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子时,你如果在十字路口听到奇怪的声音。
千万不要回应。
我曾一时大意,付出了血的代价。
至今都忘不了那个可怕的声音:
「帅哥,耍嘛?」
-1-
这声音很怪。
感觉很远,可听着又那么近。
就像是用嘴巴贴在我耳边轻轻对我说一样。
「帅哥,耍嘛~~~」
我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路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我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就继续往前走。
哒——
哒——
哒——
身后逐渐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一直不远不近跟在我后面,听的人心里慌慌的。
我没敢再回头,低头猛走。
走了一会感觉不对劲,一抬头,发现又回到刚才的路口了。
鬼打墙?
再一看周围,我突然打了个激灵。Ṱû₇
午夜子时的十字路口,是阴阳交汇处,最容易撞邪,这我怎么给忘了?
再一回忆刚才的声音,有点诡异。
小时候听四姥爷讲过,鬼和人说话不一样。
人有回音,鬼没有。
用影视行业里的话来说,鬼声没有做环境音处理,虽然清晰,但生硬,融不进画面里。
因为鬼的声音并非存在于客观世界,而是主观世界。
也就是内心产生的幻觉。
「帅哥,耍嘛?」
身后的鬼声又来了。
我现在虽然做编剧工作,但小时候学过民间法教,也算见过不少鬼。
想不到今天这个小小站街女鬼,还想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大胆——」
我转身准备驱邪,但立刻愣住了。
眼前的女孩,穿着一身女仆装。
修长的双腿穿着黑丝,皮肤白皙,脸上粉嘟嘟的,一双大眼睛一眨一眨看着我。
我见过不少女鬼。
恐怖的、诡异的、妖艳贱货的、身穿汉服的,早都麻了。
可今天这样的,还是头一回见。
她身上的每一颗像素,都长在了我的审美上!
哪有什么失足女鬼?分明是二次元少女下凡间。
虽然仅存的理性告诉我:这可是个女鬼。
但更大的声音对我说:你就说爱不爱吧!
-2-
女孩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
「哥哥,一起玩?」
我吓得连连后退,指着她喊:
「我警告你别过来啊,我、我、我、我可会驱邪!」
她嘴角一笑,鄙夷地看着我,慢慢把围裙提了起来……
「好啊主人,我最近满脑子都是邪恶的想法,快用法宝惩罚我吧……」
她脸上浮现出醉酒般的红晕,脑袋上长出了两个恶魔角,眼神迷离朝我走来。
这架势,这神情,这气氛!
法海来了都顶不住啊!
在节操哦不神智即将丧失前,我两腿踩着禹步,双手结印,几乎是闭着眼,直接朝这个二次元魅魔女仆戳了过去——
这是雷祖印,一般鬼怪挨我这么一下,马上就得魂飞魄散。
但今天的动作,我慢了。
雷祖印戳到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
驱邪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心志坚定,静定守一。
念头稍一松动,法就不灵了。
女孩昂首挺胸,嘻嘻一笑。
我感觉手指头戳到了电门,一道电光从我头顶直接窜到了尾巴骨。
大脑一阵缺氧,整个人都迷糊了过去。
-3-
燕郊的夜空好美。
流星划过,粉色的星云在银河系的尽头闪烁,把一切都照成粉红色的样子。
荡漾间,我恍恍惚惚开始升天。
我可不是拿这种蹩脚的文笔来形容此刻的感受。
而是真的!
我慢慢飘了起来,越飘越高,头几乎挨到了路灯。
哎……不对!
我的生魂怎么飘起来了?
一低头,我看见地面上的另一个自己。
正傻啦吧唧四仰八叉躺在路边长椅上。
什么羽绒服、毛衣、秋衣秋裤,全都脱了,闭着眼睛一脸陶醉。
女鬼趴在我身上,像个大水蛭一般,正慢慢融进我的身体!
寻常女鬼不过是要人阳气,她却是在占我肉身。
一旦成功,我可就完了!
想到这里,我连忙双手合十,心中默念清心咒,就像跳水一样,两腿一蹬,朝自己肉身的天灵盖冲了下去。
嗖地一下,我的生魂又钻进身体里面。
女鬼猝不及防,直接被我弹了出来。
她大概没想到我竟然能反击,也吓了一跳。
只是在这一瞬间,我双手重新又结了雷祖印,冲着她眉心一点——
轰地一声!
这回我没有犹豫,女鬼立刻化作一团纸灰不见了。
我的脑子瞬间清醒冷静了许多,暗自庆幸这一幕没有被路人看到。
匆忙穿好衣服后,又四下里看了一圈,已没了女鬼的踪迹。
可刚要走,就感觉脚下还有一些鬼气,好像还有怪声。
我拿起手机照亮去看,愣住了。
地上有一张小卡片,卡片上印着一个身穿女仆装头扎双马尾的女孩,印着三个粉红的字:「包小姐」。
散发鬼气的,就是这个小卡片。
???
我尼玛——
我也算是走南闯北抓过鬼的人,啥怪事都见过,可包小姐小卡片能成精害人,还是头回遇见。
小卡片上的包小姐表情痛苦,嘴巴一张一张,发出微弱的声音。
「不甘心……不甘心啊……」
小卡片上的鬼气逐渐弱了下去,马上就要魂飞魄散。
但依然不愿离去,似乎有巨大的怨念和未了的心愿。
在这一瞬间,我也不知道自己脑袋里哪根弦没搭对,两手立刻结了一个勘鬼印,把小卡片托了起来。
我想给她抢救一下。
-4-
回家后,我拿出铜盘,用朱砂在上面画了聚魂阵,把小卡片摆在中间供上,又拿出了我珍藏多年的冥香。
这香是我当年死缠烂打从四姥爷那里顺来的。专门供鬼用的,做起来很麻烦,一支香的成本,够我去北京的高档餐厅吃一顿了,平日里根本舍不得用。
三支冥香点着后,卡片上的鬼气开始凝聚,一个小小的人影逐渐清晰,但因为之前被我打得只剩下一口气,所以鬼影也只有卡片大小,还是平面状态。
这下真成二次元纸片人了。
女孩醒来,紧张地看着周围,指着我发出一连串质问:
「你是谁?」
「这是哪?」
「你想干嘛?」
「为什么色迷迷看着我?」
我气得真想把冥香给她掐了,也连珠炮一样还击: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我色迷迷?刚才霸王硬上弓占我身子的人可是你!」
「你到底想干嘛?」
女孩被我吓住了,翻着眼睛回忆了一会,慢慢点头:
「哦对,好可惜啊,差一点就成功了。」
我气得直捶桌子,这是没有一点悔过的意思啊!
她发现自己不占理后,立刻变了副样子,可怜兮兮看着我,求我再借她身体用一下。
这种死了不想走的怨鬼我见多了,大多是有未了的心愿,我就问她:
「你到底想干嘛?如果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可以考虑一下。」
女孩顿时羞红了脸,扭扭捏捏的。
「也不是什么很麻烦的事……只是不想被人知道……」
我心里已经猜了七七八八,一般这种情况,都是有个牵挂的人放不下。
于是我就说:
「放心,我可以替你保密。」
她一听笑了,表情很可爱。
「好啊好啊,帮我杀个人!」
-5-
我好悬没闪了腰!
这事确实是不能给别人知道。
这个女鬼明显是生魂受损严重,不仅记忆缺失,智商也下降得厉害,瞎话都不会编。
她眨着大眼睛看着我,好像我已经答应了这事一样。
「谢谢啊,真是麻烦你了,一定要让他死得透透的!」
我激动地冲她喊:
「你把杀人当什么啦?下楼帮你取个快递吗?抓住了要枪毙的!」
「你会法术,肯定不会被抓住的。」
「法术也不是法外之地啊!」
「所以说你可以做到,但是不想帮我?」ťú⁾
「我是真不会!我是法师,不是刺客!」
她顿时涨红了脸,一副委屈的样子:
「不是还有法刺么……」
「那是游戏!」
我实在是受不了这种脑子不清的女鬼了。
看我没有出手帮忙的样子,她直接站起来,气呼呼从聚魂阵里出去了,边走边说:
「好好好,不指望你,我自己去!我要杀人!我要作祟!我要做比贞子更恐怖的女人!」
她奶凶奶凶往外走,可身体却越来越透明。
这个傻蛋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她现在只剩了一口气,一旦走出聚魂阵,可就真的魂飞魄散了。
我上前一把扯住她。
在接触她的一瞬间,我的手突然一抖。
怨恨、绝望、愤怒……
巨大的恨意像海啸般,瞬间把我淹没。
这一瞬间,我看到了她的记忆——
-6-
她叫包蕊。
那时候她还是北电的学生,演戏的时候认识了程功。
当时的包蕊已经是个三线小明星,程功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演员。
合作结束后,包蕊鼓励程功,因为她发现程功有演员之外的才华,他应该拍摄自己的作品。
包蕊接连给他介绍了几个角色,程功逐渐有了些名气,演而优则导,开始准备自己的作品。
包蕊帮着他一起写剧本。
程功对她说,等到当导演那天,你就是我的女主角。
总有一天,我要把我的女主角娶回家。
项目一切顺利。
包蕊通过朋友介绍,找到了投资方。
合作敲定的那天晚上,他们两人陪着几个投资人吃饭。
那天她很高兴,程功和投资人一杯接着一杯给她敬酒,直到喝到断片。
第二天醒来,包蕊发现投资人就睡在旁边,还有其他几个宿醉的男男女女。
原来投资人早就看上了她。
程功心领神会,就把包蕊灌醉后推进了他们的房间。
程功的电影顺利上映,并大获成功。
只是包蕊不是这部片子的女主角。
在电影票房破十亿的庆祝仪式上,程功当场向电影的女主角求婚,又赚了一波热度。
他果然没有食言,娶了自己电影里的女主角。
包蕊去找程功的时候,他轻蔑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让她永生难忘。
「你知道那天晚上你有多贱吗?想起来就让我恶心!」
包蕊呆住了。
那天房间里有很多人,她被人注射了药物,拍下了视频,程功也在场。
他说这叫圈子里的投名状。
他拿出五十万给了包蕊。
当初包蕊拿出五十万支持程功的拍片,那是她多年来的所有积蓄。
现在程功成功了,他原数奉还,从此两不相欠。
程功的婚礼办得轰轰烈烈,娶了当红一线小花,两人还一起参加综艺节目,所有人都说:郎才女貌。
出租屋内,包蕊看着电视里的程功和他老婆秀恩爱,默默拿出绳子,上吊自杀了。
但这不是包蕊悲惨遭遇的结束,而是开始。
-7-
包蕊死后七日,化成了厉鬼。
夜夜来找程功索命。
厉鬼虽然厉害,但毕竟没有实体,只能用间接的方式杀人。
影视行业有句话:红气养人。
程功命中有ţú₂二十年大运,身上阳气正旺,做事顺风顺水,一般邪祟根本不会影响到他。
更重要的是,对于包蕊的死,程功没有丝毫愧疚。
所以受到的干扰很小。
而且程功现在有了钱,还可以通过朋友找来师父帮助破解。
这个师父发现包蕊后,反而恭喜程功,说这是送上门的好事。
爱也好,恨也好,都是可以拿来利用的能量。
程功找人偷来包蕊的骨灰,请师父给做成了阴牌。
包蕊成了程功养的女鬼。
这些年里程功接连几部电影上映,虽然被很多人抄袭缝合蹭热点,可就是票房飘红。
因为暗中养了包蕊。
包蕊对程功的巨大嗔恨,在法师操纵下都转化为了巨大的观众缘和人气。
在阴牌里的每一天,包蕊都要快速经历一遍自己的人生。
她一次次被灌醉推进包厢,被一群禽兽不如的人注射药物,用非人的方式肆意玩弄。
醒来后再遭遇Ťů⁺巨大的绝望和愤怒,上吊自杀。
死后还要饱尝开膛破肚和挫骨扬灰的痛苦。
她每天都身处地狱。
前些天程功骑马时摔倒,阴牌外面的亚克力壳子裂开,包蕊这才跑了出来。
她力量太弱,顺风从三环一路飘到了燕郊,匆忙间看见路口上有人丢着的包小姐小卡片,鬼使神差附了上去,又因为身处阴气最盛的十字路口,所以才想强占我的身体。
-8-
我只是在这一瞬间快速浏览了包蕊的记忆,她所遭遇的巨大痛苦几乎都要将我击垮。
我连忙抽出手,不再触碰她。
可我依然浑身依然在发抖,呼吸困难,冷汗直流,眼泪不受控制往下淌。
感受鬼魂记忆时,所看所知的,就和鬼魂当时的感受到的一样。
我实在想不到,这个看上去又好看又白痴的家伙,竟然遭受了这样的痛苦。
我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这是我今天开剧本会时甲方送的。
这家公司的老板年轻有为,油腻自恋,在公司出的周边笔记本上,一律印上了他那自以为帅气的头像。
我把笔记本给包蕊看。
「你遇到的那个程功,就是这个程导吗?」
包蕊一看本子上的头像,眼泪慢慢流出血来,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说道:
「没错,就是他!」
我顿时呆住了。
程功第一次拍片,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也就是说,包蕊已经死了十年。
厉鬼不像人,没有时间概念,不存在什么时间冲淡一切这种事。
在这十年里,她每天都要一遍遍重演自己的遭遇,活在程功制造的地狱里。
尴尬的是,这个程导,现在正是我的甲方爸爸。
我从去年到现在都没个正经项目,今年好不容易接到他们公司的一个悬疑故事剧本,就指望这个工作养活自己了。
包蕊之所以盯上我,想必也是因为我能接触到程功。
她现在似乎也冷静了许多。
「对不起,我知道你生活也难,不该让你去杀甲方。」
「不,他该死!」
我看着包蕊说:
「但让他死很难,他找来的师父能把索命厉鬼做成阴牌反过来旺自己,绝对是个高手,是个比我厉害很多的高手。」
无论从现实层面还是法术层面,程功都是碾压我们的存在。
-9-
包蕊长长吸了一口气,把我烧给她的最后一点冥香也吸完了。
「谢谢你今天收留我,大恩大德,来世再报。」
包蕊转身要走,我再一次拦住她。
她现在首要的事情根本不是报仇,而是活下来。
作为一个厉鬼活下来。
包蕊之前被做成阴牌里的女鬼,虽然逃出来了,但如果三天内没有返回,就会魂飞魄散。
即使吸了我的冥香也撑不了太久。
我劝她先回到阴牌里,否则就会消失。
包蕊接连后退。
「你让我继续做程功的女鬼?」
「谁说你回阴牌就要给他做女鬼了?」
包蕊一愣,眼神里透出光来。
「对啊!我可以做你的女鬼,然后旺你的运势,等有一天咱们发达了,再碾压他!」
包蕊越说越兴奋,外形都比之前清晰了一些,指着我说:
「主人,快报上你的名字来!」
我连连摆手。
「我叫金角,但不是你主人,可以做朋友。」
包蕊一愣,随后用力抿住了嘴,但脸已开始红了。
她在憋笑。
但失败了。
包蕊捂着Ṫů₀肚子笑得坐在地上,继续捶着地笑。
「哈哈哈哈金角……金角大王!」
我早就习惯别人拿我名字取笑了。
但今天有点不一样,她笑我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包蕊笑完,努力又恢复成正常的样子。
「好吧,金角,从今我就做你的女鬼了,保你人生开挂,走上事业巅峰。」
我连忙说不行。
但包蕊丝毫没注意到我的意思,还在一个劲扯着我的手。
「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我突然一把撇开她。
「你怎么知道我没试过!」
包蕊也没想到我突然这样,顿时也愣住了,怯生生看着我。
看着她的样子,我突然觉得自己刚才有些不对,又缓和了语气说:
「对不起……总之,养鬼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包蕊看了我一会,说:
「你以前养过女鬼?」
我没吭声。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能遇到你,一定很幸福吧。」
「没有,人鬼殊途,在一起总没好事。」
看包蕊没说话,我又说:
「做人和做鬼一样,还是要向前看,这把游戏受了委屈,下一把重开就是了,我会把你超度到一个好人家的。」
包蕊低着头,默不作声。
我说:「先不说以后的事了,还是赶紧送你回到阴牌里吧。」
女鬼和阴牌之间,可不是神仙和神龛的关系。
与其说阴牌是女鬼的家,不如说是女鬼的操控密码。
每个巫师做的阴牌都有自己的独特传承,里面涉及到很多秘密的咒语仪式,别人根本仿造不来。
我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偷。
-10-
我和程功正在合作的是一个悬疑电影剧本,但因为合同迟迟没下来,我担心被白嫖,所以写的慢,聊了半年,也只是梗概阶段。
为了早点去他们公司开会,我连夜赶出一个万字大纲发给了制片人老陈,说这个故事让我激动,我有了很多新想法,已经迫不及待想和他说了。
老陈看过后,立刻安排,约我第二天去公司聊聊。
我一看机会来了,连忙开始准备,拿出了我珍藏多年的太乙小隐符。
这个虽然说是隐身符,但效果极为有限。
简单说来,我一旦贴上这东西,就会成为对方的视觉盲点,只要身边的人没有刻意想到我,那就会对我视而不见。
可一旦想到我,那小隐符就失灵了。
每次用这个,我都是胆战心惊。
包蕊也要跟着去,说是可以帮我指路。
去之前,我特意又给她烧了三支冥香,增加了她的鬼气。
然后我就把包小姐附身的小卡片装在上衣口袋里,带着去了。
程功的公司很阔,在产业园里有专门一栋楼。
我和制片人约的是下午三点,但我十二点就来了。
正好是吃饭时间,大门进进出出人很多,我贴好小隐符,跟着别人进去了。
以前抓鬼的时候,也经常悄悄潜入到老宅或者废弃大楼里。
但这回不一样,这可是偷。
抓鬼时,最重要的就是要相信邪不胜正,相信本门法术一定能祛除邪祟,心里不容一点怀疑,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心里一怯,就全完了。
但偷东西就不一样了,真要是被抓住了,我就别在影视圈里混了。
难免心虚。
-11-
我躲在一棵发财树后面等机会,远远看见有个人提着外卖过来。
包蕊在我口袋里悄声说:
「快快,这是程功的助理,跟着他。」
我跟着助理进了电梯,他果然来到了程功的办公室,把外卖放下后就离开了。
程功正在和一个人聊事,那人正是一会约我见面的制片人老陈。
我连忙躲在沙发后面,这种时候他要是想起了,那我的符可就失灵了。
程功正把几份剧本摆在桌上看。
「二号的开头不错,三号的激励事件,还有四号的杀人设计以及五号的反转,都还可以。」
老陈连忙说:
「那行,我马上就让六号把这些东西都整合起来,这小子手快,干起活来比生产队的驴都积极,还不好意思催我们给钱。」
我心想还在想六号是哪个冤大头,老陈又说:
「一会我跟他开会,正好把这些意见都给他。」
我心里开始骂娘,这个程裁缝果然名不虚传,一个项目找来一帮编剧养蛊,最后经他一润色,成他的编剧作品了。
老陈带着剧本离开了,我从沙发后面偷瞄了程功一眼,他脖子上确实戴着佛牌链,阴牌应该就在衣服里面。
我正在想该怎么动手,一个经纪人又来了,还带来两个女孩,说是给程总过目,看有没有合适角色。
经纪人出去前,嘿嘿笑了两声,不忘贴心地把门关好。
这两个女孩穿着长相都一模一样,是一对双胞胎姐妹,自我介绍后,就像个商品一样,站在程功面前给他看。
程功明显对她们很有兴趣,色迷迷上下打量。
我心里立刻开始期待。
早就听说程功私生活混乱,那最好今天就混乱一下。
因为我知道,戴阴牌都有忌讳,做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时,一定会摘下来,这就是我动手的机会。
两个姐妹花看样子也早已熟悉了行业规则,扭着身体凑上前寒暄,说自己很想为国产影视尽一份力。
三个人慢慢扭在一起,程功脱下衬衣后,又开始脱裤子。
只要脱了裤子,下一步一定是摘佛牌。
我躲在沙发后面,像个变态一样,眼巴巴看着他们。
包蕊在口袋里似乎比我还急,不住地喊:
「磨磨唧唧干什么?你们倒是赶紧着啊!」
我和包蕊正看到要紧处时,办公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程功接通电话听了一会,表情严肃地挂断电话,又笑着冲姐妹花说:
「不好意思,一会几个资方要过来,我要接待一下,晚上约你们吃饭。」
说完,又提起了裤子。
我心里急得都要喊出来。
程功他妈的是不是男人?裤子都脱了,说走就走?
你走了我怎么办?
-12-
之前听说过一种邪术,叫美女自脱衣,可以让一个人自己把衣服脱了。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我说这法术也太流氓了吧?
现在才觉得是我肤浅了。
任何法术都有用得上的时候,是正是邪,完全看你怎么用。
当时没学,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就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包蕊轻声说:
「准备行动!」
「哎?」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口袋里有一阵风吹了出去。
这阵风直接吹向姐妹花。
两个女人似乎站立不稳,站着晃了两下,显然是被包蕊附身了。
其中一个女人顿时变了神情,醉眼迷离走过去,整个人都贴在了程功身上。
「程导,我们可是对你崇拜已久呢,不信你看……」
另一个女人也走上来搂住了他。
「我们姐妹联手,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不得不说,包蕊勾搭人的技能,很强。
程功嘴上还想推辞,但眼神已迫不及待了,三个人跌跌撞撞倒在沙发上。
「等一下……」
程功忍着冲动,小心翼翼把脖子上的佛牌链摘下来放在桌上。
三人开始在沙发上翻滚,莺声燕语间,短裙、黑丝、高跟鞋,接连掉在我旁边。
这种场面我以前只在屏幕里看过,现在突然在我面前上演,可比什么高清蓝光全息 3D 都刺激。
-13-
我心里咚咚跳着,低着头慢慢往前爬,轻轻抓起桌上的佛牌,朝门口爬过去。
身后的声音更加不可描述,他们已经开始斗地主了,又是对又是炸还有人在叫牌。
一阵风吹回我的上衣口袋里,包蕊已经回来了,轻声对我喊:
「喂喂!赶紧拿手机拍啊,这可是能搞死他的爆料!」
偷东西已经够让我害怕的了,哪里还有胆子偷拍?
我头也没回,手忙脚乱爬到门口,轻轻打开门,闪身出去了。
刚一出去,远远看到电梯门打开后出来一帮人,制片老陈正领着他们过来,我怕被人撞见,连忙转身从楼梯下去了。
我顺着楼梯一路小跑,走着走着腿上突然一疼,脚下站立不稳,翻滚着摔了下去。
包蕊在我口袋里也跟着啊啊叫着。
一阵天旋地转后,总算停下了。
脑袋、胳膊肘、膝盖、屁股都在疼,感觉身上都要断成好几断。
疼也不敢喊,就咬牙硬挺着。
「喂你没事吧?」包蕊在口袋里喊。
我说没事,两手抓着扶手站起来,腿上又是一疼,两条腿沉甸甸的迈不动。
我低头一看,看见腿上挂着东西。
好像是两团模糊的血肉,但那东西一抬头,我看清楚了——
是两个浑身血淋淋的婴儿,正以诡异的速度顺着我的腿爬上来!
-14-
婴儿的眼睛好像两个深不见底的小洞,嘴巴张开,露出尖锐的牙齿,嘴里还发出「桀桀桀桀」的声音。
我两脚一阵乱蹬,踢开了这两个血婴,摆出雷祖印正准备打过去——
「——不要!」
包蕊突然从口袋里跳了出来,变作真人大小的样子,张开双臂拦在我面前。
因为她鬼气虚弱,变大之后,看上去只是个半透明的虚影,声音也小了许多。
我一愣神,两个血婴已经朝我扑过来,一个跳到我脸上,一个跳到我胸口,指甲好像铁钩一样紧紧扎到我的皮肉里。
两个婴儿张开大嘴,怪叫着开始啃我。
我心里大叫不妙。
程功的佛牌里除了有包蕊,还有这两个小鬼!
我顾不上疼,左右手各捏着金刚拳印,朝他们推了过去。
两个小鬼怪叫着摔了出去,掉在地上抽搐着。
包蕊扑倒在他们身边,把他们抱了起来。
两个小鬼被我打过后,身上鬼气褪去了许多,变成了正常熊孩子的样子,一边哭一边抱着包蕊喊:
「妈妈……妈妈……那个坏人打我!他先动的手!」
我呆住了,看着手上佛牌。
佛牌造型和一般的不太一样,中间一个大的,两边还有两个小的,组成了一个三角形,是极为罕见的三元煞阴牌。
我马上反应过来。
当初包蕊自杀时,已经怀孕了……
她死之后变成了厉鬼,两个未出生的孩子也成了婴灵。
包蕊从阴牌逃离后,心智早已被嗔恨占据,又被我误伤了一次,记忆残缺,忘了自己还有两个孩子。
-15-
两个小鬼虽然被包蕊抱在怀里,却依然阴狠地看着我,嘴里还在喊:
「坏人!偷爸爸的东西!」
包蕊惊讶地看着两个婴儿,连忙说:
「不,他是来救我们的!」
两个婴儿一起抬头看着包蕊,表情阴狠,以诡异和神情和声音一起开口说:
「你是个坏妈妈,背叛了爸爸!」
包蕊顿时呆住了,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宝宝,不是的……」
两个小孩逐渐又变成了血婴的样子,一起说:
「妈妈!你抛弃了我们!你不是个好妈妈!」
包蕊几乎崩溃,已经泪流满面。
「对不起……我……我来陪你们……」
她话还没说完,两个血婴一起扑上前开始啃她。
包蕊一脸绝望,一动不动任这两个小鬼在她身上撕咬。
我看包蕊眼看就要被两个小鬼撕碎吞噬,连忙掏出小卡片,一把将她收了回去。
两个小鬼见状,又怪叫着朝我扑过来。
我从身上掏出两枚驱鬼符,正要丢过去的时候,小卡片上传来包蕊的声音:
「不要!求你不要伤害他们!」
我现在还不清楚这两个小鬼的路数,驱鬼符一出,要么把他们打得魂飞魄散,要么我被他们咬伤,还没有收服他们的把握。
小鬼似乎并不怕我的驱鬼符,怪叫着想要扑过来,嘴里还在喊:
「敢偷爸爸的东西,全都去死!」
我看着口袋里哀求的包蕊,又看着眼前这两个小鬼,担心再这样僵持下去会被程功发现,只好一咬牙,把佛牌丢了出去。
两个小鬼看到佛牌,立刻冲了过去。
趁这功夫,我连忙从楼梯里跑了。
一路上,都听到口袋里的包蕊在哭,她想回到阴牌里。
可那是她的地狱。
-16-
狼狈回到家里后,我掏出小卡片看。
包小姐的卡片已经被划得面目全非,包蕊的生魂几乎都要散了。
我连忙把她放在铜盘的聚魂阵里,拿出剩下的所有冥香,一起都点给了她。
包蕊的影像渐渐又出现在里面,只是这次更小,下半身几乎透明看不见,她离开阴牌的时间快有三天了。
她已经不哭了,只是坐在地上,低垂着头不说话。
许久之后,她缓缓抬起头看着我,脸色灰白,早已没了之前的神色。
「金角,我不报仇了,只求你把我的两个孩子救出来吧……」
她说话时很虚弱,但说到最后,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在吼:
「他们的人生还没有开始,不能做鬼啊!」
厉鬼的力量之所以强,靠的就是心中那股怨气,那股不甘,那股巨大的仇恨。
但包蕊的怨气、不甘、仇恨,现在都已没了。
「喂!」我冲她大喊:
「别丧气!你要恨起来!没了恨你可就消失了!」
这真是有点可笑,前天我还在劝她要放开仇恨投胎去,现在却在变着花样给她拉仇恨:
「你想想程功那个王八蛋对你做的事情,对你孩子做的事情,你能饶了他,我都不能饶了他!
支棱起来啊!我很看好你!
你可是比贞子更可怕的女鬼!你还要亲自手刃仇人呢!」
但已没用了,无论我说什么,包蕊都只是低垂着头,整个身影都已淡了。
她被绝望打败了。
人的情绪是有限的。
无论是仇恨还是希望。
用完了,就是用完了。
她是个女鬼,更是一个母亲。
那两个孩子就是她的软肋。
她可以化身厉鬼去复仇,但绝对不能让孩子也变成厉鬼。
她的眼睛里慢慢流出血来,用低微的声音对我说:
「求求你,救他们出来……」
我心里很乱,一遍遍摇头,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是跟着流泪。
我恨自己当初没有好好修炼,恨自己无能,在别人最需要自己的时候,竟然毫无用处,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
包蕊看着我的样子,大概也猜出了结局,冲我一凄然笑:
「没事,人生恐怕就是这样,但我还是谢谢你……」
包蕊的残影越来越淡,几乎已是一团雾。
「喂!」
我看着即将隐入烟尘的包蕊,心里斗争许久,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不要走,我养你!」
-17-
铜盘上方,包蕊那几乎消散的脸看着我,苦笑一声。
「你照顾好自己吧……」
我顾不上跟她解释,在自己食指上狠狠咬了一口,血一滴滴落在小卡片上。
包蕊的样子顿时清晰了一些。
我继续挤着手指,更多的血落在上面。
聚魂阵的鬼气越来越强。
我一边滴血,一边语无伦次和她说:
「对不起我骗了你!
我以前就是专业驱邪捉鬼,不过被帮派开除了,但不是因为菜,而是偷学了邪术!」
我第一次理直气壮说出了那句话:
「那些下三滥的邪术,我也会!」
包蕊的全身逐渐在铜盘里显现,这次不是二次元卡片人,而是立体的,和我在十字路口时遇到的一样好看。
包蕊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变化,又看着我,立刻笑了出来:
「金角,我没看错人……」
说着突然又哭了。
「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
-18-
养鬼之术,自古有之。
因为太过阴邪,有伤天元,所以历来被正道人士排斥。
我所学的养鬼术,是从阴山派樟柳神演化而来。
泰国的小鬼要养在佛牌的阴牌里,而我的鬼养在木头人里。
南方一般选用樟木,北方则是柳树。
在阴月阴日阴时,找一棵生在山北水南的柳树,闭着眼睛折下一根柳条,插在一座横死的妇女或小孩的坟地上,头也不回离开,三年之后,如果这棵柳条长成了小树,就可以砍下来使用。
当年我学这个的时候,偷偷把村口那棵柳树都给薅秃了,最后养成的却只有这一根。被我包了红布藏在床下面,本来打算找机会卖给哪个同行,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我找出柳木,锯成一根三寸高的木头,用刻刀雕成木头人的样子。
混合了万家土和万人路,再加入我的血,和成泥,捏一个三角形的底座,把柳木小人放在上面。
然后开坛作法,点燃香烛后,念诵请神咒语,用镜子照着包蕊,拿毛笔在木头人五官上挨个点下去,请包蕊附身到柳木上。
这完全是给庙里开光的架势,包蕊是个女鬼,没受过这待遇,小心翼翼跳到了柳木小人里面。
这一瞬间,柳木人晃了一下,法成了。
养鬼其实最忌讳说鬼,所以包蕊与其说是我的女鬼,不如说是我的女神。
依照惯例,我的女神应该叫柳娘,但我有点不习惯,还是叫她包蕊。
唤过她的名字后,包蕊从柳木人里冒了出来,虽然是幻象,但在我眼里已经和真人一样,力量明显增大了许多。
她欣喜地看着自己的样子,抓着我就准备去报仇。
我连忙拦住。
「你今天刚成形,还需要祭炼才有力量。」
「那就赶紧祭炼啊!」
可这祭炼方式,有点尴尬。
-19-
这方法说起来也简单。
就是把柳木小人贴在胸口,一百天不分开,每天还要在上面滴三滴血。
我第一次听说的时候就很担心,谁的手指头都经不住一百天天天咬啊?
师父就说,你是不是傻?你平均每个手指头刺一次,一次攒够十天血量,混在白酒里面存着就行!
当晚我滴完血,把柳木人塞进睡衣里贴着胸口。
柳木人被我用砂纸打得光溜溜的,还有一点热,不知道为什么,一贴上后,我心跳都加速了一些。
我躺了半天没睡着,侧身转过去,看到包蕊已经侧躺在我面前,鼻尖几乎都要挨上了。
我吓得连忙往后缩。
「你咋出来了?」
包蕊一脸无辜看着我。
「里面闷,透透气。」
看我呆呆说不出话,她又说:
「你是不是很喜欢看动漫啊?」
还没等我明白什么意思,她突然就变了样子。
JK、女仆、萝莉、御姐、魇魔……
花样繁多,造型别致,也不知道她是在什么网站看的参考。
这一套变装下来,直把我看得脸热心跳,正心慌的时候,包蕊激动地凑上来亲了我一下。
这是她成为樟柳神后第一次亲我,明显比在十字路口那次更有真实感。
我顿时就愣住了。
「你干嘛?」
「表示感谢啊。」
我连忙一脚把她踹出被窝。
「别闹啦!我现在养你,但我们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包蕊连忙乖乖换了一套正常的睡衣,盘腿坐在床头,一脸认真看着我,她突然有了疑问。
「你不是会法术吗?咱们家怎么这么穷?」
「当年我学法,要ţṻ⁸在三弊五缺中选一样,当时年幼无知,选择了穷……」
每当说起这件事,我都热泪盈眶,想抽自己两个耳光。
包蕊想了想,问:
「所以说,你宁愿穷,也不要鳏寡独孤残?」
「当年是这样,可现在发现自从我穷了以后,鳏寡孤独也跟着来了,偶尔还会残。」
包蕊坏笑着凑过来说:
「所以你更应该养女鬼啊。」
「为啥?」
「你想啊,女鬼不要房子彩礼也不花钱,只要烧香就够了,而且女鬼不会变老,每天都有新花样给你看,还可以旺你运势,天生就和你这种穷鬼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不考虑一下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拼命暗示,就差指着自己鼻子了。
我严肃说道:
「不要痴心妄想了,人鬼殊途,咱们没可能的,还有……」
我加强了一下语气,看着她的眼睛说:
「我最近又是熬夜写稿又是挨打,还要滴血养你,阳气已经很弱了,你就不要再做任何妄图损失我阳气的事情了好不好?过几天我可是要帮你杀人的!」
包蕊一愣。
「你……你要杀人?」
我点点头。
「我仔细想过了,要想救下你的两个孩子,程功必须死!」
这下轮到包蕊震惊了:
「你不怕法律制裁吗?」
我冷笑一声。
「知道我当年抓鬼的 slogan 吗?」
说着,我熟练地掐着剑诀做出一个手势:
「我们不杀人,只做人命的搬运工。」
-20-
程功之前把包蕊和她的两个孩子炼成了三元煞阴牌,三个鬼同命相连,如果其中一个死了,另外两个也活不久。
现在包蕊成了我的女鬼,另两个小鬼也命不久矣,所以我必须加快祭炼速度。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我什么事都不干,就每天躺在床上,忙着祭炼包蕊,缩短流程。
感觉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一周后,我在朋友圈里看到一条消息,国内某大平台要召开影视项目发布会。
程功会带着自家公司开发制作的十多个项目出席,这是接近他的最好机会。
行动当天,我起了个大早,沐浴更衣后,给钟馗老爷烧香祈愿:
弟子今日要用咱们的樟柳神大战泰国阴牌,您老人家可一定要保佑我啊!
上香后,我从神龛下取出雷击枣木剑和太乙铁印。
这些年来,我驱邪抓鬼,主要就靠这两个老伙计。
一切准备完毕,我就出门去赶 815 公交车了。
-21-
发布会在四惠的一个产业园里举办,园区内今天来了好多人。
一走进去,远远就能在演播厅大楼外看到发布会海报。
海报上全是出席本次活动的当红艺人,程功的头像也在上面。
包蕊附身的柳木小人藏在我上衣内,我能感觉到她已经开始跃跃欲试。
我贴了太乙小隐符,跟着人群往里走,打算先混进演播厅后台的休息室。
那里面的房间门上都贴着来宾名字,很容易就能找到他。
见面之后,我用铁印制住ťũ̂₉阴牌里的两个小鬼,包蕊出手杀死程功,作战计划就是这么简单,但简单的才有效。
我走到演播大厅门口时,柳木小人突然在我衣服里剧烈抖动了一下。
随后是包蕊的惨叫。
我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
包蕊气息不稳,缓了一会才说:
「刚才,感觉像是被砍了一刀。」
我仔细在门外看了一会,突然心里一凉。
门外地上有一道红线。
表面看上去像是装饰,但我能看出来,上面隐隐冒着绿色的鬼气,和包蕊阴牌上的鬼气一样。
这条红线组成了一道结界,把演播厅整个包了起来
如果刚才我冒然进去,这条红线就像一把刀,把包蕊切为两半。
这种布置结界的方式很少见,只有闭关修习邪术时,时才会用这种东西在山洞周围做防护。
一个影视发布会现场,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就在我疑惑的时候,突然感觉身后有一道凉气掠过。
只一瞬间,感觉头皮都要炸了。
我当时身体一僵,几乎无法活动。
慢慢转过身后,看到不远处来了一伙人,走在前面的是个中年人,身穿唐装,戴着墨镜,身后跟着几个徒弟模样的人。
旁边有人看到他,立刻上来寒暄,都喊他詹老师。
修行久了,如果遇见同行,即使是在闹市人群中,也能一眼认出来。
甚至都不用看,直接就能感觉到。
这个詹老师,是个同行。
我似乎已经猜到他的身份了,问包蕊:
「是这个人吗?」
包蕊在微微颤抖。
「没错,就是他。」
我一直以为把包蕊母子做成阴牌的是个泰国师父,没想到是中国人。
这个詹老师皮肤黝黑,看上去四五十岁,头发花白,正默默扫视周围,他和我一样,一定也感觉到有同行在周围。
我刚刚被吓到,现在还没完全恢复,已看到他的视线朝我瞅过来,我们四目相对。
我一动没动,大气都不敢出。
但也没有转移视线,而是慢慢盯了回去。
这种时候,只要我稍一胆怯,反而更容易被他发现。
詹老师看了一会,没发现我,又恢复了之前的神态,带着徒弟们离开了。
在他迈步离开的一瞬间,我看到他脚下红光一闪。
他的鞋底是红色的。
只有修习暹茅养鬼术的人,才会专门穿红底鞋。
我悄悄对包蕊说:
「今天遇到高手了,计划估计要变。」
包蕊急了:
「不行,今天要是不夺回阴牌,我那两个孩子可就危险了。」
我正为难的时候,几辆车开了过来,紧接着一帮人涌了过来,人群沸腾。
两队保安连忙上前维持秩序,车门开了,几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几个都是眼下最当红的艺人,路边的粉丝们见了,全都疯了一样在喊。
最后一辆车停下来,又走出一个人。
我连忙躲在一边看着。
下来的人是程功。
程功微笑着朝粉丝们挥手后,立刻带着艺人们进到演播大楼。
保镖们在两边组成两道人墙,护着他们进去了。
-22-
这次程功出席活动,身边的安保明显有些夸张。
估计我上次盗过佛牌后,他肯定已经开始提防,要不然也不会把詹老师请回来当他的随身保镖。
有詹老师和那些保镖护着,我和包蕊很难动手。
就先在门口等着。
演播大厅里传来一阵阵音乐和掌声,发布会开始了,程功作为开场嘉宾,带着两个当红艺人在台上发言。
现场舞台周围站满了安保人员,詹老师和几个徒弟装扮成观众的样子,就坐在第一排看着。
这次行动想要动手后还能全身而退,实在有点难。
我打算孤注一掷。
想到这里,我悄声对包蕊说:
「准备浑水摸鱼。」
包蕊经过这些天的祭炼,早已和我心意相通,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从包里摸出一枚破邪符,一甩手,朝大门丢了过去。
符箓的用法,无非佩、贴、烧、食四大类。
在贴符中,有一种飞符的手法,丢出去后,符箓就像飞镖一样,一下切断了演播大厅入口处的红线。
这一瞬间,我看到大楼周围那一圈若隐若现的鬼气散了。
与此同时,我衣服里的柳木小人微微一抖,包蕊已飞进去了。
我也悄悄溜了进去。
演播大厅的舞台上当时站着四个人。
一个是主持人,然后就是程功和最近在合作的两个顶流艺人,暂且用 C 和 Y 来称呼。
C 和 Y 在程功的新剧里担任双男主,这个项目从筹备起,就一直在营销两人那超越友谊的关系。
但其实两家的粉丝早已在网上骂得不可开交,都说自家哥哥才是男一,据说 C 和 Y 的私下关系也早已势同水火。
两人正在台上营销彬彬有礼君子之交,一阵风突然吹过来,包蕊立刻附在了 C 的身上。
台上的人还没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C 突然对着 Y 怒目而视,一脚踹了过去,嘴里同时大喊:
「去你妈的抢番位的臭文盲!老子才是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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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 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地上。
台下观众顿时都呆了。
主持人和程功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包蕊已从 C 身上跳了出来,附到了 Y 的身上。
Y 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冲 C 大喊:
「我 X 尼玛的死流氓!」
同时左右开弓,对着他就是两个大逼兜。
C 一脸懵逼,摸着自己的嘴,看着自己的脚,不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舞台上刮起嗖嗖的小风,包蕊在 C 和 Y 之间来回穿梭,玩起了左右互搏。
C 和 Y 就像两个精神分裂患者,在暴怒懵逼和克制冲动间快速切换。
就算是再强的演技和情绪控制能力,现在也不够用了。
终于撕破了脸,双双扭打在一起。
坐在前排的詹老师明显看出问题,正悄悄掐诀念咒,对着舞台一指。
可就在此时,我已丢出三枚飞符。
这飞符没什么法力,几乎是纯粹的物理伤害,就像三枚刀片一样飞了过去,直接切在詹老师手上,打断了他的施法。
舞台上更乱,现场记者可不想错过这千载难逢的热点新闻,一哄而上全都冲到舞台边开始拍,观众们一看,立刻也都纷纷拿出手机记录下这一名场面。
詹老师见状不妙,正要跳上舞台,包蕊附在 C 的身上,抓起话筒冲外面的粉丝喊:
「家人们!我要被这个混蛋打死啦!」
话音未落,Y 又夺过话筒冲外面大喊:
「不要信他的,爱我就来打死他!」
门外的粉丝们本来就听到大厅里声音不对,一听这个,挤在前面的粉丝们当场就哭了,嘴里喊着哥哥的名字,直接就要冲进来,要为自家哥哥玩命。
守在门口的两队保镖看上去人高马大,可在粉丝的冲击下根本扛不住,直接就被冲散了。
两家粉丝冲进去后,立刻就在台上打了起来。
我发现包蕊在捣乱这件事上简直天赋异禀,
大厅内鬼气乱窜,她不断附身在粉丝间,开始了一连串的反串拱火骑脸输出,让本就混乱的场面火上浇油。
-24-
我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了粉丝的疯狂。
詹老师几次想要施法,可包蕊在屋里乱窜,根本无法锁定,还要防备冲上来的狂热粉丝,最后一跺脚,护着程功从后台跑了。
我连忙跟着往后台走,用心声和包蕊说:
「差不多得了,快找程功。」
包蕊从一个站姐的身体里跳了出来,环视四周。
「我能感觉到两个孩子就在附近,他跑不了!」
我和包蕊跑到后台分头寻找,包蕊看到两个保镖正护着程功往外跑,
立刻变成了厉鬼模样,尖叫着冲了过去。
眼看就要扑过去的时候,上方突然冒出五道光,像只大手一样扣住了她。
包蕊惨叫一声,直接摔在地上。
光线散去,黑绿白赤黄五只恶鬼已将她团团围住。
恶鬼的颜色样貌各不相同,看上去像是烂了一半的恶犬,浑身流着血水,恶狠狠看着包蕊。
屋内顿时鬼气弥漫。
我吓了一跳,连忙躲在休息室隔断墙的后面偷眼去看。
房间角落里有一伙人。
詹老师站在中间,旁边有四个徒弟护着。
表面上看,这五个人只是很随意地站在那里,但我知道,他正在准备升坛。
寻常法坛就和电影里看的一样,桌子上摆着香烛元宝和令旗令牌符箓法器,没个两三个小时布置不下来。
但这一切都可以用人来代替,既可以快速升坛,还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施法而不被人注意。
詹老师站在徒弟们摆成的法坛后面,嘴里默念咒语,正准备施法。
看着法坛和包蕊周围的恶鬼,我顿赶不妙。
今天所摆的是暹茅独有的五鬼噬魂大阵!
这五只鬼都是用最阴邪恐怖的方式祭炼出来的,生性残暴凶猛。
能祭炼出一只这种级别的恶鬼都难,詹老师竟然搞出了一套。
包蕊现țųₛ在的外表虽然看着凶恶,但毕竟祭炼时间太短,我也没敢给她使用太邪恶的道具,做一般的事情还行,但不是五鬼的对手。
五鬼怪叫一声,一起冲上来对着包蕊开始啃食撕扯,一瞬间的功夫,她已只剩一半残影。
再这样下去,她很快就会被这五只鬼撕扯到魂飞魄散。
这种时候我也顾不上什么门派规矩,唯一能做的,就是斗法。
以邪制邪。
-25-
民间武术里有句话,出手不留情,留情不出手。
斗法也是这样。
一旦开始,就绝对不会有什么点到为止双方讲和的机会,而是生死之争。
休息区内不断有人跑进跑出,但他们看不到包蕊和五鬼,浑然不知这里即将展开一场驱鬼斗法。
五鬼像一群鬣狗,正围着包蕊慢慢打转,准备新一轮的攻击。
詹老师躲在后面,手中掐诀念咒,正在酝酿真气。
包蕊身上的鬼气已越来越弱,但依然冲他们发出嘶吼。
「不要怕」我在心里默默冲包蕊说。
我默念咒语,将所有真气凝聚在指尖,掐着降鬼印,向前猛地一推。
疾——
与此同时,对面的詹老师也已出手,五鬼嘶吼着冲了过去,立即把包蕊扑倒在地。
刚要撕咬,包蕊突然大吼一声,头发和指甲突然变长,一把抓住最凶的绿鬼,像撕一块面包一样,三两下就把他撕碎吃了下去。
其他几鬼立刻被包蕊的气势吓到,愣神的功夫,接连被包蕊冲上来扯碎。
当她抓住最后一个白鬼也要吃下时,我连忙用心声说道:
「留下这个,放他回去!」
包蕊怔了一下,冷笑一声,把已经吓懵逼的白鬼揉成一团,朝詹老师丢了过去。
詹老师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等白鬼朝他丢来的时候,这才反应过来——
詹老师养鬼多年,这次又是驱鬼斗法。
一旦输了,是要遭到反噬的。
而反噬他的,就是这只被他祭炼多年的白鬼。
詹老师身体突然一抖,眼神怪异五官扭曲,浑身开始不听使唤地胡乱抽搐起来。
白鬼已进入了他的身体。
布坛的徒弟们一看,知道师父斗法输了,连忙搀扶着他出去。
斗法一般不伤生命,伤的是性命。
所以民间很多斗法失败的法师,轻则家破人亡厄运连连,重则突发怪病精神时长。
没了詹老师的阻拦,程功根本不足为惧。
-26-
程功没有从园区逃走,而是又回到了演播大厅前台。
这里已经逐渐恢复秩序,大批保安正把闹事的粉丝和受伤观众带出去,警车也停在外面。
这种时候,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他正要往外走,被我一把拦住。
程功一愣,上下打量着我,好半天才想起来。
「您是……金角?」
以往我去他们公司开会,从来都是低头哈腰见谁都笑,有两次看见程功,都是远远就主动打招呼,恨不得给他当孙子,今天变了一副表情,难怪他认不出。
程功有些警惕地看着我,问:
「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
我说:
「陈制片跟我说停止合作,剧本费您给结一下?」
程功一脸不屑,拿鼻孔看着我。
「就你剧本写的那个 B 样,还有脸来要钱?」
我指着自己说:
「我身为六号编剧,把其他编剧的亮点都整合成了一个案子,不该拿点辛苦费吗?」
程功立刻向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我:
「那天……是你小子?」
他立刻对旁边的保镖大喊:
「这个人是来捣乱的,快把他抓起来!」
程功接连喊了两遍,旁边的保镖们依然在忙着搀扶受伤的观众,对他视而不见。
这时总算有个保镖朝他跑了过来,可跑到他面前后丝毫没有减速,直接从他身上穿了过去。
程功大惊,正疑惑的时候,又有好几个保安接连从他身上穿过,就像穿过了一道幻影一样。
不远处有两个保镖还在喊:
「程导晕倒了,快叫救护车!」
程功茫然地跑了过去,顿时吓呆了。
因为他亲眼看到自己雇的保镖,正把另一个自己抬了出去,放进了救护车里。
程功对着开走的救护车大喊:
「喂!我在这里啊!」
程功慌乱地跑过去,接连从人群和座椅上穿过,正要跑出去的时候,我又拦在他面前。
他惊恐地上下打量着我。
「你……你对我用了什么妖术?」
我冷冷一笑。
「没什么,刚才我免费送了你一枚失魂符,这样一来,保证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程功气急败坏看着我。
「好啊,那又怎么样?老子有钱,我老婆会请人给我叫魂,而且你也伤不了我——」
——啪!
我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程功捂着半边脸,一时愣住了——
——啪啪啪!
我左右开弓,接连抽了他十来个大嘴巴子。
力气有点失控,把他的脸打得像是个拉扯过的面人一样。
程功好不容易恢复原样,但两边脸都已经红肿,看着有些滑稽。
他两手同时捂着脸,含着泪问我:
「这……这怎么可能?你是人是鬼?」
我冷笑一声:
「老子现在是阴神出窍!」
-27-
真正的斗法,肉身根本不参与。
一般为了安全,都会把肉身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詹老师刚才敢肉身上坛跟我斗法,属实是对自己实力自信过头了。
我自小到大都苟,不敢冒这种险。在动手前先去了卫生间,把肉身藏在里面后,再出阴神斗法。
程功这下怕了,又是不解,又是愤怒地指着我:
「金……金老师!你说你至于嘛!要个剧本费而已,还要来个阴神出窍?有话好好说嘛对不对……」
我冷冷看着他。
「谁他妈跟你好好说?」
我剑诀一指,包蕊从我怀里飞出来,飘然出现在他面前。
程功一看,顿时吓地坐在地上。
条件反射般,抓着胸前的佛牌看着她。
「你……你还想噬主?」
程功的肉身和佛牌虽然坐着救护车走了,可养的小鬼依然感觉到他的召唤,立刻就跳出来了。
依然是两个血肉模糊的婴灵。
程功看着这两个婴灵,狰狞笑着。
「哈哈哈,詹大师果然灵,这还是我头一回看到自己的孩子!」
然后指着我和包蕊说:
「快!你妈在外面找了野男人,他不要我们了!把他们都给杀啦!」
两个婴灵一听,立刻哭哭啼啼骂骂咧咧,跳着朝我和包蕊扑过来。
包蕊一手一个,一瞬间就把他们抓在手里,张开嘴一吸,立刻吸走了他们身上的戾气和法力加持。
一瞬间,两个婴灵变回了两个懵懂的小孩。
程功反应倒是很快,两腿一软跪下来。
「小蕊,对不起啊小蕊!」
紧接着眼泪就流了下来,看上去一副苦情男人的样子,演技是真好。
「我当年是迫不得已啊!新人出头多难啊,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咱们的未来……」
包蕊逐渐变成了厉鬼的样子。
「只是为了你的未来吧!」
程功吓得动都不敢动,只是不住哀求:
「对不起!其实我结婚后一点都不开心,我心里爱的人还是你啊,要不然也不能把你们娘仨戴在身上。」
一边说着,程功已上前抱住了包蕊的腿。
「我……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包蕊冲程功一笑。
「好啊,我一直在等这一刻。」
程功喜出望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包蕊:
「太好了,这一次我一定好好对你!」
包蕊笑着露出獠牙。
「但我不会了!」
-28-
包蕊一把抓住程功,张开嘴就要吃下去。
我连忙阻拦,因为包蕊现在已经戾气很重,再杀人只会加重杀业,到时候会堕入地狱受苦。
不想想自己,也要想想孩子。
包蕊的两个孩子刚刚恢复正常,一刻也不想离开她,一直在旁边紧紧抓着妈妈的裙子。
程功在旁边连忙也劝:
「做人要大度,何必斤斤计较以前的事情呢?负能量太多了可不好!」
包蕊冷笑一声,松开了程功,抱起了自己的两个孩子,很快变回了正常的样子,含着泪低声对我说:
「好,为了孩子,我放过他……」
程功咧嘴一笑,转身就跑。
生魂的移动速度比正常人要快,他眨眼就没了踪影。
包蕊看着程功逃走的方向,失落地说:
「最终还是便宜了他。」
我摇摇头。
「我说过了,我们不杀人,只做人命的搬运工。」
-29-
程功的肉身正躺在病床上,一帮人正手忙脚乱给他做检查。
程功的生魂跑了进来,正要朝自己的肉身扑过去,突然悬在空中不动了。
我用定魂诀控制了他。
我和包蕊也来到了病房里,就坐在程功的肉身上,微笑看着他。
我是阴神状态,包蕊是樟柳神,所以旁人根本看不到我们。
程功的生魂拼了命地挣扎,自己的肉身近在眼前,可就是进不去。
房门推开,又有几个护士推着一个患者进来了。
正是詹老师,脸色煞白躺在床上。
医生说这两个人都是脑卒中,需要做开颅手术。
程功的老婆急忙走了进来,听说要做手术,连忙出去办手续去了。
程功的生魂指着外面的医生大骂:
「X 你妈的庸医!老子是丢了魂,开你妈的颅!」
然后又紧张地抱着脑袋冲我恳求:
「金老师,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已经原谅了我,就赶紧送我回去吧!到时候我们可以建立长期合作,你写的剧本我全都要,对了你想不想当导演?」
我皱着眉头想了想,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然后看着包蕊说:
「我不能只帮忙,不出气。」
我伸手在詹老师天灵盖的位置上摸了摸,唤醒了他。
詹老师缓缓挣开了眼睛。
他养了五个鬼,虽然四个被包蕊杀了,但还剩了一个白鬼。
就在体内。
詹老师眼珠整个变成白色,像剥了皮的荔枝。
咕噜噜转动眼球,鼻子里四处闻着,摸索着来到程功的肉身旁边,露出贪婪的神色。
詹老师慢慢扯开了程功的衬衣。
实话说,程功是个注意保养的人,胸肌强健,小腹的腹肌也清晰可见。
程功的生魂惊恐地看着我:
「喂……他是要干嘛?「
我微笑看着包蕊。
「你这些年受苦了,希望你看完接下来的事情后,积压多年的嗔恨可以散去。」
-30-
程功的生魂虽然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但知道绝逼没好事,在一旁拼命挣扎。
「你……你们要干嘛?!」
然后又冲詹老师摆手。
「他妈的死变态,别摸老子!」
詹老师平日修习邪术,指甲尖锐,正慢慢在程功的肚皮上划动……
扑哧!
他的两只手扎进了程功的肚子。
程功的生魂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肚皮被戳破后开始咕嘟嘟冒血。
他拼命挣扎。
病床旁边就有一个按钮,可就是无法按动。
詹老师的十根手指就像钳子一样,慢慢扯开了程功的肚皮——
程功的生魂吓得几乎变形,头发都要竖起来,撕心裂肺大喊:
「啊啊啊啊啊我的心肝啊——」
他的两手拼命挥舞,可根本没用。
又转过身来,冲着包蕊跪地求饶: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包蕊面带微笑,一声不吭。
程功又开始求我:
「你也是修行人,不是应该慈悲为怀吗?怎么可以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我冲他一笑。
「你这人真逗,我只不过是把你曾经做过的事情,在你身上又做了一遍,你就呼天抢地了受不了了?
詹老师抓着程功的肠子,一点点扯出来,贪婪地吃着,脸上头上全是血。
程功的肚子很快瘪了下去。
吃完肠子,詹老师又扯出程功的腰子,大口啃着。
程功疯了一样冲我大骂:
「金角!你和老詹有什么区别?为了钱!为了色!就拿邪术害人!」
喊完之后,面目已经狰狞,笑着冲我和包蕊说:
「行,老子今天栽在你们两个狗男女身上,我认了,可又怎么样?老子这些年享的福,你们两个屌丝想都想不到,老子值了!」
看我不说话,程功又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规矩,你今天用邪术杀人,迟早一天,这样的报应也会落到你头上!」
我摇摇头。
「程导,再说一遍,我不杀人,只是人命的搬运工。」
我看了一眼包蕊。
说实话,包蕊此时的笑容有些可怕。
她悄然来到程功生魂的后面,凑上前,轻声对他说:
「还记得当年,你怎么把我推进投资人包厢里的吗?」
程功大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已吓得说不出话来。
「包蕊,别……」
但他的声音太弱了。
包蕊对他做了一个坏坏的笑容:
「宝贝,今晚……好好表现!」
说完,她把程功的生魂推向了病床上的肉身……
程功的生魂在空中乱扯,想要抓住点什么。
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漫长的一个瞬间。
因为他大概已经想象到了,接下来感受到的会是什么。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慢慢落到病床上。
落到那个已经被掏空肚子的肉身上。
呼地一声——
程功回到肉身内。
他猛地睁开眼睛,微微抽搐过后,坐了起来,惊恐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肚子。
詹老师两只血淋淋的手在程功空荡荡的肚子里摸索着,逐渐要朝上面的横膈膜戳过去。
包蕊一把将附身在詹老师体内的白鬼扯了出来,三两下就撕扯得魂飞魄散。
詹老师顿时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的程功,顿时吓坏了。
随后开始呕吐。
人体的痛觉神经反应起来有些慢,程功这时才感受到疼,发出不像人声的嘶叫:
「哑——哑哑——」
门外很快闯进来几个护士,看到眼前的一切,也都吓得坐在地上。
我走到病床前,凑在程功的耳边轻声对他说:
「放心,虽然你的大肠、小肠、肾脏、膀胱都坏了,但聪明的大脑还好着呢,你那么有钱, 不会死的。」
程功的所有名利运势,都是包蕊做鬼给旺来的。
现在拿走, 也很公平吧?
正义既然迟到, 那就加点利息。
包蕊心中挤压许久的戾气在这一刻总算烟消云散。
-31-
我难得地把房间收拾了一下, 准备了四副碗筷。
做了四个人的饭。
我的饭桌很小,乱七八糟摆满了饭菜和饮料。
我和包蕊明显还没习惯怎么和小孩子一起吃饭,一顿饭下来, 就只顾着照顾这两个小鬼了。
这两个小鬼张口闭口喊我爸爸,我拒绝多次后都没用,最后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恍惚间,我好像有了一个家。
夜深了,两个小鬼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我躺在床上发呆,包蕊又凑过来。
「喂,不考虑一下么?」
「考虑什么?」
包蕊撅嘴看着我。
「你是不是嫌弃我啊,三十五岁离异带俩娃?」
虽然是玩笑,但我看出她眼神里藏着期待。
我笑着说:
「我认识的女鬼很多的, 怕你吃醋。」
这种时候,我不能给她任何幻象和留恋,要不然下辈子她还要找我还。
我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只好苦笑一声:
「大家不过萍水相逢, 我很快就会忘了你, 所以你也要赶紧忘了我。」
-32-
子时到了, 虽然他们娘仨可以变幻外形, 但我还是给他们准备了三套纸扎的衣服。
送他们来到燕顺路的十字路口。
这里周围不时有黑影飘来飘去, 都是往返阴阳两界的仁兄。
我在路边用白灰画了一个圆圈, 让包蕊带着孩子站在里面。
然后点火开始烧纸。
小鬼冲我喊:
「爸爸你不去嘛?」
我笑着摸着他的头。
「爸爸还要在这边挣钱, 每年清明才能给你们烧玩具啊!」
然后又摸摸另一个小鬼的脑袋。
「超度之后,你们下辈子就是三胞胎了,可不要吃太多, 会把你们妈妈的肚皮撑到。」
包蕊眼眶含泪, 嘴里不住地念叨:
「我走以后你照顾好自己, 别老熬夜码字了,其实很多制片人根本不懂剧本,有这个精力,你还不如学着跟他们多搞搞关系吹牛逼, 你这样真是傻……」
我不住点头。
纸灰弥漫,包蕊和两个小鬼的影子越来越淡, 眼看快要消失, 她用最后的声音说:
「以后路边再有人问你玩不玩,你可千万别答应啊!」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忍俊不禁,破涕而笑,冲我喊:
「少看日本动漫,赶紧找个对象吧!」
-33-
柳木小人后来就留在我书架上。
有时候码字累了, 我会拿起来看,但上面再没了以前的温度。
我的日子很快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依然是开会、写稿、催合同。
包蕊对我说过的搞关系吹牛逼,很快被我忘在脑后。
只是偶尔深夜拼车回家, 路过燕顺路十字路口的时候,我会在路边稍微停留一会,想起自己曾在这里捡过一张小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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