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你活人微死

和顾阳笙离婚两年,再次相见是在一场同学聚会上。
他已经有了未婚妻,还有个未出世的孩子。
酒过三巡,玩起了坦白局。
顾阳笙喝多了,看向我时眼角泛着微红。
「两年前,我偷偷用针在每个套上都扎了孔。
「只是很可惜,你还是没有怀孕。」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我笑着端起酒杯。
果断反击:
「其实我查过你的精子活力,约等于 0。
「通俗地来讲,你就是活人微死。」
下一秒,周围寂静无声。
只有顾阳笙的未婚妻,肉眼可见地变了脸色。

-1-
「砰!」
伴随酒杯被砸碎的清脆声响,顾阳笙猛地站了起来。
他越过好几个人,来到我面前,大手钳住了我的肩膀。
「许婉月,你这话什么意思?」
一股清冽的香水味将我席卷,依旧是熟悉的味道。
我仰脸看他,不带丝毫情绪。
两年不见,顾阳笙的脾气还真是一点没变。
只要稍不合他的意,便在我面前又摔又砸。
我嫌恶地撇开他的手,冷冷回复:
「字面意思。
「你的精子活力为零,几乎可以说是没有生育能力。」
视线从他脸上收回,我看向坐在沙发上脸色惨白的女孩。
她似乎很紧张,攥着裙摆的手骨节微微泛白。
我挑眉,瞬间来了兴趣。
「你们订婚前,难道没有做个全身体检吗?
「我还以为……」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女孩厉声打断。
她踩着细高跟朝我走了过来,狠狠一耳光扇在了我脸上。
「闭嘴,你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脸被打得有些发烫,像火一样被灼烧着。
围观的同学们都不敢上前,只能窃窃私语。
作为前妻,讨论别人夫妻间的私事,确实有些不合时宜。
可是,刚才明明是顾阳笙先挑起这个话题的。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并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打我?那更是不行!
我刚想还手,顾阳笙就抬手将女孩推开了些。
他的语气里,没有一点温度。
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他的未婚妻。
「谁允许你打她的?
「这世界上除了我,谁都不可以,也没有资格打她!」
好熟悉、好刺耳的一句话。
我瞥了他一眼,反唇相讥:
「打我还是对我的恩赐了?
「顾总,我如今可不是你的所有物,你也没资格打我。」
女孩被推得身形不稳,踉跄着朝后退去,还好被人扶住了后背,才勉强站稳身子。
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顾阳笙,瞳孔都在颤动。
「阳笙,我才是你的未婚妻!
「你现在居然为了前妻推我?你难道忘了,我肚子里还有你的骨肉!」
我闻言垂眸,视线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顾阳笙在套上扎了三年小孔都没能让我怀上孩子。
他这未婚妻,倒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我嘴角勾起笑,视线在二人身上流转。
「坦白局而已,何必动气?
「既然玩不起,你们就当我刚才是开了个玩笑咯。」
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我提着包逃离了现场。
走出包厢,我都还能听到里面此起彼伏的喧闹。
在酒店门口等车时,一辆迈巴赫停在了我面前。
车窗缓缓落下,我看到了顾阳笙那张惹人嫌的脸。
「许医生,既然你说我的精子有问题,难道不应该再亲自检查一下吗?」
顾阳笙眼眸幽暗,在车内灯光的笼罩下更显神秘。
「毕竟,许医生比任何人都熟悉我的身体。」

-2-
暧昧不明的话,让我心里直犯恶心。
我往旁边挪了几步,站在酒店门口的大柱旁。
顾阳笙的迈巴赫朝我逼近,死咬着不放。
「许医生,还没检查就妄下诊断,不怕我举报你?」
我白了他一眼,低头查看打车进度。
该死的打车软件,前面怎么那么多人排队!
顾阳笙不死心,在车里狂按喇叭。
「许婉月,你是聋了还是哑了,说话!」
我没有抬头,只平淡回复:
「想检查,先挂号。
「医院提前七天放号,自己去线上抢,能不能抢到就凭本事了。」
顾阳笙薄唇抿成了一条线,摔门下了车。
他走到我面前,一把将我的手机抢了过去,砸在了地上。
下一秒,手机碎成了几块。
强压了许久的怒火,到底有些憋不住了。
我果断从包里掏出备用手机,打开了收款码递到他面前。
「手机新买的,八千,扫码支付吧。」
顾阳笙骨节分明的手叉在腰上,有些无奈地踹了踹空气。
他清俊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不耐烦。
「许婉月,你他妈真是一点没变。
「三句话不离钱,你家是破产了还是负债了,让你这么爱钱?」
我心头一冷,不想接顾阳笙的话。
我家的确是破产了,不都是拜顾家所赐吗?
我举在空中的手机没有收回去的意思,一直僵持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顾阳笙败下阵来,拿出手机给我扫了两万。
「收了钱,听我说句话总可以吧?」
钱刚到账,顾阳笙的未婚妻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阳笙,你不等我,就是为了下来见这个女人?」
女孩对我抱有与生俱来的恨意。
她一把将我推开,柔若无骨地窝进了顾阳笙怀里。
「阳笙,你不会真信了你前妻的鬼话吧?
「你身体那么好,怎么可能精子活力为零。」
她纤细的手指勾了勾顾阳笙的领带。
「难道忘了吗?你可是一击即中的。」

-3-
我听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转身就想逃。
顾阳笙怀里搂着个人,还不忘伸手抓住我的手腕。
「许婉月,我允许你走了吗?」
「我说了让你检查身体,那就不是开玩笑。」
说完,他将怀里的人推开,声若寒冰。
「赵梦瑶,在我查清楚之前,你最好是安分点。」
他一把扯住赵梦瑶的波浪卷长发,语气突然变得阴冷。
他的眼神,像极了当初离婚前质问我时的那样,冷漠而阴狠。
「你肚子里的到底是谁的种,我一定会搞清楚!
「明天,我会亲自去赵家一趟。」
赵梦瑶眼神闪烁,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心虚说谎的人,从眼神就能看出来。
我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并没有拆穿。
顾阳笙没有生育能力这件事,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或许在我今天说出真相前,顾阳笙对自己的能力都还保持着百分百的信心。
只是很可惜,真相总是残忍的。
不可一世的顾阳笙,没想到也会被人结结实实地扣上一顶绿帽子。
晚上,我躺在床上激动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但脑海里闪过的,全是顾阳笙的那句:
「两年前,我偷偷用针在每个套上都扎了孔。」
当初结婚时,顾阳笙骗我说要做ṭùₒ丁克,一辈子不要孩子。
只有我,真信了他的鬼话。
如今想想,当初的自己也真是单纯得可怕。
顾家那么大的企业,顾阳笙的爸妈又怎会同意独子做丁克?
顾阳笙或许也深知这一点。
所以从始至终,他都是在骗我罢了。

-4-
我是被一场噩梦惊醒的。
梦里,顾阳笙面露凶光,将一个花瓶直直砸在了我的脑门上。
我呆坐在床上,耳畔还回响着玻璃破碎的声响。
一阵急促的来电声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
手机页面上,出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顾阳笙。
我接通了电话,没有先开口说话。
顾阳笙清了清嗓子,不似昨晚那般冰冷:
「助理已经替我约上你的号了。
「你起床了的话,我可以顺路来接你去医院。」
听顾阳笙的语气,颇有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意味。
我果断拒绝,「啪」的一下挂断电话。
打车去医院的路上,一直有辆宾利跟在后面。
顾阳笙特意换了车,但我还是注意到了那个熟悉的车牌号。
那辆宾利,是我们度蜜月时买的。
一晃几年就这样过去了。
像是做了一场梦。
我强按下心底的失落,下车快步进了医院。
顾阳笙的号排在前面,是我今天的第一位患者。
我戴着口罩,眼皮都没抬一下。
「最近几天禁欲了吗?喝酒了吗?」
顾阳笙长腿交叠,一只手支在桌上,朝我眨眼。
「禁欲很久了。
「喝了酒。」
我:「哦,喝酒了不行。」
顾阳笙被我的话噎住,眉头瞬间紧锁。
「那你țŭ̀₆还让我挂号来检查?
「许婉月,你耍我呢?」
我翻看着病历,依旧没看他一眼。
「这位患者,你可以出去了,下次再来。」
顾阳笙出去时,猛踹了一脚椅子。
椅子侧翻在地,发出一阵闷响。
我神色如常地将对面的椅子摆正,开始叫下一个患者。

-5-
晚上下班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刚出医院,就看到赵梦瑶的身影。
她倚靠在那辆黑色的迈巴赫上,充满敌意地看着我。
「许婉月,你今天给阳笙做检查了?」
隔了十米远,赵梦瑶就开始和我对话。
不是询问,而是质问。
我没有过去,径直走到路边招手拦出租车。
对待没素质的人,我自然也不需要有礼貌。
赵梦瑶跟了上来,猛拽住我的手腕。
她那张好看的脸上,露出十分不相称的狰狞。
「我在跟你说话,你居然敢无视我?
「别以为有阳笙护着,我就真不敢打你,没爹没娘的孤儿,你能有什么靠山?」
算下来,这是我和赵梦瑶第二次见面。
没有旧怨,也没有新仇,她为什么会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我挣开她的手,保持着安全距离。
「谁规定的你说话我就必须理你?
「你没这么大的脸面,顾阳笙也没有。」
赵梦瑶吃了瘪,却还是不死心地想来拉扯我。
我转身,反手甩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手心有些麻麻的,但确实很爽!
「昨晚你打了我,这一巴掌就当是还你的。
「我这人心眼比较小,你再敢来惹我,别怪我跟你拼命!」
我眉眼带笑,朝赵梦瑶逼近几步。
凑到她耳边幽幽地说:「毕竟你也知道,我无父无母,没有牵挂。
「你就不一样了,赵家、顾家,可都是你的牵挂。」
赵梦瑶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咽了咽口水。
终于说出了今天来找我的目的:
「我不想跟你作对。
「只要你不替阳笙做检查,咱们以后都井水不犯河水。」
我站直身子,果断摇头。
「那很抱歉,我是医生,不能拒绝患者。
「他挂我的号,我替他做检查,这是职责内的事。」
赵梦瑶恨得直磨后槽牙,眼里是掩盖不住的怒火。
她放在小腹上的手紧了又紧。
看得出来,她很想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可是,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首先排除顾阳笙,他指定不行。
赵梦瑶败下阵来,突然蹲坐在地上。
在抬头时,一双杏仁眼泛着盈盈水光。
「我不管你昨晚是出于什么居心说出那些话的,我都不允许你给阳笙做检查。
「我孩子的父亲,必须是顾阳笙。」
赵梦瑶的语气很坚定,看样子是吃定顾家了。
「你如果是想通过这些话引起阳笙的注意,我劝你还是早点死了这份心。
「我们两家的联姻,是不容更改的。」
合着赵梦瑶今天是来找我宣示主权了。
只是,她恐怕是找错人了。
「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一家医院,也不是只有我一个医生。
「以顾阳笙的实力,把医生叫去他家做检查都不在话下。」
我说的这些都是实话,她心里应该很清楚。
赵梦瑶眼眸中含泪,开始低声啜泣。
我们都心知肚明,一旦顾阳笙确认孩子不是他的,赵梦瑶母子的下场,会比当初的我惨十倍。
其实,我没必要心疼赵梦瑶的。
她既然有胆子给顾阳笙戴绿帽子,自然也应该有胆子承担。
可是,我显然高估了赵梦瑶的胆量。
看着她趴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我只觉心烦。
我有些恨铁不成钢,拍了拍赵梦瑶的肩膀。
「你还真是个蠢货。
「顾阳笙他来我这里做检查,你不是应该更放心吗?」
赵梦瑶的哭声戛然而止,抬脸看我。
「你什么意思?」

-6-
我在她面前蹲下,莞尔一笑。
「你应该很清楚,我当初和顾阳笙离婚时,闹得有多难堪。
「你觉得,我会愿意帮他吗?」
两年前和顾阳笙离婚,可以说是闹得满城皆知。
离婚前夜,顾阳笙用花瓶砸破了我的头,当场血流不止。
而他自己,则被呼啸而来的救护车送去了医院。
他被抬上救护车时,浑身都是血,彻底失去了意识。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顾阳笙醒不来了。
我被顾家的保镖拘着,在手术室外跪了一整夜。
即便在心里默念了无数次让他去死,可终究还是没能如愿。
顾阳笙到底还是醒了。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这两年,我每每回想起来,都会感叹这段婚姻结束得真是不体面。
好在,都过去了。
赵梦瑶湿润的眼眸里闪着光,像是看到了生的希望。
她手指勾住我的衣角,怯生生开口:
「你的意思是,你会帮我瞒过去?」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赵梦瑶又忙捂住了嘴。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阳笙的。
「我只是想防患于未然。」
我笑着伸出手,勾了勾她的下巴。
她长得确实好看,就是脑子不太行,活脱脱一个花瓶。
一点秘密都藏不住,也难怪会在昨晚的聚会上那么失态。
顾阳笙怀疑她,再正常不过。
端详了她的脸良久,我才不紧不慢开口:
「我虽然不喜欢你,但我更讨厌顾阳笙。
「不对,是恨他!」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冷冽的嗓音打断:
「哦?
「你恨我?」
我惊愕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锃亮的皮鞋。
抬头一看,果然又是顾阳笙。
还真是阴魂不散!
顾阳笙长腿一迈,扯住我的胳膊,将我整个人拉了起来。
他没有管坐在Ťù³地上的赵梦瑶,直接把我塞进了车里。
我有些惊魂未定,还有些心虚。
不知道刚才我和赵梦瑶的谈话,他听到了多少。
「你放心,赵梦瑶不敢轻易动你,你也不必怕她。
「我和她订婚,只是因为那个孩子,既然如今孩子的身份未定,我和她的婚事便作不得数。」
听到这话,我暗暗松了口气。
看样子,他没有听到我和赵梦瑶之前的谈话内容。
车内寂静良久,没有人再打破尴尬。
顾阳笙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手背青筋暴起。
像是隐忍了许久。
「许婉月,离婚两年了,你还是那么恨我吗?
「一个字都不愿和我说?」
我别过头看车窗外的夜景,没有回答。

-7-
我想,我还是恨顾阳笙的。
恨他骗了我整整三年,也恨他对我家做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在了一处别墅区门口。
下车后才发现,是当初我们结婚的婚房。
顾阳笙慵懒地靠在车上,直勾勾看着我。
「房子一直空着,我就想着有一天,你肯定会再回来住。
「真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我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彻底乱了节奏。
顾阳笙却还在自顾自说着话:
「那天之后你就离开了,一件行李都没有拿。
「连你最喜欢的画也没带走。」
顾阳笙说的「那天」,是他签下离婚协议书的日子。
我当时拿着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困了我三年的牢笼。
我回了家,想去见爸爸妈妈。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爸妈都死了,是被债主逼得跳楼自杀的。
我紧攥着衣角,才强迫自己从过去的回忆中抽离。
可话说出口时,声音依旧在颤抖:
「我要回家。」
我转身上了车,系好了安全带。
顾阳笙坐回驾驶座,没有发动车,而是握住了我的手。
「婉月,这里就是你的家。
「两年了,你也该消气了,回来陪我好吗?」
静默两秒,我抽回手,将手藏进了衣兜里。
我大半个身子靠在车门上。
「顾总,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忘了你还有个未婚妻在家眼巴巴地等着你吗?
「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
顾阳笙的薄唇紧抿,深色眼眸中情绪汹涌地翻滚着。
「你不是说,我精子活力为零,没有生育能力?
「那个孩子又怎么可能是我的?」
他身子向我倾了过来,清冷的香气将我包裹。
顾阳笙眼角微红,视线落在我唇上。
「婉月,我可以处理好赵梦瑶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那只是一场意外。
「其实我昨晚带她来同学聚会,只是为了气你,想试探你的心里还有没有我。」
我伸手抵在他结实的胸膛,避开了他的靠近。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愿意吃回头草?」
顾阳笙神色一顿,眉头拧在了一起。
我冷笑出声,用胳膊肘将他狠狠推开。
「就算你和赵梦瑶取消婚约,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要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男人?
「既然是你擅作主张把我带来这里,就麻烦你再送我回去。
「我已经和朋友报备了行程,半小时内我到不了家,她就会替我报警。」
我别过头不再看他,最后警告一次:
「顾总,你还剩 29 分钟。」

-8-
顾阳笙送我回家的路上,没再说一个字。
只是回家后,我换衣服时发现衣兜里多了一枚钻戒。
是我曾戴过三年的戒指。
我没有留恋,反手拍了张照片,挂上了闲鱼。
一连好几天,顾阳笙都没再来骚扰我。
赵梦瑶也没再出现。
上午医院开会,说是有两个出国交流的名额,为期三年。
我没有犹豫,果断报了名。
同事讶异地看着我,有些不敢相信。
「婉月,你不是说你这辈子都不想出国了吗?
「更何况这次去的,还是德国!」
我嘴角勉强勾出一抹笑,却依旧难掩心底的酸涩。
「现在觉得,出去也挺好。」
德国,是我和顾阳笙初次相遇的地方。
那一年,他 23 岁,我 21 岁。
我们在异国相遇、相爱,在毕业那年订婚、结婚。
一切都好像是水到渠成。
可当初沉浸在幻想中的我,丝毫没意识到危险的靠近。
爱情,的确容易使人丧失了警觉,嗅不到一丝危机。
如今九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
下午出诊,几天不见的顾阳笙出现在了诊室门口。
我直接越过他,推开了诊室门。
顾阳笙大手抓住我的手腕,跟着我走了进去。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诊室门就被他猛地关上了。
「砰」的一声巨响后,我被他抵在了门板上。
「许医生,我今天来做检查,可以吗?」
我没有回答,屈膝直冲他的裆部踢去。
ŧų₇顾阳笙突然松开我,灵巧避开致命一击。
「许医生,虽然我没有生育能力,但命根子还是需要保住的。
「毕竟,丁克也需要夫妻生活。」
我径直在电脑前坐下,开了检查单。
「去取精室采集样本吧。」
顾阳笙背靠在门上,整个人慵懒自在。
他微微低头,朝我挑了挑眉。
「许医生,你帮我吗?」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顺手拿起了座机。
「喂,保安吗?
「生殖科 8 号诊室,有人性骚扰!」

-9-
顾阳笙被保安带出去时,眉眼依旧带着笑。
半小时后,他发来了微信:
【忙完了,我先走了。
【检查结果好的话就告诉我,不好就别告诉我了。】
我皱了皱眉,觉得莫名其妙。
【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
顾阳笙给我发来一句语音,语气里带着调笑:
「检查出没有生育能力,对我来说就是好的结果,懂吗?」
我慌乱地关掉手机,心里却打起了鼓。
对他来说,这算好的结果?
顾阳笙如今到底想要什么,我有些看不懂了。
我起身走到窗边,看到顾阳笙上了车,绝尘而去。
几年时间,那个狂妄恣意Ṫû⁼的少年,已变成了成熟稳重的男人。
良久,我才收回视线,又打开了手机。
【他今天来做检查了。】
这条消息,是发给赵梦瑶的。
赵梦瑶几乎是秒回:【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没有。】
对面的赵梦瑶沉默许久,聊天页面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对于这个检查结果,没有人比赵梦瑶更紧张。
我关掉手机,开始填写出国交流的申请材料。
一小时后,顾阳笙的检查结果传到了我的电脑上。
我还没来得及点开,他的消息就适时发了过来:
【结果出来了?】
我没有回复,手指颤抖地点开了检查结果。
此时此刻,我好像和赵梦瑶有了共同的期盼。
毕竟,我也不想赌上自己的职业生涯去篡改检查报告。
检查结果显示,顾阳笙是正常的?
我心里松了口气,但又不免有些疑惑。
两年前,我明明记得他的精子活力是有问题的。
难道,是去治疗了?
见我许久没有回他,顾阳笙的电话打了过来:
「怎么不回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气息平稳:
「顾总,你的检查结果显示,精子活力是正常的。
「恭喜你,可以喜当爹了。」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顾阳笙挂断了电话。
我的心突然有些空落落的,没来由地难受。
过往的记忆如电影般一幕幕在我脑海中闪过,最后定格在了爸妈从高楼坠下,摔得体无完肤的画面。
我被惊出一身冷汗,醒过神来才发现赵梦瑶给我发了几十条消息。
【许医生,这事真是多谢你了。
【你想要什么报酬,可以随便提。】
今天最高兴的人,大概就是赵梦瑶了吧。
【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顾阳笙的吧?
【还是要恭喜你,顾太太的地位稳了。】
赵梦瑶没有正面回答,欲盖弥彰地岔开了话题。
其实就算她不说,我也猜出了大概。

-10-
当晚,顾阳笙猩红着眼守在了医院门口。
他高大的身子半倚在车上,时不时看一眼手机。
在我的记忆中,顾阳笙一直都是沉稳的。
今晚,我第一次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慌乱和紧张。
短短几个小时,他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
我没有接听,默默将他拉进了黑名单。
我和顾阳笙的医患关系,已经结束了,没有再联系的必要。
从后门溜出医院时,迎面撞上了一堵结实的肉墙。
顾阳笙垂眸看着我,哂笑道:
「许医生,做贼心虚了?
「你是不是在检查报告上动手脚了,到底有没有点职业素养?」
我摸着被撞疼的鼻梁,向后退了两步。
一股腥甜的血腥味在鼻腔和口腔蔓延。
「我还不至于为了一个不相关的人搭上自己的职业生涯。
「顾总,你太高估自己的重要性了。」
顾阳笙眼尾泛红,吐气声有些粗重。
「许婉月,你再说一遍,我是不相关的人?
「你为了躲开我,所以篡改了检查报告,想把我推到赵梦瑶身边,对不对?」
他突然紧握住我的小臂,语气哽咽:
「婉月,我都已经知错了,你为什么还是这么恨我?」
知错有什么用?爸爸妈妈就能回来吗?
我心头一窒,奋力挣开了顾阳笙的手。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如刀绞般,让人痛不欲生。
顾阳笙和我在一起,向我求婚,甚至后来设计想让我怀孕,都是有目的的。
从始至终,他想算计的不只是我,而是整个许氏。
而我当初却犯蠢,毫不保留地将集团的大部分机密文件都给了顾阳笙。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也是间接害死爸妈的凶手。
我无法原谅顾阳笙,也同样无法原谅自己。
顾阳笙僵在了原地,手举在半空中。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薄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婉月,你可以恨我,但请不要再离开我了。
「你已经惩罚我两年了,你知道没有你的这两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的心已经很痛了,也知错了。」
顾阳笙失去的是爱情,而我失去的却是双亲。
谁会更痛?
我胡乱擦着流到唇边的鼻血,失态地朝他嘶吼。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这辈子都恨死你了。
「如果不是你暗箱操作,我家也不会破产,我爸妈也不会被逼到绝境,跳楼自杀!
「他们是被你害死的,法律判不了你,不代表你身上没有背负人命。
「你的手,从始至终都沾满了鲜血。」
我的每一句控诉,都让顾阳笙的头更低几分。
我抬起头,看着星光璀璨的夜空,无力地开口:
「顾阳笙,你知道吗?
「我爸爸当初是想让你接手许氏的。」
如果不是爸爸授意,我也不可能拿到那么多机密文件。
爸爸是看重顾阳笙的,并有意将他培养成接班人。
只是很可惜,他看错了人。
我也看错了人。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顾阳笙身子猛地一顿。
他含泪的眼睛看向我,不敢相信我说的一切。
「婉月,你说什么?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一步步向后退去,深深的无力感将我席卷。
真假与否,如今都不重要了。
良久,顾阳笙屈膝,跪在我的面前。
他近乎是乞求般拉住我的手,眼角划过一行清泪。
「婉月,我当时ƭű̂⁷只是想料理沈家,没想到会波及许氏。
「我以为……我以为,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不等他解释,我扬起手,狠狠一耳光扇在了他脸上。
小巷里,清脆的耳光声一下下刺激着我的耳膜。
现在说什么都毫无意义了。
都过去了。
让人意外的是,顾阳笙还仅存着一丝良心。
可就是这一丝良心,就足以让他痛不欲生。
间接害死了视他如亲子的长辈,他这辈子都别想安枕。

-11-
顾家和赵家的婚约没有取消,婚礼定在了下月 15 号。
正好是我出国交流的日子。
办好签证出来时,一辆熟悉的迈巴赫停在了我面前。
我下意识想躲开,车里的人已经先一步开门走了下来。
不是顾阳笙,是赵梦瑶。
她的小腹依旧平坦,还穿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
「许医生,我想请你吃个饭。
「不知道你愿不愿赏脸?」
我将护照放回包里,唇角微勾。
「正好,我也有话对你说。」
刚在餐厅坐下,赵梦瑶就将一张支票递到了我面前。
支票上明晃晃地写着:三百万。
我眉头微挑,不解地抬眸看向她。
赵梦瑶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黑卡,像是在炫耀战利品。
「眼熟吗?
「这是当初阳笙给你的那张,现在归我了。」
我收回视线,一下下摇晃着红酒杯。
赵梦瑶今天约我见面,绝对不是单纯为了炫耀。
空气凝滞几秒,她又打破了尴尬:
「你当初拿着卡,一分钱没有用。
「我没你清高,我嫁到顾家,就是为了钱。
「阳笙虽然暂时打消了查明孩子身份的念头,但我也不能保证他以后会不会追查。」
见我始终没有说话,赵梦瑶突然支起胳膊,朝我凑了过来。
「我给你这笔钱,是想让你出面,让阳笙对你彻底死心。
「只要他对你彻底死了心,对他来说无论和谁结婚都一样,他也不会再挣扎。
「而我想要的,就是一副没有心的皮囊。」
我垂下眼皮,抿了一口红酒。
「赵小姐,我在他心里可没那么重要。」
赵梦瑶急了,拿出手机翻找着相册。
一张张照片和视频在我面前滑动。
全是关于顾阳笙的。
背景有的是在当初的婚房,有的是在灯光昏暗的酒吧。
婚房里,墙上和桌上,密密麻麻摆放着我和他的婚纱照。
酒吧里,顾阳笙喝醉了,一遍遍念着我的名字。
「你可知道,这两年他向你们医院捐了多少钱?
「不然,你以为你能在医院混得风生水起?」
赵梦瑶冷哼一声,将手机收回。
「其实,我不介意他心里没有我。
「但我很介意他对你不死心,影响我嫁进顾家。
「你拿了钱,远离这个你憎恨的男人,我也好彻底放心。」
我心跳漏了几拍,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这两年一直向医院匿名捐款的大佬,是顾阳笙?
我家已经破产了,他到底还在图谋什么?
不过,这一切好像都不重要了。
沉默许久,我终于还是将支票拿了过来。
反正,我终归是要离开的。
白赚三百万,就当是顾阳笙对我的补偿了。

-12-
我拿着三百万,给爸妈换了个好点的墓地。
顾阳笙依旧每晚都在医院门口守着。
他没敢进来找我,也没有勇气找我。
时间久了,医院的同事们都注意到,每晚都会有辆豪车停在楼下。
有时是宾利,有时是迈巴赫。
直到那天,门口的车换成了一辆我从未见过的劳斯莱斯。
我径直走了过去,敲了敲车窗。
车窗缓缓落下,是顾阳笙那张略显疲惫的脸。
他有些尴尬,慌乱地躲开了我的视线。
「婉月,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单手支在车顶,俯身打量着顾阳笙。
「等了一整晚,还没吃东西吧?」
顾阳笙的车下午四点就停在了楼下,已经整整六个小时了。
我从包里拿出几个蛋黄派,扔进了车里。
「我每次饿了都会吃两个,不要嫌弃。」
顾阳笙大手紧紧捏住蛋黄派,眉眼之间难掩喜色。
「婉月,你……」
我示意他不要说话,自顾自拆开一个蛋黄派吃了起来。
顾阳笙目光如炬,听话地将两个蛋黄派吃了下去。
吃饱喝足,我终于开口:
「你以后不用再来了。」
顾阳笙唇上还沾着一些蛋黄派的碎屑,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他不敢再与我对视,低垂着眼眸摩挲着手里的东西。
看清他手里的东西ţű⁽后,我神情有几秒的松动。
前几天刚在闲鱼以五十万卖出去的戒指,怎么又到了他手里?
转瞬,我苦笑着摇头。
是啊,谁会轻易在闲鱼下单一个五十万的东西呢?
顾阳笙自嘲般将戒指放回西装口袋。
「婉月,既然你不喜欢,我再重新给你买一个。
「我重新追求你,向你求婚,我们从头再来。」
我没有接话,而是转身朝身后的人招手。
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微笑着朝我走了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他看向我时,眼里满是宠溺。
「宝贝,这是你的朋友吗?」
我靠在他肩头,莞尔一笑。
「不是朋友,是前夫。」
我的视线落在顾阳笙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男朋友。
「我马上就要和他出国定居了,你也不必再来医院门口等我了。」
顾阳笙瞳孔骤缩,仿佛下一秒就要碎了。
「你们,要去哪个国家?」
我一秒也没犹豫,果断回答:
「德国。」
顾阳笙目光呆滞了。
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十几秒,我才笑着打破僵局:
「他是我大学时期暗恋过的学长。
「德国,是我和他共同生活过多年的地方,这一切,与你无关。」
我与男人十指相扣,在顾阳笙面前举了举。
「以后,我无论是订婚还是结婚,都不需要你送我钻戒。
「顾阳笙,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我不是一个以德报怨的人。
法治社会,我做不到手刃仇人,可我会以自己的方式报复回去。

-13-
顾阳笙开车离开时,整张脸血色全无。
他一连闯了两个红灯,狼狈逃离现场。
看着劳斯莱斯绝尘而去的方向,我拨通了赵梦瑶的电话:
「你准老公飙车去了,状态不太好。」
赵梦瑶难掩激动:「这样啊,真男人!
「让他飙吧,到时候婚礼能准时到场就行。」
听到她的回答,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挂断电话,看向依旧与我十指相扣的男人。
我抽回手, 礼貌道谢。
请人配合我演场戏就能让顾阳笙如此失态。
早知如此,我两年前就应该带着各色男模在他面前晃的。
又何必和他大打出手, 闹得如此难堪?
晚上收拾行李,手机上弹出一条新闻:
【顾氏集团继承人高速飙车,撞上了护栏, 还涉嫌酒驾。】
我还没来得及点进新闻细看,赵梦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姐妹,我恐怕是要守望门寡了。」
我打开免提, 继续淡定地叠衣服。
「哦, 那还真是个好消息。」
如今赵梦瑶肚子里有顾家的骨肉, 又怎会守望门寡?
顾阳笙昏迷不醒,极大可能成为植物人。
而赵梦瑶肚子里的孩子, 成了顾氏唯一的继承人。
顾赵两家的婚礼取消了。
赵梦瑶直接住进了顾家, 成了顾家的少奶奶。
去德国的前一天。
赵梦瑶约我在医院见了面。
VIP 病房里,顾阳笙浑身插满管子,陷入深度昏迷。
我拉着行李箱,站在病房门口。
赵梦瑶喜笑颜开, 将我迎了进来。
「你这是准备出远门?
「钱够花吗?姐现在有钱,可以再给你一笔。」
我笑着摇头,视线落在顾阳笙苍白的脸上。
「他醒不过来了吧?」
赵梦瑶摇头, 嘴角从始至终都没掉下来过。
得到肯定回答后, 我彻底放下心。
我在病床前坐下, 定定地看着躺在病榻上面容苍白的男人。
他说过爱我,说过会护我一辈子。
却也将最锋利的刀刺向过我,将我伤得体无完肤。
如今, 他再也醒不来了。
这些年的仇怨,好像一阵云烟, 就这样消散了。
我伸手,慢慢抚上他的脸颊, 一寸寸下移。
最终, 手指落在了他鼻尖的氧气管上。
「顾阳笙,如果我们没有离婚就好了。」
我眼神放空, 忍不住喃喃道。
顾阳笙依旧没有反应, 只是睫毛微微颤了颤。
我艰难地勾起唇Ŧüₒ,继续开口:
「没有离婚,我就可以毫不犹豫拔掉你的氧气管了。
「那样的话, 我或许会更痛快些!」
我站起身, 视线从未离开过他的脸半分。
在我转身之际, 顾阳笙的眼角划过一滴泪。
不知是悔恨, 还是愧疚?
「顾阳笙这样活着,或许比死了更好。
「就让他这样活着吧。」
赵梦瑶顺着我的视线, 看向躺在病床上的顾阳笙。
「或许吧。」
……
到德国的三个月后,我收到赵梦瑶发来的消息。
顾阳笙死了。
一句话也没有留下,死在了梦境中。
那晚, 我第一次请了假。
回到公寓, 给自己开了瓶红酒。
才喝了两杯,我便醉得一塌糊涂。
恍惚间,我好像看见了在国王湖湖畔,向我求婚的男人。
他单膝跪在我面前, 目光灼灼。
「婉月,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好像,不愿意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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