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崔衍成婚十载后,他发现了我还藏着前未婚夫的信物。
两人大吵了一架。
一气之下他接了圣旨,带兵去了边疆。
却意外中了敌军的毒箭,死在了外头。
他死后,我好不容易等到儿女们成婚生子,才寿终正寝。
再次睁眼,我又回到了年少时,被未婚夫污蔑退婚的那刻。
没了前世被爱慕之人污蔑的气愤,此时我开心地想:崔衍,这辈子,换我先来寻你了。
-1-
我又回到了沈家大厅。
明明刚才我还形如枯槁地躺在床上,只等着小儿媳妇生了,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眼前高座上坐着早已故去的我爹和继母。
两边椅子上分别坐着沈林两家族亲长辈。
而我那曾经的未婚夫林瑁,一袭白衣站在大厅中央,对我横眉冷对。
他向着我父母作揖,惯常温和的嗓音染尽寒霜。
「沈伯父,我们找到被拐的二妹妹时,她正被人牙子押着卖去青楼。我极力拦下那贼人,他却呵斥我挡了贵人的路。一番逼问下,才知那贵人竟是沈家大小姐——沈鸢。」
他厌恶地扫了我一眼。
「我与沈鸢自小就有婚约,本应信守承诺。但她心性恶毒,实在不堪为林家妇ṭū́₀。故此,林某今日在两家长辈的见证下,特来退婚。」
二妹妹沈清伏在继母钱氏的膝上哽咽,声音不大不小。
钱氏怒目圆睁,恨不得过来撕了我。
我爹,眉头皱得能夹死只苍蝇,他一拍桌子,大喝一声:「逆女,还不快跪下?」
我一时恍惚。
毕竟做了三十年的侯府夫人,早已不太记得上辈子是如何反应的。
好像是跪在堂下,苦苦哀求爹娘,以及林瑁相信我。
可当时人证物证俱在,我无任何辩解余地。
只能任由他们给我扣上恶毒的帽子。
真傻。
直到八年过去,那时我早已和崔衍儿女绕膝,才从他嘴里得知了真相。
原来林瑁和沈清早已暗地里互生情愫。
可他为了清名不愿主动退婚,才设计了这场戏。
现在既然重活一世,便不能平白接下这盆泼来的脏水。
想到马上就能和崔衍再续前缘。
我拼命压下胸中的喜意,跪了下来。
-2-
「林公子,你喜欢二妹妹,我退了婚便罢,倒也不必空口白牙地污蔑我。你这样做,岂不是要断我活路。」
我哭哭啼啼,当着众人面戳穿他的心思。
林瑁自诩清流,又是二榜进士,听了身子一晃。
他暗自稳了稳心神,又给了角落里哭泣的二妹妹一个眼色,才呵斥道:「沈鸢,我只是对二妹妹和颜悦色了点,你竟诬蔑我对她有了私情!」
林瑁扫了一圈众人的脸色,又一脸笃定道:「你因妒忌亲妹,犯了错事,现在还死不承认。长林,带人证上来!」
随后一小厮押上来一黑脸大汉。
他跪在地上,不断求饶。
「求大人饶了我,都是身边这位大小姐指使我干的。」
我反问:「可有什么证据?」
他迫不及待丢出来一根我娘亲留给我的簪子:「这是小姐给我的酬谢之物。」
林瑁难显得意:「沈鸢,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确实没什么好话可说。
上一辈子他们也拿出我娘的遗物污蔑我。
我无法自证。
我爹信了,其他族亲长辈也信了。
为了不影响名声,他们决定要送我去庙里当姑子。
我心灰意冷下,崔衍却顶着流言蜚语来沈家提了亲。
他娶了我,名声也受了影响,遭人唾骂了一辈子。
我心里一痛。
决定反击。
我嘲讽地捡起地上的簪子,辩解道:「这簪子当时卖的时候只值二两银子,看着富贵,其实只是外面镀金,里面是银。你说是不是,爹爹?这还是你当年考上进士送给我娘的。」
我爹没说话,他黑着一张脸表示默认。
他瞟了眼沈清。
她立马止住了哭声。
我又继续威胁那大汉道:「如此不值钱的物件,怎值你冒这么大的风险绑架官家小姐?你不说实话,我可就要报官了。到时候府衙可没我这么好说话。若你被判了刑,可是要被杀头的哦!」
空气开始弥漫一阵骚味。
大汉的胯裆湿了。
他哆哆嗦嗦指着林瑁背后的小厮道:「是他,是他给我一百两让我污蔑小姐的。小姐不要报官,我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3-
一切水落石出。
我学着妹妹抹眼泪:「林公子,我知我挡了你和二妹妹的路。但你也不必毁了我的清白来退婚吧!我让给她就是了。」
「你……」
林瑁彻底慌了。
胸口上下起伏指着我,一句辩解也说不出。
二妹妹红着眼睛,抓着钱氏的衣袖不知所措。
还是我那心机叵测的继母首先回了神。
她一脸和蔼地劝道:「鸢儿,我知你恼怒林家大公子退婚,但也不要无缘无故迁怒你嫡亲的妹妹,毁了她的名声。她毕竟是个无辜之人。」
我眨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道:「母亲,怎么能这么说呢?」
然后趁林瑁不注意,扯下了他腰间的香囊。
展开给大家看:「若两人没有私情,妹妹怎会赠他绣了自己闺名的香囊?」
暗紫色的内衬上,赫然绣了一个小小的清字。
继母白了脸。
族亲长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为这场闹剧束手无策。
-4-
最终,经两家商议,我和林瑁的婚事还是换给了沈清。
与上辈子他们弄坏了我的名声,光明正大订婚不同。
这辈子,妹妹抢了姐姐的未婚夫婿,两人一辈子都要背负骂名。
首战告捷,我高高兴兴地回了自己的梅花小苑。
剩下的日子就是掰着手指等着崔衍来提亲。
然而,半月过去。
即使我放出了林瑁和沈清订婚的消息,崔衍也没如上一世一样来提亲。
「气死我了!死老头子!我倒要去看看他去干什么了?」
越想越气。
我一拍桌子,惊醒了正打瞌睡的丫鬟夏竹。
「什么老头子?小姐,哪来的老头子?」
她眨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跳起来问我。
「走,夏嬷嬷,不是,夏竹,我们出门去。今天你家小姐我,要去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
我一把薅过满脸疑惑的夏竹,提起裙子往外跑。
拽着她跑了一路,也不带喘的。
当了几十年的老太太,不由得感叹这年轻的身体就是好。
-5-
小厮为马套上缰绳,我们便出发了。
坐上马车,夏竹仍惊疑不定地看我,欲言又止。
「怎么了?」
这丫头现在还斯斯文文的,一点不如几十年后做了嬷嬷那般精明能干,直言直语。
哎,冲锋陷阵少了一员猛将。
我惋惜地瞥了她一眼。
夏竹一脸担忧问:「小姐,你是不是被前姑爷退婚刺激到了,现在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我们去哪里找新姑爷?」
她这问的,倒是难住了我。
崔衍此时会在哪里,我其实也不知道。
我戳了戳她光洁的额头。
「夏竹,退了和林瑁那伪君子的婚,你家小姐如今好得很。
「至于你家未来姑爷,他光风霁月,文治武功当世第一,是真正的清风朗月的君子。这才是值得我托付终身的人!我和他是天生注定的缘分,不难找的。」
夏竹捂着额头,满脸疑惑。
「既然未来姑爷这么好,我怎么没在京城听过他的名声?」
「他低调,哪像林瑁那家伙,得了个两榜进士,嚷得全京城都知道他。名声这么大,不晓得的人还以为他是状元呢!」
「好吧……」
小丫头虽然犹犹豫豫,但还是信了我的胡说八道。
「扑哧~」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才发现,原来夏竹年轻的时候这么单纯好骗。
不知道三十年后严厉、稳重的夏嬷嬷知道了做何感想。
不行,现在得把后面我在她手里受的欺负都欺负回去。
我动手捏了捏她那张圆脸。
-6-
突然,马车一震。
我被颠簸得撞到了车厢上。
「嘶~」
磕到了头。
我正耳鸣目眩时,外头车夫禀报。
「小姐,前头有人抢花魁,输的那人被丢了出来,正好丢在了我们马车前,才惊了小姐的车架。
「我们是否要绕路前行?」
我揉着头,答了个好。
又听到车外响起一道恼羞成怒的男声,细听还有几分熟悉。
「张仟,你一个户部侍郎家的,竟敢跟我永安侯世子抢人?」
永安侯世子。
我心里一惊。
当了二十年永安侯老夫人,这个名字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而现在的侯府世子,是我的夫君!
我急得撩开帘子,阳光照进眼里,让人一阵恍惚。
定睛一看。
地上坐着的那个一袭锦衣,一脸不忿的家伙确实是我的夫君没错。
我的老天爷啊,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眼前一黑,脚下一扭,差点摔下马车。
-7-
夏竹轻轻扶了我一把。
我闭上了眼睛。
心里默念这人一定不是我夫君。
我夫君芝兰玉树,才高八斗,更是未来的镇国将军。
带兵杀敌千里,直攻匈奴王庭,取其大王首级。
这样一位英雄人物,怎会当街抢夺花魁。
一定是今日阳光太过灼人,我又老眼昏花了。
虽说是前世的老毛病,肯定是重生一并带了回来。
做足了心理建设,我缓缓睁开了双眼。
嗯。
眉毛还是记忆中的英挺,眼睛看狗都深情。
没了岁月的侵蚀,比上辈子见的最后一面更年轻俊俏几分。
是我的夫君没错。
许是成婚太久了,早已经忘记他年轻时候是什么德行。
想起刚刚给夏竹说的大话。
我干巴巴扯出一个笑,指着崔衍:「夏竹,若是我说他是我未来的姑爷,你怎么看?」
「呃,小姐,虽然林大公子伤了你,但你也不必如此自暴自弃。」
我忧伤扶额。
老天爷哦。
崔衍这副德行,说真的,我有点嫌弃。
-8-
崔衍揉了揉屁股站起来,随后向楼上抛去了一个媚眼。
「莺娘,你先委屈会儿,我马上回去筹钱,明日,不,下午我就将你赢回来。」
他转身准备离去。
却和我的目光对了个正着。我咬着嘴唇一脸哀怨地看他。
以前这样他会将我揽进怀里,耐心哄着。
如今看我像个陌生人,深邃的眸子里毫无温度。
他怔了一下。
随后邪气地朝我点了点头。
只当又是哪个对他芳心暗许的女娘。
他的小厮长生过来要扶他,被呵斥住了。
崔衍异常倔强地挺起了背,骄傲得像只孔雀般迈脚离去。
走姿怎么看怎么怪异。
我回过神来,眼角还残留着一滴未散的眼泪。
-9-
「小姐,你怎么哭了?那样的人不值得。」
夏竹手忙脚乱地帮我擦眼泪,声音大得整条街都能听到。
「夏竹,他真是个很好的人。」
是我上辈子对不起他。
这句话我说不出口,只藏在心底默念。
话落,那头咚的一声。
长生的抱怨传来。
「世子,你怎么又不看路撞到柱子,回去我怎么和夫人交代?」
远处的高大身影佝着背,揉着脑袋。
他回头瞥了我一眼。
见我们在看他,顿了一下,像是被烫着了一样立马收回视线。
马上又假装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风流潇洒地拐了个弯,离去。
「扑哧~」
夏竹忍不住发笑。
我微微勾起嘴角。
脑海里不断回忆着上辈子的点点滴滴。
最终衍变成一种极其强烈的执着。
这一辈子,我还想成为他的妻。
但,要怎么如Ťŭ̀₁愿以偿呢?
-10-
上辈子,崔衍是人厌狗闲的京中纨绔。
我是臭名昭着的恶毒贵女。
没人愿意嫁他。
也没人愿意娶我。
因此,无奈的侯府老夫人给我们算了一卦。
八字竟意外地卜出个天作之合。
侯夫人以死相逼,崔衍才不得不来沈府提亲。
我们顺理成章成婚,本想冷冰冰过一辈子,倒没想最后处出了真情。
哎。
我叹了一口气。
这辈子我名声没被毁,看来侯夫人是不会灵光一闪,去给我俩卜卦了。
所以这段姻缘只能靠我自己努力了。
-11-
「小姐,那公子走远了。你还追不追?」
「追!车夫,追上刚刚那个紫衣公子。」
马车扬起尘埃,追逐着崔衍离开的方向而去。
也就拐了个弯,就看到崔衍停在那,一手揉脑袋,一手揉屁股。
嘴里还念念叨叨:「长生,你说你家世子刚刚看起来是不是英俊非凡,让人挪不开眼?」
「嗯,对对对。我家世子任何时候看上去都帅气得很。」
「小姐,人追到了。」
这也太快了,我还没想好说辞。
我们两人在原地干瞪眼。
崔衍手握拳放在唇上咳嗽了一声,规矩ẗü⁻给我行了一礼问道:「不知小姐今日紧追着在下所为何事?」
我握了握拳,直视他道:「那个,你要夫人不?」
我们长子再过一年就要出生了。
今年这个婚他必须给我成了。
在我希冀的目光下,崔衍红了脸,整个人像只熟透了țů⁻的虾。
他想上前一步,似又想到什么,眼里涌现出淡淡的落寞。
「听说小姐有个爱得深沉的未婚夫婿,在下是个可怜人,及冠还未成婚,实在接受不了小姐拿这个开玩笑。
「再者,婚约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自个能擅自决定的。」
他转过身去,声音渐渐消散在风中,最后传入耳中只余淡淡的一句。
「话已说清,就此别过。小姐不必再追了。」
我站在马车上,落寞地看着他离去。
夏竹觑着我的脸色,担忧地问道。
「小姐,你,还好吧。」
「嗯,还行。」
我有点失落。
崔衍这臭老头,还是如上辈子一样一根筋。
看来要让他乖乖娶我,只能使点阴谋诡计了。
我看着前方,眯起了眼睛。
「小姐,你是不是要害人了?
「何以见得?」
「你的眼神看起来好可怕。」
夏竹拍了拍胸脯。
我轻飘飘剜了她一眼。
-12-
为了追回崔衍,我打算每日创造机会与他相遇。
想起这件事我就肉疼。
可是花了好大一笔银子收买崔家看门的那位瘸腿老兵。
刚开始一根金钗还不够。
他喜欢喝酒。
又重金买了一壶陈年老酒送过去,他才勉强同意。
「小姑娘啊,我们世子没人要的。你送这些东西我觉得受之有愧啊。」
老兵迫不及待地拆了木塞,喝了一口。
「不过你这个酒倒买得正合我心意。」
我眼巴巴地看着他,那你倒是把钱还给我啊。
「今日世子要去城东的赛马场,小姑娘你可要抓紧了。」
老兵打了一个嗝。
我拉着夏竹转身就跑。
离好大儿怀上的日子越来越近,只有二个月了。
特意换了一身丁香色襦裙,还是上辈子他最喜欢我穿的颜色,我今日信心十足,必定将他拿下。
-13-
果然,我一出现,崔衍的目光便一直追随着我。
我低头,不好意思地理了理鬓发,才含情脉脉地回望过去。
正好,崔衍向我这边走来。
我脸更热了,心跳如鼓擂。
他等下会跟我说什么呢?
是放心,他一定能赢得头筹。
还是姑娘,你今日真好看。
眼看着那抹红色身影越来越近。
我酝酿了下,眼含春水。
「世子,又见面了……」
结果,崔衍却越过了我,径直朝我旁边的一女子走去。
那女子生得极美,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他十分殷勤道:「莺娘,今日这身红衣十分衬你,愈加显得你花容月貌。
「不过这里热,你身子只怕受不住,我便自作主张地给你寻了个凉爽的地方,我们去那边坐罢。」
莺娘低着头,捏着帕子羞答答道:「嗯,景之,听你的。」
我:「……」
心里一酸。
原来他刚刚看的是坐在离我一尺远的莺娘,体贴的也是她。
曾几何时,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
如今,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和别人郎情妾意。
崔衍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我。
不管我怎么咬牙切齿地看他。
我故意大声抱怨:「夏竹,你小姐我也怕热,刚才那位公子找了块凉爽的地方,我们也跟着一起去吧。」
「小姐,这……」
夏竹拧着眉头,不赞同地看我。
「小姐,你有没有听说过强扭的瓜不甜呀。何况,世子喜欢的是那花魁。小姐,你是高门小姐,何必和一个……这样的人比。」
我敲了敲她的头。
「夏竹,你记住,莺娘,只是因为世道才不得不委身青楼。她胸中的道义只怕当世男子都没几个能比得上的。」
我记得莺娘。
上辈子,我就听过她的事迹,还是从崔衍的口中。
当时大败匈奴,收回边关那几郡,莺娘也出了大力。
因为她以女子之身,入匈奴王庭,使兄弟阋墙,父子相残,才给了我朝一个机会。
「也是个可怜人。」
我仍记得崔衍每每提及她,神色惋惜。
难道,他俩,一直两情相悦?
只可惜家国大义前,才舍弃小爱?
这样的女子,我怎么争得赢?
想到这里,心里似陡然被浇了一盆冰水。
我最后看了一眼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失落道:「夏竹,我们回去吧。」
-14-
晚上回去便做了个梦。
梦到了还是奶娃娃的三个儿女。
长子拽着我的衣袖不肯撒手,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娘亲,你什么时候和爹爹和好啊,你们再不和好我们可能就无法出生了。」
Ṭũₙ
小儿子和女儿也扑到我怀里哭哭唧唧喊娘亲。
我神色复杂地望着他们:「儿啊,不是我不想啊。你们爹爹,如今不愿娶我啊。他有了真心相待的人,还是那样好的一位女子,我争不过的。
「这女子上辈子已经够苦了。娘亲,不忍心去插足。」
「哇~娘亲,不要啊,我还想做您儿子啊。」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黑色的漩涡,将三人拉了进去。
我嘶吼着拉住他们,却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三人消失。
我从睡梦中惊醒。
身上黏乎乎的,出了一身汗。
脑子里不断闪烁着长子那张惊惶失措的脸。
又想到他长大后,生得多么出类拔萃,曾被人喻为「明月公子」。
还有我那端庄娴雅的长女以及顽皮聪慧的二儿子。
两人不似长子清冷,但嘴甜,惯会哄我开心。
他们都是我的宝贝疙瘩,可惜这辈子都要无缘了。
心里开始一抽抽地疼。
我一咬牙,下定决心。
明日还是得去找崔衍。
-15-
第二日,守门老兵告诉我,世子又去找那花魁了。
我赶到百花楼时,两人正站在街上,有说有笑,挨得极近。
突然,长街那头闯进来一匹疯马。
街上的人都忙着避让。
马蹄高高扬起,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两人奔去。
本来言笑晏晏的崔衍变了脸色。
他伸手揽起莺娘的细腰,跃起,落地,敏捷地躲避了疾驰的疯马。
我躲在暗处,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眼前一红一白的衣裳,在风中交织。
男人俊美的侧颜染上柔情,他低头垂眸,满心满意都是那受了惊吓的莺娘。
我和他做了十载夫妻。
他这样的神色再是清楚不过。
崔衍动情了。
本来我还可以抱着侥幸的心理去争一争。
但眼前两人的氛围明显插不进第三人。
「小姐,您想买画?」
一道清润的男声打断我的思绪。
我循着声音望去。
一位唇红齿白,面庞白嫩的书生正温和地问我。
「不,我不买画。」
「那,小姐,能否让一让?你挡到我做生意了。」
书生笑容和煦,摊开画。
「对啊,看着绫罗绸缎的,结果不买画。严公子,我要那幅秋荷图。」
说话的是个圆脸姑娘,一身粉色襦裙,头上斜插着一支蝶戏双花金簪,煞是可爱。
我红着脸,让开了位置。
那圆脸姑娘狠狠瞪了我一眼。
转头讨好那书生道:「严公子,你就答应入赘我家罢。我爹说了,你只要做了他的女婿,他一定全力资助你科举。到时候飞黄腾达,岂不比在这摆摊美哉。」
书生低垂着眼,面色疏离。
他开口淡淡拒绝:「我一介贫寒书生,能得小姐倾慕实乃三生有幸。但小生家母刚刚去世不到一年,仍在守孝期间,实在不好在这个时候谈论婚嫁。」
那小姐气得满脸通红,她开始口不择言:「好你个严世安,你以为你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会信?我难道不知道你那龌龊心思?你不就是看上百花楼那当家花魁了。
「看上这么个贱人,你那老母亲泉下有知,会不会后悔生了你这个不孝子?
「你等着,我一定叫我爹让你好看。」
撂下这句狠话,她气呼呼地上了马车,离去。
严世安静默不语,手抓紧了画。
他肤色过白,仿佛在阳光下成了透明色,青筋毕现。
旁观了整场戏,我忍不住搭话。
「公子,这幅梅花图看起来十分不错,多少钱?」
「二两银子。」
都是失意人,照顾生意应当的。
-16-
这天过后,我没再去找过崔衍。
魂不守舍地在家待了几天,我那好心的继母,便寻人邀我去主院。
「鸢儿,你刚及笄,又被退了婚事,是该再寻户人家。
「我们这般人家,没有妹妹先嫁的道理。
「不过要再寻户和瑁哥儿差不多优秀的,倒是有点难度。」
她顿了顿,甚是满意地上下打量我。
「我约了侯府夫人过几日去上香,你乘机相看相看。」
我低头沉默不语。
差点忘了,我的婚事还捏在她的手里。
我爹是个不管事的。
他心里只有官场沉浮以及家族名声。
上一辈子,我被人污蔑。
他便没再追究,想直接送我去庙里一了百了。
如今继母故技重施,拿我婚事做文章。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在继母殷切的目光中,我答了个好。
回去后,她又找了嬷嬷教我规矩,不准我出门。
看来这辈子我都无望和崔衍再续前缘了。
我急得每日都梦魇。
-17-
二妹妹听到我要相看的消息,招摇地来了我的梅花小苑。
她故意扶了扶发髻上的玉簪。
得意道:「姐姐,你知不知道母亲给你相看了一个纨绔?」
「嗯。」
我没有从手里的书中抬起头来。
她见我面容淡淡,轻嗤了一声。
沈清随后附耳过来嚣张道:「母亲说,你所有的东西都会是我的。
「Ṫú¹包括未婚夫婿,包括爹爹的爱。」
我反唇相讥:「那又咋了?」
这两个男人的爱有什么好稀罕的。
沈清却恼羞成怒。
这么多年,她一直将我视作仇敌。
仿佛只有什么都压我一头,她才会松快。
所以这母女俩才会想换婚,才会想把我嫁给一个纨绔。
沈清见说不过我,又骄傲地扶了扶她头上的簪子。
「看到了吗?这是林瑁为我雕的,他可雕了整整一个月呢。姐姐,你曾经的未婚夫婿果真极好。」
我冷淡地盯着她头上水头极好,雕工略显粗糙的簪子。
突然笑了。
笑着,笑着,生生挤出几滴眼泪。
「他确实极好,妹妹你以后可要好好珍惜他,不要像我一样,被人抢了。」
沈清见说不过我,风风火火来,又风风火火走了。
我沉默了一会,打开抽屉。
里面赫然出现一支和沈清一模一样的玉簪。
是林瑁这厮送我的。
说是他花了一个月亲手雕的,为了聊表心意才赠与我。
他原本就是个这样的人。
既喜欢沈清的娇美柔弱,又喜我的性子天真烂漫。
他原本的计划是毁了我的名声,让沈清嫁给她,再娶臭名昭着的我做妾,尽享齐人之美。
上辈子退婚后,他马上递信来解释,他是被沈清以清白相逼,才出此下策悔婚。
我信了这拙劣的谎言,差点就中了他的毒计。
只可惜中途插进来个崔衍。
他强势娶了我。
以至于我和崔衍成婚三年后,一直对他冷冷淡淡。
直到后来随着阅历的增长,我认识到了林瑁的道貌岸然,又与崔衍朝夕相处后,才渐渐打开心扉。
这支簪子,便是我藏在梳妆台里的信物。
当时被崔衍发现后,他大发雷霆,才造成了上辈子的悲剧。
其实,这支簪子,会放在梳妆台里,完全是因为我早忘了。
哎,只怪当时没有长嘴。
-18-
几日后,钱氏带着我上香拜佛相看人家。
我兴致恹恹。
直到走进厢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我前世那婆母,崔衍的娘。
别看她现在端坐在那里,看着雍容华贵,高不可攀。
其实是个玩心挺重的老太太。
尤其是打叶子牌输了,老喜欢悔牌。
我心里一喜。
再往旁边一看,是臭着一张脸的崔衍。
难道他们说的纨绔是他?
这可真是,天助我也!
侯夫人笑着迎了上来。
我继母神色也殷勤了几分。
她压低声音凑近我说道:「崔家世子一表人才,侯夫人对你也很满意。等下你好好表现。莫要再让我失望。」
对对对。
你说的都对。
我压了压嘴角。
端庄地向侯夫人行了一礼。
侯夫人握着我的手,将我上下打量了几眼,越看笑容越大。
她随手摘下了手腕上绿得能滴水的镯子,套在了我手上。
我微低头,害羞地回以侯夫人一笑。
她温和地拍了拍我的手,三个人都很满意。
只有崔衍始终一脸不情愿。
不过,他的想法也不重要。
今生我还是嫁定他了。
-19-
在厢房喝完一盏茶后,长辈们便寻了借口,让崔衍带我出去走走。
我们两人一前一后出去。
一路无话。
和煦的阳光洒下,在地上形成两道影子。
我踩着他的影子,亦步亦趋地跟着。
突然,崔衍在一棵大树前停下。
他回头问我:「沈小姐,你应该知道我是京城有名的纨绔,这,你还想嫁?」
我低着头差点撞进他怀里。
及时止了步,心口一酸。
他以前不会这般待我的。
但我还是小心翼翼地答道,声音细如蚊呐。
「愿意的。」
他一脸复杂地看着我。
「听说,沈小姐有个情深意重的未婚夫婿,即使他换婚给了你妹妹,你也情深不悔。」
我:「……」
这坎是过不去了。
我答得一脸坦荡:「以前我是心悦过林瑁,但自从他卑劣设计换婚后,我就幡然醒悟。
「世子你性情纯善,吾心悦之。」
我向他行了一礼,表ṭù⁵白心意。
等了很久。
崔衍却没回话。
他淡淡地撇过头,答道:「我已有心悦之人。奈何她身份低微,侯府不会同意她进门。所以,小姐如果决意要嫁我的话,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能否婚后娶她为妾。」
我心里一紧。
胸腔里泛起淡淡的微酸。
「好。」
我忍着泪意答道。
他意外地看了我一眼。
然后建议道:「今日天热,小姐应该也不想再走远了。」
他抬头看了看日头:「我看时日也不早了,要不,就此回去?」
「嗯。」
我麻木地跟着他回去。
他走得很快。
我几乎要用跑才能跟上。
我跺了跺脚,打算放弃跟他了。
走在前面的崔衍却突然放慢了脚步。
他回头望了我一眼,干巴巴地道:「沈小姐请务必跟紧我,这里人多,别走散了。」
「嗯。」
我加快脚步紧紧跟着他。
-20-
突然,脚下斜斜插过来一支箭。
随后从林中盖下来一阵箭雨。
崔衍瞳孔微缩,他左手揽着我,右手拔出佩Ţṻₕ剑,抵挡箭矢。
我们被逼到了悬崖。
他沉着眼问我:「沈鸢,你怕不怕?」
我毫不犹豫:「不怕!」
他笑了。
带着我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
我被他紧紧箍在怀里,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崔衍的体温带着他独有的檀香慢慢侵蚀我所有的感官,一如上辈子一样。
那时我们成婚三载,虽然生了长子,但两人关系一直冷冷淡淡。
我怨恨他斩断了我和林瑁的任何可能,以至于对着长子都没好脸色。
长子一生下来,我就抱给了奶娘,不管他如何哭闹,也不瞧上一眼。
崔衍来看我,无奈道:「小孩子没做错什么,你这样对他,于他不公平。」
我翻了个身,脸朝里面,不回他话。
「罢了。」
一声叹息,门吱呀一声,卷进来一阵风雪。
他走了。
那以后,他转了性子。
开始奋发图强,一年不到就考上了榜眼。
进了翰林后,又要一边处理公务,一边照顾长子。
总是因为孩子耽误正事,大半夜书房的灯还亮着。
人人都说崔衍脱胎换骨,从一个纨绔变得成熟稳重。
只有我知道,是我逼着他前进的。
我们真正交心,也是从一场刺杀开始。
林家和崔家是政敌。
林瑁的祖父是首辅,文官之首,三皇子一党。
而崔衍的爹永安侯为武官之首,太子一党。
有一次,我不小心向林瑁透露了崔衍的行踪。
导致我们从淮南治水回来的路上,遭到了围剿。
迫不得已,我们跳下了悬崖。
当时我就明白了,林瑁在利用我。
看着受伤的崔衍,我惭愧难当。
可他将手放在我头上。
温和地告诉我说:「你是我的妻,我不怪你。」
那以后,我才对他打开心扉。
其实现在想来,他虽然这么安慰我,心里还是怪的。
不然也不会在看到那根玉簪时,勃然大怒。
-21-
悬崖下,是一汪清潭。
我们衣服全湿了,所幸没受什么伤。
崔衍背着我,从另一条小路直接下山。
他跑得很快,整个人异常肃静。
浑身的气质,倒不像是二十岁的纨绔崔衍,反倒像后来上过战场舔过血的崔衍。
意识到这件事时,我心快堵到了嗓子眼。
跑了一个时辰,才到山脚下。
我们换上了粗布麻衣,扮作农家夫妻,乘着牛车入了京城。
崔衍将我送回沈府后,没有再说多余的话,便行色匆匆地走了。
我看着他隐没在夜色里的身影,心里思量。
今日一切都很不正常。
现在离夺嫡白热化的时间还早。
林家犯不着去刺杀一个没有威胁的世子。
所以到底是什么变了。
-22-
过了几日,百花楼的花魁死了。
脸被划花了,抛尸街头,死状极其凄惨。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想到了崔衍。
可我去崔家找他时,他却不见我。
还带话说让我安心备嫁。
失落至极时,我看到了那卖画书生从崔府里出来。
虽仍是一身粗布长衫,却少了从前的窘迫。
看门老兵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很是尊敬。
我拦住了他,问:「你怎么在这?」
他也不恼,礼貌地答道:「马上就要秋闱了,世子看重我的才华,决定资助我。
「所以,我现在搬进了侯府,准备暂住二月,认真备考。」
「好吧……」
我们本不熟悉,也没再多聊,我给他行了一礼,便离开了崔府。
但我仍然觉得一切迷雾重重。
包括崔衍被刺杀,莺娘之死,还有书生住进了崔府。
-23-
莺娘的死逐渐沉寂下去,再也没人提过。
过了炎热的六月,我便在七月的一个黄昏出嫁了。
与上辈子的心如死灰不同,这一辈子我心中有期待,也有忐忑。
热热闹闹地被迎进新房后,夏竹便往我怀里塞了一个鸡蛋。
「小姐,我出发前藏的,捂在袖子里,现在还是热乎的。你先吃,填一填肚子。」
我接过。
在盖头下小口小口地吃。
门突然吱呀一声。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世子夫人,世子爷吩咐我给您端了一碗面来。
「他说他在前院敬酒,还要待一会儿,让世子夫人先填填肚子。」
夏竹赏了她一颗银锭子。
转头激动地坐回我旁边。
「小姐,看来姑爷心里有你。」
我不置可否,径直掀了盖头,拿起一旁的筷子开始吃面。
虽是素面,却盖了一个金灿灿的鸡蛋。
我用筷子一戳,便流出了黄澄澄的油。
是我喜欢的夹心鸡蛋。
其实我这个爱好没几个人知道。
我突然更加肯定曾经的猜测。
崔衍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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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高悬,崔衍才踩着踉跄的步伐推开了门。
新房陡然热了起来,夏竹默默退了出去。
一杆喜秤挑开了盖头,眼前蓦地一亮。
崔衍一袭红色喜服站在我面前,容颜如玉。
我眼睛一热。
突然就很想哭。
我现在是心想事成了。
可惜他心中住着死去的明月。
他有点措手不及。
温热的手掌抚上了我的脸庞,轻柔擦拭着我的眼泪。
见他这般动作,我这几月受的所有委屈,突然如决堤般倾泻出来。
即使我努力地收住,却还是越哭越汹涌。
崔衍坐在床头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鸢娘,你是不是也回来了?不然不会和上辈子如此不同。
「我记得上次这个时候,你还在恼怒我娶你,断了你和林瑁的任何可能。」
我开始哽咽起来,断断续续道歉:「景之,上辈子,我确实恼过你,但后来你对我很好,而他一直想从我口中探听你军中的消息,我就明白了,他在利用我。」
我偷偷瞥到他神情似有松懈,又再接再厉:「景之,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还不原谅我吗?」
他皱了皱眉头,声音带着怨气:「我不是泥菩萨,上辈子确实怨过你。
「后来我在天门关中了敌军毒箭,我死时,军医才告诉我,你给我的香囊里塞了慢性毒药,和这箭矢上的毒,一起让我回天乏术。」
他声音越来越冷:「我以为你为了林瑁想害我,重生回来后,我有想过不娶你。
「但在得知,你继母处心积虑想把你嫁给一个烂人后,我又心软了。」
我瞪大了眼睛,才知道上一辈子我们之间存有这么大的误会。
我赶忙解释:「怎么可能呢?家国大义面前,我怎么会为了个混蛋给你下药,不至于,不至于。
「那香囊里放的是安神的药,是我派奶娘儿子去采购的。难道,他背叛了我?」
奶娘一家一直是我的心腹,我有什么重要的事一直吩咐他们去办。
当时他是不是被收买了,现在也无法查证。
我抽出一张帕子开始抹泪。
崔衍怨我恼我再正常不过。
我以为他不会原谅我了,他却突然将我揽进了怀里。
崔衍下巴搁在我头顶上。
我能清楚听到他的心跳声。
「鸢娘,既然你都这么说,我信你就是。
「这段时日,是我不对,不该说一些刻薄的话来气你。我该打。」
他抓着我的手,就往他胸肌上打。
手感,还怪硬的。
我在心里默默啐了自己一口。
但我还是气不过。
我抽回手,背过身去,气鼓鼓地问:「那莺娘呢?」
「不娶了,不娶了。」
他不断求饶。
怕我不相信,又解释道:「她有自己的心上人,委身于青楼,是有重要的事要做。
「我接近她,也是为了保护她。」
「所以,她没死?」
崔衍沉默不语。
只怕涉及朝堂,我懂事地没再继续问。
我适时转移了话题。
「所以,你为了娶我,是不是特意派人去我继母身边宣扬了你的纨绔名声?」
他又将我揽进怀里。
笑呵呵道:「这个你倒是猜对了。」
我趴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慢慢卸下这段时日以来的压力。
崔衍却捉住我的手,反复揉捏。
他满目深情地问我:「娘子,是不是该歇息了?算下日子,长子好像就是近几日怀上的?
「要不,我们……」
剩下的话都被吞咽进他凑过来的唇里。
一夜红被翻浪。
当夜,我又梦到了我那几个儿女。
与上次哭唧唧不同,这次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跑着扑到我怀里。
-25-
我出嫁不过一个月,沈清也要出嫁了。
此时我已经怀了长子,回沈家时,整个人圆润了一圈。
继母见我回来,得意得像只斗胜的公鸡。
她热络地招呼众人,夸林瑁二榜进士,年轻有为。
称沈清和他简直是天作之合。
来观礼的夫人眼观鼻,鼻观心,不置一词。
大家心照不宣,沈清这门看着极好的婚事是抢夺她姐姐的。
我往嘴里塞了一颗酸枣,默默看着继母表演。
今日上马时,崔衍拉了一下我的袖子,特意凑到耳边低声说道:「今日回家,你有一场好戏看。」
我冲他挑了挑眉,心中隐隐有了期待。
但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笑,就是不透露一丝信息。
我又喝了一盏茶。
和坐在旁边的伯爵府家眷聊了些京中趣事, 眼看着吉时已过, 来接亲的队伍却迟迟没冒头。
钱氏坐立难安,派了小厮去催人。
结果等来的消息却是林家被抄家了。
钱氏摔了手中的茶盏, 让小厮细说怎么回事。
只听那小厮磕磕巴巴道:「林家通敌叛国,被查了出来。」
钱氏大喊着冤枉,然后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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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林瑁送我的玉簪及信一同吩咐丫鬟给沈清送了去, 便离开了沈府。
正感叹今生这些人早早受到了惩罚,一切事情都十分顺利地进展下去。
突然,马吁的一声,停了下来。
崔衍掀开帘子,径直走入,挨着我坐下。
我嫌弃地推了他一把问:「你还没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家怎么就通敌叛国了?
「这是不是与你去百花楼有关?」
崔衍眼色沉沉, 缓缓回道:「嗯, 上辈子林家此时已经通敌叛国。
「林家为了在夺嫡里多一份筹码,和匈奴的大皇子达成了合作。
「只要是三皇子一派的人带兵,匈奴便假装败兵。而匈奴攻打边城时, 林相给他传递军情,这样,两国始终保持着平衡。
「所以,上一辈子,三皇子一派的人得到重用, 隐隐和太子一派分庭抗礼。
「我大败匈奴后, 林相便急了, 联合匈奴的残党置我于死地。」
「那和百花楼有什么关系?」我继续问道。
崔衍觑了我一眼, 不好意思解释道:「他们在京城的联络点设在百花楼, 莺娘是我派去的死士。」
「所以, 你们在百花楼里查到了证据?」
「嗯,今日才收集完毕, 全呈了上去。」
「那莺娘在哪呢?」
崔衍呵呵笑道:「放心,我心里没有她。她查到证据便假死脱身, 现在正等着做她的状元夫人呢。」
我睁大眼睛,抓着他的手迫不及待地问:「状元郎是严世安?」
崔衍点了点头,又道:「那严世安倒是很受女子喜欢。上一辈子, 他被首富的女儿看上,又不肯从命,最后被乱棍打死。
「莺娘也因此心死, 自请去了匈奴做探子。
「这一辈子,既然我们两人改命,我也不希望她重蹈覆辙, 便将严世安接进了崔府,让他躲过了一劫。」
「没了莺娘在匈奴做内应,你不怕打不过他们?」
「一个国家的命运, 不该托付在一个弱女子身上。今生没了这些蛀虫, 我也能将匈奴杀到俯首称臣。」
崔衍目光熠熠, 斗志昂扬。
我舒了一口气。
幸好崔衍在经历这么多的阴谋诡计后,还是那个内心赤诚,值得我爱重的男子。
我握住了他微凉的手, 诚恳道:「嗯,这一辈子,我们一定会将遗憾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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