一击,是吗?」
我摇摇头。
我问她:「你会夺走所有女配爱的人,是吗?」
苏茴垂下眼眸,「你很聪明。」
我不够聪明,死了三世才明白这一点。
她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想了想。
大概是在第三世吧。
第三世,我失去一切。
一贯宠爱我的父亲忽然变了一个人,格外看重一个外人,甚至屡次伤害我。
竹马未婚夫也深爱她,为她屡次犯戒。
甚至就连我已经调教好的谢晟,也能在最后关头偏向她。
第三世的关键时刻。
弹幕出现了。
【女配见一个爱一个,要太子,心里还有成王】
【别瞎说,成王是女主的深情男配好吗?】
【怎么可能,她不喜欢成王,上次会放弃下毒吗?】
【那是因为成王是男配】
【就是女配心里还喜欢!】
弹幕吵起来,我不得不承认,我最后对谢晟是动了心的。
因为动心,所以他又被女主夺走了。
所以今生我发誓,我不会在意任何一个人。
只要我不在乎,女主就夺不走。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有自己的权衡。
他们又变成了那些熟悉的、为了利益争得你死我活的男人。
而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属于自己的一切。
所以女主败了。
因为那几个男人没被设定控制,不会失了智一般地爱着她。
苏茴讥笑,「所以呢,你不在乎,反而赢了?」
「修身炼心,反求诸己。」我淡淡地问:「还记得你最强大的武器吗?」
苏茴皱眉。
显然她已经忘了。
我替她回答:「医术。」
她其实是一本古言医女的女主,医术才是她的立身一本。
可惜,夺走女配爱的人这个金手指太厉害了,几乎不费吹灰一力就把各种优质男人收下。
有人供己驱使,自然要好过慢慢攀爬。
但是,人心易变。
人,是最靠不住的。
人会为了情感心生隔阂,会为了利益反目成仇。
唯独你的学识,你的见解,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夺不走。
一前每一世我都和女主陷在抢人的迷雾中不可自拔,等跳出来一看,才发现他人从来不是决定性因素。
自身修炼到何种程度,才能决定事情的成败。
苏茴惨然一笑,说:「在这场游戏中,我一直在争夺女主的绝对地位,扼杀所有的女配。前几次我都赢了,可这一次, 你不争而争,你成了你世界的女主。」
她饮下鸩酒,「恭喜你,你赢了。」

-18-
经历三世,我发现每次自己的死期都是在老皇帝驾崩一际。
于是, 我苦苦研究几年。
终于给老皇帝续命成功。
我也摆脱了被女主杀死的死循环。
太子被废,但好吃好喝地依旧待在朝中,看样子东山再起是早晚的事。
成王被贬去潮湿瘴气丛生的岭南。
他的母妃哭天抢地, 求我这个救驾有功的功臣求个情。
我一言不发。
谢晟失望透顶,他默不作声坐上去岭南的马车。
离开京城几百里, 他仍是怏怏不乐。
下人们问他要不要听听小曲儿。
谢晟嘲弄道:「不是说, 岭南一地, 呕哑嘲哳难为听么, 能有什么小曲儿?」
下人拍手,我吹笛上前。
谢晟堵住耳朵,「果然难听。」
他斥道:「下去!」
左右为难, 「殿下, 这是贵妃娘娘特意为您准备的人呢。」
他勉强掀开眼皮, 朝我瞥了一眼。
只Ṱü₈一眼,眼睛都亮了。
「阿凝?你、你怎么在此?」
我自顾上前, 爬上他的马车, 「听说岭南长在树上的荔枝极鲜美,我去尝尝!」
谢晟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愿意陪我流放?」
「什么流放!」我瞪他,「殿下戴罪一身, 我可是自由的, 只是去见识岭南风光罢了。」
谢晟一把拥住我, 喜不自禁,「好好好!」
不过他又犹豫起来,「父皇怎肯你随同?」
「我除了游玩, 还要为陛下寻一仙草炼丹, 陛下为何不准?」
他仍然不死心, 「你的家人呢?裴相也舍得你出来?」
苏茴死后, 这个世界重新变回原本的样子。
父母亲自然是不许的。
可是,有一个人在自我不可抗的时候, 硬是坚守多年。
我想, 我也该为他付出一点。
毕竟,他真心掏空枯竭,也需要我舍出一点真心滋养。
只是, 我被女配魔咒整怕了。
这话我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口。
我恼火无比, 作势要下车,「你到底走不走, 不走我就回去了。」
谢晟将我兜腰拦住, 他满心欢喜, 「走走走, 现在就走, 逃到一个只有我们的地方,再也不分开。」
马蹄哒哒,车帘落下。
他托住我的下巴, 俯身吻下来。
「阿凝,我没赌错,终于等到你。」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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