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死后,我穿越到了福利院门口。
系统要求我领养孤苦伶仃的男主,治愈他悲惨的童年。
「如果我不呢?」
「攻略失败,宿主将永远都无法回到原世界。」
闻言我满意点点头,转身朝角落走去。
摇篮里的小反派正抱着小皮球咿咿呀呀十分可爱,我笑得眉眼弯弯。
「来,跟妈妈回家。」
-1-
「宿主你抱错了,这是未来的反派,杀人放火十恶不赦的那种。」
耳旁是系统略带焦急的电子音,有些聒噪。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低头看向怀中小小的季淮安。
「嗷呜。」
一岁的孩子很乖,被人抱着时两只小手紧紧抓住我的衣领。
他像只不安胆怯的动物幼崽,眼睛圆溜溜地乱转。
但很乖。
「没抱错。」
吵闹的福利院大厅里我轻声反驳系统,抬手温柔地擦掉宝宝嘴角的口水。
下一秒,工作人员有些着急地跑了过来。
怀里软软的一小团被夺过,迅速塞回摇篮里。
「不能抱,抱过了宝宝就会一直想被抱,我们照顾不过来的。」
那是个年轻的女孩子,解释时眼睛里也闪过一丝不忍。
被关回摇篮里的小季淮安没有哭闹,只是似乎有些失落地垂下头不再看我。
他又捡起那只心爱的小皮球,咿咿呀呀地自己玩了起来。
我的目光则落在那只皮球上,旧旧的,外层掉了好几块皮。
穿越过来的时候系统给我看过资料。
这家福利院很小,资助的人不多,很久才有一点点旧衣服和玩具送来。
生活在这里的孩子们常常会为了一个布娃娃打得不可开交。
「嗷呜。」
也许是察觉到我的注视,小季淮安眼睛亮亮地慢吞吞爬过来。
隔着一层栅栏,他努力地抬起小胳膊想把皮球递给我。
「宿主,别理他,那边角落那个最乖最好看的就是男主。」
「可多人想领养他了,我都给你办好手续了,把孩子抱过去登记就行。」
「男主幸福值达标即完成攻略,你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啦!」
系统喋喋不休开始嚷嚷,角落里那个安静发呆的孩子恰好望了过来。
我低头错开他的目光,在工作人员质疑的神情中再次抱起小季淮安。
「我要领养他。」
-2-
正是冬日,福利院门口大雪纷飞,很冷。
街上车水马龙,行人熙熙攘攘还算热闹,但一切都和我无关。
系统很生气,几乎算是对我破口大骂。
「你知不知道反派的爸爸是精神病!杀人犯!他身上携带着精神病基因!这种孩子你还敢养?」
「无法攻略男主意味着任务失败,你永远别想回原世界了!我也不会再给你任何支持!」
见我沉默着不回应,它骂着骂着就彻底消失了。
回去,为什么要回去呢?
毕竟我可是自杀死的啊……
「不是婉婉姐姐推的,是妈妈自己没站稳才摔下楼梯,妈妈坏!」
「沈清,孩子没了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也不应该把气撒在小婉身上。」
「妈妈最怕水了肯定不会跳的,快从桥上下来吧。」
「沈清,别玩这种用自杀威胁人的把戏,对我没用。」
孩子心虚的眼神和男人失望的目光交织,落在我的身上宛如千斤重。
恍惚间我只记得自己的身子坠入冰冷的江水中,一点一点被吞没。
站在雪中愣神时,怀中的宝宝抬起小手抓了抓我的头发,奶奶地咿呀两声。
空中浮现出一块透明的面板,记录着小季淮安的信息。
【季淮安:自闭症、情感迟钝、携带精神病基因】
理智告诉我,没有这个孩子我在这个世界能活得更好。
然而怀中小小的身体带着一抹温热,竟然捂得我麻木许久的胸膛都变得滚烫。
反正我什么都没有了。
但这孩子需要我,或许我还是有那么点用的。
我掀开大衣将孩子紧紧裹住,低头在他薄薄的眼皮上亲了亲。
被哄了几下他有些困了,很乖地打起小呼噜沉沉睡去。
「走,妈妈带你回家。」
-3-
我带着宝宝搬离了原来的城市,开了家小小的馄饨摊子维持两人的生活。
两三岁时的季淮安很乖,在我包馄饨的时候会抢着摘小青菜来洗。
他很聪明,生意忙不过来时会怯生生地跑到客人身边帮忙算帐。
幼儿园毕业那天,园长奖励了小淮安一只很漂亮的毛绒玩偶。
他恋恋不舍地抱了好一会儿,在我和老师聊天的功夫偷偷和别的小朋友换了盆月季苗。
等我回过神时他将花盆举得高高的,奶声奶气地向我保证:
「妈妈喜欢月季,我要给妈妈种好多好多花!」
小小的孩子个头还不到我的腰,捧着脏兮兮的花盆笑得真诚。
我弯腰亲了亲他的额头,只觉得心里软成一团。
这么乖巧的季淮安,连小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会变成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呢?
-4-
季淮安上小学的那天,我给他买了新的书包。
脸蛋洗得软软白白的,衣服香香的,看上去很招人喜欢。
出门时他还不忘踮着脚细心地给窗台的月季浇水。
「宝贝,上课听不懂也没关系,但是午饭一定要记得多吃一点。」
「知道了,妈妈。」
馄饨摊子早上来的客人很多,我送完孩子后一碗一碗卖得正ťŭ₆起劲。
然而那多年未见的透明面板,却忽然弹了出来。
【警告:季淮安情绪失控,暴力值迅速上升】
我大概能猜到这个奇怪面板的用处,无非是系统对我当初做错选择的惩罚。
它想让我这个母亲,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一点一点崩塌堕落。
「叮零零……」
果然下一秒,学校里来了电话紧急请我过去一趟。
我赶紧和客人道歉,收拾好摊子骑着自行ŧüₘ车赶过去。
踏进办公室时,一个胖乎乎的孩子正坐在地上委屈地号啕大哭。
季淮安则安静地站在角落不说话,眼中似乎染上一层薄薄的阴翳和怒气。
他们稚嫩的脸上都布满了抓痕,看着很是狼狈。
一旁的老师为难地对我示意,是小淮安先动的手。
话音未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就从门外冲了进来。
她二话不说怒气冲冲地揪住季淮安狠狠甩了一巴掌。
那张嫩白的小脸顿时高高肿了起来。
「谁准你打我儿子的!眼神看着阴恻恻的,小小年纪就敢打人,长大了指不定会去杀人放火!」
「看着就不像好东西,李老师,我要求学校将他退学处理!」
躺在地上的孩子叫朱诚诚,见到妈妈教训人顿时破涕为笑鼓起了掌。
「打得好!打得好!打死他!打死小野种!」
被打的季淮安没反应,只是面无表情低着头站在原地。
那一瞬间我脑子空白了几秒,反应过来后心疼地捧着他的小脸细细查看。
【季淮安:自闭症、情迟钝、黑化值上涨、具有暴力偏执倾向】
透明的系统面板猝不及防跳了出来。
看到「黑化」和「暴力」的标签,我不由得心跳漏了一拍。
怎么会……
思绪混乱间,我的视线落在女人的脸上。
她带孩子到我摊上吃过两次馄饨,我还送过外卖到他们家。
「啪!」
-5-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朱诚诚被吓得一时间忘了哭。
我甩了甩打得有些发麻的手,居高临下地望着被扇倒在地的朱妈妈。
季淮安有暴力倾向?
很可惜我不但有倾向,我还积极实施暴力。
「如果我的孩子有错,他会负责会认错会道歉赔偿。」
「但你敢再动他一下,我立刻报警告你殴打虐待儿童。」
也许是被我那巴掌的气势唬住,寂静的办公室里一时间没人说话。
众目睽睽之下,我转身认真地看着季淮安。
「告诉妈妈,是你先动手的吗?」
7 岁大的孩子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发抖,小心翼翼点了点头。
「为什么打人?」
「……」
季淮安对我严厉的语气感到不安,抿着嘴抬起小手轻轻扯住我的衣角。
从小到大我都教育孩子要文明礼貌,不能和人打架。
没想到现在开学第一天他就捅了个大篓子。
我有些生气地想拨开他的小手,看到他红肿的脸颊时又有些不忍。
「是朱诚诚的错!」
一颗小脑袋忽然从门外探了出来,她的胸牌上写着几个小字:黎恬恬。
此时女孩圆圆的小脸上满是愤怒。
「是朱诚诚故意把淮安的午饭倒在地上!」
「朱诚诚还骂淮安是没爸爸的小野种,是他妈妈不检点在外面乱勾搭野男人生的,所以才是自闭儿,有精神病!」
「朱诚诚是个大坏蛋,他还喊同学们不要和淮安玩。」
黎恬恬清脆的嗓音在狭小的办公室里不断回荡,场面顿时陷入尴尬。
被妈妈护在怀里的朱诚诚倔强地仰着脖子,像只骄傲的小公鸡。
「他就是没爸爸的野种,就是就是,我妈妈告诉我的!」
「多嘴!」
女人气愤地拽了自己儿子两下,示意他不许再讲话。
也许是自知理亏她没敢回我一巴掌,但嘴里仍然振振有词。
「骂了又怎样,我又没说错!」
「是你儿子先动手打人,我要他跪下来给我家诚诚道歉,赔偿 1 万块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否则我一定联合其他家长,把这个小精神病赶出学校,免得他祸害其他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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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越讲越不客气,我的脸色也愈发难看。
说到最后她仿佛抓住了我的把柄,得意洋洋地连说了好几个「小精神病」。
我从兜里拿出钱包,挑了几张红色大钞佯装要塞给她。
却在凑近的时候一把揪住了女人的衣领,俯身到她耳旁。
「你家住在长江路 8103 号吧,我给你送过外卖你记不记得?」
对于突如其来的温声询țũ₁问,女人露出不解的神情。
我轻笑一声,紧接着继续低声呢喃。
「你最好余生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时间看好保护好你的儿子。」
「不然指不定哪天你在家等着,他就回不来了呢。」
「以后睡觉小心点,说不定哪天半夜房子着火人就烧没了呢。」
「我儿子没精神病,但我重度抑郁还有医院开的诊断证明,你怕不怕我?」
闻言女人猛地一把推开我,退后几步将儿子搂在怀里气得满脸通红。
纵然她气势不变,但我还是从她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恐惧。
对付这种无赖的方法,只能是比她更无赖。
这个世界上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不怕。
但谁都不能伤害我的孩子。
「你……你……」
女人大声嚷嚷好几遍要报警,发现我确实无动于衷后只能偃旗息鼓。
最后她拿着我塞过去的 500 块,灰溜溜地抱着儿子离开了学校。
我替季淮安请了一天的假。
牵着他的手走在长廊上,没多久一个小女孩追了上来。
黎恬恬扎着麻花辫像小兔子一样蹦到季淮安面前,神秘兮兮地让他伸出手。
一枚小小的五彩糖果落在他掌心。
「淮安,吃了糖就不痛啦!」
「我们明天见,阿姨再见!」
她笑起来时脸颊上有个浅浅的梨涡,很可爱。
我挥手和女孩告别,低头看到了望着掌心发呆的季淮安。
-7-
我带季淮安到医院做了检查,拿了抹伤口的药。
回家的出租车上季淮安在我怀里沉沉睡去,消失了 6 年的系统再次出现。
【数据不会骗人,就算你养得再好,但季淮安还是开始黑化了。】
【而且那个黎恬恬你也认出来了吧?小时候女主给予了季淮安温暖成为他心中的白月光,长大后爱而不得的他会将女主囚禁起来强制爱,最后被男主打击到破产,精神失常冻死在街头。】
【剧情始终会发生,你没办法阻止的。】
系统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无非是劝我悬崖勒马。
现在男主还小,只要我肯放弃季淮安,攻略任务还有完成的可能。
而我始终沉默地望着车窗外的风景,静静等它消停。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滚吧。」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系统不免有些泄气,噎了半晌愤愤不平地丢下一句话又消失了。
【冥顽不灵!要不是数据检测到你是个非常好的妈妈,我才不会选你来这个世界抚养男主!】
「哦,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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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室一厅的出租屋很小,堪堪容得下两个人生活。
老旧的电视机里放着新闻,执法主持人有条不紊地讲述着案情。
耳濡目染,多教孩子点法律知识总是好的。
我捧着着小淮安的脸蛋,在灯光下细细地给他的伤口上药。
他仰着头乖乖的,即使药水碰到伤口有些刺痛,也强行忍着没有挣扎。
望着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我忽然想起了系统说的那句话。
【要不是数据检测你是个非常好的妈妈…….】
非常好的妈妈,我真的是吗?
那为什么我在原世界尽心尽力照顾了 6 年的的亲生儿子,一点儿也不爱我呢?
他叫陆茗,是我和丈夫陆泽城婚后第二年生的孩子。
六岁生日那天,陆茗发了高烧昏迷不醒。
陆泽城在外地出差赶不回来,我不眠不休照顾了孩子三天。
他回来时,我终于撑不住发烧累倒在沙发上。
然而半夜我迷迷糊糊醒来,却发现家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陆泽城的电话打不通,他只回了条带孩子补过生日的短信。
我强撑着打完点滴从医院回家,却在小区门口遇到了他们。
小小的陆茗被一个高挑女人抱在怀里,陆泽城则拎着包抱着玩偶亦步亦趋跟着。
「茗茗,亲子乐园好不好玩呀?」
女人亲昵地蹭了蹭陆茗的鼻尖,笑得清纯动人。
我认出那是陆泽城公司新来的实习秘书,二十出头的女孩子。
陆茗乖乖地搂着林婉的脖子,嘴里还含着超大的棒棒糖。
「好玩!我最爱婉婉姐姐了!」
「妈妈老说我有蛀牙不能吃糖,我不喜欢妈妈。」
「要是婉婉姐姐能当我妈妈多好。」
林婉脸颊染上薄红,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瞥了陆泽城一眼。
而我的丈夫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含笑宠溺地看着这一幕。
-9-
「妈妈不哭。」
恍惚间,一只温热的小手摸上我的眼角。
回过神来,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妈妈对不起,我不是文明礼貌的好孩子。」
「我不应该打朱诚诚,还害你赔了钱,我再也不犯错了呜呜呜呜……」
季淮安喊了几声却没得到回应,哇地一下就哭了。
医生说这孩子有些情感迟钝,缺少感知力和共情能力。
从福利院抱走他到现在,从小到大季淮安都很少哭。
生病难受了不哭,摔跤疼了不哭,被小朋友欺负抢东西也不哭。
现在却哭得满脸通红,极其狼狈。
我心疼地用袖子抹掉他的眼泪,安慰地在他脸上亲了亲。
「傻瓜,在妈妈心里淮安永远是最棒的孩子。」
「真的吗?」
他有些哽咽,抬头满眼纯真地看着我。
「当然呀。」
内心因为陆家父子产生的阴霾缓缓散去,我勾起唇角笑了笑,抬手拨弄他额头凌乱的碎发。
「妈妈你饿不饿,我给你做肉丝面吃。」
「好,那我要加一个荷包蛋。」
「我给妈妈煎两个!」
季淮安奶声奶气地吼了一句,迈着小短腿跑进了厨房。
我不放心地跟了上去,倚在门框边静静看着他搬着小凳子做面。
透明面板悬浮在他头顶,上面「自闭」和「情感迟钝」的标签似乎变得透明了些。
但「黑化」「暴力偏执」还是稳稳挂在他身上。
热锅里水开的声音咕噜噜响起,小淮安忙得热火朝天。
我过去帮他把柜子上的面条取了下来,什么也没说。
-10-
晚上吃完肉丝面后我在厨房包馄饨,季淮安则在客厅里安静看书。
刷牙前,他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了那颗五彩的小糖果。
「妈妈,黎恬恬给的糖果我可以吃吗?」
我擀面的手一顿,点了点头。
「吃吧。」
灯光下小小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送进嘴里时露出了些许欣喜的神情。
季淮安有自闭症,从小到大都不大合群。
这是第一次有孩子主动地和他玩,他显得极其欣喜。
想脱离剧情的结局,让季淮安远离女主是最安全最保险的办法。
可是…….他看起来很开心。
思忖片刻,我放下擀面杖走进房间,捧出了季淮安的小猪存钱罐。
「宝贝,今天黎恬恬帮助了我们,我们是不是应该和她道谢呢?」
我从他手里接过五彩的糖纸,几下翻折叠成了一只小小的千纸鹤。
纸鹤落在孩子嫩白的掌心上,显得极为精巧。
低头,季淮安眼睛亮亮崇拜地望着我。
还不等我说话,他忽然跳下沙发回到房间踉跄着抱出一个木箱子。
打开,里面是他从小到大积攒的宝贝玩具。
第一次换牙买的奥特曼、幼儿ṱũ₃园手工课做的晴天娃娃、考试第一名赢来的乐高积木、还有我将他从福利院抱回来时带走的小皮球……
季淮安小心翼翼地将千纸鹤放进箱子,然后将一个崭新的奥特曼拿了出来。
「我想把这个给恬恬,我最喜欢这个奥特曼了。」
说要把心爱的玩具送人时,季淮安圆溜溜的大眼中满是期待与欣喜。
我捏了捏他婴儿肥还没褪去的小脸,感觉自己面前站了只可爱的小海豹。
「宝贝,恬恬喜欢奥特曼吗?」
「……不喜欢,她喜欢草莓蛋糕。」
思索半晌,季淮安皱巴着小脸苦恼地摇摇头,泄气地收回奥特曼。
见状我晃了晃他的小猪存钱罐,打开锁从里面抽了两张十块钱递给她。
「宝贝,如果你想表达感谢,要用别人喜欢的方式去报答,而不是自己喜欢的方式噢。」
小淮安舒展了眉头,似懂非懂地咧开了嘴角。
「好,那明天我就带恬恬去学校门口吃草莓蛋糕!」
我好笑地拍了拍他的小脑袋,摇摇头。
「不是带噢,要邀请她,询问她的想法,尊重她的意见,如果她不愿意我们就不能强求。」
特别是长大了不能把人家囚禁在别墅里强制爱……
虽然相信我的孩子长大后不会违法犯罪,但能提前多教育一点总是好的。
「嗯嗯,妈妈我知道了!」
「乖宝宝。」
-11-
季淮安刚准备念初中的时候,他那个杀了妻子的精神病生父从监狱里放出来了。
男人甚至登报寻亲,把已故妻子和刚出生孩子的合照给了媒体。
他的妻子是他亲自拐来的女大学生,二十出头水灵灵的。
女人被囚禁了几年终于生下男孩,夜黑风高想趁机逃跑却被残忍杀害。
警方到达现场时满屋子都是鲜血,小小的孩子就浑身赤裸躺在角落的旧衣服堆里。
他身上被血侵染,冷冷的都冻透了,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没想到这个小生命硬是顽强地活了下来,被送到福利院去。
按照原剧情,季淮安从小到大都在不同的机构里辗转。
小小的孩子就像一块烫手山芋被人丢来丢去,直到 12 岁被精神病生父找到。
自此,他跌入了被虐待殴打被囚禁在地下室的地狱人生。
但现在季淮安有了我,一切都不一样了。
为了远离那个噩梦,我带着孩子搬到了更遥远的北方。
-12-
我在市里租了间大点的房子,两室一厅,季淮安有了自己单独的小房间。
房间还有个小小的阳台,我们种了更多的月季。
淡粉的、姜黄的、洁白的、艳红的……
季淮安就读的学校中午不能回来,只能早晨带好饭盒到教室里就餐。
但从初二开始,他的饭盒总是莫名地不够吃。
晚上回家时,季淮安总是捧着饭碗埋头苦吃,吃得喷香。
起初ṱŭ⁶我以为只是男孩青春期长个子,吃得多。
直到某天放学,他有些小心翼翼地询问我能不能带朋友回家写作业吃饭。
听说孩子又交到了新朋友,我万分欣慰地同意了。
当天我早早收了馄饨摊,到菜市场买了条鲫鱼,鸡翅,瘦肉,打算给孩子们做点好吃的。
进门时,客厅里两个孩子坐得端端正正在写作业。
「别怕,我妈妈人很好的。」
「谢谢你,淮安。」
和季淮安聊天的是个男孩,皮肤白白的,很瘦。
我的目光略过他洗得发白的衣服,停在他手腕处骇人的瘀痕上。
仔细观察,他的脖颈、耳后、脚踝、甚至是脸颊,都有不少被殴打的痕迹。
这惨状促使我不自觉皱紧了眉头。ƭũ̂₁
那边孩子们发现了我,男孩怯生生地喊了声阿姨好。
我努力温和语气和他打了招呼,从冰箱里拿了些零食饮料摆在桌上。
在厨房杀鱼烧菜的时候,季淮安偷偷走了进来。
他如往常一样替我挽起衣袖,紧接着认真摘菜洗菜。
「妈妈,我们能不能收留裴起一晚上?他没地方睡觉了,回家会被爸爸打死的。」
原来那些鼻青脸肿,那些遍体鳞伤,是他被家暴的痕迹。
除了这件事,令我触目惊心的还有「裴起」这个名字。
这是当年在孤儿院里,我没有选择的那个孩子……
「宝贝,这些天你中午的饭盒是分给他吃了吗?」
季淮安惊叹于我的聪明,诚实地点了点头。
「嗯嗯,裴起爸爸不给他饭吃,他好几次都饿晕了。」
果然,我的淮安是最善良最乖的孩子……
旁边的锅里冒起白烟,我将腌好的鸡翅整整齐齐地摆了进去。
皮脂在高温下散发的油香瞬间盈满小小的厨房。
没有人说话,季淮安边记下我做菜的步骤,边耐心地等待我的回答。
直到一盘盐煎鸡翅出炉,我将菜递给他。
「吃完两个人一起洗碗,不然就罚你们今晚睡客厅。」
「谢谢妈妈!我最爱你了!」
季淮安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为了表现得不那么幼稚他还努力压下翘起的唇角。
我望着他离开时挺直的脊背,心底的担忧怎么也抑制不住。
-13-
第二天早上,我给两个孩子都做了丰盛的饭盒。
道别前我摸了摸跳得厉害的眼皮,最后还是决定亲自送他们上学。
才刚到学校门口,一个长相凶狠的男人从角落里冲了出来。
他猛地一脚将裴起踹倒在地,然后是雨点般密集的拳打脚踢。
幸好门口的保安反应过来,及时把人制止住。
被钳制起来的男人依然在不停叫嚣,眼神极其阴鸷。
「敢躲外面,兔崽子看我不打死你!」
「谁准你来上学的,老子饭都快吃不起了!」
「给老子去捡垃圾,去打工,赚钱!」
「当年从福利院里带走你,可不是让你来享受少爷生活的,我呸你个白眼狼还想跑!」
男人越说越激动,满脸通红唾沫横飞。
地上的裴起脸色苍白冷汗直冒,捂着肚子痛得蜷缩成一团。
我喊了救护车,又报了警,然后转身看到了面无表情冷冷盯着男人的季淮安。
【季淮安:黑化、暴力、偏执、报复心强、狠辣绝决】
六年来的风平浪静被打破,系统的透明面板再次出现。
与此同时,季淮安身上又多了两个负面标签。
被警察架上警车时,男人还不死心地回头破口大骂。
「臭婆娘敢多管闲事,等老子从警局出来第一个弄死你!」
【警告:季淮安黑化值急速上升,即将出现暴力攻击行为!】
鸣笛声渐行渐远,男人的身影逐Ťű̂ₖ渐消失。
我担忧地望着仍然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的季淮安。
他一言不发跟在我身后上了救护车,随即低头静静坐着。
「……」
系统的数据不会出错,但现实中我所看到的又是那么截然不同。
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呢?
-14-
一番检查下来,医生面色异常凝重。
「全身多初骨折,都是旧伤,这次是重力外击下的内脏破裂,几近他的身体极限了……」
沉默了半晌,他又旁敲侧击地给了建议。
「沈女士,如果您的家庭遭遇了什么困难,不妨寻求社会帮助。」
「知道了医生,谢谢你,」
走进病房时,季淮安倚靠在小凳子上已经睡着了。
望着裴起没有半点血色的憔悴脸庞,我又想起了那个面相凶恶的男人。
静静站了十几分钟,我无奈地朝着平静的虚空呼喊。
「系统,有没有办法把那个人永远关在监狱里?」
下一秒,沉寂已久的系统瞬间出现。
【有。】
这次它的声音不再气急败坏,反而平和了许多。
但我不认为当初背叛系统后,它会这么轻而易举地答应帮我。
所以我保持沉默,静静等待接下来的交易。
也许是看出我面色凝重,系统也不再卖关子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宿主,由于您强行领养反派改变剧情违反规定,世界将以缩短你的寿命作为惩罚。】
【您剩余寿命不足一年,即将面临下线。】
【您善待男主的举动开启了主线任务,系统将自动为您增加 2 年寿命。】
一长串台词说完后,发着光的白球在虚空中绕着我飞了两圈。
它离开的瞬间,我敏锐感受到尖锐的刺痛从体内传来。
-15-
那天后,我们再也没见过裴起的养父。
以系统的本领,使些手段将人困在监狱里一辈子不是问题。
裴起自此在家里住了下来,我买了张上下床放进小房间里。
养两个孩子辛苦些,但他们念高中后我用多年来攒下的部分积蓄租了个小店卖快餐。
这样利润高,等我死后留给孩子们读大学的钱也能多些。
两个孩子都很懂事成绩很好,一下课总会跑到店里帮忙。
高二那年,两人都以优异的成绩获得了联考奖学金。
他们修整阳台添了新的月季品种,计划着等大学要一起创业。
「妈妈,以后挣钱了我们要给你买个独栋的大房子。」
「对,要带花园,给阿姨种满好看的月季。」
十六七岁的少年们拿着土铲子,在阳台细心地照料着新种的鲜花。
一切都欣欣向荣,一切都看起来那么美好,只可惜……
我弯腰想摸摸他们的脑袋,一阵漆黑瞬间袭来。
【据系统检测男主幸福值达标,恭喜宿主顺利完成攻略任务】
【原世界传送倒计时五、四、三、二、一。】
-16-
寒冷、窒息,我又坠回那条汹涌的江里,一点一点被吞没。
可是这次我不想死了。
忽然间,一双温热的大手将我托住…..
「醒了,救回来了!」
「她没死太好了,你说那么年轻为什么想不开啊?」
等意识恢复清明时,我只觉得周身湿湿黏黏,寒意蔓延。
睁眼,我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江边石滩上,周围满是围观的搜救人员。
正当众人为了我的苏醒感到喜悦时,一抹小小的身影扑进我的怀里。
「妈妈我错了,是婉婉姐姐推你下楼我不应该撒谎,你不要死呜呜呜呜……」
怀里的陆茗哭得稀里哗啦,十分狼狈。
气喘吁吁赶来的还有陆泽城,他胡子拉喳双眼通红,看着很憔悴。
「清清,害你流产是林婉的错,我已经让她离开江城了。」
「不相信你是我不对是我该死,孩子我们以后还会再有的,你别做傻事。」
「看到你从桥上跳下去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真的真的很爱你。」
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卑微地跪在我身旁,拉着我的手低声乞求。
我始终保持沉默一言不发,等恢复些许体力将他们统统推开。
昏暗的月色中,我面无表情直勾勾盯着陆泽诚。
「林婉将我推下楼涉嫌故意伤害,我要把她送进警察局。」
话音刚落,那头伤心的父子俩都不约而同地皱起眉。
陆茗小小的身子贴上我的手臂,软声撒娇。
「婉婉姐姐已经知道错了,妈妈你就原谅她吧,妈妈最好最大方了。」
而陆泽诚则语气艰涩地摇了摇头。
「清清,不至于的。林婉才 21 岁,一时冲动犯了错,留下案底后半生怎么办?」
「我知道你最善良最心软了,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江风从我的皮肤上掠过,带来了更加深重的寒意,久久不能散去。
我阖眼藏起眼中的自嘲,从地上踉跄爬起来想离开。
「那你们滚吧,我自己报警。」
没走几步,我腿下一软又跌倒在地,掌心被碎石狠狠磨破。
陆泽诚心疼地将我搂进怀里,沙哑着嗓子答应了。
「别生气,我这就报警,只要你肯原谅我和我回家,我什么都愿意做。」
男人身上是浓重的烟草味,仔细一嗅还隐隐夹着点薰衣草香气。
是林婉身上的香水味。
亲密的肢体接触让我极度不适,我立马推开他干呕起来。
「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我永远不会回去。」
「离婚协议书我明天就送到你公司,麻烦陆总签一下名。」
我从搜救人员手里接过干净的毛巾披在身上,低垂着眉眼从他身旁走过。
岂料陆泽诚情绪失控地伸手将我拽了回来,力道大得我忍不住低声痛呼。
「我不同意离婚,清清你再给我一次机会,陆茗不能没有爸爸。」
「而且你无父无母是个孤儿,不回家还能去哪里…..」
「清清,我不是这个意思。」
意识到说错话他猛地噎住了,又想过来抱住我。
我用尽力气躲闪开,继续大步流星往前走。
始终被晾在一边的陆茗哭得撕心裂肺,迈着小短腿追上来死死搂住我。
「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那小小的身子带着温热的体温贴上来,我却没感到半分暖意。
于是我将他轻轻推开,轻声说道。
「对,我不要你了。」
-17-
我在城郊租了间两室一厅房子,买了好多东西将它布置得和那个家一模一样ṱüₜ。
每天起床我都拿着鸡毛掸子打扫小房间,盼望着有一天打开门还能看到季淮安。
但是里面始终空空落落,没有任何动静。
和季淮安生活了十七年,原世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很陌生。
家楼下有家馄饨店,我常常在那里解决午餐。
那家店的老板有个七八岁的儿子,每天放学都来店里写作业。
有时候我会辅导他功课,有时候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招呼客人。
这天回到家,我意外发现那间为季淮安留着的房门大大开着。
我且激动且忐忑地走进去,却看到陆茗穿着球鞋踩在床上蹦蹦跳跳。
墙壁上我靠着印象还原的季淮安画像被他撕下,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看到我回来,陆茗欣喜地又在柔软的蓝被子上踢了几脚。
「妈妈,这是为我留的房间吗?我不喜欢墙上那幅画,好丑。」
「妈妈我不喜欢这个颜色的床单,你全部换掉,我要奥特曼图案的!」
巨大的窒息感蔓延全身,我被气得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然而还不等我发作,陆泽诚从背后温柔将我抱住。
一条昂贵的钻石项链出现在我脖子上,他万般珍贵地吻了吻我的肩头。
「这么多天了,消气了吗清清?」
「林婉已经被我送进监狱,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我真的知道错了,儿子很想你,和我回家吧。」
「家里种了你最爱的月季,满满一庄园,等春天开花了你一定很喜欢。」
月季。
结婚第七年,他终于想起我喜欢月季。
但是在那个世界,我每一天都能看到小季淮安为我种的月季。
我有些嘲讽地笑了笑,直接抄起书桌上的花瓶砸在陆泽诚的额头上。
清脆的破碎声响起,鲜血汩汩从他头上流了下来。
那条钻石项链被扯断,也砸在陆泽诚的脸上。
床上被吓得愣住的孩子我也没放过。
我毫不留情一把将陆茗扯到地上,任由他趴在那里哇哇大哭。
压抑多年的情绪仿佛终于找到了爆发点,我愤怒地抱起书架上的书拼命往他们身上砸。
「滚啊,滚出我的家!」
「为什么要来打扰我!为什么不能离开我的生活!!」
陆家父子俩被厚厚的书砸得鼻青脸肿, 看到我发疯有些害怕地连滚带爬离开了。
等终于清净下来,满室一片狼藉。
我狼狈地跌坐在地,摸着那张被撕坏的画像失声痛哭。
我无比想念季淮安。
福利院里小小一团给我递皮球的季淮安。
两三岁安静坐在馄饨摊子上陪我赚钱的季淮安
幼儿园用毛绒玩偶为我换月季的淮安。
小学被朱诚诚欺负却认错给我做肉丝面的季淮安。
初中每天买菜煮饭做作业等我回家的季淮安。
高中拿了奖学金给我种月季承诺要买大房子的季淮安……
不知道我的孩子现在过得好不好, 有没有吃饱穿暖,有没有好好念书……
如果……
如果我再跳一次江, 是不是就有机会能回到那个世界?
还没等我付诸行动,熟悉的蓝色透明面板又弹了出来。
【警告:季淮安黑化值已突破极限, 有失控崩坏世界的风险!】
刺耳的警报声中, 我缓缓失去意识。
-18-
从沙发上醒来时,我发现这个世界的春天已然降临。
明媚的春光洒进屋内, 换来满堂暖意。
阳台种的月季密密麻麻开了满坛,生机勃勃很是好看。
然而房间里却寂静得可怕, 茶几上积了薄薄一层灰, 显得有些冷清。
可以看出主人近些天来都没回家住过。
墙上挂着的日历显示,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两年。
想起系统面板里季淮安黑化值突破极限的警告, 我不免有些心惊胆战。
这两年来我的孩子突然没了妈妈,会不会做坏事?会不会真的像剧情那样杀人放火……
下一秒我狠狠摇了摇头, 将这种荒唐的念头驱散。
不会的,我的淮安是世界上最乖最善良的孩子。
就在我满屋子苦苦寻找他们的行踪时,口袋里忽然传来一连串的震响。
我这才惊疑不定地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两年前的衣服。
「喂,请问您是季淮安的亲人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惊讶,也有些激动。
我愣了愣,急急地应了声。
「对, 我是他妈妈,请问他现在在哪里?」
那人听说了我的身份更加诧异, 连忙回复。
「这里是市附属医院, 病人上周跳江溺水后一直昏迷不醒。」
「这几天都是他哥哥在照顾,但今天病人醒了联系不上他哥哥」
「家属栏他只登记了这个电话, 我们从没打通过……您如果有时间请尽快过来。」
年轻护士将季淮安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我刚想回答,就听到了那头传来微弱的熟悉的声音。
「怎么下床了, 你的身体还很虚弱赶紧躺回去。」
「打通了呀,是你妈妈接的电话……」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 我没来得及喊出他的名字电话就挂断了。
再打过去,忙音。
市附属医院就在两条街道外, 我疯了一样拔腿往外面跑。
才下楼, 迎面而来一阵细密的春雨。
我跑到第一个街口, 远远地就看到从另一头跑来的季淮安。
他剪了寸头, 瘦了,比我高好多。
「妈妈,你回来了。」
「我知道你没有死,你不会抛下我的。」
「我看到你掉进江水里, 我跳下去救你了, 我把你救起来了。」
「我有好好读大学好好吃饭,我没做坏事,我在乖乖等你回来。」
「我和裴起创业把我们的房子买下来了, 怕你找不到家。」
「妈妈你这两年过得好不好, 你想不想我……」
滚烫的热泪落在我的脖颈,少年的哭声愈发沙哑。
我顿时想起濒死前在漆黑水底将我托起的大手。
十九年前,我在福利院里给了他新生。
十九年后, 我因为这个孩子重获新生。
温润的雨丝落在脸庞,我眼中汹涌的泪再也抑制不住扑腾往下掉。
「走,妈妈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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