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女扮男装的皇子。
是母妃为争宠与外男颠鸾倒凤生下的孽种。
最近,母妃诊出喜脉,且太医确定是个男婴。
为了撤销舅舅一家的贪污案,她毫不犹豫将我推给了我的死对头。
那晚,狠辣疯批的大理寺卿一把捏住我的下颌,言语狠厉地道:「七皇子,是跟了我,还是被五马分尸,自己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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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皇宫里最受宠的皇子,因为我的母亲是宠妃。
母亲在宫里飞扬跋扈,趾高气扬,而我每天却过得胆战心惊,如履薄冰,自小养成了胆小怕事、谨小慎微的性子。
因为母亲不爱我,我只是她争宠的工具。
还因为,我自小就被母妃女扮男装,而我也根本不是皇室血脉,而是母妃跟别人苟且而来。
知道这个真相的时候,我已经十岁,瞬间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
母妃她怎么敢?
我觉得自己每天都走在悬崖上,一步踏错,就是万丈深渊。
也终于体会了,为什么表舅舅每次见我,那副格外慈爱的神情从何而来。
我从安静,变成了彻底的沉默。
我只想变成一个透明人,让所有的人都忘记我的存在。
一个对所有人都没有威胁的人。
可皇宫本就是狼烟四起的战场,永远没有退一步海阔天空,只有得寸进尺,步步紧逼,你死我活。
那些母妃得罪的人,他们不敢去寻母妃的晦气,都来找我撒气,因为我软弱可欺。
可我不敢声张,无论受了多大的委屈,从来不会告状,因为只有在有利可图的时候,母妃才会去为我讨回公道。
而我的处境越凄惨,对母妃来说,才能在父皇面前卖惨争宠。
我不愿当她的工具,只能把自己缩在厚厚的坚壳之中。
于是那些人更加的肆无忌惮。
不是今日不小心落水,就是明日被撞倒在地,亦或者我的马车突然失控,好在每次都有惊无险,我总算是战战兢兢地活到了现在。
而今日,国子监中,我刚吃了那块点心,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那里面有毒。
好在我早有准备,立刻服下了解毒丹。
我立马跟夫子请了假,坐上马车匆匆赶回王府。
十三岁时,我唯一一次为自己争取,就是出宫立府。
总算没有白费心思,这些年,只有王府能让我感到安全。
我只有回府,才能好好诊治。
谁知道,今天出门不利,刚出宫门还没有一炷香的时间。
马车就被撞翻了。
车夫一条腿被压在了车底,而我则直接被甩了出去。
刚一落地,就是一阵钻心的疼,胳膊八成是断了,偏偏此刻体虚气短,浑身一阵阵发冷,我知道这是毒发的征兆。
太难受了,恨不得立马晕过去。
可这疼,又让我保持一丝的清醒。
我微抬起头,看见一角暗红色的的衣袍,越靠越近。
走到近前,我才看清。
面前一身暗红色官服,身姿挺拔,贵气外泄之人,正是大理寺卿君成彦。
真是晦气。
此人在京都的名声可不大好,出身显贵,脾气却不好,仗着太后跟皇帝的偏宠,很是跋扈,就连皇子,碍着他的眼了,也是照打不误,却实实在在是个有能力的。
年纪轻轻țŭ̀₃就是三品大员,手握实权。
比我这个所谓的「皇子」,可是威风多了。
-2-
暗道了一声倒霉,这种人,我一向是敬而远之的。
他踱步走到我的面前,满嘴没一句好话。
「怎么?今日七皇子这是要碰瓷吗?宫里受了委屈,就想寻死?有本事去跳护城河,躲府里一根白绫更简单省事,何必跑这管道上来碰瓷!」
他那眼神,赤裸裸的讽刺,实在碍眼。
可我现在,浑身疼得厉害,站都站不起来。
只能苦笑。
「给君世子添麻烦了,抱歉。」
他一甩衣袖就要离开。
「哼!娘们唧唧的,一点男人的骨气都没有!真是丢皇室的脸!」
是啊,不止今天,我一直以来,都在丢皇室的脸。
可惜,我并非皇室中人。
我闷着头不吱声,只能慢慢等着那股劲过去,好有力气站起来。
他不走,我的护卫也不敢近前。
「那就不耽误世子爷的公务了。」
我催他赶紧走。
却在这时,一时没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刚要转身的君成彦,猛地靠近我。
就要去捏我的手腕。
他是会点医术的。
我脑子里一时闷雷炸响,天旋地转,情急之下,好不容易积攒的那点力气,一个巴掌「啪」一下,打在了他的脸上。
白皙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五指印。
「别碰我!」
我一时怔忡,赶紧稳了稳心神。
「还请君世子自重,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他似是被惊住了,一时没有反应。
毕竟,堂堂混世魔王,谁敢给他巴掌。
紧接着就是滔天的怒火。
他脸色涨红,一手指着我,那眼神,要吃了我一样。
「你、我、行,算我多管闲事!本官好心帮你探病,你居然倒打一耙,真没看出来啊,人前懦弱无害的七皇子,竟然是只炸毛的刺猬!」
看得出来,他是真被我气得不轻。
说着,他上来就扯住我的领子。
「我看你找死!」
他眼中杀意沸腾。
不好!
我心里警钟大响!
「难道君世子真是断袖不成!怪不得京都那么多的闺秀,竟没有一个能入你的眼!今日,本皇子该不会要被杀人灭口了吧。」
我故意挑衅,他一下子放开我的衣领。
那样子,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行!今日算本官倒霉,真是晦气,出门遇上你这么个玩意。」
我好歹也算是皇子,可这君成彦,是真没把我放在眼里啊。
他出身显贵,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子,又是老来子,自小受尽宠爱。从小也是在太后跟前长大的,跟皇帝的情谊非同一般。
比起宫里的公主皇子们来说,更受皇帝看重。
就算是今天,他当街把我揍一顿,那也是白揍,父ţųⁿ皇就算是明知他有错,也不会罚他。
一个玩物一般的众多儿子之一,一个备受宠爱的当朝重臣,天平从一开始就偏了。
好在,他走了之后,我府中的护卫顺利把我送了回去。
在府医的救治之下,我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可这心里,实在是后怕,今天差一点就被君成彦抓住把柄。
以后,这宫里还是能不去就不去吧。
我当即令人帮我去国子监请了假,近期就打算窝在府里,哪里也不去了。
可仅仅过了一晚上,母妃就派人给我传信,要我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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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路上跟君成彦马车相撞的事,还是传到了母妃的耳中。
得罪了君成彦,就是得罪了太后。
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
而我,今天注定是要给君成彦出气的。
母妃一如既往的高贵端庄,凤眸隐隐含怒。
我刚进殿门。
一只茶盏直直砸了过来。
「你好大的胆子,君世子你也敢惹!」
我下意识想要侧身躲过,还是忍住了。上好的白玉茶盏精准地砸在我的额头,鲜血瞬间流了下来,分不清是茶水还是泪水,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淌,胸前的衣襟被打湿了一大块。
这大冬天的,冷风一吹,丝丝冰凉,隐隐透到了身上。
我什么也没说,直接跪了下去认错。
「儿子错了,请母妃息怒!」
她的怒火却并没有一丝的消减。
「息怒!你让我如何息怒?如果不是你如此懦弱,本宫何以如此艰难!」
陈嬷嬷悄悄地走了ŧú⁰出去,带走了所有的人。
殿中瞬时只剩下我们母女。
我梗着脖子,忍不住质问。
「女儿女扮男装十六年,母亲就从没想过,万一被发现,我究竟是何下场吗?」
她的面色突然变了,多年的沉稳还是破防了。
气息不稳,声音尖利。
「你在威胁本宫?」
威胁?
可笑,她是我的亲娘啊,心里除了争宠,除了她的地位,到底有没有一点为我考虑过。
「母亲,您是我的母亲,我们本该是这世上最亲的人啊。您究竟有没有在乎过我?还是说,在您的心中,我仅仅只是争宠的工具吗?」
她突然沉默了。
似是有些疲惫。
等了半炷香的时间,她终是选择了牺牲我。
「这宫里本就是你死我活,今日你得罪了君世子,明日,我们母子就要被人欺压。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怔怔地看着她,无语对峙。
「行了,你出去跪着吧,君世子不原谅,你就一直跪着吧。」
呵!
这样的母妃,我还在期待什么!
我被推进水里,差点溺死的时候,她忙着跟淑妃打擂台。
我被推倒在地,人人都能来踩一脚的时候,她跟父皇卖惨,顺利侍寝,却从不曾问问我疼不疼。
至今都不知道,我的右脚断骨之后养了大半年,至今还有些跛。
从来都没有过的亲情,以后也不会有。
我的心,比这肆虐的北风还要冰凉。
一声不响地跪在了翠微宫的殿外。
所有路过的人,都能够一眼看到。
陈嬷嬷看不过去,给我送了个手炉。
我摇摇头拒绝了,她要的就是我越惨越好,越惨才越能平息君成彦的怒火。
她才好再一次去皇帝那里卖惨,争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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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的宫人,看到我都躲得远远的。
母亲是最受宠的贵妃,而我则是最落魄的皇子。谁家的母亲能让自己的孩子顶着肆虐的北风,只为了示弱、卖惨?
曾经我甚至怀疑过,她究竟是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忽而又笑了,是啊,要是她能换个孩子,为什么不换个男孩呢?
有个正儿八经的皇子傍身,她才能理直气壮。
我眼看着一个个的人从我的面前经过,心里激不起一丝丝的波澜。
从天光大亮一直到月上柳梢,夜色沉沉。
我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
整个身子完全僵硬。
而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雪花。
风小了,我却没感觉到温度的变化。
直到母妃撑着伞,走到了我的跟前。
「希望你能体谅母妃的心,在这宫里,一旦失势,随便哪个奴才都能上来踩一脚。你要知道,有权势才叫活着。」
说完,她转身走了。
我微张开嘴,吐出了一口气。
那口心气,也随着散了。
我感觉自己整个的灵魂都要随着母妃飘走。
痛不欲生!
我究竟为什么活着!
这冬天的冷,我突然受不了,挺直的脊背仿佛一瞬间弯了。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深黑色的暗纹的靴子。
是官靴,在这宫里可真是难得的。
大晚上的,后宫还能有前朝官员,真是稀奇。
我脑子宕机了。
然后就感觉一双手抚上了我的肩膀。
声音带着小心翼翼。
「还有气吗?有气就吱一声。」
这人,真没礼貌。
什么叫没气。
我好着呢。
我想说话,却张不开嘴。
我想抬胳膊,却感觉四肢脱离了掌控。
我想,大概,今天我就死了吧。
真好。
终于不用战战兢兢地活着了。
可这人,却直接把我抱了起来。
之后,我就彻底陷入了黑暗。
好累啊,不想折腾了。
等我有意识的时候。
听见耳边传来的说话声。
一个声音威严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为什么还没醒?」
另一个像是大夫的声音,带着些沧桑。
「回大人,观脉象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醒不过来,极有可能是受了很大的刺激,进而封闭了自己的五感。」
这大夫,有两把刷子啊。
有一点说错了,我能听见呢。
我感受了下自己的身体,还好,四肢健全。
之前听人说,大雪天的,冻过了可是要截肢的。
屋子里暖融融的,地龙烧得很旺,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啊。
我真不想醒来。
等了几息,那人沉不住气。
竟然凑近了我,手指抚上了我的脸。
「男女授受不亲,你,你干嘛?」
我猛地睁开眼,嗓音沙哑,下意识说了一句。
却对上一双带着戏谑的双眼。
竟是君成彦。
他放大的脸还对着我,说话间,吐出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
「都是男人,哪来的授受不亲?」
嗓音突然间低沉起来。
我尴尬了。
脑子突然炸响,我伸手往自己身上摸了摸。
衣服早就换过了,束胸也没了!
他,他已经知道了。
我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我在心底藏了十几年的秘密,全都暴露了。
挣扎了几息,我彻底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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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瞪着眼看他。
不知怎么蹦出了一句。
「不知君世子为何在我的寝卧,不合规矩吧?」
他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本官竟不知,自己的府邸上何时有了七皇子的寝卧?」
什么?
我想要坐起来,使了把劲,还是跌了回去。
我仔细观察了这屋子,还真不是在王府里。
「多谢君世子收留,打扰了。麻烦世子送我回去。」
这里可不是久留之地。
君成彦恶名在外,可不是什么善类,狠辣疯批的名头,自然也是实至名归。
当初,就是因为他把京都闹了个天翻地覆。
太后实在头疼,就把他弄去了西北军中,可没想到,三年过去,他竟然成了最年轻的骁骑将军。
而西北边关,跟狄戎长达几十年的对峙,更是因为他的出现而终止。
他带着三万兵马,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一路西进,直打到了狄戎京都,活捉了狄戎太子。
逼得老皇帝跪地求饶,签订了二十年互不侵犯、还要年年进贡的条约。
只要有君成彦在,西北边陲永无战事。
所有人都以为他日后定是一员名垂青史的猛将。
可他偏又进了大理寺。
三个月时间,把大理寺多年积案一扫而空。
被皇帝破格任命为最年轻的大理寺卿。
成了皇帝手中最好用的一把尖刀,人称「活阎王」。
只要是犯到了他手中的案子,不管你是王孙贵胄,还是高官大儒,管你有多深厚的背景,只要他铁了心办案,那就是谁都推翻不了的铁案。
京中甚至有「君成彦之名可止小儿啼哭」的功效。
真是可惜了他这张俊美不凡的脸。
他戏谑地看着我。
甚至伸出手,摩挲了一下我的脸颊。
「本官可不喜欢被人过河拆桥!」
「你确定,你能好好地活着从我这回去吗?」
这人,无耻!趁人之危!
我心里涌上怒火。
「君世子有什么条件,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全力以赴。」
我顶着他灼灼的目光,还是说不出来「皇子」二字。
女扮男装,还是在皇家。
一个杀头之罪,跑不了。
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只是本官暂时还没想好,等本官想好了再跟你说。」
我气得锤了下床。
就是力度太小了。
身体不对劲。
「忘了说了,这几日给你的药中有软筋散。」
竟然给我下药,卑鄙小人!
我双眼喷火,使劲瞪着他,仿佛要给他瞪个窟窿。
「奥,大夫说,你的筋骨冻伤,想要恢复,得用烈药一点点温养,这药太过霸道,只能给你用了软筋散降低痛感!要不然你挺不过来!」
原来如此,还是冤枉他了。
不对!为什么不能用蒙汗药呢?
睡着了岂不是更好!
Ṭțû¹ű̂⁻这个君成彦,处处给我挖坑。
「用蒙汗药倒是也行!就是量大了,有些伤脑子!」
这人,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看在他无论如何救了我一命的份上,我打算先不跟他计较了。
「多谢君世子救命之恩。」
可他竟然又凑近了我的耳边,轻声说了句。
「大夫说,你此番受伤太过严重,日后不利于子嗣!」
我的脸瞬间爆红!
他,他,我真想打死他!
哪怕全盛时期,我也打不过他。
只能生生忍下这口气。
「多谢世子据实以告,在下感激不尽!」
我说得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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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这家伙怎么也得难为我几天,抓住我这么大一个把柄,要是不利用一下,实在不符合他雁过拔毛的性格。
可接下来的几天,他竟然没再找我的麻烦。
每日的饭食都是亲自端进来给我。
跟我絮絮叨叨地说着外面的情形。
例如,那天之后,父皇对母妃心存愧疚。
认为是君成彦欺人太甚。
又宠幸了她好几回。
母妃在宫里更加得意了。
而我的身子逐渐恢复。
在我能正常下地之后,我提出了告辞。
君成彦这回倒也没拦我。
只是别扭地嘱咐我,以后要有防人之心,别那么傻,让干啥就干啥,我好歹顶着个皇子的名头呢。
遇到了难处,可以找他。
我一脸惊愕,我们的关系好像没这么亲近吧。
最后,他还是专门派了马车,把我送了回去。
之后,我就窝在府中,以养病为由,哪里也不去了。
倒是君成彦这家伙,时不时就要「半夜来访」。
我说,大哥,你能不能矜持点。
我跟你真没什么好说的。
每次被我赶走,第二天厚着脸皮又来。
人前一本正经,狠辣疯批的大理寺卿,怎么能如此的「不要脸」!
赶都赶不走!
要是让别人见到了,我不就成了众皇子的公敌了。
君成彦的背后,可是整个承恩公府。
哪个皇子不想拉拢。
这样的日子,也没有持续多久。
母妃那边传来了好消息,时隔多年之后,她终于再次有孕了。
为了能生个真正的皇子,她可是费尽心机,用尽了手段,盼星星盼月亮。
还真让她盼来了。
御医把脉确认之后,她就迫不及待地要知道,这一胎究竟是男是女。
可把太医院一众大夫为难了个遍。
最终,一个宫外请来的,据说精于此道的老大夫一锤定音。
母妃这一胎,是个男孩。
而太医院的太医们,经过两个月的奋战,研究医书、研究脉案,也是含含糊糊地验证了老大夫的结论。
这下子,母妃可真是高兴坏了。
立刻大肆封赏。
连带着,舅舅家也水涨船高!
舅舅的官位,更是一跃两级。
成为炙手可热的官场新贵。
只有我的王府,安静如常。
好像所有人都把我忘了。
可真是,太好了。
我巴不得他们都把我忘了。
经过这一遭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已经决定了要离开。
天大地大,何必囿于藩篱。
以前是记挂着亲情,记挂着母妃,可她并不在乎我,而今她又有了新的孩子,我也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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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万事俱备的时候。
母妃把我喊进了宫里。
她竟然向我示弱。
「母妃这次是真没办法了,你舅舅他是冤枉的,可是大理寺那种地方,岂是好人能进去的。君成彦又是个狠辣无情的,为今之计,只有你能救你舅舅了!」
她一手捏着手帕,泪眼莹莹,果真一个天姿国色的美人。
我的长相随了她,自然也是容貌出众,可惜,我注定只能当个男人!
这份容貌就成了累赘!
而舅舅,果然因为贪污受贿,被人举报,落在了大理寺卿君成彦的手中。
怪不得,她如此着急。
君成彦出了名的冷血无情,行事狠辣,进了大理寺,不脱层皮谁也别想出来。
我斟酌着问她:
「可,就算是我去求他,他就一定能高抬贵手吗?」
母妃猛地抓住了我的手。
目露疯狂!
「你行的,只要你放低身段,他一定同意的!」
这是要我去以美色示人?
我脑子「嗡」的一下,以为母妃知道了我身份泄露。
可她说。
「母妃打听过了,君成彦之所以不娶亲,是因为他不喜欢娇滴滴的美人,他喜欢英武不凡之人。而且,你是唯一一个在他府上留宿过的外人。他对你的情意,一定不一般。你懂武,而且是女子。」
我脸色大变。
张口拒绝。
「不行!堂堂皇子,怎么能做这种事!而且,万一他发现我的身份怎么办?」
我的身份一旦被拆穿,女扮男装,假扮皇子,可是杀头的重罪!
果然,她的心里是一点我的位置都没有。
只是,我已经毫无波澜。
母妃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祈求。
「可为今之计,只能如此了,要不然,你舅舅就要没命了。」
我冷冷地甩开她。
声音透着刺骨的冰冷。
「母妃是要用我的命,换舅舅的命吗?」
她怔忡了一瞬,似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等了几息的功夫,她拧紧了帕子,终是下定决心。
「母妃的肚子里有弟弟了,我会找你父皇求情,看着孩子的面上,你不会有性命之忧!」
呵呵,为了他肚子里还没出世的孩子,她提前铺路,让他有外家可以依靠,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可惜,我不会再任由她摆布。
「可我不愿意!母妃自己想办法吧,儿子告退!」
说完,我甩袖离开,不给她一点机会。
终究还是低估了她的狠辣!
还没走出殿门,我就感觉到了头晕,身体开始失去掌控。
她竟然给我下药。
我踉跄一步,膝盖猛地着地,幸亏及时错身,保住了这条腿。半跪在地上,侧身看着她。
眼中一片冰冷。
「母妃,这是要断了我们之间最后一点亲情吗?」
她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冷静,一如既往的高贵睥睨。
「你要是乖乖听话,我犯得上这么做吗?」
「是吗?从我进入这个大门开始,你已经下药了,何曾给过我选择的机会?你从来就是这样,在你的眼中,我根本不是你的孩子,只是你争夺权势的工具!出卖尊严,出卖身子,出卖我所有的一切!」
她确实毫不在意。
拢了拢鬓边的发,轻声说道。
「你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今天的决定,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没有选择!从你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没有选择!」
我死死地盯着她,寻找她脸上哪怕一丝的破绽。
用尽全力,嘶吼。
「只因为,我根本不是你的孩子,我的亲生父母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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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她慌了,哪怕只有一瞬,哪怕她掩饰得很好。
还是被我捕捉到了,她根本不是我的母亲。
多年的猜测、怀疑,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
依照她狠辣的秉性,我的父母恐怕早已不在人世。
说完这些,我终于感到头晕目眩。
昏了过去。
她果然把我送给了君成彦。
不知道什么缘由,我虽然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能说话,可是所有的一切我都是有知觉的。
我能听到所有人清晰的对话。
果然,这殿中的熏香有问题。
彻底丧失意识前,我隐约看见陈嬷嬷急匆匆从殿外进来。
「娘娘何必以身涉险,如今您可是有身子的人了,得保重自身。」
「哼!她的主意越来越大了,这几年,坏了我多少次的事。要不是我亲自坐在这,她能毫无防备地中招?」
「娘娘,咱们如今这样也算是跟七皇子撕破脸了,这以后该怎么办啊。」
「进了君成彦的府邸,她还能活着出来?做梦!放心,她的府里已经安排好了人,不管成与不成,她都必须死。只要她死在君成彦的府上,本宫就不信,公正严明的大理寺卿,还能安安稳稳地坐下去。」
「还是娘娘想得周到,只是这么些年,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本来当初好不容易怀上了,偏偏等不到月份就小产。着急之下才拿了她来顶替,谁知道竟是个女孩。这么些年,她享受着皇子的待遇,享受着皇家的尊荣,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可表少爷那边?」
「他知道能如何?宫里的争斗历来你死我活,死个皇子再正常不过的事。」
「就算她亲爹,也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无权无势的,这一滩浑水,能查得明白才怪。」
原来,表舅竟是我的亲生父亲。
怪不得,他会对我如此关心,为了我一口吃食,大冬天能巴巴地送过来。
那才是对自己亲人该有的态度。
我的心里涌上酸涩,原来,我还是有亲人的,还是有人希望我好好活着。
还会为了我这个人,而开心,而紧张,而失落。
我的心七上八下,最后,被人塞进了麻袋,从采购货物的角门,离开了皇宫。
母妃甚至寻来了宫中的侍卫,押着我。
之后是粼粼的马车声,然后,我被扛下了马车,两个人抬着,往里走。
最后,等我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君成彦那张有些阴鸷的脸。
他一把捏住我的下颌,言语狠厉地道:「七皇子,是跟了我,还是被五马分尸,自己选!」
我还能有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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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手推开他,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身体已经恢复过来。
没错,这一切是我们计划好的。
不需要提前打招呼,从上次离开他府邸的时候,就计划好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的心里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早就告诉你,贵妃有猫腻,你不信!偏要以身涉险!这下相信了吧。」
是啊,养我十六年的母妃,从一开始就把我当工具,竟真的是因为,我根本那就不是她生的孩子。
虎毒尚且不食子,从不知道谁家的母亲,会把自己的孩子推向火坑。
甚至要利用我的死,给别人做局。
我看着君成彦,心里百转千回。
我要离开的心,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坚定。
「既然她要我死,那我就死给她看,我要用自己的死,把她拉下来。」
君成彦欲言又止,还是答应了我的要求。
十天之后,就是皇帝千秋,而那天,正是我的「死期」。
也是贵妃的死期。
贵妃理所当然地替我向皇帝告罪,说我身子不争气,又病倒了,加上前一段时间我在冷风里跪了六七个时辰,用这个理由谁也不会起疑。
当我施施然出现在大殿里的时候,最惊讶的莫过于贵妃。
她猛地站了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慌乱失措。
我今天可是给她准备了一份大礼。
我面色如常,给皇帝祝寿,送上贺礼,一株半人高的红色珊瑚。
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贵妃却在此时告罪,说自己肚子不舒服。
在陈嬷嬷的搀扶下,提前退场。
现场众人心思各异,却无人敢说什么。
等宴席过半的时候,就是每年最精彩的节目——放烟花。
炫目灿烂的烟花,咚咚咚的,炸开在天际,震耳欲聋。
所有人都在高兴地看着烟花,一个内侍慌乱地跑过来禀告:
「皇上,翠微宫方向传来浓烟,像是失火了。」
对于贵妃这一胎,皇帝自然也是非常重视,中年得子,本就是喜事。
一群人以皇帝为首,急匆匆地去了翠微宫。
远远地,却见宫门紧闭。
皇帝着急,直接命人砸门。
宫人们这才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
皇帝当下狐疑,急匆匆进殿,众目睽睽之下,贵妃竟然跟一个男人抱在了一起。
可真是多亏了君成彦。
这男人,正是十七年前,跟贵妃苟且的那个男人。
是贵妃年幼时的青梅竹马。
当年她在宫中孤立无援,又想争宠,于是跟这人苟且,怀上了孩子,谎称是皇帝的孩子,才从一个才人被封为了昭仪。
可惜,那孩子福薄,还没到日子就小产了。
当时,我的母亲刚刚生下我,匆忙之下他们未及查看便把我带进了宫,而后才发现,我竟是个女孩。
无奈,便只能将错就错,让我女扮男装十六年。
而今天,这殿中,同样点了熏香。
才会让他们如此情不自禁。
-10-
眼前这一幕,像一根针扎进了皇帝的心中。
他一声怒吼。
「贱人,找死!」
潮水一般,所有人瞬间退了个干净。
之后的结果就不用我管了。
当天晚上,我自知罪孽深重,不堪重负。
留下一纸遗书,跳进了护城河。
皇帝震怒,牵连贵妃娘家,将男子全数问斩,女子没入教坊。
甚至一个申诉的机会也没给。
哪怕她嚷嚷着只喊冤枉,可谁又在乎呢?
众目睽睽之下,皇帝的女人跟别人抱在一起,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给她一个痛快,已经是格外开恩。
她最终被皇帝赐死,一根白绫,带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上路作伴。
而我已经回了师门。
说起来,我跟君成彦还是同门师兄妹。
我入门的时候,他早就是大师兄。
我知道他的身份,当年在山上的时候,生怕被他拆穿,能躲就躲。
对别的师兄妹则是和蔼可亲。
他更是气不过,有事没事就找我的茬。
三年后,学成下山的时候,师父让他守山门。
打得过他,才能下山。
我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于是提前一天给他下了药,导致他那天发挥失常,只有平时一半的实力。
最终,我挑战成功,下山回京。
那时,我收到母妃的信件,信中她说自己遇到了难处,我恨不得赶紧回京,这才对他下手。
却不知,母妃只是想要我回来帮她争宠。
作为大师兄,君成彦还从未这么丢脸,故而从那开始,他记恨上了我,处处与我作对。
我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处处小心,却不知秘密早就暴露无疑。
而他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个雪天,才把我抱了回去,救回了我的命。
我以为我们之间只有师门之谊。
却不想他竟然对我有了非分之想。
回师门两个月之后,他竟然找了过来。
对我竟是格外地有耐心。
师兄弟们也是天天起哄,找各种理由给我们制造独处的机会。
可我实在没那个心。
我直接当面拒绝。
「君成彦,跟你明说了吧,我这辈子没打算嫁人,更不会嫁给你。」
我要是真的嫁过去,承恩公府一大家子,还不得吃了我。
从一个泥潭好不容易跳出来,我可没这脑子,跳进另一个。
他脸上有一瞬间的失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我……我知道,你想多了,我没这意思。」」
「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你父亲来了。」
说完,他一溜烟地跑了,像是落荒而逃。
这可不像是他的做派。
向来都是别人见了他,像老鼠见了猫,他这样,还真是头一回。
我一拍脑门,终于反应过来,这几天都是师兄弟们起哄,好像他真的没说过这话。
难道还真是我想多了?
我快速把这事抛之脑后,带着些紧张和兴奋,去见父亲。
却没想到,来的人不光有表舅舅,还有一个绝对意料之外的人。
竟然是那个早就应该死了的前贵妃娘娘!
她一身黑色斗篷,遮得严严实实。
只露出一双眼睛,我就知道,我一定没有认错。
这双眼,我看了十六年,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噩梦,到死我也不会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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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从那天他们设计要我的命开始,就有了防备。
死的那个人,只是一个替身。
「贵妃娘娘,还真是手眼通天啊。」
我忍不住感慨。
这么多年的宠妃,到底不是白当的。
我心中的怒火仿佛要冲破天灵盖。
出言讽刺。
「只是,下一次,你就没这么好运了。」
她竟然冲过来,像往常那样,想要教训我。
「果然,是你这个贱人在背后搞的鬼。我就说,那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怎么会冲过来就抱住我,还恰好被皇帝抓个正着。」
不错,当年跟她苟合的那个男人,君成彦的确没有找到。
于是就找了个替死鬼——是从牢里提出来的死囚。
那天,他提前给贵妃送了信,让她误以为是旧情人要见她。
于是回宫之后,就摒退了众人,打算悄然赴约。
这时候,殿内的熏香起了作用,而那个男人适时出现,在药物的作用之下,两人抱到了一起。
到今天看到表舅舅,我突然想明白了。
原来十七年前的那个男人,正是面前的表舅,我的亲生父亲——太医院的院正,陈太医!
好啊,跟贵妃苟且,让她怀上孩子。
之后,又用自己的亲生孩子,代替了那个孩子。
真是好算计!
贵妃能活下来,少不了他从中动的手脚。
他看着我,面露激动。
可我却冷笑不已。
陈太医可是妻妾成群,儿女成堆呢,没了皇子的身份,他还能对我念念不忘,可真是稀奇。
我当下直言。
「说吧,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里是邙山,不是他们能轻易动手脚的地方。
我对他们没有好感,可也没有赶尽杀绝的心思。
一个前贵妃的老情人,对于陈太医的家族来讲,绝对是一颗不定时炸弹。
他的夫人,据说可是个母老虎呢。
这热闹,陈夫人要是不来凑一凑,可真是遗憾呢。
我打定了主意。
不动声色。
贵妃迫不及待地开口。
「我现在没有地方可去, 好歹我也养了你十六年, 就当是你报恩吧。」
呵呵, 如此清奇的脑回路,真是前所未闻。
我给气乐了。Ťù⁸
「好啊,只要你自己愿意就成!」
当天晚上,陈夫人急匆匆赶了过来。
君成彦这效率可真是绝了。
于是, 一场撕逼大战不可避免。
为了避免殃及池鱼, 师傅下令,把他们赶走了。
据说, 刚离开山脚下还不到三十里,贵妃就被人勒死在了车里。
陈太医跟陈夫人忙不迭地逃了。
贵妃这些年得罪的人可不少,哪怕这是个假消息,这些人为防万一,也定会派杀手斩草除根。
君成彦又来找我了。
「那个,陈夫人乃是继室, 并不是你的生身母亲, 不过,你不用伤心。这山上的人, 都是你的家人。」
谢谢,并没有不开心。
只要你不当我的家人,我就开心了。
可他今天的胆子竟然出奇地大。
「那个,我跟家里说清楚了,我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主。
「而且我有自己的宅邸, 以后都不会跟他们一起住, 我也不会有三妻ƭŭ₅四妾!这辈子娶一个就够了。」
我眼睛瞪得老大, 这人还没死心!
「那个,你看我名声不好,京都的闺秀,都不敢嫁给我,你呢现在查无此人,嫁人估计也艰难,要不我们凑一堆算了。也省的去祸害别人。」
这话,怎么这么欠揍呢。
可不得不说, 我的确动心了。
也许是从他把我从雪地里抱回去的时候, 也许是那次他故意放水让我下山开始,不知不觉,我的生活到处都是他的影子。
除了嘴巴欠点,ťṻₐ 爱装了点。
倒也算是个良配, 至少这张脸, 生下来的孩子肯定好看。
我故意为难他。
「可是, 你不是说我子嗣艰难吗?」
他面色突然爆红!
又开始结巴。
「那, 那是我胡说的,你,你不能当真!」
等了半晌,他突然反应过来。
「你,你这是答应了!哈哈哈……」
跟个傻子一样!
之后, 他辞了官职,跟我一起住在了邙山。
有时间,我们就到处游山玩水。
终此一生, 也许真的不错。
两年之后,我嫁给了他。
也许我前半生的苦难,就是为了往后余生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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