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子井

村里有口换子井,只要将女儿扔进井里,七日内必能换来儿子。

但投井前必须用筷子戳烂女孩的喉咙,以防她下了地府告状。

再割下舌头做成包子,包生儿子,我亲眼看见爸妈这样对姐姐的。

未到七日,我妈怀了,头七那天,我姐回来了。

横死之人身体僵硬不能弯腰,我们躲在床底她一直找不到。

哎呀,居然忘了,姐姐是头朝下砸进去的,一回头,姐姐头下脚上地盯着我们。

「嘿嘿嘿,找到你们了。」

1

我被妈妈差遣着买油回来的路上,还在想早上的事。

刚到门口,就听见屋里姐姐的惨叫声一阵又一阵。

门口挤满了人,脸上都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我冲进屋里,看见妈妈和奶奶正按着姐姐的手脚。

姐姐就像一只在案板上的鱼,上下拱着身体,却动弹不得。

我爸大力地掰开姐姐的下巴,拿着刀对准姐姐的舌头。

一阵血腥味过后,姐姐的喉咙传来咕噜冒泡的声音。

爸爸毫不费力地从她嘴里扯下来一条血淋淋的舌头。

他满意地笑了。

「用你的贱命换我的儿子,值了,下了阴曹地府,别想告我的状。」

我手中的油瓶啪嗒落地,油水如同姐姐身下蔓延的血迹。

我终于反应过来,哭嚎着朝里面奔去,却被门口围观的婶娘们一把拉住手脚。

她们好像见怪不怪。

「若男,里面不是你,你就偷着乐吧!」

「这都是你们做女孩的命。」

我听不懂,为什么被虐杀是女孩的命。

我眼见着爸爸数了数手中的筷子,确定是十根之后,暴力地塞进了奄奄一息的姐姐嘴里。

姐姐这时脚还会动弹的,她看起来真的好痛苦。

爸爸双手用力,半个身子的力量都压在筷子上,一开始还有些费劲。

可下一秒,姐姐的头就像被筷子插透的西瓜,十根筷子陷进嘴里一大截。

姐姐再也不扑腾了,血喷出来,身上崭新的白裙子被染红一大片。

奶奶嫌弃地拍了拍身上的血迹,一口浓痰吐姐姐尸体上。

「贱丫头,死还不干净一点!」

我的脑子轰鸣作响,巨大的恐惧席卷我的全身。

如果不是早上姐姐非要和我争的话,今天死在里面的就是我了。

2

早上的时候,一向对我们冷淡的爸爸说要跟我们玩个游戏。

我和姐姐抓阄,抓到的人就能有新裙子穿,有排骨吃。

我比姐姐幸运,我抓到了。

可姐姐却趁爸爸出去抽烟的工夫,抢过了我手中的纸条。

她恶狠狠地威胁我。「以前我好吃的都让给你了,这次得给我。」

我很委屈,以前爸爸每次心情好抱着我,要带我进屋的时候,姐姐总是会凑过来,对爸爸抱怨:「她还小,有什么好看的,没我好看。」

奇怪的是,走出屋子的时候,爸爸很开心,可姐姐却愁眉苦脸的。

我不明白,我想哭,姐姐却扇了我一巴掌。

「不准哭,敢告诉他们是你抓到的,我打死你!」

妈妈给姐姐换上了好看的新裙子,连十天半个月都看不见荤腥的桌子上,也摆上了一大盆排骨。

我馋得直流口水,姐姐却叫我滚远点。

排骨汤泛着黄灿灿的油花,看着十分诱人。

姐姐每吃一口,我妈就不厌其烦让她换双筷子,然后拿着筷子在她头顶不停地旋转,口中念念有词。

姐姐一口总是塞得很满,就像在吃最后一顿一样狼吞虎咽。

五口吃罢,我妈把排骨撤了,眼里厌烦掩饰不住。

「饿死鬼,你吃完了我还怎么补身体!」

我妈又瞅了缩在旁边的我一眼,从兜里掏出来几张票,让我去买瓶油。

谁知道就这一走,我和姐姐从此天人永别。

3

姐姐被抬出房子的时候,鼻孔里还在不断地往外冒出血泡。

我大喊着:「我姐还活着,救救她!求求你们救救她!」

可这群村民,就像在围观一场杀猪礼。

姐姐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只待宰的猪。

队伍一路来到村头的换子井前,我才明白了一切。

村子里一直以来的传说,将女孩扔进井里,七日内必定怀男胎。

但每一步必须按照传统来,不可有疏忽。

捅喉咙割舌头,都是为了防止女孩心生怨念,去了地府跟阎王爷告状。

而我爸是要用我姐,换一个儿子。

今早的抓阄,就是决定要杀谁。

姐姐浑身软趴趴的,我爸扛在肩上像扛着一团泥。

他站在井前,松开手肩膀一抖,姐姐就头朝下地栽了进去。

所有人都欢呼雀跃,像是完成了一项十分美好的任务。

包括那些半老妇女,包括手中抱着男婴的女人,完全不像亲眼目睹了一场虐杀。

扔完姐姐之后,爸妈赶紧回了家。

我还没从悲伤中缓过神来,我妈一巴掌扇得我脑袋嗡嗡响。

「把院子的血水冲了,看着就烦,等我出来你还没搞干净,我扇死你!」

说完他俩一头钻进了屋子里,不一会我妈的叫声就传了出来。

院子中间的血污好浓好黏,我用水冲了好几遍,腥气还是一阵阵涌进鼻腔。

我跪在地上拿刷子一遍遍地刷,边刷边哭。

「姐姐,我不想挨打,姐姐你别死,你回来好不好?」

血污转着圈向排水沟流去,腥臭味也突然就消失了。

我趴在窗边,听到里面已经传来我爸的鼾声。

我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抬头看着日头火辣辣的,此时是正午之时。

中午十一点到十三点,正是极阳转极阴的时候,村里的人几乎都不出门。

我一路小跑,其间跌倒好几次,才来到村口老槐树的枯井下。

一不留神,身体失重再次跌倒,额头一下磕在井口上,头顶的黏腻瞬间糊了眼睛。

我顾不上那么多,胡乱地抹了一把血,然后朝井底下看过去。

我在期待着看着点什么关于姐姐的动静,可井底很黑很深,什么都看不到,也好像完全没有底。

可我知道,ţű̂ₓ这村里无端出现了多少个男孩,这口井里就有多少具女孩尸体。

而我的姐姐,就是里面最新的一具。

我什么都做不了,也救不了姐姐。

4

回去的时候,爸爸已经在厨房忙活了,他端着刚做的热包子,递到妈妈面前。

妈妈咬了一口,一股恶臭从包子里扑鼻而来。

我想吐,因为包子馅的形状正和舌头一模一样。

可妈妈像是完全闻不到一样,边吃边说香,满嘴流油。

她瞟了一眼门口一头血的我,眉头紧锁。

「看你那个死样就来气,快去把我衣服洗了,顺便把你那个猪头擦擦,真是丢人现眼。」

没两天,我妈就叫唤着肚子疼,叫来了村医一把脉。

怀了,还八成是男娃。

爸爸兴奋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成了,这下肯定是成了。」

奶奶摇着蒲扇在村头走了一圈又一圈,逢人就说自己有孙子了,因为我爸爸当年也是她这样求来的。

妈妈挺着不大的肚子,喜滋滋的,终于扬眉吐气。

要说她有什么烦恼,就是偶尔听她叹了一句:「希望这次不要失败了。」

村里那些曾经换过子的婶娘叔叔们围在一起,没事聊就讲述起自己杀女儿时的经历。

有的女孩被杀时骂骂咧咧,下场就是被虐杀得更惨。

有的女孩在割下舌头的前一秒,还在喊着妈妈求着饶,可一切都是无济于事。

他们哄堂大笑的模样,就好像杀Ṫŭ̀ₜ女这件事如此平常如此光荣。

我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她们便将话头引到我身上。

他们阴险一笑,问我妈还想要个小儿子不,可以再换一个,还问我怕不怕。

我吓得跌坐在地,她们便心满意足地哄笑了起来,边笑边捂着肚皮。

我当然怕,因为我刚出生就曾被爸妈扔到了乱葬岗。

5

我妈怀我时,所有人都笃定我妈会生下一个男孩。

阵痛那天晚上,奶奶咧着嘴磨刀,要将下蛋的母鸡杀了给我妈补身体。

可我妈愣是难产了三天三夜还生不出来,有人提醒我奶,可能得去请王神婆帮忙。

王神婆年近六十,是出马大仙,请的神通是黄鼠狼,远近闻名的灵。

神婆一听,眉头紧皱,说我妈早不生晚不生,非要赶着阴年阴月阴日生。

她口中念着咒语,将手伸了进去,硬生生将我拽了出来。

可等我终于呱呱坠地之时,我奶一看不是带把的,立马冷着脸将母鸡收拾着藏了起来。

她骂我妈不中用,这样都生不出男孩,真是个贱命。

我妈只顾着哭,我身上一片布都没来得及裹上,就被他们扔到了乱葬岗。

他们都打算让我饿死冻死,反正不会养我。

可七天过去,我依旧哭得嘹亮。

村里开始有人说我是个邪祟,是靠吸食孤魂野鬼存活。

是陈瘸子抱起了光溜溜的我,又送到了我爸妈门前。

陈瘸子是外来人,本身就和流浪汉无异,没人看得起他,一看是他登门,我爸直接就将他往外赶。

陈瘸子煞有其事,说我是神明的孩子,只要养活了我,家中必有福报,很快就有儿子。

一听到儿子,奶奶眼睛瞬间就亮了。

她和我爸一合计,反正随便养着,不死就行,能换儿子那就不亏。

就这样,我靠着有一口没一口的剩饭活到了十二岁的今天。

那些婶娘们笑我被吓傻的模样,奶奶狠狠踢了我一脚。

「讨债鬼!还不赶紧去做饭,你想饿死我乖孙啊!」

我慌忙连滚带爬起来,闷着头往家里跑。

一路上我都在哭,我不敢不听话,我害怕被戳喉咙。

6

妈妈每天都吃得很多,比猪圈里的猪吃得还多,肚皮也一天比一天大。

肚子越大,她反倒没感觉负担,觉得是一种荣耀,因为里面是男孩。

要说她一反常态的地方,就是突然喜欢梳着姐姐最喜欢的麻花小辫,穿姐姐生前穿的衣服。

肚子大了穿不下,她就将肚子那块的布料剪开,将肚皮露出来。

肚皮上紫红的妊娠Ťùₗ纹就像爬满了狰狞的百足虫,那模样,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她还总是抱怨说我做菜太淡了,我怎么加盐,她都说淡。

我又被骂没用,还被她拿扫帚打了一顿。

我抽泣看着一向重口味的奶奶夹了一筷子妈妈的菜,咸得眉毛眼睛都抽在一起。

再然后,妈妈说她舌头麻木了。

等全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妈妈口舌流涎,说话已经不清楚了。

奶奶面色一变,说必定是撞邪了,要请王神婆看看。

7

我爸拎着挂面鸡蛋白糖,用板车拉着我妈就出发了。

神婆一看我爸手里拎的东西,就困巴巴地眯上了眼睛。

大家都懂,这是她看不上我爸的那点吃食。

终于,我爸不舍得地从兜里掏出来一块碧绿通透的玉牌。

这块玉牌是祖传的,当初我病重的时候,别人劝我爸卖了救我的命他都不愿意。

可为了弟弟,爸爸忍痛割爱。

神婆只瞄了一眼玉牌,就立马来精神了。

她接了一碗清水,手中攥着三根筷子,嘴里念念有词。

她将附近难缠的地仙名字都念了一通,一点异象都没有发生。

最后她转念一想,念起了姐姐的名字,筷子就像定在原地,直接竖在水中纹丝不动。

「你们杀的女孩年纪太大了,怨气重,这是来索命了,你们家可能一个活口都不会留。」

我奶奶慌了,她可不想弟弟死,于是从身上又翻出来一叠票子,颤巍巍塞神婆手里。

神婆溜圆的眼睛一转,抓了一把米,边撒边嘴里骂着脏话。

人都有三把火,头顶一把火,举头三尺有神明,神明自会庇佑。

右肩膀一把火,是无名火,照亮右半身。

左肩膀的火与右肩膀的火共同照亮全身,可保邪祟不侵。

八字轻或者做了缺德事的时候,身上的火就会越来越弱。

但人骂脏话的时候,身上三把火是最旺的,所以走在荒路的时候,如果觉得阴风阵阵,便

可以骂脏话,吓退那些不成气候的邪祟。

若有些修为,便可让一切鬼祟退避三舍。

果然,神婆还未骂几句,筷子就在无外力的情况下,倒了下去。

神婆交代,头七的时候,姐姐必定会回来索命,救命的办法倒是有一个。

8

横死之人尸体僵硬不会弯腰,届时用白酒将公鸡灌醉,穿上被索命之人的衣服装作替身。

只要躲在床底姐姐看不到的地方,她杀了公鸡消了怨气就会走了。

届时屋外拴上黑狗,黑狗要是狂吠不止,那就是姐姐来了,黑狗不叫说明已经离开了。

我又害怕,又伤心。

姐姐生前横死,死后还不能安息。

可我也害怕,若不是我,姐姐就不会死了。

爸爸扶着妈妈走出大门的时候,神婆拉住了我。

她神神秘秘地将一张黄色的符纸塞到我手里,嘴里念叨着:「拿着吧,可怜虫,想必你爸妈只知道想儿子,不会管你,给你这张符纸,我也不算见死不救,以后记得我的好就行。」

说完她还刮了刮我的鼻子,像对自己孩子般亲昵。

王神婆一生无儿无女,嫁的老公无一例外全部横死。

久而久之,就没人再敢和她过日子,要说她不羡慕别人家庭美满,是不可能的。

我道了谢,将符纸塞进胸前的口袋里。

神婆猜的没错,家里公鸡只有三只,他们各自做好了自己的替身,只对我说生死有命。

天泼墨般黑了下来,门口的黑狗偶尔低吼几声。

他们赶紧往床底下钻了进去,床底不大,我钻进去的时候半个身子都在外面,只能祈祷姐姐看不到。

直到门口黑狗的狂吠声毫无征兆地响起来,随即就听到院子里响起「咚咚咚」的声音。

那声音房前屋后地转,好像在寻找什么。

「咚咚咚!」

「咚咚咚!」

声音一会近一会远,又规律又诡异。

我能确定,没下阴曹地府的时候,就算割了舌头,灵魂还是会告状的。

因为我们都听见姐姐一声声的呢喃。

「找不到,找不到…」

「到底在哪呢?怎么找不到呢?」

我妈已经吓得抖了,捂住嘴巴不敢大出气。

黑狗的狂吠撕破黑夜,直到惨叫一声后,彻底停息。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却比刚才更让人窒息。

我正准备说什么,一转头姐姐正以头朝下,脚朝上的怪异姿势对着我笑,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嘿嘿,找到你们了。」

神婆不知道,我姐和别的女孩不一样。

她是以头朝下的姿势栽到井里的,所以她用头走路。

9

所有人吓得惨叫出声时,神婆及时赶到。

妈妈的症状比之前更加严重,吐着白沫抽搐了起来。

奶奶急得团团转,嘴里嘟囔着:「她死了没事,我大孙子不能死!」

神婆倒是有几把刷子,手里符纸一捏,就燃起火来,她就符纸兑着酒,喂妈妈喝下。

神奇的是,黑乎乎的符纸酒下肚之后,妈妈不仅重新生龙活虎,连说绕口令都不费劲了。

只有我看到,妈妈的印堂,比方才还要黑了。

我们全家都被姐姐标记了,复仇只是早晚的事。

妈妈说她肚子坠坠的,总是梦到孩子头朝下的从肚皮里面钻出来,以后一定是一个调皮的小子。

可我知道,妈妈那不是做梦,因为我真的看到她肚子里有东西,头朝下一直在往下顶。

再然后,就换成我噩梦缠身,我经常能梦见有个毛茸茸的东西钻进我的身体,我就变成了完全陌生的一个人。

那个人尖着嗓音说:「这具身体真好啊,给我吧!」

直到爸爸踢了我一脚,我才一下惊醒,而面前,是非常深的水井。

再晚一秒,我就会失足掉入水井。

我爸没有关心我是否危险,只是骂我。

「让你回去做饭,你站井边干什么?偷懒是吧!贱丫头!」

说完他又是一脚,我的衣服也沾上了黄湿的鞋印。

给屋子里的妈妈送完饭之后,我又偷偷打包了一份,给陈瘸子送去。

这十二年来,陈瘸子在村里的日子过得也并不好。

他年纪不大,Ṭṻ₇但腿脚不便也只能干点杂活,饭都吃不饱,村里只有我会送点热乎乎的馒头给他吃。

他开门时见是我,满脸的笑,可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停滞。

「若男,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邪乎事?」

见我吓得不吭声的样子,他意味深长地摇摇头。

「你大祸临头了啊,看来我不得不出手了。」

说不出缘由,我一开始就觉得陈瘸子不像表面看着流浪汉那么简单,可我爸妈却不这样想。

所以陈瘸子刚说要帮他们的时候,他们就觉得陈瘸子为了讨口吃的什么谎都敢撒,直接将他往外赶。

可陈瘸子却一脸认真。

「信我一分,你们便可有半分活路,一分不信,那你们必死无疑。」

他们沉默了,奶奶两个眼睛一骨碌,将陈瘸子拉了进来。

他们跟陈瘸子约定,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是家里一分钱都不会给他。

陈瘸子看在我的份上同意了,他手中捏着香,绕房一周,口中念的都是我听不懂的咒语。

他将我们集中在一间房内,把香插在了门框上。

「今晚她必定会来,但我设法之后,她进不了这个屋子,到时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开门,鸡鸣第一声,升起第一缕阳光的时候,才能开门,听到了吗?」

「还有,厉鬼向来会骗人,你们必须自己学会甄别。」

10

我奶半懂不懂的点头,从窗户那目送着陈瘸子走出大门。

屋外不知不觉下起了大雨,空气中都是湿热的感觉,天暗的比往日更快。

他们围坐在床上,我被撵着坐在门口湿漉漉的地板上听动静。

不知过了多ťů³久,所有人都昏睡过去。

「当当当!」

敲门声响起时,大家同时惊醒。

「听到了吗?这时候谁会来敲门?」

「不会是那个贱丫头回来了吧!」

所有人精神紧绷,正当我探头往窗户那看去时,姐姐的脸庞突然出现在眼前。

我吓得连连后退,姐姐却笑着说:「是我啊,我没死,我从井里爬出来了,快开门!」

奶奶结结巴巴:「你你你!你别骗人了!回魂夜那天我们都看到你死了!」

姐姐好像愣在原地,望着自己的双手期期艾艾。

「我死了吗?」

「可我不怨恨你们,我只想看看妹妹,看看弟弟,你们开开门好不好?」

她浑身下上散发着柔和的光,就像个仙女一样。

我的手不自觉向着门栓伸去,却被我奶一巴掌打断,火辣辣地疼。

「你个讨债鬼,你想害死我们啊!」

见我奶油盐不进,窗外的姐姐方才的柔和模样全无,喉咙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她脸上的皮肉被井壁划出道道伤痕,朝外翻着,发白发臭。

最恐怖的是她全身多处骨折,姿势可以用歪七扭八形容,贴着墙边缓慢蠕动,阴狠着表情,死死盯着屋内。

所有人都吓得离窗户远远的,奶奶跪在地上念着菩萨保佑。

直到窗外传来一声鸡鸣,一缕阳光穿过窗纸漏了进来。

姐姐惨叫一声,像烟一般消失了。

一直被吓得抖的奶奶可算是来劲了,腾一下从地上站起来。

「你个贱蹄子!死了还不安生,我非要弄死你不可!」

「还想害死我孙子,告诉你,再来一次,我一定把你剁成八块!」

她愤愤地将门一把拉开。

「吧嗒!」

门框上的香落地,断成两截。

而屋外,天幕挂着星星,没有太阳,鸡正趴在鸡窝里睡觉。

刚才的一切,不过就是姐姐制造的幻象,为的就是引我们出来。

一双发黑腐烂的手猛然掐着奶奶的脖子,将她拉了出去。

11

奶奶一边嚎一边喊我爸救命。

我爸猛地冲过去,一把将门关上。

他呼呼喘着大气,自我安慰地说:「我还年轻,你已经活够了,妈,别怪我!」

「女儿,你随便杀她泄愤,只要你不要再找我们麻烦了,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

奶奶哭喊着:「你个不孝子,枉我一生都是为你啊!」

奶奶一开始还在求饶,后来就是破口大骂。

再然后,我又听见了熟悉的咕噜声,奶奶便没了声音。

阵法已破,那扇门已经不顶用了。

杀了奶奶,姐姐撞破大门就朝里冲了进来。

她本是奔着我爸过去的,可在看到我的时候,她突然调转方向伸出尖利的手就朝我抓了过来。

我退无可退,只能站在原地,可那双腐臭的手在接触到我心口的瞬间,被烧得通红。

低头一看,姐姐的手正抓在符纸上。

鸡鸣刺破夜空,姐姐尖叫一声退入黑暗消失了。

我摸了摸烧得有些焦黄的符纸,庆幸捡回来了一条命。

等我们走出去的时候,奶奶正脸朝下趴在血泊中。

她的身体被残暴地折断,舌头也被扔在一边,断口并不整齐,一看就是活生生扯下来的。

我爸一点悲伤的情绪都没有,就像收拾姐姐的尸体那样,将奶奶卷进草席。

随便找了块木板,写上奶奶的名字后就匆匆埋了起来。

12

爸妈这下信了陈瘸子确实有神通,又忽地想起被神婆骗走的玉牌。

他坐在神婆门前,死活不走,闹着说神婆不灵害死了奶奶。

从我妈嘴里得知一切之后,神婆气得将玉牌扔给了我爸。

「拿走!拿走!」

我爸见了玉牌,比见着我奶还亲,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可神婆却煞有其事地说:「你们上赶着送死,那就不怪我了。」

我爸又被唬住了,忙问为什么。

神婆恨铁不成钢。「你们敢相信陈瘸子?我顶多是求财,他可是要害命,害死你们所有人,你们知道他是怎么瘸的吗?」

「当年他也辉煌过,是人人称颂的陈半仙,无论别人是求财还是求官,他都灵得很,直到来求的这些人家里的孩子全都横死,才有人反应过来,陈瘸子就是通过偷别人孩子的性命,增加自己的修为,他被揭穿之后几乎被家属打死,只能用一生修为换了半条命,这才来到这个小山村苟延残喘。」

「原本我与他井水不犯河水,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如今他影响我的生意,我可忍不了。」

我手中搅着衣服的一角,只觉得她说得太邪乎了。

神婆看爸妈还是存疑,便眯着眼问爸妈。「你们猜他多少岁?」

我妈思索了一下。「约莫三四十岁。」

「放屁!他比我年纪都大!」

此话一出,所有人汗毛倒立。

如果是这样,那陈瘸子的动机就太恶毒了。

神婆从柜子里掏出来一包药,对我爸妈嘱咐:「想办法让他吃下这个,他就再也没法害人了,你们也就得救了。」

姐姐教我认识过这个东西,她说这个东西是耗子药,一定不要误食,会死人的。

爸爸将这包害人的药掺进了包子馅,做成了香喷喷的包子,让我送去给陈瘸子。

我不肯,他就拿棍子敲我的膝盖,敲的砰砰砰的,还说我是想害死全家人。

我抹着眼泪,将包子揣在怀里。

进门的时候,陈瘸子正在打坐,一见我手里的包子,他高兴地摩拳擦掌。

他抓起一个,张嘴正准备咬,我打断了他。

「那个…」

可又想到他想害我全家性命,我犹豫着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将包子放下,问我:「你想让我吃这个包子吗?」

我愣了愣,摇摇头。

他又问:「若男,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想到往日在家里受到的种种委屈,我突然就不想为我爸做事了。

我将神婆的事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陈瘸子。

谁知道他听完这些,面色凝重。

「你知道你是怎么来的吗?」

13

我摇摇头,表示不解,我除了我妈生的,还能是怎么来的?

「你其实还有一个姐姐,当年被他们残忍杀害用来求子,结果却求来了你。」

「你爸妈找神婆闹,神婆请大仙一算,原来是你爸慌乱中数漏了一支筷子,三魂七魄有一魄溜走了,所以求子失败。」

「我从乱葬岗里捡回了你,用米汤喂了七天,才用了个装神弄鬼的方式,将你送回去活了下来,不是我,你早就死了!」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妈妈会感叹希望这次不要失败。

怪不得爸妈想要儿子想要得癫狂,原来这种事,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

「那个神婆是不是给过你什么东西?」

我木讷地从兜里掏出那张焦黄的符纸,陈瘸子接过之后,将符纸展开,里面赫然一撮黄色的黄鼠狼毛。

「这个女人真是毒,她看你阴年阴月阴日出生,便想将你献祭给黄大仙,只要你把这符纸带够时间,就会被黄大仙夺舍,到时候他不用讨奉就能成人。」

传说得了道行的黄鼠狼会拦在路边向路人讨奉,我小时候去山上割猪草,就遇到了。

一个和人差不多高的黄鼠狼浑身灵光,站了起来对我说:「小姑娘,你看我是像人还是像神?」

他的声音带有不容拒绝的蛊惑性。

「你要是帮了我,我一定会报答你,你就不用在家受欺负了。」

我向来喜欢在村口听老人们说这些异事,我知道,一旦我受了他蛊惑,那我就会代替他遭天谴。

我颤颤巍巍地说:「我看你像黄鼠狼。」

他脸色巨变的同时,周身灵光散去,痛苦地嘶吼一声后,恶狠狠地对我说:「我会回来的!」

所以,神婆就是黄鼠狼向我复仇的工具人。

陈瘸子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不忍心告诉你,那天我遇到了你姐姐,告诉了她,神婆要用你们姐妹之一去换子,她一声不吭就走了。」

所以,所以那天姐姐明明知道抓到阄的人要死,却蛮横地要替我去死。

我却以为是她要和我争,临死的那一刻,她还在保护我。

我的眼泪簌簌落了下来,呜咽着扑进陈瘸子的怀里。

抓我心口也不是姐姐要害我,而是怕符纸伤害我,她宁愿自己手被烧穿,也要救我。

我心里暗暗发誓,姐姐,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我问陈瘸子:「你会帮我的是吗?」

他愣了一下,点点头。

「嗯。」

14

神婆的家门口叽叽喳喳,围满了人。

我挤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堆成山的黄鼠狼尸体。

尸体旁,沾着血的拐杖是陈瘸子的。

神婆像是发了癫,又是唱又是骂的,尖锐着嗓音喊:「陈瘸子,我要你死!」

了解神婆的都知道,这是神婆被黄大仙上身了。

突然神婆浑身一抖,就好像重新苏醒了过来。

看着满地的黄鼠狼尸体,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连连道歉,祈求黄大仙原谅,说一定给大仙的徒子徒孙报仇。

等我回到家的时候,我妈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她瞪大个眼一边在胳膊上不停地挠,一边骂我。

「家里也没个人,我儿子饿了,我要吃饭!再不听话,我连你一块杀了。」

按理说我爸的工友都回到家了,可直到天黑了,我爸都没回来。

我妈攥着拳头磕我脑袋上。

「你是猪啊?你都不知道出去看看?你爸要是出事了,你也别活了!」

回家的必经之路是要通过一片乱葬岗的,我虽然怕,却还是拎着手电筒一步一步往外面摸。

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冤魂鸟偶尔鬼叫几声,我的步伐越来越快。

终于看到路人了,我忙打听有没有看到我爸。

他神色紧张,说看见了。

只是可怕的是他看见我爸一直围着坟包打转,嘴里还念叨着怎么还没到家,吓得他拔腿离开了那里。

是鬼打墙,在山路中被鬼蒙住了双眼,一直打转找不到路。

等我赶过去的时候,我爸正背对着我趴在地上,嘴里传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那声音像在啃排骨,还夹杂着咬碎脆骨的声音。

我疑惑他在吃什么,可走近一看,却见他将坟包挖开,嘴里正咀嚼着的,是草席里的尸体。

我吓得往后一退,却被什么绊倒了,低头一看,正是奶奶的名字。

这巨大的动静终于将我爸惊醒了,他迷茫地看向血肉模糊的双手,嘴里的肉块还没来得及咽下去,腐臭味扑鼻,他呕一声吐了出来。

爸爸回到家一直觉得是奶奶冤魂索命,第二天拎上煤油又去了乱葬岗。

他将煤油倒进土坑,一把火点了,又在坟墓附近钉上了比手指还粗的镇魂钉,要奶奶永世不得超生。

15

我和陈瘸子站在外围,陈瘸子冷笑一声。

「她个老太婆哪有什么索命的道行,不过她生前作恶多端,也算是报应了。」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

可事情远远没有结束,妈妈开始发现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的,和尸斑如出一辙。

可为了弟弟的健康,她坚持一颗药都不吃。

她浑身溃烂,又痒又疼,抓起来不要命,指甲缝里都是拉丝的血肉。

她自己挠着不满意,还非要我帮她挠。

我闻着她身上尸体才有的尸臭味,不敢靠近。

她扯着嗓子骂我,威胁说要杀了我。

骂了几天之后,她越来越迷糊,嘴里除了下意识喊疼之外,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

爸爸每天拿起筷子吃不下饭,反倒看向妈妈的时候,眼冒金光,就像盯上了什么香喷喷的猎物。

晚上妈妈疼得直叫,我就躲房间里不敢出门。

第二天来看望我妈的婶娘吓得屁滚尿流,满村的喊要出人命了!

直到人聚满了院子,我才敢探出头去看。

只见我爸嘴里砸吧有味,正撕扯着妈妈胳膊上的血肉。

一晚的时间,一条胳膊几乎被他吃完,他好久没有吃这么饱了。

我妈的喊疼声有一阵没一阵,显然没有力气了。

围观中有胆大的人上前按住了爸爸,妈妈方才还没有动静,突然却见她肚子一阵蠕动,有东西在一直往下钻。

那肚皮薄得很,几乎能看见胎儿撕扯的动作。

「我儿子要出生了!我要有儿子了!」我妈青黑得像死尸般的眼眶闪着光。

可她肚子里的孩子连三个月都没有,怎么可能会生出来。

周围议论纷纷,可谁也不敢上前帮忙。

我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伸出手掌活生生撕扯自己的肚皮。

那薄如蝉翼的肚子像饺子皮一样被轻易撕开了,妈妈满意地笑了,缓缓倒了下去,没了生息。

死去的最后一秒,她还在幻想自己能生出儿子。

可在她身下的,是一个不男不女的死胎。

「天呐,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生下这么个怪胎!」

「肯定是被诅咒了!」

爸爸疯了一样挣开束缚,蹲下抱起死胎就向周围的人炫耀。

「我生儿子了!我有儿子了!」

「快看啊!这是我儿子。」

换来的,只有大家害怕地躲避。

16

死胎身上淌着滑溜溜的黏液,皮肤青紫,一动不动。

我爸就这样抱着死胎,往外跑去,大家也都自发地跟了过去。

我小跑着也跟在后面,生怕错过了什么。

天色渐暗,爸爸的脚步在村头的老槐树底下停住,那口井黑黝黝的,像一只大张的嘴,准备吞噬一切。

爸爸突然就有了片刻的清醒,在低头看清自己手中是个怪异的死物时,吓得一把扔了出去。

一阵风刮过,所有人都冷的直打颤。

爸爸却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连连往后退去。

嘴里还大喊着:「不要过来!你就是贱命,不能怪我,你要是儿子我就不会害你了!」

看啊,我爸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没错,错在女儿的ṱŭⁿ性别。

所有人左右张望着,什么都看不到。

爸爸像是被什么挟持住,以拖行的速度朝着井边退去。

「啊!」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失足跌落井底。

我哭着朝井边跑过去,可井底很深很黑,什么都看不见。

真不知道他跌进井里,会以怎样惨烈的方式被活生生撕碎。

村民们都默不作声,就好像害怕下一个掉到井里的会是他们。

陈瘸子拍拍我的背,安慰我:「以往你过得也不快乐,现在何尝不算是解脱,以后你可以跟着我,行走江湖。」

害我的人还没死,我怎么算解脱。

陈瘸子正要拉我,神婆突然从人群中出现拦在我们中间,对着人群大吼。

「今天若男要是走了,你们的儿子全都得死!」

村里的人全都你看我,我看你,摸不着头脑。

嘿嘿,居然被发现了呢。

我阴沉着脸,神婆再看我时,眼神里多了几分惧怕。

「大仙总算调清了她的底细,这个若男不仅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还是不同寻常的怨煞,是井底不能瞑目的亡魂结合体,她的出生,就是为了要你们所有人的命,今天她要是不死,你们全都得死!」

平日里村里人就对神婆唯命是从,她说的话没人敢说不是,都围了上来想要抓我。

陈瘸子挡在我面前,拽住我的手。

「王神婆,你为了挣钱简直什么都敢胡说,不惜害人性命,今日我说什么都要带她走!」

神婆却阴冷一笑。

「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你当初不也是冲着她来的吗?」

「她出生那日,就有人说看到有婴儿从井里爬了出来,她被扔在乱葬岗之后,你就守在那里,见她七日都没能饿死,便确定她是你想要的人。」

「阴灵养到十二岁,才能利用,你便一心等待她年满十二岁,好吸干她的血恢复你的修为。」

我抬头看向陈瘸子,他表情冷冷的,可拽我的手却越来越紧,我挣都挣不脱。

17

神婆说完紧闭双眼,开始做法请黄大仙上身。

就在她还在摇头晃脑吟唱时,一把沾了黑色药水的刀贯穿她的胸膛。

陈瘸子阴恻恻地笑。「你以为我蛰伏这十二年,就没研究要你命的方法吗?普通利器你不怕,为你量身定做的怕不怕?」

王神婆闷哼一声倒地,人群立刻开始躁动。

陈瘸子使劲拉着我,几乎要将我手腕折断,完全没了一开始的关切模样。

我的家人想杀我换子,王神婆要拿我的身体做黄大仙的容器,陈瘸子要吸干我的血恢复修为。

这两个人都装作一副为我着想的样子,实际只是为了害我。

只有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姐姐,是真的为我好。

呵呵。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声音低沉。

「陈瘸子,你走不了了。」

陈瘸子低头看我,不屑一顾。

「哼,谁也救不了你!」

他还准备继续拉我,可村头土包旁,一只只黄鼠狼如蜂拥般围了上来。

陈瘸子丢下我准备逃命,可他的身体却像受到控制般,分毫动不得。

他身上露出来的皮肉,被黄鼠狼的尖牙一口口撕下来。

陈瘸子嗷嚎着,努力睁大眼在一众黄鼠狼里面找寻着。

最后一刻,他终于找到了黄大仙的本体,掐住了它的脖子,咔吧一声用力扭断。

陈瘸子倒地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攥着黄大仙的尸体,两败俱死。

而那些小黄鼠狼们看到老大已经死了,作鸟兽散。

从未目睹如此邪事的村民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拔腿要往家里跑。

井底传来姐姐的声音。「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无数黑影从井底涌了出来,一夜之间,整个村子犹如人间地狱。

村子里曾经参与过换子的人没一个活着,只有那些无辜的女孩子存活了下来,我就是其中之一。

18

「这个世界是没有鬼魂的,你们村是因为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才萌生杀女换子的妄想,又正好下一胎是男孩,他们便笃定了这个方法成立。」

「那天只是井底尸体堆放过多,形成有害气体,这才把他们都毒死了。」

我的对面,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解释得头头是道。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或许吧,信则有,不信则无。」

他叹了口气。「关于你精神分裂的问题,后续还需要吃药治疗。」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需要吃药。

我起身准备走,医生便自顾自拿起旁边用来记录心理治疗过程的摄像机,开始复盘起来。

可就在打开录像的一瞬间,他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嘴巴大张着,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惊吓。

19

我回过头去,录像视频里,我的身旁,一直站着我的姐姐。

我朝着外面走去,捋了捋自己的麻花小辫。

「井底好黑,还是外面好玩。」

我笑了,嘴里发出完全不同的声调。

「那我们出发吧!」

番外 1

当我磕磕绊绊来到井边的时候,没想到眉心那一磕,眉心血会溅到那口井上面。

一瞬ƭų₇间,记忆像潮水一般涌来。

我想起来了,我那时在井底游荡,那里黑漆漆的,每天都有人在耳边喊。

「我们女孩做错了什么?」

「凭什么要拿我们的性命去换儿子, 难道我们女孩天生命贱吗?」

「我不甘心啊不甘心!凭什么?!」

这些怨念把我越喂越大, 我的皮肤从一坨烂肉变得细嫩光滑,像一个小宝宝一样。

我沿着井壁爬了上去,看到有光亮在前方。

我一路爬过去,就钻进了妈妈的肚子里, 闹腾了三天三夜, 最后还是被人拉了出来。

我虽然被拘束在小小的身体里,可我什么都知道。

陈瘸子守在乱葬岗, 眼露贪婪地对我说:「等你十二岁了,吸干你的血,我就能重回巅峰了!」

再然后, 我的记忆就被他强行尘封。

如果不是眉心血滴入井里, 我可能一辈子都被他们牵着走。

我是怨念所生,虽然困在这个肉体里, 但我一定会想办法报仇。

番外 2

王神婆给我符纸的时候, 我就嗅到了上面黄鼠狼的气息。

她要害我,我不可能坐以待毙。

我故意去给陈瘸子送饭, 引他入局,与王神婆互斗。

被符纸控制身体的假象,也是我故意做给神婆看的,我不会让任何人对我起疑。

果然, 两个人就狗咬狗了起来。

那群给黄大仙为虎作伥害人害命的徒子徒孙,被我一手一个捏死扔到了神婆的家门口。

再偷来陈瘸子的拐杖, 嫁祸到他身上。

他俩的梁子果然越结越深。

更好玩的是, 我让姐姐在爸爸回家的途中蒙住他的眼睛。

他迷糊着以为自己到了豪宅, 面前摆着的,是诱人的美味佳肴。

却不知道,他吃的正是奶奶的尸体。

奶奶好可怜, 被吃了还要被爸爸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番外 3

好可怕,妈妈的身体开始出现尸斑,就像井底所有慢慢腐烂的姐妹一样。

他们是该体会一下这种痛苦。

我听到了妈妈的惨叫声,和爸爸撕扯皮肉的声音。

好吵, 我捂住耳朵。

弟弟出生了, 噢,不是弟弟,他没有性别,他该是什么性别?

爸爸既然这么喜欢儿子, 就让他去见他的死儿子吧!

番外 4

我被姐姐舍己为我的行为感动哭的时候, 三分真三分假。

真的是, 我爱我的姐姐。

假的是,扑进陈瘸子怀里的时候, 我偷偷将黄鼠狼毛塞进了他的衣服里。

他后来能被黄鼠狼控制着一动不动,就是这团毛的功劳。

眼见自己计划败露, 黄鼠狼不可能坐视不Ţú²理。

它一直借着神婆, 做着害人的勾当,靠着这口井的冤魂,修为越来越强大。

当它一死,井底的东西终于被释放, 可以出去复仇了。

嘿嘿嘿,大家怨念一平就都安心去投胎了。

而我,就能永远和姐姐在一起了。

(全文完)

作者:瞌睡虫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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