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总是半夜躲在床帘后偷偷学习。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我看不惯。
趁着宿舍只有我们两个人时,嘲讽道:
「学就学呗,偷偷摸摸干什么。」
下一秒,室友却在惊慌地给我发来消息:
【别说话,它发现你了!】
-1-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这话什么意思,宿舍里还有其他人吗?
可一直到睡觉关灯前,房间里明明都只有我们两个人,并且之后也没有听到开关门的声音。
宿舍怎么可能会有其他人。
我坐起身,刚想探出头,往外再仔细看两眼时。
室友王晓寒的消息又发过来了:
【求你了,别出声,它在听……】
我撇了撇嘴,心想她肯定是被我戳穿了偷偷学习的事儿,这会儿心虚,才故意想着吓唬我。
今天我本来就心情不好,本来是庆祝生日的大好日子,结果其他室友都没时间,唯一在宿舍的还是和我关系最一般的王晓寒。
唯一收到的生日礼物,也只有宿舍长张雪在离校前送给我的手链。
眼下看着王晓寒还打算开这种莫名其妙的玩笑吓我,我越想越气。
于是,我直接在宿舍大声开麦:「你发什么神经,装神弄鬼的,有意思吗?」
话音刚落,我听到对面的床帘后传来一声轻笑声。
紧接着王晓寒的声音从床帘后传了出来,听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她带着几分笑意开口:「那你要不要过来和我一起学习呀?」
我刚想回怼她一句「谁稀罕」,可手指还没碰到手机屏幕,下一秒,手机屏幕亮起,手机上的王晓寒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别回它!别和它说话!那不是我!】
看到这条消息时,我坐在床上,余光正好透过床帘空隙落在对面的床位上。
只这一眼,我就头皮发麻,彻底愣在了原地。
我印象里王晓寒的床帘是浅色系的薄款,遮光性一直不怎么好。
所以这几次我才能通过她床帘里微弱的光和簌簌的翻书声,判断出她在偷偷学习。
可刚刚往外看的那一眼,王晓寒的床帘里并没有一丝亮光传出。
透过窗外微弱的月光,我能看到她的床帘里有一道坐着的黑影。
也就是说王晓寒不存在躲在被子里,遮住光玩手机的情况。
可如果她刚刚是坐着给我发消息的话。
床帘里怎么会看不到手机屏幕的亮光?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王晓寒床上坐着的那个身影和手机里发消息的人,并不是同一个人。
手机再次震动,是王晓寒的微信又发来了消息:「沈时蔚,你听说过山魈吗?」
随后,她给我转发了一则新闻。
标题是:【2025 年 3 月 25 日,京都市出现了一起山魈杀人案,目前该山魈还未被成功抓捕,广大居民务必关好门窗,注意安全。】
我猛地一愣,山魈?
这不是三海经里的怪兽吗?
并且这玩意儿向来生活在深山老林里,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居民区?
王晓寒的消息又发来:「沈时蔚,我从小在山里长大,我听我奶奶提起过山魈。」
「山魈,最擅长的就是模仿人类的声音和动作,我床上的那个东西不是我!它在模仿我!」
-2-
我看着这条消息,手心里全是冷汗,手机差点滑落。
如果那床帘里真的不是人的话……
我该怎么办?报警吗?可警察到了还来得及吗?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却一片混乱。
突然,床帘后的「室友」又说话了:「你怎么不回答我呀?过来一起学嘛,我发现了一个超厉害的学习方法,保证让你事半功倍。」
那声音依旧带着熟悉的语调,可此刻听在我耳朵里,却诡异得要命。
我赶紧在床头的储物篮里翻找着,想把上次放在里面的水果刀拿出来,迫不得已的时候还可以用来防身。
就在这时,对面床帘后的「舍友」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动作,声音变得急促起来:「你在找什么呢?快过来呀!」
我被这尖锐的声音吓得毛骨悚然,浑身一颤。
就在这时,对面床帘里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有人在慢慢挪动身体。
紧接着,「咚」的一声,仿佛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那东西下床了。
「哒哒哒……」
宿舍的地板上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确实存在。
一步、两步,越来越近。
我的呼吸几乎停滞,眼睛死死地盯着床帘外那逐渐靠近的黑影,双手紧紧攥着被子,指关节都泛白了。
就在我紧握着水果刀准备和外面的东西拼命时,忽然——
「砰」的一声,宿舍门猛地被推开,宿舍里的灯也瞬间大亮。ŧū⁾
另外两个室友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王晓寒也从床下冒了出来,她们手中拿着彩带和气球,对着我就喷了起来,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齐声大喊:「生日快乐!」
我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心脏还在剧烈跳动,只是恐惧逐渐被惊喜和错愕取代。
她们哈哈大笑,王晓寒凑过来,调皮地问我:「是不是被吓到了?」
我看着她们,又好气又好笑,拍了拍胸口:「你们可真行,差点把我魂都吓没了!」
这时我才发现,她们手里还拿着一个精美的蛋糕,旁边放着许多酒水和零食。
她们把蛋糕放在桌上,插上蜡烛,让我ŧŭ̀₀许愿。
我闭上眼睛,许下了一个心愿,然后吹灭蜡烛,和她们一起分享着蛋糕和美食。
我们边吃边聊,笑声充满了整个宿舍。
等吃饱喝足后,我感到一阵困意袭来,便躺到床上,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晚,我睡得特别踏实,特别舒服,仿佛所有的疲惫和恐惧都在这一刻消散了,甚至不想自己醒过来。
然而,很快,一阵剧烈的摇晃把我从睡梦中唤醒。
我心里一股无名火起,刚想发火,却发现自己居然躺在病床上,周围是一片白色的世界,刺鼻的消毒水味钻进我的鼻子。
医院?我怎么会在医院?
医生站在床边,见我醒后,表情严肃地看着我:「刚给你洗了胃,胃里全是沙子,就连鼻子和耳朵里也全塞满了,要不是被发现得早,你现在已经窒息死亡了。」
我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沙子?哪里来的沙子?
医生接着问:「你昨天大半夜的去山上干什么?」
「幸好有附近的农户,凌晨就上山砍柴了,这才发现的你,发现你时,你整个人趴在泥里,嘴里还在塞沙子。」
「我说姑娘,生活就算有再多困难,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呐!」
我猛的一愣,脑袋里一片混乱:「什么山上,我昨天明明在宿舍和室友过生日吃蛋糕啊,根本就没去过什么山上!」
可医生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没多久,我就被带去了精神科。
我的心渐渐沉了下去,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昨晚的一切。
那些蛋糕和零食酒水的味道,我现在还记忆犹新,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我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就变成了沙子?
难道我真的半夜一个人跑去山上了?
精神科的医生问了我的情况后,又看了下我的身体状态,有些疑惑:「你这也不像有什么精神方面障碍的样子。」
「可能是学习压力或者心理压力太大了,我先给你开点药吧。」
我拎着一大袋子药靠坐在医院走廊里,精神恍惚。
医院的走廊白晃晃的,灯亮得刺眼,消毒水味直往鼻子里钻,呛得我难受。
我靠在墙上,突然想到什么,手赶紧哆哆嗦嗦地打开手机,点开和王晓寒的聊天框。
可看清之后,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个星期。
而昨晚和王晓寒聊的内容,就跟被橡皮擦抹掉了似的,啥都没剩下。
我慌了神,又赶紧在宿舍群里发消息:「姐妹们,昨晚你们有没有回来给我过生日啊?」
发完消息,我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大气都不敢出。
等了老半天,手机「叮」一声。
第一个回的是寝室长张雪:【小沈我和你说过的呀,这两天我要回家,不能给你过生日了,生日礼物已经提前送给你了呀。】
第二个是室友赵若若:【啊,小沈,昨天是你生日吗!我不知道耶,不好意思!】
而王晓寒并没有在群里搭话。
看着眼前的聊天记录,我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冷得彻骨。
室友的反应,完全不像骗我的样子。
昨天晚上的一切,真的没有发生过。
可这一切,为什么这么真实……
我忽地又想到,和王晓寒的那些突然消失的聊天记录。
想到她提到过的山魈。
那种山海经中记录的,会模仿人的声音和动作的精兽。
即使我知道很荒谬,我还是迅速上网搜了搜。
可让人失望的是,网上并没有昨晚王晓寒发我的那篇关于山魈在城市出没的新闻。
唯一能找到几片关于山魈的报道,都是几十年前乡下村民的口传。
看来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那山海经里记录的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大都市里。
-3-
回到宿舍,我四下瞅瞅,床上被褥整整齐齐,桌子擦得干干净净,哪有什么生日派对留下的痕迹啊。
没有气球碎片,没有蛋糕味儿,啥都没有。
我一下子瘫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心里最后那点盼头也没了,看来,我真没准是精神出岔子了。
天黑后,我吃了片医生配的镇定药,为了防止我半夜又发病出门,我机械地起身把宿舍门窗都锁得死死的,好像这么做就能把心里的害怕关在门外。
可刚躺下没一会儿。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猛地打破了安静。
「小沈,刚刚听班群里都在说你昨晚出事了,今天我们都赶回来陪着你,顺便给你补过一个生日。」
是寝室长张雪的声音。
赵若若也在旁边附和了一句:「是呀小沈,我没记住你生日,怪不好意思的,我们才知道你ṱüₖ昨晚经历了什么,你一定很害怕吧。」
那一刻,我孤单得要命,心里一暖,差点就蹦起来开门了。
可手刚碰到门把手,王晓寒的声音也在门外响起:「是啊小沈,我们回来给你过生日了,你把门从里面反锁了,我们进不来。」
理智就像根绳子,「嗖」地把我拽了回来。
我跟王晓寒平时关系很一般,我看不惯她,她也看不惯我。
所以一直只是保持着表面的室友关系。
她一直喊的都是我的大名沈时蔚,从来没喊过我小沈。
我稳了稳神,冲着门外大声问:「王晓寒,我生日你给我准备礼物了吗?你打算送我啥礼物?」
很快,门外就传来她的声音:「当然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啦,你快开门,给你瞧瞧!」
这话一入耳,我头皮「嗡」地一下就麻了,一股寒意从脊梁骨蹿上来,我连着往后退了两步,后背「哐」地撞上了冰冷的墙。
门外的人,绝对不是王晓寒。
见我不开门,门口的敲门声越来越大,门外人的喊声也愈发急切。
我皱着眉头思索,这么大的声音,居然不会吵醒其他宿舍和宿管吗?
所以现在发生的一切,又是我的幻觉?
可如果是我的幻觉的话,幻像中王晓寒的形象不是应该按照我潜意识里的印象去塑造吗?
为什么她和我记忆中的王晓寒完全不一样?
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不管了,至少我能肯定外面的人绝对不是我室友。
我上床后往耳朵里紧紧地塞了副耳塞,将被子蒙过头。
而外面的人语气也慢慢变得急切,最后几乎是尖叫着在砸门。
「开门!」
「开门!」
那声音也逐渐从我熟悉的室友的声音,慢慢变得陌生,变得尖锐。
我也发现了,只要我不开门,门外的东西无论如何都进不来。
所以不管门外的人咋喊咋求,我都当做听不见,只用被子蒙住头,管自己睡觉。
昨天实在是折腾了太久,我身体几乎已经到了极限,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过去。
天亮了,阳光照进来,一切正常,我感觉像重新活过来似的。
起床过后吃了两大块面包,还美滋滋地上床准备睡个回笼觉。
可很快,我就被肚子突来的阵剧痛疼醒。
我痛得直冒冷汗,赶紧打车去医院。
医生一看检查结果,眼睛瞪得老大,惊恐地问我:「姑娘,你咋吃了这么多泥巴进去啊?」
「你的胃里满满的全是泥巴,得洗胃。」
这怎么可能?
我昨晚根本没有出过门,今天早晨也是在宿舍醒来的,开门的时候宿舍门还保持着昨晚的反锁状态。
-4-
我惊恐地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医生,声音颤抖着说:「什么泥巴,不可能,我从昨天到现在,只在早上吃了两块面包。」
「你确定吗?你的胃里除了泥巴,没有看到任何别的食物。」
医生皱着眉头,把检查报告递到我面前。
看着胃镜片子中,那一团黑糊糊的东西,我的胃再次绞痛起来。
洗完胃,我虚弱地走出医院,打了辆车准备直接去派出所。
经过这两夜的事,我实在不敢再回学校。
还不如直接去警局,有警察看着我,出事的概率至少会小很多。
而我刚上车,前座的司机师傅,就从后视镜里瞥了我几眼,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我虚弱地靠在后座上,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整个人疲惫不堪。
司机还是时不时透过后视镜瞥我几眼,看得我心里直发毛,不自觉地往旁边移动了点位置。
终于,车子在一个红灯前停下,司机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开口问道:「姑娘,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我微微一怔,眉头拧成了麻花,有气无力地回他:「师傅,我没得罪谁啊,您这话什么意思?」
师傅微微叹了口气,脸上的神情愈发凝重:「我瞅你这模样,最近应该遇到事儿了吧?我在跑出租前,干了二十年地师,你一上车我就看出来了,你身上啊,有股蚀骨香,这玩意儿专吸引山鬼,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一听,脑袋「嗡」地一下就炸开了,瞪大了眼睛:「山鬼?师傅,你说的山鬼,是山海经里的那个山魈吗?」
说完,我又下意识地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衣袖,嘴里嘟囔着:「蚀骨香?师傅,可我向来不用香水,身上哪来的什么香啊。」
司机从后视镜里瞅了我一眼,有些惊讶:「你居然还知道山魈啊,我还以为你们城里的年轻人都不了解这些。」
「是的,我说的山鬼,就是山魈。」
司机说完,又严肃地继续补充道:「姑娘,我大概率能猜到,你这目的地填的是派出所,为的就是想躲开那东西吧。」
「山鬼食人,期限最长为三天,只要你身上还有蚀骨香,你就躲不掉。」
「所以我劝你,还是回去仔细瞅瞅自己床上或者贴身接触过的地方,有没有多余什么之前没有的东西,发现之后要立马把它烧掉。」
闻言,我心中猛地一紧。
三天,那今天不就是最后一天了吗?
我紧皱眉头,思索了片刻。
而后毫不犹豫地让司机调转方向,回了学校。
车子缓缓在校门口停下,临下车前,师傅从仪表盘旁扯下一张便签纸,迅速写下一串电话号码递给我,神色关切地叮嘱道:「姑娘,你记住了,一定要把身边多出来的东西清理干净,要Ṫŭ₀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给我发信息。」
我接过纸条,手指都在微微颤抖,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谢谢您,师傅,给您添麻烦了。」
我拖着疲惫又虚弱的身体回到宿舍,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司机师傅那句「身上有股蚀骨香,专吸引山鬼」。
一进宿舍门,我便径直走向自己的床位,心「砰砰」直跳,眼睛像探照灯一样仔细扫过每一寸地方。
可无论我找得多仔细,都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忽地想到了司机话里的关键词,「贴身」。
贴身……
我思索了几秒后,立马上床将被套的拉链拉开,趴进去摸索。
我整个人几乎都要钻进被套里面,一寸一寸地查着。
很快,我的手摸到了一处凸起,一个小小的香囊映入眼帘。
它被缝在了被套里面,若不是我如此仔细地搜寻,还真难发现。
我小心翼翼地将它捡起,拿在手中端详。
这香囊做得极为精致,深紫色的锦缎面上绣着金线勾勒的奇异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
我凑近闻了闻,这难道就是司机师傅所说的蚀骨香?
可明明什么味道也没有啊。
手颤抖着,我拍下香囊的照片,发给司机师傅,还附上一句:「师傅,我在被子里找到这个,是它吗?」
消息刚发出去没几秒,师傅的回复就来了:「姑娘,就是它!马上烧掉它!」
看着师傅的消息,我刻不容缓,赶紧找出了打火机。
-5-
可等刚准备点火时,手机忽地震动了一声。
我低头看了眼,微微一愣。
居然是王晓寒发来的消息:「你还活着吧?沈时蔚。」
【那晚给你发了关于山魈出没的新闻链接后,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微信突然强制下线了,怎么也登不上去。】
【但我第二天回宿舍找你,发现你并不在宿舍。】
【因为我当天还有急事要回家,所以我就把我奶奶给的辟邪香包,给你缝被子里了。】
【有了这个香包,那山鬼进不来。】
我猛地一怔。
那天晚上的聊天不都是我的幻觉吗?为什么现在的王晓寒说的话,又和当天晚上的聊天记录接上了?
可按照她现在所说的,一切逻辑竟然又对上了。
如果这个香包是辟邪香包的话。
第一晚因为没有这个辟邪香包,所以那只山鬼直接进了宿舍内,将我迷惑后带去了深山。
没想到我大难不死,可第二天晚上,因为宿舍的被子被缝上了辟邪香包,所以高大的山鬼也只能被挡在门外。
可是,我突然又想到一个相悖点。
我立马问她:【你当天晚上在哪儿,如果宿舍的那个是山鬼不是你,那你怎么会知道宿舍里发生什么事?】
她回的很快:【我回家了啊,至于我为什么知道宿舍里发生什么事。】
【你这人老盯着我是不是在学习,我烦的要命,感觉你是那种我不在宿舍会上我床翻看我学习资料的人,所以我在我床帘里加了个监控。】【哪儿想到,没等来你上我床,等了一只山鬼进来。】
我:【……】
王晓寒:「行了,既然你还活着,那我现在有重要的话跟你说,你……」
我还在等着她给我发剩下的话,可等了几分钟,那边的人却像突然断了线一般,不说话了。
我看了一眼手上的香包和打火机。
一时间有些纠结。
司机和王晓寒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一个人在说谎。
思索良久后,我还是选择先留下香包。
不管这香包到底是什么作用,如果我把它烧了,那就真的没了,想后悔都没有。
如果我继续带着它,就算到时发现香包真的会吸引山鬼,我依旧有机会随时烧掉它。
可就在这时,一阵莫名的冷风忽地刮过,寒意从脊梁骨蹿升而起。
我缓缓抬起头,只见王晓寒的床位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它浑身毛茸茸的,像是裹着一层杂乱的黑色蓑衣,肌肉在皮毛下若隐若现。它的双臂异常修长,手指尖锋利如钩,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道浅浅的痕迹。再往上看,一张狰狞恐怖的脸让人肝胆俱裂。深陷的眼窝里,两颗血红色的眼珠散发着诡异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我。
而最令人恐惧的是,他偌大的身躯上穿着一件红色的裙子。
那是王晓寒的衣服。
可就在我被吓得怔在原地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那怪物口中传出:「沈时蔚,你大半夜跑出去,是不是偷偷去图书馆学习了?」
是王晓寒的声音!那语调、那语气,和她平日里说话一模一样,此刻从这山魈口中发出,却让人毛骨悚然到了极点。
它一步步向我逼近,嘴里还不时冒出几句王晓寒曾对我说过的阴阳怪气的话。
原来这就是山魈真正的模样吗?
他今天的模仿能力又进了一层,不只声音和王晓寒一模一样,就连那种阴阳怪气的语气都被他学来了。
山魈这种生物太聪明了。
或许是它自己分析出了昨天我没给他开门的原因,是因为没有模仿对王晓寒平时和我说话的语气。
所以今天立马就调整了。
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今天的山魈并没能让我陷入幻觉,它是以真身的形态出现在我面前的。
看着他那可怖的样子,我头皮一阵发麻。
猛地转身,想开宿舍门往外跑,却蓦地发现宿舍居然从外面被反锁住了。
怎么可能?难道宿舍外也有人或者什么东西在接应?
那山鬼见我已经察觉它是假的Ŧù₂,也不再装了,坐在王晓寒的床上看着我慌张的表情,越笑越大声。
而后猛地跳下了床朝我扑来,就在它跳过来的一瞬间,我脑中一阵眩晕,眼前开始不真实起来。
这就是山魈迷惑人的术法吗?
我刚想往自己大腿上狠掐一把,想以此来保持清醒。
可下一秒,眼前这只巨兽居然忽地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弹飞了一样。
我看了眼手中的香包,正若有所思时。
宿舍门那边忽地传来「啪嗒」一声解锁声,门被从外向内推开了。
宿舍长张雪风风火火地从宿舍外冲了进来。
她手中紧握着一支强光手电筒,光线如利刃般直直地照向那只山魈。
山魈被强光刺得难受,原本凶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庞大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又被逼得倒退了几步。
张雪的脸上满是坚定,她大声冲我喊道:「小沈,别怕!」
我惊魂未定,眼中满是疑惑与惊喜。
张雪快速地解释道:「今天我回校之后,我到宿舍你们都不在,但我就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后来又想到你前几天的遭遇,我就躲在楼梯口观察了一会儿,果然发现了这只东西。」
不过你别怕,你看我们手腕上的链子。」她说着举起自己的手给我看了看。
「还记得我前几天送你的手链吗?这是我在菩萨那里求的,开过光的,我们一人一条。」
「刚才我就发现了,戴着这个链子,它靠近不了我们。」
我心里一惊。
所以刚刚山魈朝我跳过来,又被弹开,是因为张雪送我的这条手链吗?
那这香包……
也正在此时,张雪的眼神落在了我手中的香包,眼神中满是疑惑:「小沈,你手里拿着块石头干什么?」
石头?
我不自觉回应她:「这不是石头啊,这不是香囊吗……」
张雪则皱着眉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我知道了,你是被这怪物迷惑产生幻觉了。」
她说完又赶紧拉着我往外走:「别再傻站在这了,这手链虽然能暂时挡一挡这怪物,但是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刚准备抬脚跟她走,突然,手机传来了消息震动声。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去,竟然是刚刚断联的王晓寒又发来了消息:
【服了,刚刚微信又莫名其妙被强制下线了。】
紧接着又是一条:【我刚刚话还没说完,你要小心张雪,我前两次微信被迫下线,显示别的设备登录,那个手机型号,刚好是张雪的手机型号!】
-6-
我的心猛地一沉,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又瞬间紧绷起来。
我看向张雪伸出的手,又看看手机上的消息,脑子瞬间乱做了一团。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动了一声,可这次发来消息的并不是王晓寒。
而是刚刚那个司机:【姑娘,那香包烧掉Ṭù₅了吗?】
【记住,在香包被烧掉之前,那个给你香包的人,一定会想方设法来迷惑你。】
【千万不要信。】
可看了这条消息后,我非但没有更加迷惑,反而瞬间茅塞顿开,脑子也瞬间清醒过来。
我火速摘下了手上的手链,飞快地和张雪手上戴的那条换了换。
而下一秒,那山魈猛地一转头,瞬间朝着张雪扑来。
在张雪满脸惊恐的情况下,我一把拉住她,迅速冲出了门。
随后,我将香包挂在了宿舍门口,里面立刻传来了山魈到处碰撞的声音,似乎在疯狂地想要朝着门靠近,却一次次地被香包弹开。
张雪大喘着气,等彻底平静后,她转头定定地看着我。
似是不解我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做。
我冷静地回视着她。
其实很简单,一个萍水相逢的司机,能出手相助就已经不错了,哪可能追着问进展。
而且做地师之人最讲究因果,就连随便起一卦都得收钱,只要介入别人的因果,就必将收取因果钱,不然会遭到反噬。
这个司机实在是过于热心了。
热心得让人不得不怀疑。
张雪见状,着急地想要将我换给她的手链扯下来,我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她满脸惊恐,却还在表面装模作样地说道:「小沈,这是我送你的手链,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道:「我什么意思,你自己不知道吗?这条手链才是吸引那只山鬼的东西吧?你故意把它送给我,就是想让山鬼找上我,对不对?」
张雪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她还是强装镇定地说道:「沈时蔚,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害你?」
张雪又挣扎着解释了一番,可漏洞百出的言辞根本无法让我信服,见糊弄不过去,她干脆直接摊了牌。
她低头在手机上飞速地敲打着,似乎在给谁发紧急消息,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果不其然,很快走廊另一头冲过来一个人影,正是那个司机。
我丝毫不意外他俩是一丘之貉,心中虽惊,但也早有防备。
那司机出现后,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合伙将我摁住,将那手链重新强带到我手上,又急急忙忙地将香包取了下来。
可就在那司机即将开门,把我和山魈再次关在一起,妄图让我命丧于此的时候。
我瞅准时机,在走廊上扯开了嗓子大喊:「出闲置了!山姆蛋糕,一块钱一个!想吃的姐妹来 401 门口拿!」
眼下并没到深夜,宿舍楼内还有很多没睡的夜猫子。
以前的这个时候,便常常有人在宿舍楼群里求零食。
这一喊,效果立竿见影,一时间宿舍走廊里陆陆续续响起了开关门的声音,一个个脑袋好奇地钻了出来。
「真的假的,这么便宜。」
「还有别的吗,有没有山姆麻薯。」
那些女同学一出门后,见到门口并没有蛋糕,却站着三个看起来剑拔弩张、马上要打架的人,好奇心作祟,也都拿着手机走过来凑热闹。那司机和张雪见状,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他们原本只想悄无声息地让我死,并不想把这事儿闹大,变成一场引人瞩目的社会案件。
若是真成了社会案件,那他们自己也逃不了。
也就在这时,屋外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呼啸而来。
张雪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我对着她笑了笑,淡定地说:「这种全国都没几人见过的珍稀动物,我当然要上报给国家,抓回去做研究啦。」
其实早在我回宿舍找到那香囊后,我便报了警。
我话音刚落,整层楼的声控灯突然全部熄灭。
张雪突然抓住我的手腕,那条手链像活过来似的收紧,勒得我骨头生疼。
【你以为报警就赢了?】张雪的脸在月光下泛着青白。
【知道为什么选你吗?你八字纯阴,最适合当山魈蜕皮的容器……】
「你家那么有钱,还每次都要抢我奖学金名额, 你这种人就该死!」
我满脸问号。
合着大姐, 你因为这事儿想让我死呢?
奖学金名额又不只一个,干什么就逮着我一个人往死里干?
她话音未落, 王晓寒的声音从楼梯口炸响:「放屁!她八字明明是壬戌年庚戌月……」
熟悉的怼人腔调里,我竟听出一丝颤抖。
三束强光同时打来。警察、宿管阿姨, 还有举着手机录像的王晓寒从三个方向包抄。
我这才看Ṱű̂ₔ清张雪手腕内侧的刺青——和司机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是倒悬的山魈图腾。
「他们家族靠养山魈害人赚钱!」王晓寒把手里的 U 盘怼到警察面前,「我黑了张雪的云盘,里面全是交易记录!」
张雪和那司机瞬间松开了禁锢住我的手, 发了疯般要去抢夺。
王晓寒趁机冲过来猛地扯断我手上的手链,金属扣在掌心划出血痕。血珠滴落的瞬间,宿舍里传来山魈痛苦的嘶吼。
王晓寒赶紧往我手里塞了把桃木梳,将我手心的血沾在桃木梳上:「我奶奶说处子血能破邪!快!你从来没谈过恋爱, 肯定可以的!」
「香包被抢了,你就拿着这个护体吧。」
我满脸黑线,在周围一片人的轻笑声中, 默默地将桃木梳护在胸前。
可另一头却传来张雪和司机得意的笑声。
那司机手中拿着那枚从王晓寒手里抢来的 U 盘:「现在 U 盘在我手上了,你们Ṭųₐ还有什么证据定我们的罪?」
王晓寒无所谓地耸耸肩:「哦, 你拿去呗, 那里面是我刚下好的岛国片子, 送你了, 不客气。」
司机瞬间气得青筋暴起, 朝着王晓寒冲来:「你敢骗我!」
可还没等他抬腿,警察便已经将手铐牢牢地戴在了他的手上。
后来在警局我才知道,王晓寒早就发现了张雪的不对劲。
她在床帘内装监控,也不是为了防止我偷翻她的学习资料。
而是因为,她早就看到张雪鬼鬼祟祟往送我的手链中滴入不明红色液体后, 就往床帘内装了监控。
直觉告诉她张雪一定在计划着什么。
所以哪怕她有急事回家, 也一直观察着监控。
而张雪也发现了王晓寒的动作, 才会每次都在她要提醒我的时候, 强制下线她的微信账号。
但她没想到,第二天王晓寒会回来偷偷在我的被子里缝制一个辟邪香包,导致她的山魈怎么都无法进入。
那山魈便只能在门口装作其他室友的模样骗我开门,可惜这山魈虽然聪明, 却依旧在小细节中失了差错。
张雪只好将自己的父亲, 也就是那名出租车司机拉入局, 来骗我将香包烧掉。
-7-
张雪和她父亲入狱后,那只山魈也被带入了实验室。
专家发现这还只是一只幼兽, 对人类也并无恶意, 只是因为受了张雪送的那条手链的刺激,才会被引导害人。
而经过警方调查, 在我之前, 张雪和其家族已经在近十几年, 利用山魈进行人命交易,悄无声息地害死了多条人命。
最终被判了死刑立即执行。
因着山魈并不会主动害人,那只幼崽山魈在实验室待了几个月后, 也被放归了深山。
我和王晓寒也重新回归了正常的校园生活。
某天晚上熄灯后,我看见她的床帘里又透出微弱的光。
我毫不客气地扔了包辣条过去:「想学习就滚去自习室,大半夜偷偷摸摸地干什么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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