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仙门最好面子的大师姐。
为了维持仙气飘飘的形象,经常半夜狂洗白衣裙。
为了不被发现天生无灵力,我入了最难出师的鹤门,师门上下只有我一个弟子,不用担心当倒数第一。
威压测试中,我硬抗五位宗师级长老的全力攻击。
众长老大喜:「好样的!现在就送你去和天下第一单挑!」
我:?
-1-
我好面子这事儿,天生的,没法改。
小时候,还处于撒尿和稀泥的年纪,二狗子挑衅我,说自己撒尿能撒两米高。
「你不行吧?」他斜着眼看我。
「砰——」
我脑海里好像有一口大钟撞响。
「你——不——行——吧」几个字就是钟杵。
我着了魔一般,噌的站了起来,伸手就要脱裤子。
娘不知道从哪里来,抄起我就往家跑。
「你傻啊!」
类似的事,还有六岁那年,小娃子们比赛跳台阶。
「我跳了三阶!」
「我跳了六阶!」
「七阶!你们看我跳了七阶!」二狗子又斜着眼看我。
「唐棠,你不行吧?」
我默默看着他,一言不发爬了最高的十五层台阶,纵身一跳。
站起来,嗤笑一声:「不过如此。」
硬撑着走到家的时候,冷汗已经打湿了衣衫。
爹娘彻底吓傻了,看着面色惨白,眼里闪着熊熊斗志的我,不断怀疑自己到底生了个什么东西。
骨头断了三处,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被迫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才能下地走路。
这三个月我也没闲着,放出话去我在隔壁镇的学堂里开蒙。
寻常孩童七岁才开蒙,我六岁就开了,这还不把那群只会撒尿和稀泥的娃子吓死?
为了装逼,我没日没夜地念书练字。
我娘一拍大腿:「棠儿ŧű⁾刻苦又能忍,简直是天生修仙圣体,应该把她送去仙门!」
「入仙门?」我两眼一亮。
要是入了,又可以装波大的!
两年后,仙门招弟子,爹娘砸锅卖铁给我凑够了盘缠,让我去城里参加选拔。
选拔很简单,先测试灵力,再测武道。
我把手放到灵盘上,紧张地瞪大了眼睛。
灵力天赋按照赤橙黄绿青蓝紫划分,我期待着灵盘上能冒出蓝紫色的烟。
半晌过去,连一丝白烟都没冒出来。
「不应该啊,就算是普通人,也能冒赤色烟。」穿着修仙服的小弟子疑惑地看着我。
「难道,你体内竟然一丝灵力也没有?」
「你不行,回家吧。」
我猛然抬头:「你说谁不行!」
脑海中的大钟再次响起,我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灵盘已经成了齑粉。
我咬牙切齿,手指骨节咔咔作响:「你说,谁不行?」
小弟子哆嗦着嘴唇,忍了半天没忍住,号啕大哭:「你还我灵盘!你知道这玩意儿多贵吗!」
我松开手:「还你。」
齑粉随风而去,小弟子一个抽噎,哭昏过去。
唯一能证明我没有灵力的灵盘已经没了,我顺利地进入武道考核。
武道考核,比灵力考核难上不止十倍。
许多天资不错的考生,往往止步于这一关。
在我之前,已经有十余位小娃子失败,那块半尺厚的黑石板,连皮外伤都没受。
「这是那个灵力测试的小莽妹!」负责测试的弟子们窃窃私语。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向我聚齐,八岁的我,在一群大人的注视下,再一次体会到了众星捧月的感觉。
爽!太爽了!看我这波装个更大的!
「啪!」我挥掌劈去。
「咔——」断了。
我的右手断了。
「唉!这个小莽妹也不行啊。」
失望的声音传来:「是啊,这祥云镇自从三百年前出了个天才,就再也没有一个灵童能通过考核。」
我低着头,看断掉的右手软塌塌地耷拉着,脑海中的大钟不断响起。
「我没有……不行……」我喃喃自语,着魔了般抬起了左手,高高落下。
「咔——」
石板终于断了。
「咔——」
我的左手也断了。
就这样,我带着两只断了的手,光荣地成了祥云镇时隔三百年,第二个通过仙门测试的人:
「爹,娘,我考上了!」
一想到以后镇子上会流传我的传说,我就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爽!太爽了!
-2-
修仙之人都说,只有在通过入门测试的那一刻,是开心的。
踏入漫漫修仙路后,便只有无尽的痛苦。
这痛苦不只在于修炼之苦、与天地搏斗,更在于不断见到自己的平庸。
修仙者从不缺乏天纵奇才,可天才和天才,也是有高下之分的。
拿仙门来说,能通过考核的,大陆上每年不超过五十人。
这五十人,是绝对的人中龙凤。可这些龙凤也要搏斗一番,斗出一个三六九等,分别进入天地玄黄四个师门。
在众人都为进入天门挣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规则之外的鹤门。
一个三百年没有招到弟子,全门上下只有一个白发老头,马上就要消失的门派。
毫无灵力的我,配上出师即失业的鹤门,废物配废物,正正好!
众人不知我的底细,只当我淡泊名利,主动退出竞争,去最难修炼的鹤门奉献青春,就好比蟾宫折桂后,放弃京城,主动去偏远之地历练。
我有苦说不出,要不是当初装逼装过了头,害怕宗门切磋排名时露馅,谁愿意去一个连功法都没有的鹤门!
我的师父,也就是鹤门的掌门,对我有没有灵力毫不在意。
他最常说的就是:「吃好睡好,不必管其他门派的挑衅。」
可我最受不了的就是挑衅。
师门没有功法?那我就偷学其他门派的功法。
没有灵气难以筑基?那我就把武道修炼到极致。
修仙之路,我一刻不敢懈怠。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劳其筋骨。
我一直等着厚积薄发的那一天。
可赤手空拳,注定打不过言出法随。
师父到底心疼我这根独苗苗,拿出一堆法宝给我:
「这是浮灵剑,没有灵力也能御剑飞行。
「这是幽火珠,适合你这种不会除尘诀还要穿白衣裳装逼的人。洗完衣服拿珠子一烘,眨眼就干了。
「这是乾坤戒,宗师级别的人喜欢戴着它隐匿修为。你戴上,人家准以为你扮猪吃老虎,绝对猜不到你一点修为都没有!」
就这样,我在鹤门苟且偷生了十年。
别人喊我切磋,我说道法自然,与天斗地斗人斗,不如与自己争斗。
「切磋?不!不!不!这不合乎道法自然。」
仙门长老让我代表鹤门,前往秘境试炼,师父替我回绝了,说鹤门不需要所谓机遇,一切尽在道法自然中。
「试炼?不!不!不!这不合乎道法自然。」
逐渐,旁人提起鹤门的大师姐唐棠,都会竖起大拇指:
「有天赋,却从不显山露水。」
「恬淡寡欲,人淡如菊!」
「至今没有人知道她段位多高,有多厉害!」
如果有一个门派叫装逼,那我必然是当仁不让的掌门。
可惜仙门不养闲人,我终于迎来了死期——
已经取消了百年,今年又莫名其妙举行的威压大试。
-3-
「能不参加吗?」我泪眼婆娑地看着师父。
老头子挠了挠头:「不参加,ṭűₗ拿不到修仙证啊。在仙门待了十年,拿不到证,很丢人吧……」
「我参加!」我一掌拍在桌子上,玄铁桌瞬间碎成两半。
这几年,我虽然仍旧无法汇聚灵力,但是该练的功法一个也没落下,武道更是日夜苦练。
师父拍拍我的肩膀:「即使没有灵气护体,以你的体质强度,也断不会毫无胜算。」
他说着,捋了捋胡子:「不过,你踏入修仙之道已近十年,识海里就没有出现过什么似曾相识的场景?」
我迷茫地摇摇头。
「不应该啊。」
师父皱着眉,十指掐诀,在我头上一点。
「嗡——」
脑海中的大钟突然发出刺耳的响声,仿佛指甲刮过钟身。
我捂着脑袋蹲下来,被这声音折磨得痛苦不堪。
就像同时有千万根银针刺向我的识海。
「师父……」
可老头却后退一步,平静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期待。
终于,天彻底黑下去的时候,脑海中的魔音消失,我站起来,头脑从未如此清明。
师父看着我,仿佛透过我看到了另一个人。
「唐棠,你可记起来什么?」
我点点头:
「我在识海里看到一个人,他背对着我,侧脸很眼熟,像……」
师父眼神热烈,死死盯着我:「说下去,像谁!」
「像我Ŧüₛ初入仙门时,站在大长老身后的那个人影……」
那个飘浮在半空中,不屑地俯视一切的少年。
红衣玉面,左眼的瞳孔好像是银色的?
师父一愣,随后摸着胡子笑了:
「竟然真的是他。
「唐棠,你可知他是谁?」
我摇摇头,师父继续讲下去:
「其实,自你入门以后,他的神识来过鹤门无数次。」
「他也想当鹤门弟子?」
「非也,他是在找一个人。」
我四下看了看,又看看自己和师父:「找谁?鹤门不就咱俩吗?」
师父耸耸肩:「反正不是找老夫。」
「啊?」我瞪大了眼睛,指指自己,「找我啊?」
师父一脸神秘,嘱咐我好好练习这门秘法。
「先通过威压大试,把修仙证考下来。
「时机成熟,你自然会知道一切。」
霎时,洞府门口的阵法一阵闪烁,一个红色身影一闪而入:
「老头,你为何不敢告诉唐棠我是谁?」
-4-
鹤门的阵法,在三百年前天门破裂的时候,抵挡住了三道天雷,毫发无损。
此刻却被一缕神识击碎。
「你可知修复阵法要多少灵石,你赔吗!」
师父一掌劈去,那红色身影却轻飘飘一闪,就跳到我面前:
「你都入仙门十年了,怎么还不能会聚灵气?
「作为你的宿敌,我真觉得丢脸啊。」
他按住我的肩膀,我瞬间动弹不得,一股磅礴的力量在我体内横冲直撞。
「你算老几?」我忍着剧痛,怒视着他。
他笑笑,左眼的银色眸子逐渐发白,手上力气加重。
「噗——」
我吐出一口鲜血,脊背仍然直挺着。
血溅在他的下巴上,缓缓流进他的衣领,将红衣染上一缕深色。
师父气急,不断出手干预,可他与少年的实力相差实在悬殊,灵气耗尽也只是徒劳:
「住手!你快要把她的丹田震碎了!」
少年的闻若未闻,左眼的白色逐渐蔓延至整个眼球,像某种走火入魔的鬼物:
「向我求饶,我就放过你。」
「呸!」我撑着一口气抬眸,「竹可折,不可改其节,剑可断,不可改其刚!」
「吾膝如铁!」
「你怎么还是这么犟啊?」他笑了。
「咔嗒——」
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
我的丹田彻底碎了。
「多给你一次机会,你还是我的手下败将。
「不中用啊。」
少年嘴角带笑,瞄了一眼师父,随手将我扔在地上。
丹田尽毁,意味着我此生无法再修仙聚灵。
鹤门大师姐,永远只能是个废物。
「她已经转世,现在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凡人!
「你如此争强斗胜,就不怕天道惩戒吗!」
师父连忙喂我吃下还元丹,可体内的丹田已成碎片。
无力回天。
我瘫软在地,细细感受眉间、心下、脐下的痛楚。
上中下三处丹田,无一幸免。
「你到底是谁?」我咬牙道。
红影飘到我面前,居高临下:「你这辈子这么不堪一击,不配知道我的身份。」
「可是,我好像想起来你是谁了。」 我将喉中的血咽下去。
他左眸带着诡异的白色,绝非人族。
刚刚我的血又流进了他的胸口……
实在是奋力一搏的好机会……
「是吗?那你倒是说说。」他好整以暇地凑近。
我张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只好又凑近一点。
「你是我的……」我放慢语速,引诱他继续靠近。
瞅准时机,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站起来,迅速将镇兽符贴到他身上。
嘴里念起失败无数次的契约咒:
「祖师在上,显道于斯,以吾血为牢,缚此灵之精魄!
「起!」
霎时,鹤门洞府金光乍现,仿佛时空回溯,连风都停住。
成功了!
师父像被冻住一般,凝固在原地。
此刻,空间中只有我与他能活动。
「我刚刚说,你是我的奴隶。」
我笑着深吸一口气,感受红衣少年的力量流经每一条脉络。
破裂的灵丹,被丝丝缕缕的红光包围住,渐渐修复如初。
我从未感受过如此纯净而澎湃的力量。
「你混蛋!竟然将我契约为灵兽!」
他结印向我袭来,灵力却像水一样融化在我周围。
「省省吧,奴隶怎么可能会伤害到主人呢?」
我打了个响指,时间再次流动:
「你说对吧,我的兽奴?」
-5-
《百兽成仙》中,记载着一种上古凶兽,名曰玄英山神,强悍无比,贪恋珠宝黄金,忽而化作人形,最喜艳色衣裳。
而且,它的眼睛是银白色的。
和这个没有礼貌的红衣小子一样。
「当时我的血已经沾上了他的胸口命门,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契约机会!
「所以我才会冒险。」
我老老实实向师父交代,忍不住露出小人得志的笑容。
师父笑得比我还阴险:「活该它被你契约为兽奴,上万岁的老东西了,竟然好意思喊我老头!」
他一边骂,一边往洞府上抹灵石碎泥,熟练程度,仿佛村里的泥瓦匠。
「不过,《百兽成仙》乃御兽宗密书,你怎么会看过?」
我一愣,绞尽脑汁也没想起自己何时何地看过这本书。
不只玄英山神,十九种上古凶兽的特征和命门,我全都知道。
这些记忆好似与生俱来,牢牢地烙在我的脑海中。
此刻,师父刚刚的话又回荡在耳边:
「她已经转世,现在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凡人!」
我正色道: 「师父,请您告诉我,我前世到底是谁。」
师父抹碎泥的动作一顿,苦笑一声:「唐棠,你前世其实是……」
「轰——」
一声天雷劈在洞府门前。
师父一愣,不信邪地开口:「你前世是……」
「轰——」
「你前世是……」
「轰——」
「轰——」
「轰——」
连续三道紫色雷霆直击,师父吓得不敢多说。
瞬间,仙门炸开了锅。
「鹤门大师姐难道要飞升了?」
「六道天雷,这可是羽化之境才会有的天劫!」
「刚刚鹤门金光乍起,她必然契约了灵兽,少说也得是化形期的!」
「我就说,这个唐棠就是扮猪吃老虎!」
突然,白光一闪,五位长老一起闪现到鹤门。
想必他们也是被天降异象吸引而来。
大长老二话不说,拎起我的左手。
白皙的手腕处,一抹火红的图腾在皮肉下闪着微光。
那是只属于玄英的图腾。
「你竟然契约了玄英山神!」
师父一把拍开他的手:「少动手动脚的。
「那只贱兽,被我们唐棠契约,是他的福气。」
大长老怒气更甚:「那可是老祖当年留下的守护兽,本应由圣女契约!」
前任圣女五十年前飞升,仙门弟子青黄不接,所以这圣女之衔空缺了多年,不久前才补上。
选拔圣女的时候,我正和师父躲在洞府里烤鱼。
最便宜的低阶灵炭,刚一点火,就弄得洞府里烟雾缭绕。
我和师父一边咳嗽,一边抢鱼吃。
于是,众人只看到白烟轻盈如祥云,氤氲在鹤门周围。
「鹤门大师姐,这是又要进阶了!」
上至五位长老,下至外门弟子,都以为我不屑浮名,懒得当圣女,专心闭门修炼。
看,人设立到位,声势都不用自己虚张。
姐不在江湖,但江湖上到处是姐的佳话。
在那次选拔中夺得头筹的,不是别人,正是大长老的女儿白懿。
可惜她修为不足,这才将契约之事耽搁了。
师父:「是这贱兽自己贴了上来,我们唐棠只好勉为其难收下。
「道法自然,如是而已。」
大长老正欲再言,被三长老劝下,二人意念交流,几个眼神间,大长老冷哼一声,负气而去。
另外几位长老见状,也驾雾离开。
师父敛了漫不经心的笑,神情凝重起来:
「唐棠,明日威压大试,怕是危机重重。」
识海中,一直装死的玄英突然睁开眼睛,无情嘲笑:「你还是和上辈子一样,总爱给自己找麻烦。
「如果你老老实实待在祥云镇,不入仙门,哪还有这么多事?」
我握紧拳头,沉默不语。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前方就算是刀山剑林,我也只会铁了心一往无前。
万事万物,都不能让我低头。
「玄英,你会帮我的,对吧?」我拽了拽识海中的缚灵锁。
-6-
威压大试,仙门众人尽数前来围观。
南溟的鲛人、北华的僧人也来了不少。
甚至连鲜少露面的鬼域之人都来了几个。
仙门的新一代弟子,不管是骡子是马,今日都要拉出来遛遛。
作为鹤门的大师姐,我首当其冲,第一个站上了擂台。
站在我面前的,正是圣女白Ṫû₈懿。
「在下唐棠,请赐教。」
玄英在我的识海中阴阳怪气地模仿:「在下唐棠~请~赐教~」
这贱兮兮的声音,唯有我一人听到。
白懿眼里带着必胜的雄心:「唐棠,我终于能和你一较高下了。」
我缺席圣女选拔,她一直怀恨在心,以为我是看不起她,不屑和她争。
「杀了你,我就可以夺回玄英山神了!」
她说着,身边渐渐浮起纯净的蓝色灵气。
据说,大长老熔炼了八只天阶灵兽,制成脂汤,帮助白懿洗髓淬骨。
寻常修仙者难得一见的天阶灵兽,也不过只配给大长老的掌上明珠熬汤而已。
观者席层层围住擂台,议论之声不断响起:
「唐棠大师姐修炼多年,还没有人见过她的灵根呢。」
「她进阶如此迅速,体内必是紫灵根!」
众人等待许久,却见我周身毫无灵力运转。
「搞什么啊!快点啊!」有人大喊。
白懿笑道:「怕了?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不,」我摇摇头,「对付你,无须动用灵力。」
言罢,玄英的声音再次响起:「对付你~无须动用灵力~」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撇撇嘴。
这波装的,好像是有点大了。
白懿怒极,威压喧嚣而出,连擂台边的封印都有了松动的迹象。
瞬间,强大的威压铺天盖地袭来,我双手背后,稳稳站在原地。
她实力不俗,可我这十年并非混吃等死。
直接斗法,我或许打不过她,而承受她的威压,并非难事。
而且,还真用不着灵力。
半晌,蓝色灵力越来越淡,硝烟散去,我仍稳稳站在原地。
【芜湖!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我在心中暗喜道。
可恬淡寡欲,人淡如菊的人设,我还是要装一装的。
于是我淡淡地看向白懿:「结束了?」
「怎么可能……」她瞪大了眼睛。
观者席上一阵哗然:
「来了,来了,轮到唐棠反击了!」
「终于可以见识到她的灵根了!」
不料我却突然转身,面对长老席道:「敢问众长老,大试规定,承受住一人的威压即可颁发修仙证,可还作数?」
三长老开口:「自然作数,可你战绩太少,只能取得黄阶令牌。」
我笑笑:「如此足矣。」
为今之计是快点离开擂台,我没有灵力,再比下去迟早要露馅。
「白懿道友,多谢赐教。」
言罢,我轻点脚尖,跳下擂台。
事了拂身躯,深藏功与名,只留给众人一个淡然的背影。
玄英翻了个白眼:「真能装啊!当初你和我比试,也是这般不要脸。」
「当初?和你比试?」
我正欲追问,不料一股强劲的灵力突然袭来,诸位长老竟然同时向我释放威压。
「唐棠,玄英山神本不该属于你!
「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必须还来!」
-7-
我这才反应过来大长老的用意。
借威压大试的名义,消耗我的灵力与体力,他们才好顺利夺回玄英!
若我在擂台上被白懿的威压重伤,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无耻!以强凌弱,你们枉为仙门长老!」
师父怒骂,飞身上前,将我护在结界内。
可五位长老实力恐怖,不过一瞬便击碎结界。
喉间涌出鲜血,我两腿战战,硬撑着没有跪下去。
大长老冷哼一声:「一介弟子,也敢与我们几位长老作对?」
观者席再次炸开了锅:
「唐棠为何不运转灵力还击?」
「十年来,唐棠从未外露过灵气,有没有可能……」
「她根本没有灵力!」
五位长老释放出全力,威压再次袭来,观者席上已有不少弟子被误伤。
我吐出一口鲜血,全身筋骨像被敲碎了一般,痛苦不堪。
识海中一片摇晃,恍若天塌地陷。
唯有玄英,仍似看好戏般笑着:「几个宗师级的威压你都承受不住?」
师父急得满头大汗:「唐棠,不要硬撑,快点认输!将灵兽归还,向诸位长老认错!」
「修仙之路,各凭本事,我何罪之有!」
「噗——」
我再次吐出一口鲜血,连跪也跪不住,宛如一摊烂泥,直直向地上倒去——
原来与天地搏斗,是最简单的事情。
修仙之路,要提防的竟然是人族。
清贵如仙门,竟也少不了蝇营狗苟!
「唐棠?」
玄英见我气息微弱,突然正了神色。
他动了动脖子,似乎准备动手。
「你只能输在我手下。」
「看好了,我大发慈悲救你一次。」
突然,一声响彻云霄的呼啸似从天边传来,玄英一身红衣站在我面前。
「动她,得先问问我。」
众长老一愣,似是没想到强悍如上古凶兽,竟然心甘情愿为我所用。
擂台之上,无数道力量齐发。
师父赶紧将我带到一旁,掏出一把绝世丹药就往我嘴里塞。
我侧过头,不肯张嘴。
「此时不是逞强的时候!别犟!」
「并非……并非逞强……」我气若游丝。
ţú₃而是,我感觉到了——
昨日丹田尽碎,今日筋骨尽断。
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我体内横冲直撞,经络似有重组之兆。
「咚——」
脑海中,那座久未响起的大钟突然狂响不止。
我抬头向阴云密布的苍穹看去,扯出一个苍白的笑。
道法自然,万物运行规律中,天道规定了一条法则,叫不破不立。
人们更喜欢叫它——绝处逢生。
下一秒,天空似被撕裂了一个缝隙,一道紫色的磅礴之力来势汹汹,钻入我的命门。
本来打得难舍难分的玄英和长老们停住了动作,吃惊地望着我。
许久,天门关闭,我自紫光中现身。
识海中,一棵紫色的大树不断长出枝丫,树枝似雷电蔓延,蔚然有参天之势。
那便是我的灵根,粗壮,强悍。
师父松开了紧锁的眉毛,看着我,似乎在看一位故人,喃喃道:「你回来了……」
「谁?」我皱眉。
他正欲开口,天边突然雷声滚滚。
无奈,我只好先解决眼前的麻烦,轻点脚尖,来到玄英身前。
「退后,我来。」
玄英眨眨眼,也用莫名的眼神盯着我,好似与我许久不见。
我没空理他,抬眸看向诸位长老:
「弟子唐棠,请诸位长老赐教!」
师父搓搓手,退至一边,我甚至能听到他和旁人交谈的声音。
「是啊,是啊,我们家唐棠一向这么强悍,我很少操心。」
「孩子谦虚,不爱显山露水。」
「五位长老也真是的,惹谁不好,惹她干嘛!」
-8-
十日后,我蹲在客栈中搓衣服,一边搓一边骂师父:
「臭老头,害惨我了!」
那日,我以一敌五,击败诸位长老。
正当我拂衣而去,师父突然抽风大喊:
「唐棠,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就拥护你成为新的大长老!」
我:?
目睹了五位长老以多欺少,回过神来的观者席,顺势响起呼声:
「唐棠!唐棠!唐棠!」
我:?
于是,在万众瞩目之下,我被架上了长老席之首。
我求助地看向倒了一地的五位长老,期待他们说出几句类似倒反天罡的反对之语。
没想到他们人品不好,武德倒是很好,竟然一起拥护我为大长老。
「唐棠小友,是老夫冒犯了!」大长老说着,向我行了一礼。
我:?
原来拳头硬了,尊重自然就来了。
于是,大长老成了二长老,二长老成了三长老,三长老成了四长老……
我成了大长老。
事情一点点失控。
直到我代表仙门,来到北莱,和天下第一决斗。
彻底疯狂!
临行前,我跟师父坦白:「我的灵力极其不稳定。
「比如现在,我竟然又感觉不到灵力了!
「和天下第一切磋,最终被切被磋的只能是我!」
一向顺应道法自然的师父,突然一转口风:「不逼自己一下,怎么会有突破呢?
「再说了,檄文我已替你发出了,难道你要认输?」
我一时语塞,只好硬着头皮来了北莱。
毕竟,树要皮,人要脸。
我唐棠就活一个面子!
客栈中烛火明灭,我越想越郁闷。
明日就是和天下第一比试的日子,此刻我连最简单的除尘诀都使不出来!
「天杀的!」
这白色纱裙染上了污水,竟然怎么洗也洗不掉!
实在是有违我鹤门大师姐仙气飘飘的形象!
玄英轻飘飘地现身,弹了弹手指。
白裙瞬间崭新如初。
「废物!」他翻了个白眼,又回到识海中睡大觉。
我回敬他两个白眼,定了定神,开始打坐。
明天就算死,我也得死得好看。
不然太没面子。
-9-
翌日,擂台被设在一片竹林之中。
很好,很符合修仙之人的风格。
我抬眸向不远处望去,一个颀长的身影被众人簇拥着,面色淡然,仿佛周遭喧Ṫúₒ嚣不曾入耳,遗世独立。
很好,这天下第一长得很帅,也颇有仙风道骨之感。
此人名曰席玉,虽身处北莱的地盘上,却并非佛修,而是法修。
他无门无派,是个散修,俗称个人练习生。
更可怕的是,他还打败了一众佛修、鬼修、妖修、法修,成为天下第一,距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
奇怪的是,他迟迟不肯突破,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仙门多次向他伸出橄榄枝,希望他「认祖归宗」。
毕竟,一个法修不隶属仙门,实在是打仙门的脸。
可他高傲至极,瞧不上仙门。
仙门气急,多次向他开战,可惜次次铩羽而归。
阴差阳错,这破差事就落到了我头上。
「唐棠来了!」好事之人大叫道。
闻言,众人的目光向我看齐。
「你就是唐棠?」
席玉从人群深处走来,懒散地扫了我一眼。
「动手吧,我还有事。」
话落,走上擂台。
我硬着头皮结印,指间只有空气,毫无灵力。
完蛋,装逼真的会遭报应!
对面的席玉好似没注意到我的异常,轻飘飘地抬手,极致的紫色灵力直冲我的面门,带着点点金光。
漫不经心地一击,却带来毁天灭地的力量。
果然是天才Ţṻ⁹中的天才。
我自嘲地笑笑,气沉丹田,果然没有发现一丝灵力。
玄英这个没良心的,躺在我的识海里呼呼大睡。
我拽了拽缚灵锁,他撅着屁股挪得更远了。
突然,紫金光芒铺天盖地般袭来。
天昏地暗,身边的嘈杂之声尽数消失。
原来人死后,竟然会五感尽失。
我缓缓闭上眼睛。
不知道玄英怎么样了。
「嗯……」一声闷哼从我身下传来。
闷哼!
身下!
「仙门里死了还会给配个男人!」
我动了动脑袋,不料嘴唇却擦过一片柔软。
「姑娘。」
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颤意:
「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来?」
我瞪大了眼睛,瞬间站起来:
「你怎么也死了?」
席玉沉默不语,飞速掐诀,一颗火苗突然出现,照亮一切。
四周封闭,此处竟是狭小的甬道。
他红着脸,沉默地举着火苗前进。
「我能问一下,你是怎么死的吗?」我跟在他身后。
「……我没死,你也没死,我们只是被阵法传送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何地?」
话落,眼前之景突然开阔,巨大的殿堂内,几尊巨大的佛像垂眸向下,带着诡异的笑容,看向我们。
此处竟是一个地下寺庙。
「这些佛像,为何浑身爬满了……蛇?」 我震惊不已。
佛像身上雕着密密麻麻的绳索,仿佛被一张大网套住,我细细辨认,才发现那不是绳索,而是一条条石蛇,蛇身上又刻满了眼睛,看向我与席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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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缚其身,彼此寄生,挣脱不得……此乃堕佛!」
席玉说着,恍然大悟般,自嘲地笑了笑:
「原来,我竟被北莱的这群秃驴利用了。」
霎时,无数巨蛇袭来。席玉结印挥去,巨蛇瞬间化作碎石。
「愣着干什么?运转灵力战斗啊!」他喊道。
「我倒是想啊!我根本没有灵力!」
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战斗之余,一把捞过我。
「跟紧我!」
下一秒,白光乍现。
玄英臭着脸,挡在我与席玉之间。
「用得着离这么近吗?」他的白眸冷得快要结霜。
「你怎么在这儿?」席玉一愣,只一瞬又再次与巨蛇厮打在一起。
他们竟然认识。
「你管老子在哪儿?」
玄英的红衣松垮地套在身上,一看就是才刚睡醒。
他打了个哈欠,也运转妖力上前。
无数碎石从天而降,我抱头鼠窜,东躲西藏。
幸好我武道强悍,身形灵活。
佛像之下,一个木棺静静地躺在那里。
打斗中,棺盖被意外掀翻,露出其中的白骨。
那白骨竟然泛着莹白的光,仿佛玉石。
「师父!」席玉大喊,飞身向棺材飞去。
玄英动作一顿:「好啊!你个死人族!竟然把臭石头的仙骨藏到北莱!
「怪不得我上天遁地也找不到!」
我盯着那片莹白的微光,脑海中的大钟响起。
四肢像不受控制般,一步步走向仙骨。
无数碎石从天而落,一紫一白两股力量,不断为我开路。
「唐棠姑娘,那里很危险,回来!」席玉大喊。
「你闭嘴吧!」玄英骂骂咧咧。
突然,莹白之光开始闪烁,仿佛在回应着我的靠近。
我伸出手,白骨融化如水,自指尖流入体内。
昏迷前,我回身看去,只看到席玉与玄英怔愣的神情。
以及他们眼角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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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造化万物,人鬼妖鲛,共享天地之精气。
即使是一粒灰尘,一颗石子,也有修炼的机会。
九重天上,永生台前,一颗祈福石静默着。
自天地初生时,它便屹立于此,看着无数凡人飞升,仙人陨落。
却迟迟等不来自己的造化。
终于,某个平凡的日子,它默默向前移动了一寸。
为了这一寸,它努力了上千年。
又过了数不清的日子,它终于化为人形,成了一位姑娘。
天地轰动,谁也不会想到愚钝如石头,竟然也会生出灵智。
祈福石不敢懈怠,仍旧刻苦修炼。
岁月轮转,沧海桑田, 她凭着孤胆, 终于问鼎仙界。
人称大石头仙尊!
「是的, 我就是大石头仙尊!哈哈哈哈哈!」
原来,我前世是块石头,怪不得我从小就是个犟种!
怪不得我的灵气时有时无,原来体内缺了仙骨!
真相大白,我狂笑不止。
席玉和玄英纷纷扶额, 装作不认识我似的退后一步。
「乖徒儿, 让师父看看!」我拽过席ẗṻ⁺玉的衣领, 细细打量。
我渡劫陨落时, 他还只有十三岁。
席玉红着脸。
像他做错了事,不敢抬头看我的眼睛。
我死后, 席玉受妖僧蒙蔽, 将我的仙骨交给北莱。
不料北莱表面上答应了席玉,要将我复活, 实际却想将我的仙骨炼成傀儡。
那场阵法,便是北莱苦心经营多年的阴谋, 要将「唐棠」和席玉当作祭品, 炼化大石头仙尊!
「这群秃驴怎么会想到,唐棠就是大石头仙尊,大石头仙尊就是唐棠!」
我看着被捆了一排的妖僧, 仰天大笑。
他们走上歧途, 事情败露后被北莱打包送来谢罪。
只是这远远不够。
日后,我必须去北莱, 亲自算一算这笔账。
玄英倚着门框, 眼神幽怨。
在我陨落后,席玉找到了我的仙骨, 而玄英则是把鬼域之主暴揍一顿, 打听到了我的转世。
二人积怨已深, 消息不通,竟然造成了信息差。
仙骨与我的转世迟迟没能汇合, 这才导致我久久没能神归仙位。
「桑榆非晚!桑榆非晚!」
拿到仙骨, 我心里痛快极了。
飞升前,我回到祥云镇, 见到阔别已久的爹娘。
可他们却不认得我, 身边有了另一个唐棠。
「姑娘,你认错人啦。」
娘摆摆手, 牵着「唐棠」离开。
仙凡有别,我现在是大石头仙尊,再也不是人间的唐棠。
鹤门掌门, 也就是我的师父, 站在我身边,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呢喃一句「道法自然」后, 消失不见。
我回到仙门, 发现这里竟没有一个名曰鹤门的门派。
鹤门,转眼就从世人的脑海中消失了。
许多年后,我与死对头玄英打得难舍难分, 一个披着蓑衣的老头突然出现。
「师父!」我大喊。
他摘下斗笠,露出那张熟悉的脸:
「或许,你应该称我为天道。」
(完)
作者署名:糊粥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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