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纨绔公主,有了一个穿越女皇姐。
在她的纵容下,我不用成婚,跑到边关封地养马。
而她选择扛起责任留在朝堂。
从此她打工,我玩乐,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直到有一天,她失踪了。
所有人都以为,她的时代已经落幕了。
直到被称为废物公主的我连夜赶回了京,暴露了我隐藏多年的实力……
她要是没了,我还怎么安心当废物?
-1-
「公主,我们这是谋反。」
在快要进京的时候,我身边的小将冉牧提醒我。
我说:「我是公主,又不是王爷,没有无召不能入京这一说。」
他说:「可是咱带了兵,还是私兵。」
我说:「你放心,这个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冉牧问我什么办法?
我说:「你等一会儿就知道了。」
我这个关子一直卖到了我们来到京城城门下。
守城将军满头大汗地看着我:「公主您这是……」
我说:「哦,这些都是我的面首。」
冉牧:「……」
守城将军看着我身后的五千骑兵,沉默了。
-2-
我让他去禀报。
「就说本宫请旨携五千面首入京。」
他说:「不行……」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普天之下只有镇国长公主能管本宫。若是不行,让她来说。」
将军说:「长公主,身体抱恙。您不如卸甲下马,随末将进城。」
我说:「抬,也把她抬来。不见镇国长公主,本宫不下马。」
将军满头大汗地走了,临走吩咐关了ṭúₛ城门。
冉牧说:「这话鬼都不信。」
我抬头看了看城楼。
「准备开战吧。」
冉牧又说:「您可要想清楚,一旦开战,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说没关系的。
「到时候有你替我背锅。」
冉牧:「……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跟了您。」
-3-
我沈清宁,贵为皇朝万安长公主,国君的二姐。
却也不是一直尊贵的。
十年前我才十四岁,叛军攻入京城。
沈清壁就是那时候穿到我长姐身上的,因为她初来乍到,一眼就被我看出破绽。
叛军在街头抢劫、凌辱妇女、无论老幼见人就杀。
沈清壁立刻意识到这是在屠城。
我们逃跑路上曾经路过一座山,每一个山洞里都塞满了人。
密得连一根针都插不进去那种。
沈清壁说她以前是「警察」,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但我感觉得到,她和这个时代的女子不一样,「责任」这种东西,刻在她的骨血里。
被护送逃出城以后,也是她坚持反攻。
最终命悬一线,才终于平定叛乱。
此后她就留在京城扶持皇弟登基,重建京城。
相比起她的丰功伟绩,我这个不学无术的二公主仿佛是个皇家残次品。
那一年我十六,朝中急着给我议亲。
唯独她说:「急什么呢?小二才十六,还小呢,只管去玩。」
是她力排众议,让我直接前往封地。
在她的纵容下,这些年,我在封地遛马玩乐。
她给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让我这八年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
直到半个月前我收到她的信……
她说她要成亲了,驸马选的是池柱国的大公子。
于是我兴致勃勃地收拾东西准备回京吃喜宴。
结果人还在路上,又听说,婚事取消了,长公主失踪了。
-4-
眼看城门上瞬间站满了人,弓射准备。
城门大开,将领领兵而出。
冉牧道:「公主,属下最后提醒您一句,明哲保身才是正理。」
这句话是我自己经常挂在嘴边上的。
我也是用这句话忽悠他这神将后裔留在封地帮我放马。
可是现在……
我想起的是当年刚来的时候,沈清壁的话。
她说:「眼看生灵涂炭,若无力就算了,手上既然有兵,那肯定是要一战的。」
此刻沈清壁生死不知,我手上有兵,那肯定,也要一战。
冉牧紧张地看着我,等着我的决断。
我道:「不管沈清壁是死是活,我要亲眼看到。」
冉牧很绝望:「我真是被你骗昏了……」
-5-
我没有下令攻打城门。
既然不让我带「面首」进城,我就掉了头。
京城城防最近的是京西大营,驻军两万,以车阵、步兵为主。
而我这次带来的是都是拼杀型骑兵。
我下令连夜奇袭京西大营。
五千战两万,不过一夜。
天明。
冉牧把在帐中睡觉的我叫了起来。
「公主,京西营破。」
-6-
京西营一夜之间失去战斗力。
我坐在原本的京西营主帐营,搓了搓脸,喝了一杯热茶。
望着被五花大绑跪在帐中的京西主将,笑了。
「天可真冷,江将军,您说是不是?」
他冲我吹胡子瞪眼,又看向旁边的冉牧,很是忌惮。
「二公主,您这是谋反!」
我淡道:「怎么算谋反?是他们不让我携面首进城,我又舍不得他们,只好来您这里凑合凑合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冉牧:「这是面首?!」
冉牧背过脸:「哪有这种好事……」
我不理他。
我问江将军:「有我长姐的消息吗?」
江将军道:「末将人在城外,不知。」
我微微眯起了眼睛:「看来江将军忘性大。忘了当初是谁帮你家平冤,救你性命,给你前途的了。」
江将军脸上露出狼狈的神色。
「二公主,末将是人微言轻啊!」
人总是这样的。
没有道德的人怎么会被道德绑架?
他总是能瞬间编造出万般苦衷和无奈。
我扭头瞥了冉牧一眼。
冉牧站了出来:「公主,此人忘恩负义,该杀。」
他就老实了。
-7-
江将军给我讲了一个很扯的故事。
他说这些年长公主渐渐式微。
其实那不是式微,是破落的京城渐渐缓过来了,她就松懈了。
瞧瞧,这就是穿越女的天真。
前阵子,她看上了池柱国家的大公子池渊,却不想太后的侄女嘉淑郡主和池渊早有情义。
两人在宫中起了争执,嘉淑郡主把沈清壁推下了水……
「天寒地冻,长公主病倒了,近日,一直在休养,闭门谢客……」
听到这个狗血的故事我都愣了一下。
这意思是:沈清壁跟人抢男人,还抢不过?
我回过神,盯着江将军:「你看本宫像傻子吗?」
江将军疯狂摇头。
我怒极反笑,「你们是以为她无人撑腰,就可以随意编排欺辱了?!」
江将军:「末将不敢,末将真的是这么听说的……」
我气得拍了桌子:「镇国长公主到底在哪儿?!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冉牧一蹦三尺高,连连后退。
「公主,不要冲动!」
我说:「传令,屠……」
那个「营」字还没有说出来。
属下连跑带跳地进来。
「启禀长公主,良王到。」
我眯起了眼睛。
-8-
良王是我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刚封了王位。
他进帐就看冉牧,不过只看了一眼就把头转过去了。
我也看着他。
八年不见,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躲在我和沈清壁身后哭鼻子的小子了。
「长姐呢?」
他叹气:「二姐,长姐真的病了。」
我皱了皱眉。
「五弟也长大了,是忘了当年你被忘在宫中,是长姐非要回去救你的了?」
他坐在我身边:「我怎敢忘?」
他说,当年城破,他被压伤了腿走不动路,又兼生母身份低微,被懒得背他的宫人故意落下了。
「长姐带人回来找我的时候,我正趴在我母妃的尸体边等死。」
他说起当年之事,倒是情真意切的模样。
我挑了挑眉:「既然如此,我能不能从你嘴里听到一句实话?」
「她,是真病了。」
他又把沈清壁跟人抢男人的故事说了一遍给我听!
「那池公子丰神俊朗,京中无数闺秀都为之倾倒,长姐也是女人啊。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呢?」
我要杀人了。
沈清壁是什么人?
她向来愿意成人之美,亲口说过最讨厌「雌竞」。
我又想起她曾经调侃过,要毁掉一个女子的威望,最容易的就是从私德上造她的谣。
冉牧轻咳了一声提醒我冷静。
良王又说:「长姐如今病着,二姐,你就跟我回去吧!此事只当揭过,也免去长姐烦忧啊!」
我回过神,看着我这五弟。
京城可真是个好地方。
我这柔弱的弟弟,会骗人了。
我偏过头看着他:「你去看过长姐吗?」
他面上波澜不惊:「那是自然,隔一日便去探望的。」
我盯着他,笑道:「看来长姐确实在府里。」
他说:「当然。」
-9-
我接受了良王的条件。
只选「一些心爱的面首」随我进京。
冉牧不赞成:「他骗你的。如今京西营破,京城危悬一线,如果把你骗进城,就是兵不血刃的大功。」
我说我知道。
他说:「那为什么不直接攻城?兵贵神速,时间拖得越长对我们越不利啊!」
我说:「那不行,万一他们以我长姐为人质呢?」
冉牧恼了:「你姐姐就一点险都不能冒吗?!」
我盯着他:「对。」
冉牧最终败下阵来。
他气得跑到一边蹲着:「都是骗我的,说什么从此天高地阔放放马就好……」
我知道对不起他,蹲在他面前。
当初他流亡,我忽悠他说,我封地天高地阔,可以一起来放马。
没想到他真来了,勤勤恳恳放了这么些年马。
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些兵马,是我早知我长姐天真,为她养下的私兵。
为的就是今日。
我只能承认:「我的确是骗你的。」
冉牧:「……」
Ţŭ⁵「你帮我这一次,我只想救我的姐姐。」
冉牧面上瞬间浮现出恼怒又无可奈何的神色。
「我冉氏子孙不会临阵负气出走……只是此间事了,你定要补偿我的。」
我说好的。
-10-
我挑选了一百名「面首」随我进城。
看良王的样子,他还有些顾虑,觉得我选的人太多了。
但他识相,终究是没敢再说。
我就这么大摇大摆地骑马在京中招摇而过。
路人皆投来诧异的目光,甚至有人对我评头论足。
我皱了皱眉。
有人说……
「身为女子,简直有伤风化。」
我:「……」
明明长姐开办了女学,京城风气怎又变成如此了?
看来她确实,很不顺利。
-11-
我要去镇国公主府。
良王说:「长姐被挪到宫里去养病了,太后亲自照顾。」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好像忘了他说的,长姐在府里。
良王硬着头皮道:「姐姐,你难道不信我吗?」
我心想:就算是个坑,为了沈清壁,我也得往下跳。
于是我扭头吩咐小将白周:「去将池渊和嘉淑郡主绑来。」
良王惊愕地看着我:「二姐!」
我回过头:「怎么,害了长姐的,不是他们?」
这不是,他们告诉我的故事吗?
良王急得头上都冒汗:「他们都身份高贵,如此未免失了体面……」
我直接给了他一马鞭,打得他那张嫩脸皮开肉绽。
「二姐?!」他震惊地看着我。
似乎,有一点不可置信,有一点伤心?
可笑,明明没有姐弟情义,还要演。
也只有沈清壁会被他这拙劣的演技给骗了。
我轻蔑一笑:「身份高贵?若无长姐,他们,都是亡国奴。」
良王眸中的震惊和伤心渐渐敛去。
他垂下眸,一副可怜样。
「嘉淑在府中……但池渊出城半月了,二姐怕是要扑空。」
我扭头吩咐:「那先把嘉淑绑来。」
白周道:「末将领命。」
良王一把推开要给他处理伤口的下人。
「原以为二姐只是在封地养马玩乐,没想到如今竟是一副军中做派了。」
我侧过头:「哦,那就进宫看看,皇上和太后要治本宫一个什么罪了。」
他捂着脸,看着我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怨毒。
「放心,我陪着二姐进宫。」
因为进宫必须卸甲下马,也不能带随从。
他大约觉得,我要完了。
-12-
进宫之前,我的「一百名面首」全被拦在皇城下。
我依了规矩下马卸甲,只带了两名女骑金玉和珍珠进宫。
一进太极殿,上座坐着太后这个老妖婆,和脸嫩的年轻王皇后。
良王就带着脸上的伤口上前一步。
他一脸激动:「启禀太后、皇嫂,二姐来请安了。」
我是不可能行礼的。
太后大怒:「清宁!你弟弟的脸,是你打的?」
良王忙道:「太后息怒,先前和二姐之间有些误会才……但二姐已经进宫了,有什么误会尽快说开了就好了。」
太后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儿臣不委屈……」
我寻了个凳子坐下:「怎么,要不我先撤,让你们再演一会儿?」
太后气得拍了扶手:「胡闹!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一把年纪不选驸马,这次回京竟带了足足五千个面首!你告诉哀家,这是真的吗?」
我笑了:「当然是假的啊。那些是儿臣带的私兵。」
太后冷冷道:「荒谬,你自小不学无术,能整顿出什么私兵。你不知道丑,哀家却还得给你遮掩着点。」
我就看着她。
太后想了想,就道,「你手下的那个冉牧,是前朝冉氏后裔,再怎么英俊,你也不能贪。」
我道:「哦?那太后您说说,我该怎么处置他?」
「自然是送进京,交给皇帝!至于你,虽然荒唐,但毕竟贵为长公主。只要你答应哀家,这次择一个正经的驸马,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
这场面我早料到了。
这是她一贯的以退为进的话术。
只要不称谋反,就不是谋反,等于我放弃谋反。
我若以为她宽宥我,放松警惕,我就成了她的瓮中鳖。
我回过神,说:「可以。」
她一喜。
我说:「我的婚事要由长姐来办。」
太后道:「她身体……」
我摇摇头:「太后莫要跟我说什么长姐身体不适的事了。」
这时候殿外有人叫嚷起来。
太监惊慌失措地跑进来。
「太,太后!万安长公主让人,把嘉淑郡主绑了!」
太后一惊:「沈清宁!」
我无所谓地看着她。
「太后,您再看看,我这好像,是在谋反吧?」
她嘴硬:「胡闹!」
-13-
沈清壁一心向青天明月,她不知道皇族的亲情只在山河动摇,需要同舟共济时。
而在盛世,瓜分利益的时候,人心,就变成了最肮脏的东西。
为了利益,手段更是层出不穷。
比如我小时候,就见识过数次太后用这种温吞的方式煮死了很多人。
此时我看着她,发现她对她这点伎俩还是很有自信,还想用在我身上。
我不禁就在想:沈清壁,你被她骗过多少次?
-14-
此时嘉淑郡主被拉进来,扑到太后脚边。
嘉淑郡主哭:「姑姑!淑儿贵为郡主,却被此人拖出侯府,被千人看,万人笑,淑儿活不了了!」
白周冲我行了个虎贲礼,退到我身后。
一时之间只有嘉淑郡主的哭声绕梁殿内。
她哭着说:「淑儿做错了什么?只不过是和池大公子情投意合,就不配活着了吗……」
我挑了挑眉:「敢碰我皇姐,你自然不配活。」
嘉淑抓住太后的裙摆哭。
她只觉得太后是她的靠山。
却没有意识到,太后面色狼狈难看。
年轻的皇后已经吓傻了。
良王也愣住了。
他们都惊恐地看着我身后的白周。
因为他一身盔甲,绝无可能是从宫门通报进来的。
他只能是,越过三丈高墙,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这里。
我也扭头看,然后做恍然大悟状:「你们不会以为,我只得一个冉牧就敢谋反吧?」
太后颤声道:「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笑了笑:「我说了,我是谋反。」
太后看向白周,白周丧心病狂地对这老妖婆一笑。
我故意道:「太后可曾听过,匹夫之怒,三尺之内,血溅五步……」
她被吓得跌坐在位置里。
「姑姑……」
太后一把推开嘉淑郡主。
她道:「清宁,你是不是一定要闹到骨肉反目,至亲流血的地步?」
我只是模仿沈清壁,跷了个二郎腿,交叉着手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骨肉早已反目。至于流不流血,太后说了算。」
她最终道:「你容哀家……想一想。」
我还没吭声。
话没说完,我身边的女骑金玉突然走了过去,一把抓住嘉淑郡主的头发,把她撕过来。
太后颤了颤,但是没阻止。
「姑姑,姑姑救我……」
其实我也有些惊讶,但我还是很快反应过来。
我只是盯着太后:「太后,你只管好好考虑。不过您这宝贝侄女,我可先带回去了。」
金玉下手重,嘉淑的眼睛被撕成了吊梢眼。
她含泪看着太后。
可是太后只说:「你随她去吧,好好解释。」
我站起身:「走,出宫。」
-15-
出宫后,我回头看了一眼远远地和我们保持距离的北衙禁军。
与其说是追击不如说是防备。
反正他们始终没有动我们,直到我们走出宫门。
我冷漠地回头看一眼。
看着宫门在我眼前渐渐关上。
-16-
金玉走过来,低声道:「主上,长公主还活着。」
我扭头问她:「你有把握?」
她说:「属下有。」
其实,现在沈清壁消息未明,我也不想贸然开战。
我想留在京城调查,但我不能接那个老妖婆递过来的台阶。
皇族子女学的第一课:绝不能被对方牵着走。
进城之前我就给金玉下过令:「务必把时间拖下来,让本宫有时间查清楚。」
她果然做到了。
她正在跟我说:「属下把人带走时,太后丝毫不慌张。这女子代表了她母家的体面,她不可能不顾……」
这时候旁边的嘉淑郡主突然开始喊:「爹!爹!救命啊!」
我扭头一看,太后的兄长忠勇侯一身绯色官服,带着两个下属,正远远地站着看向身边。
我倒是笑了:「金玉,你看他敢过来吗?」
嘉淑郡主撕心裂肺地喊:「爹!爹!我在这儿啊!」
金玉皱了皱眉,走上前去,当着忠勇侯的面,打了嘉淑十几个巴掌。
打得这柔弱的京城贵女瞬间软成了一摊泥。
忠勇侯终究是按捺不住,不顾阻拦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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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你欺人太甚!」
我微微一笑:「本宫怎么了?」
此时面对我身后的百骑,忠勇侯也不惧,想要给我一点下马威,好保女儿周全。
「我谢氏是开国勋爵,公主岂能因为一点儿女私情的事如此作践我谢家的小姐!」
几个大臣跟在他身后赶来,也纷纷劝我。
「长公主手下留情,郡主毕竟也是皇亲,何至于此啊!」
「是啊,这其中或许也有些误会……」
我道:「哦,原来谢家的女儿如此珍贵,却可以在战乱时乱丢。」
忠勇侯脸色一变。
大臣云:「公主这是何意?」
我侧开身:「给各位介绍一下,我这位属下,是陈郡殷氏小姐的女儿。」
忠勇侯冲口而出:「胡言乱语……」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因为我并未说,是哪位殷氏小姐。
而「凑巧」他的原配妻子,陈郡殷氏和长女在战乱中走失。
其实只有少数人知道,是他一脚把正妻踹下马车,女儿又哭着追出去,可他并没有等。
为官者多是人精,哪里有不明白的?
他们顿时噤声,一句话都不敢说。
我等了许久,忠勇侯竟也一声不吭。
我走到他身边。
「侯爷,你的女儿,本宫可就先带回去了。」
那一刻我知道他害怕极了。
他们在一点一点摸我的底细。
我自然也要,一点一点透给他们。
-18-
我率领部下到了镇国长公主府邸。
然后吩咐我的另一个女骑珍珠。
「珍珠,去查。若有可疑者,严刑拷打,生死不拘。」
「是。」
珍珠出身我封地的仵作世家,虽为女子,却天赋异禀,并且耳濡目染。
她在家中只能背尸、给兄弟打下手。
心有不忿就来我麾下毛遂自荐。
上京之前我思虑用得上她的本事,就叫人教会了她京城的规矩。
我想着,我昨日才兵临城下,他们计划诱我进城。
不管沈清壁什么时候失踪,公主府总是昨夜乃至今天早上才收拾的。
行事匆忙必有纰漏,珍珠心细,应该能找到蛛丝马迹。
与此同时,金玉问我拿捏嘉淑郡主是个什么章程。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本宫从边关花寨把你救下,又苦心栽培这么多年,再不远千里带你上京。如今你终于走到了你仇人面前,你却问本宫要章程?」
金玉刹那间一凛:「属下,明白了。」
我挥了挥手:「给本宫本宫要的东西,讨回本该属于你的公道。」
「是!」
-19-
花了半天时间,把长公主府上下全翻了一遍,打死了两个管事,十几个下人。
好笑的是他们临死之前还喊:「万安长公主草菅人命!私设公堂!」
声音大得我在书房都听见了。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从来都是一句空话。
直到沈清壁出现。
叛乱后为了整顿一片混乱的京城,她用法从严。
这些人都被她惯坏了,以为每一个上位者,都有公正宽容之心。
既然如此,还敢背叛她,就要承受这个世界失去她的代价。
-20-
珍珠给我整理了我要的线索。
首先,沈清壁从半个月前进宫后,就没回来。
一直传的就是「在宫中养病」。
府里的老人陆续被带走了几批,但昨晚动了兵戈,余下内院伺候的人也被带走。
现在府里的管家是宫里的太监和女官假冒的。
然后,关于池渊。
沈清壁确实选了他做驸马……
如果是按照嘉淑郡主的说法,她和池渊情投意合,为了池渊皇后也不做,没想到被沈清壁横刀夺爱……
金玉说:「属下把她打得半死,她也这么说。」
总结一下:还是沈清壁跟人抢男人的故事。
这时候珍珠上前:「主上……」
「说。」
珍珠手里拿着一幅画像,此时就徐徐展开给我看。
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
我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笑了。
「果然有引人掷果盈车之貌。」
画上正是京城第一美男子池渊。
她们都不敢说话了。
我回过神:「你们这般小心做什么?」
金玉和珍珠面面相觑。
最终珍珠做出了她的推断。
「长公主掌权多年,根基深厚,怕是中了美男计。」
池渊的父亲池柯出身寒门,在叛乱中立了大功,沈清壁一路提携。
沈清壁出事,他应该第一个慌。
可沈清壁失踪,他至今一言不发。
除非他早就出卖了沈清壁,投靠了对手。
他这祸水一般的儿子是祸根,该是受他指派。
一时之间,书房中,静得可怕。
所以沈清壁不是跟别人抢男人,她是被男人骗了?
她们大约都知道我很排斥此事,所以大气不敢出,等着我发火。
但我……
「她正当青春,看上个把男人又何妨?」
众:「……」
我瞬间想通了: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栽赃污名给她。
美人局又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
古往今来,多少英雄入局,也不过被笑叹一声「英雄难过美人关」。
怎么换成沈清壁,就不行了?
难道一个女子,爱错了人,很可笑吗?
沈清壁,当然还是我顶天立地的姐!
「怎么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输不输得起。」
谁敢笑她,本宫杀谁!
-21-
我吩咐人掘地三尺要将让沈清壁背上污名的池渊给我找出来。
并盯紧了包括池府在内的百官。
我一肚子窝囊火。
先是皇帝、江将军、良王、公主府的下人等等。
现在又多了一个池ƭùₐ家。
沈清壁啊沈清壁,你到底被多少人背叛了?
你落井,到底有多少人下了石?
这么想着的时候我翻到桌上的案牍。
沈清壁是穿越者,这些年她一直在学习,她通读书经,并爱看考生的考卷。
本朝建国百年,三年一科考,无数的考卷被送入长公主府。
一方面体察民情,一方面不拘一格降人才。
没想到十年了,她依然如此。
我顿时就有一种游移、摇摆之困惑。
沈清壁,忙成这样,还有时间被男人骗吗?
-22-
是夜。
我正在书房支额假寐。
突然门被打开。
白周八尺高的身形几乎将门堵得死死的,极具压迫感。
他这身影让我觉得我还在做噩梦。
我刚梦见沈清壁死了……
直到他吐出一口寒气:「主上?」
我猛地从半梦半醒中惊醒,支起了身子。
「通北营来援,城外开战。北府禁军围了公主府。」
来了。
冉牧被人攻打,我们被人围困。
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一波试探。
瞧,太后在我面前极力否认我是在谋反,看似给我台阶,私下却早已调兵。
如今禁军围府,只等城外战报。
等明日一早城外战胜,他们就会冲入府中,将我生擒。
若是久战不下,我便是人质。
而他们的预计里,可能没有「战败」这个选项。
这些都是他们美好的幻想。
对方已经出手,是时候送上我的回应了。
我站起来:「敢打我,我自然要打回去。」
白周开始蠢蠢欲动,反复扭着他那把一人高的斩马刀。
我从桌下抽出我的两把横刀。
「准备迎客。」
「是!」
-23-
当我出门,抬头就见月如炼。
我很快低头看向眼前的整装待发的士兵。
「弓弩手。」
「是!」
数十名弓弩手飞身上屋顶,力挽五当弓。
门外大约没想到我们区区百人竟敢主动出击,一时乱了阵脚,骂娘声不绝于耳。
我轻蔑一笑:「开门。」
随着大门的打开,禁军统领逃命那般冲了进来。
他对着我狂吠:「万安长公主!如今禁军全军出动,你还不命你的男宠速速撤退……」
他骂得嘴冒白烟,号称禁军一万人,眨眼就能屠没我的一百面首。
劝我快快投降……
说真的,本宫从来,没见过,这么蠢的,主将。
他以为他的一万禁军是他强大的后盾。
却没想到他自己是只硕大的出头鸟。
我一言不发。
白周耐心告罄,一脚踢开斩马刀的刀鞘,把一人高的长刀掷了出去。
他脸色突变,急急挥刀来挡。
然而白周力大无穷,斩马刀锋利无比,斩断他佩刀的同时还是将他打飞了出去。
直到狠狠撞上身后的士兵才停了下来。
「将军!」
禁军宣告折将。
一时之间院内鸦雀无声。
我厌弃地看了一眼这群蠢货。
看来叛乱之后,无用的世家子弟又塞满了整个朝堂的缝隙。
只选百人同我进城,自然都是精挑细选。
我的步兵,配破甲刀,专打巷战。
「给我杀!」
「杀!」
-24-
那一夜京城家家户户大门紧闭。
尸体塞满了街巷。
血水从公主府东大门流淌出去,流着流着,就结成了冰。
-25-
天明。
失去将领的北衙禁军陷入被屠杀的困境,节节败退。
而直到这时候,南衙禁军始终没动。
那我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了:池柯,就是沈清壁养的,隐藏最深,最凶的那头白眼狼。
须知,京中禁军三万。
北衙一万囤于宫内。
南衙两万囤于宫南,由柱国指挥,也就是池柯。
如今北衙禁军遭到屠戮,他却按兵不动?
看来他所谋,甚大。
「主上!北衙军已退!」
白周提着斩马刀回到我身边。
我抬头看了看天光:「看来冉牧也胜了。」
再怎么样我们也不可能以百屠万。
北衙军溃败,是自己退去的。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京城外,又兵临城下了。
这种时候我在城内一个信号他们就会攻城,是以才急调军令让他们退去。
这一根弦,已经越绷越紧。
白周有些顾虑:「主上,还有南衙军。」
我笑笑:「你怕什么。兵书有云,虚张声势是上上战法。」
区区五千人。
冉牧率军先打京西营,再战通北营。
两股拱卫京师的大军被击溃,盛气凌于整个京城的苍穹之下。
城内百人与万人鏖战一晚未败。
三次了。
他们认为自己稳赢的时候,连输了三次。
太后擅权谋不擅战法,必定,慌极了。
至于南衙军,他们更要观望。
池柯,这个老狐狸。
「沈,沈清宁!」
一个凄厉的女音传来。
-26-
我回过头去。
金玉拽着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出来,让她跪在血水里。
「主上,她想逃走。」
我都笑了:「出息了。」
「沈清宁!你这个疯子!就为了你姐姐,你要闹到这个地步吗……」
我俯下身,轻轻问她:「现在可以说了吗?我长姐在哪儿?」
她眸中闪过不解:「你,你疯了,你竟真只是为了她……」
我用锋利的刀挑起她的脸。
她吓哭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行吧,我换个问题。
「你当真推她下水了?」
嘉淑郡主直着脖子看着刀,一动不敢动。
她哽咽道:「我,我只是和了她口角两句……您,您饶了我吧,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我们都笑了。
金玉笑得最大声。
我的刀锋划过郡主细嫩的脸皮,轻轻破开皮肉,鲜血顺着脸颊流淌。
伴随着她嘶哑难听的哭声。
金玉震惊地看着我。
她大约在想,连她都没敢下这个手。
但她不知道,我最听不得,这贱婢说自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27-
当初,世族南逃,留下百姓被叛军屠戮。
待京城平定以后,又陆续回迁。
我还记得,嘉淑郡主那时候才十岁。
那是多么天真可人的一个姑娘啊。
她说她怕,抱着沈清壁一直哭,说自己曾被几个叛军拖出去,差点凌辱了。
她还说看见嫡母被人抓走,她真的很怕。
沈清壁心软得一塌糊涂,跟她说:「这不是你的错,没有人会看不起你。」
并且特旨封她为郡主。
当时我冷眼瞧ťũ̂ₑ着,只觉得她定被家里调教过。
她若真的害怕,应该去找她姑姑太后哭,抱着我姐姐哭什么。
只是京城需要世族,也不能让他们在南方坐大。
又想一个小小女孩翻不起什么浪。
谁知最后是她害沈清壁沦为笑柄。
我用手捏住她的伤脸。
「公,公主!我只是,失手,她滑倒……」
我就看着她。
她终于哭着松口,「是太后,太后让我去讨回一个公道的。我只是听命行事。」
她一直说。
说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说她只是不忿,明明已经和池家议亲,可沈清壁突然强召池渊为驸马。
我松开她的脸。
吓疯的嘉淑郡主竟然跑去抱住金玉的腿。
「姐姐,我那时候还小,什么都不懂,我娘让我说什么我说什么……姐姐,你跟公主求求情,饶了我吧……」
金玉眸中渐渐染上暴戾。
真可笑。
坑害沈清壁,是太后授意。
怂恿父亲,害死嫡母,害长姐颠沛流离,是生母的过错。
明明手里已经有人命,却还是她最无辜了。
可惜愿听人狡辩的是沈清壁,她总说「便是死囚也有为自己申辩的权利」。
不是我。
我把刀扔给金玉:「你自己解决。」
「是。」
「姐姐!我是你亲妹妹啊!」
金玉那一刀还是没有砍下去。
因为,皇帝来了。
-28-
我带着人出去迎驾。
我这大弟的模样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印象中,他登基时和我一样高。
八年了,谁知道他还是和我一样高。
御辇抬着,骨瘦如柴,一脸病态。
他说:「二姐。」
我看着他。
半晌还是道:「进来吧。」
太监搀扶他下来,他走路不稳,好几次差点滑倒。
他走到我身边的时候说:「你不要听那些人胡说。长姐是为了朕,才出事的。」
我皱眉看着他。
哦,又是一种新鲜的说法。
「进去说。」
「好……」
我让他先进。
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了,又退了回来。
「把你的事情办完。」
「是。」
金玉再不犹豫,一刀斩下了嘉淑郡主的头颅。
皇帝的脚步猛地一顿。
我笑笑:「心疼?」
嘉淑和他,也算青梅竹马。
说实话,我一直以为嘉淑会是皇后。
他盯着地上的绝色头颅,眸中毫无波澜。
「这女人嫌朕病弱,曾羞辱于朕。如今,死了倒好。」
原来如此。
嘉淑没选上皇后,是因为她看不上皇帝。
谢太后恨不得谢家女子世代为后,可如今后位上的,却姓王。
看来我这大弟,已经是一枚弃子了。
今日让他来收拾这个残局,确实挺合理。
-29-
进屋之后,我冷眼看着他。
他咳了一阵,才道:「二姐,你为什么用这种看骗子的眼神看着我?」
我冷冷道:「你们京城的,都很会骗人。」
他:「……」
「长姐她,到底在哪里?」
皇帝无奈地道:「朕不知道。」
我渐渐感觉一阵血气上涌,处在爆发的边缘。
直到他说:「太后以为朕命不久矣,朕趁机让她答应让朕亲自来『平乱』,正是想和二姐共谋寻找长姐。」
他给我说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他认为,沈清壁今日的结局,是政变的结果。
-30-
十年前叛乱后,京城百废待兴,黎民疾苦。
沈清壁满腹心思都在重建京城上。
是以她没有意识到,随着南迁的世族回归,朝中已经分为两派。
一派是以她和皇帝为首的寒门新贵,世族南逃之后,是他们承担起了重建京城的重任。
一派是以太后为首的北归世族,不甘心就此被边缘化。
「至于池柯,他久居柱国之位,不会像长姐这样天真。他手里有个好儿郎,先跟忠勇侯府议亲,又堂而皇让池渊做驸马,二姐能明白他的用意吗?」
这倒是让我想起了,嘉淑说,她家和池家早已议亲。
我冷冷道:「一男许二女,从此长姐和忠勇侯府撕破了脸。」
可恶,ţùₐ还平白让沈清壁背上夺人夫的污名!
皇帝继续说。
现在池柯按兵不动,恐怕等的就是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机会。
「他不会甘心长期居于女子之下的。这次若是你和太后两败俱伤,他另立新帝,池家将真正一步登天。」
这倒是,南衙禁军按兵不动,最合理的解释。
但是……
我看着他:「你说的是实话吗?」
皇帝闻言苦笑。
他说:「你可以怀疑任何人,却实在没必要怀疑我……」
说着,他卷起了自己的袖子。
瘦得青筋纠结,十分可怖。
我吃了一惊。
「去年我突然毒发三次,长姐之所以会惹怒池柯,是因为她为了让我多活几年,步步妥协,不能带着他们继续争权夺利。」
而这下毒的人,竟是到沈清壁失踪才查出。
太后!他们亲自迎回来的,佛口蛇心,终日礼佛的太后!
她竟是从十年前,刚回京,就给皇帝下毒!
因是慢性毒,所以直到去年才毒发……一毒发,便药石罔顾。
皇帝苦笑:「我知道,二姐这次进京,一定见识了许多忘恩负义的嘴脸。可是,我本就是依靠长姐活着,二姐总该信我……」
说着说着,他竟落下泪来。
眼泪落下来时,他才发现,伸手去拭,很是惊讶。
我静静地看着他。
突然想起他当年和我们一样被太后抛弃。
太后携二皇子随世族抛弃百姓南逃,本意是在南方建立新朝。
没想到横空杀出一个沈清壁。
我伸手轻轻搭他形销骨立的肩,轻轻叫他的乳名:「雀儿。」
他突然一把抱住我。
「二姐!我恨他们!他们的命和荣耀都是长姐给的,他们却一直害她……若我能,我恨不得把他们都杀光!」
-31-
如果依我这大弟的说法,半个月前左右,他就没有见过沈清壁。
原以为她在府中养病,直到我攻入京城,才知道她可能出事。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她被太后软禁了。
皇帝劝我ṭū́₀与太后议和。
昨晚南衙军调不动,已经引起那个老妖婆的警觉。
「这样,她才会让我们见长姐。」
我看着他,说:「好。」
-32-
我随皇帝回宫。
出门的时候才发现地上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白周冲我耸耸肩:「南衙军来收拾的。」
皇帝脸色苍白。
「二姐……」
我说:「慌什么!」
我把他一把拎上御辇,骑马跟在他身后。
这一路上,竟果然遇见身披铠甲的南衙军在扫血冰渣。
我们不过百人,就这么从他们中间走了过去。
其间我大弟咳了好几次。
啧,病秧子。
-33-
再见太后,竟似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她也没再阻止我带兵器进城。
皇帝颤颤巍巍地请安:「太后……」
我毫不留情地讥笑她:「蠢货。」
皇帝震惊地看着我:说好的议和呢?
「连南衙军都调不动,还敢弑君谋反。」
太后气得拍了桌子:「是沈清壁养虎为患!」
「太后!」
我干脆坐了下来,看她发疯。
后来她可能稍稍冷静了一点点。
她又说……
「不能让那奸人篡了江山,否则,你就是千古罪人。」
我又笑了。
「是你囚了我长姐,打破平衡,你是半点不说啊。」
她还想数落我:「你也是皇族儿女!你对天下百姓,有责任啊……」
我抬头看着她:「你这套对长姐有用,对我没用。」
太后竟然还有脸生气。
她甚至气得直哆嗦。
「你,你鲁莽上京,把京城和百姓置于危地,你怎么,这么不识大体……」
多新鲜。
难道我等就该引颈就戮,任她践踏,不然就是不识大体,甚至祸国殃民。
我偏过头:「太后,你说,等我们死后,史书上会如何写我长姐?」
其实有旧例可循的。
那么多人恨她,踩她,妒她。
她会被说成是弄权、不安于室、与人争夫……
打退叛军的功劳,大约会算在将领头上。
重建京城的功劳,会算在池柯的头上。
只有贬低她、抹黑她,这些人,才能在史书上,抬起头来做人。
谁会记得,她一意孤行,救援京城。
谁又会记得,从黎明到深夜,她亲自把那么多人从尸堆里背出来,其中,就有我。
太后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这些?你简直……」
我的耐心宣告用尽。
「我再说一次!交出沈清壁!不然我先杀了你,大家一起死!」
她终于害怕了,不敢再给我分析什么利弊。
只是看着我半晌,喃喃道:「你,你疯了……」
我抬起头:「对。」
-34-
最终皇帝出来打圆场。
他劝太后先交出沈清壁。
皇帝甚至劝她:「只要有长姐在,她定能让二姐冷静下来。」
太后竟然被这句话说动了。
毕竟,都知道沈清壁是好人。
她最终道:「确实,清壁才不会像她这般顽劣不堪,不识大体!」
我似笑非笑地把横刀收入刀鞘。
-35-
太后领了两个太监,让人搀扶着皇帝,让我走在最后面。
走入太极殿的书房,按下暗门,一条地道出现在我们面前。
地下室污浊的气息传来。
我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直到,一袭清瘦的背影出现在我面前。
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她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我:「宁宁,你怎么进京了?」
我忍住心中的惊涛骇浪,定定地看着她。
「还不是因为,你不中用。」
沈清壁咳嗽了两声,我的心顿时一揪一揪的,立刻上前扶住她。
「你当真病了?!」
沈清壁无奈地道:「无事,其他都见好了,只有这咳疾久久不愈。」
我顿时用杀人的目光看向太后。
太后冷冷道:「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如今怎么应对眼前的大难,才是最要紧的。」
沈清壁惊愕地看着我:「宁宁,你为何一身戎装?」
她用冰冷的手在我耳后轻轻擦拭,低头看了看指尖的血迹,皱眉。
太后竟是立刻告状。
「清壁,你这妹妹了不得了,竟从封地带了兵马进京,把京城搅得一团糟……」
说时迟那时快,旁边的皇帝眸中突然闪过寒光。
他从袖中拔出匕首,直接捅入了这老妖婆的腹部。
「你!」
「雀儿!」
-36-
太后身体倒是不错,她发力,猛地把皇帝推到一边。
两个太监也扑了过来。
我当机立断,立刻提刀上前杀了两个太监。
太后伸手捂住腹部,朝沈清壁道:「救,救哀家……」
皇帝身体孱弱,被撞到一边就起不来了,沈清壁连忙扶住他。
他笑得癫狂:「太后!黄泉路上,你先走吧!」
「雀儿!」沈清壁又气又急。
他抓住沈清壁,哭道:「长姐,她毁了我!杀了她!快杀了她!」
沈清壁被囚禁半月,完全搞不清楚是什么情况,还在试图叫皇帝冷静点。
他恳求地看着我:「二姐!」
我一挥刀。
老妖婆倒在了血泊里。
-37-
等我们相携出了地下室。
白周来告诉我:「南衙军围宫了。」
我扭头就打了皇帝一巴掌:「疯子!」
他躲在沈清壁怀里:「我有什么办法,反正要死,也要仇人先死在我前面!」
我气得还要打,被沈清壁拦住。
「罢了!这时候还内讧什么!」
我只是冷笑,并调侃她。
「沈清壁,你瞧见了,我们沈家,没一个好种。」
他没否认。
一个久病的皇帝,最是闲暇,有闲暇派耳目四处打听。
比如他知道我在封地练兵。
再比如,他也知道,沈清壁失踪是池柯利用太后做局。
甚至在我兵临城下时,他也查出来,是池柯故意透露消息给我,诱我进京。
我现在才觉得我收到的那条消息不对劲……
我是十五天前收到的消息,其实那时候沈清壁刚刚出事。
他要把消息送来,甚至是在出事之前。
而我进城之后总听人说,「半月之前」,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那奸人,非常清楚我会发疯。
至于他的计划。
十年前那场兵乱让池家位极人臣。
现在他迫切地需要再来一场兵乱。
然后他扶持宗室,可以以「平叛」的名义出兵。
这件事,放在史书上,大概会这么写。
【永安长公主起兵造反,戮帝后于宫中,池柱国拥良王起兵平叛。】
我这大弟弟,事后才查到,干脆先手刃了仇人才不亏。
他竟还有脸跟我互骂。
「二姐若是早日与我互通,又岂会沦落到如今这个被动的局面!」
我冷道:「你消息倒是灵通,却都是事后诸葛,有什么鬼用!」
「说到底,你就是不信我!」
「你又岂信我?!」
沈清壁头大:「好了!好了!」
我们一起回过头看着她。
皇帝搂着她的胳膊:「不管,就算要死,有长姐陪着,我也不怕了……」
我气得去扯他:「滚!你滚!」
「长姐救我,她要抡死我了……」
沈清壁气得尖叫:「啊——」
她说:「我一个正常人,混在你们这群疯子中间,也是挺无助的!」
-38-
和皇帝一脸安逸地等死不同。
沈清壁和我都不想放弃。
她询问我了城内外我们手上可战的兵马。
「你说那个冉牧,连破京西、通北营?」
我说:「是。」
沈清壁说:「得想办法放他进城。」
我看着她。
沈清壁面色晦暗不定,陷入沉吟。
我说:「怎么放?我们无兵可用。」
沈清壁道:「我们还有百姓。」
因为皇帝的病,她被分了注意力。
其实,京中矛盾已久。
本来十年前叛乱后,为了尽快重建京城,她把土地重新进行了规划分配。
只是随着世族北归,京中开始了争地风波。
百姓失去土地,流离失所的很多。
我有点不信:「沈清壁,你已经被背叛成筛子了,威信还在吗?」
她站了起来。
「宁宁,你总问我,我那个时代是什么样子。」
我抬起头。
之前她跟我说平等,我不信的。
她说:「不公在哪里都存在。但我们反抗,并且歌颂反抗。」
-39-
商定好计策。
我把柔弱的皇后等一系列宫人,全都塞进了老妖婆那个地下密室里。
然后把沈清壁藏在高大的白周的披风里,让白周护送她杀出重围。
沈清壁连忙把披风扒拉开:「领兵的是谁?」
白周笑道:「自然是我家主上。」
沈清壁震惊地道:「你会带兵?!」
我抽出双刀,有点嫌弃她,又有点无可奈何。
其实我压根不信她能鼓动百姓。
哪次城乱,不是家家户户大门紧闭,等着战乱过去的?
在正规军面前,出门不是赴死吗?
不过死就死吧,我也不怕。
「你这些年学得辛苦,我也有一点长进的。」
说完我直接踏镫上马。
-40-
现在我手中兵力还是那不足一百人。
再加上忠于皇帝的一些北衙禁军,三四百人左右。
我身后还跟着被人带着的皇帝。
此刻正面开宫门迎敌。
门外呼声如雷。
池柯一身官服,身边是忠勇侯和良王。
他惊道:「皇上……快放了皇上!」
我勾了勾唇角。
这厮想要青史留名,为家族挣来百世荣耀,他不敢贸然弑君。
皇帝:「池柱国!咳咳咳……」
我恼怒地回头看他一眼:有没有一点用?!
皇帝摆摆手示意他咳完再说。
这时候良王先动了。
他大声道:「皇兄!你别怕,我们这就来救你!」
有了他当出头马,南衙三军瞬间应声而动。
不过我这大弟也不是一点用没有,他在,对方不敢公然调出弓弩手。
我身背帅旗:「出击!」
皇帝被吓得花容失色:「二姐!二姐!」
「你若是害怕就闭上眼睛!」
-41-
一般外敌入侵,真打到京城,都是打巷战。
因此,京中南、北衙军,都是以步兵居多。
我带的这种冲刺型骑兵,通常活跃在边关,适合打闪电战。
但对主将的要求极高。
因为他们只会随着主将背上的军旗行动,而且主将必须带头冲刺。
他们以为我手下最出色的大将都在城外。
见到我领军而来,身后还裹挟着皇帝,池柯他们的表情像见到了鬼。
但战机转瞬即逝。
我军快如闪电,眨眼就把大军撕开一道口子。
白周作为重点防备对象,这才策马而来,手持斩马刀一路劈砍,巨大披风里沈清壁若隐若现。
与我擦身而过时,我与她四目相对。
她一脸惊恐和担忧。
而我对她微微一笑。
逃吧。
是这个时代对不起你。
「二姐!二姐!!!」
我弟弟像鸡一样的惨叫声让我回过神。
当下我回过神,一刀劈死一个妄想趁乱弑君的小人。
「杀!」
-42-
骑兵灵活,是最大的优势。
我尽量拖时间,拖着南衙军在城中奔走。
酣战至晌午,还是被围住了。
我的好大弟竟然到这个时候还没昏过去。
这个时候,他甚至挡在我面前。
「尔等!尔等竟敢谋反!」
池柯这老狐狸没吭声。
只有良王,他等太久了,已经按捺不住了。
他看着我们,露出了癫狂的笑容。
「万安长公主造反,挟持先帝,先帝崩于军乱。」
我死死地盯着他:「早知道进城就该杀了你。」
良王领军步步紧逼。
「可惜你没有。二姐,我只是,比你心狠一点点。」
皇帝伸出瘦弱的胳膊挡着我,步步后退。
我说:「啐,你这个皇帝一点用都没有。」
他竟然哭了。
我:「……」
他说:「二姐,朕这一生就是个笑话。这一次,你一定让朕先死。朕要这些人亲手弑君,夜不能寐,遗臭万年!」
说着看看良王身后的军队。
「除非你把这些人都杀光,否则他们都是目睹你们弑君的证人!」
……这话倒是,有一点用。
弑君的罪名太大了。
南衙军不由得都踌躇了起来。
甚至连池柯这个老狐狸都有些迟疑,扭头看向良王。
良王骂道:「别听他的!先帝是死于永安长公主兵乱!」
说完他就想自己抽刀过来杀了皇帝。
蠢货!
池柯连忙拦住他:「良王小心!」
我手握横刀,冷笑。
他若敢来,我会一刀斩下他的头。
池柯道:「永安长公主,事已至此,何苦还要负隅顽抗?」
我说:「总不能叫本宫,和皇帝,都引颈就戮吧。」
他又劝:「就算为了京城百姓……」
「百姓在此!」
我猛地抬起头。
冉牧笑笑,「公主,属下救驾来迟。」
-43-
我与冉牧并肩驰骋多年,一个眼神就已经知道彼此的意思。
随着他带兵冲入,我立刻举刀迎战,和他里外夹击。
良王面容扭曲:「你们逃不了!」
我心想试试看好了。
厮杀间我好像听到了沈清壁的声音,不知道从半空中哪里传来。
她的声音竟然大得出奇。
「……昔日奋勇杀敌,保卫京都的,是你们!
「开垦荒田,重建家园的,是你们!
「如今他们归来,侵占功劳、田地,还妄想来日史书上记载的,是他们的姓名!
「战乱时弃城逃走之辈,如今要窃夺江山!
「诸位!我镇国长公主沈清壁在此,有谁愿随我一战!
「……」
过了一会儿,城中突然沸腾了起来。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他们在喊……
「是长公主!」
「长公主归来了!」
冉牧蒙了。
他:「你这姐姐,能让百姓冲开城门,还能喊动全城百姓迎战。」
我也愣了。
因为我是真的没想到,原以为世人皆叛了她,还在想她这一生鞠躬尽瘁,到底值不值得。
ţú⁶
却原来,百姓从未负她。
后来想起,那是因为,在十年前叛乱时,京城百姓听过这个声音。
那时候她喊的是……
「我等肆不做刀下鱼肉,与其引颈就戮,不如与贼人同归于尽!
「我沈清壁在此!诸位请随我死战!」
她,曾经带炼狱中的百姓重见光明。
-44-
那天有一个小插曲。
就是我实在按捺不住,在混战中飞身上屋顶,四处找了找。
然后就看见沈清壁弯腰撅着屁股在京城中最大的一个露天戏台上……
除了戏台本身的扩音,她还有一个巨大的,奇形怪状的长角样事物。
入口朝下,所以她得弯腰脸对着去喊。
角身却朝上,白周帮她扛着。
她就是用这个姿势喊出……
「……镇国长公主沈清壁在此!」
-45-
池柯之流,都是沽名钓誉之辈。
自以为老谋深算,却在万民的呼声中被骇破了胆。
被我和冉牧里外夹击,很快就溃不成军。
池柯、忠勇侯被生擒。
良王不死心,还想弑君,被人斩杀。
我那有出息的大弟,还去补了一刀。
史书向来由胜利者书写。
我带兵回京,本也没想落个好下场。
没想到摇身一变,成了【永安长公主接密令,进京勤王】。
-46-
兵收马歇。
我在府中养了两日伤。
金玉来到我面前:「主上。」
我问她:「忠勇侯和池柯斩了?」
她点点头,突然给我跪拜叩首:「多谢,主上大恩。」
我说:「你又何必谢本宫。」
她却道:「若是没有这场战乱,属下的母亲会永远冤死不得姓名……」
陈郡殷氏小姐,被宠妾灭妻的丈夫抛弃,娘家也为了遮丑不提此事,甚至还继续和谢家做姻亲。
「那是你娘生了个好女儿。」
金玉道:「属下想,去长公主的学堂做武夫子。」
我笑了笑:「好。」
不过我想起来:「当年离京时,还有许多女学,那些女学呢?」
「早先不办了的。」
金玉知道我心中一直困惑着,所以早就去打听了。
其实不仅是女学,还有针对寒门学子的免费学堂也都零落了。
以女学为例。
他们拗不过沈清壁,表面同意开设女学,甚至已有女子参加科考。
可科考出来的女子,他们却孤立、批判、针对。
第一个女状元已经自尽身亡了。
如此一来,那些父母也不愿意送家中的女子去读书。
再就是那些免费的,针对寒门甚至农户的学堂,他们表面也是支持的。
暗地里却使劲,选拔一批批酒肉之徒去做夫子。
那些本是寒门、农户的好儿郎,不进学堂还好,一进学堂,出来十有八九都成了败家子。
久而久之,那些父母也不愿意送儿郎去了。
「不过镇国长公主有意重开学堂。」
我笑了。
沈清壁就是这个脾气。
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47-
等我背上的伤口能穿上衣服了,我就进宫去请安。
一进宫先见我大弟一脸痴迷地抚摸着玉玺。
我:「……几日不见,陛下好像吃胖了一点,可是回春了?」
皇帝扭过头,道:「已经毒入肺腑,再苟延残喘几年吧。不过长姐说,岁月不在长短,只要心安,就万安。」
说完又一脸痴迷地抚摸他的玉玺。
我有点生气:「万安是我的封号!」
皇帝道:「可是长姐祝朕。」
我想了想:「算了,不跟你一个病痨子计较。」
说完我想去找我阿姐。
皇帝突然道:「二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回封地去吗?」
我说:「此番兵乱,拱卫京师的军队被冲得七零八落。我自然要为长姐重建城防再走。」
我心想:我和他不一样,他只会给姐姐添麻烦, 而我会心疼姐姐。
「那那个冉牧,二姐做何安排?」
「他啊……」
其实把他留下来镇守京师最合适。
只是说来惭愧, 我这些年费心搜罗来诸多人才, 就他是最不服的。
这次他发现他被我诱骗, 估计要生大气。
说起来我好像几天没见他了。
我绷着脸道:「他可能已经跑了。」
皇帝笑道:「二姐, 他没跑。刚才他进宫了。」
我:「?」
-48-
勤政殿。
我匆匆赶到的时候……
就见沈清壁一脸尴尬地站在那。
然后冉牧手里提着一个吓得瘫软在地的人。
我定睛一看:这不是京城第一美男子池渊吗?!
冉牧消失这几天,捉他去了?!
沈清壁看到我,就像看到救星。
「宁宁!你来得正好!」
我稀里糊涂地跑过去:「怎么了?」
冉牧道:「属下把长公主的驸马捉回来了!」
沈清壁别开脸:「这不是本宫的驸马。」
「做个面首也行,您瞧, 这颜色极好……」
沈清壁忍无可忍:「本宫说了!他是罪臣之子!」
池渊被吓得梨花带雨,十分可怜:「长公主,臣是无辜的……」
沈清壁面色铁青铁青。
冉牧大声道:「长公主若是不喜欢这个,属下再去给您捉几个让您挑选!」
沈清壁的脸色更青了。
我一头雾水:「你什么毛病!我长姐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管!」
冉牧道:「可是……」
我踹了他一脚:「滚!」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突然对我破口大骂:「骗子。」
我:「……」
然后才走了。
丢下一个池渊瑟瑟发抖。
下一秒沈清壁就说:「快把他押入大牢!」
池渊惨叫,但没有用。
沈清壁把他视为毕生耻辱,恨不得他马上原地消失。
-49-
沈清壁让我坐在她身边, 跟我解释。
「池柯私下和忠勇侯府暗通款曲之事,我是真的不知, 不然岂愿意陷入这种纷争……」
此事我已经知晓了。
池渊的存在,不过是池家给太后制造的机会。
至于她房中那幅画像, 是选驸马的时候人家送来的。
「是池柯求过来的,说是他家这儿郎倾慕我已久……」
她有点尴尬。
也许她也曾有一点慕色,却也是人之常情。
我说这有什么的。
「没有嘉淑贱人那一推, 他总会再寻别的机会。你事忙,忽略了这些。」
沈清壁叹气。
她突然道:「宁宁, 你骗人家什么了?冉将军对你怨气为何这样大?」
我:「……」
「冉将军是何等英雄儿郎,你该对人家赤诚以待才是。」
「……哦。」
行吧, 既然我阿姐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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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了半天,才在明月高悬时,找到冉牧在屋顶上喝酒。
见了我,他还生气。
我尴尬地道:「你说你去捉那玩儿干啥,给我长姐添堵……」
冉牧凶狠地回过头看着我。
我:「……行,不提我长姐了。」
他说:「沈清宁,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你骗我。哪一个纨绔公主, 天天缠着我学兵法, 学冲锋。」
冉牧是前朝战神冉氏家族的遗脉,身负冉氏兵法。
这些年被我拉着演练了个遍。
但他的祖辈血ṭù₌战一生却被皇朝背叛, 差点灭门,曾发誓冉氏子孙永不入朝。
我说:「这次是我对不起你, 害你差点和我一起死在京城。」
他无奈:「父辈早已经告诫过我,你们皇族,没有心。没想到冉氏子孙,还是栽在你们皇族手里。」
我尴尬道:「以后再不骗你了。」
他又埋怨我:「我养得最好的驹子都被你带进京战死了好几匹。」
「这个,我也心疼得紧。」
他扭头看着我:「重新养过?」
我道:「好啊。这样, 你的冉氏兵法这么好, 也不该埋没,不如传授于诸将。等京城安定,我们就回封地去牧马。」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我。
我说必得帮长姐重建城防。
他继续咬牙切齿。
我就这么看着他。
但他很快又道:「好。」
「什么?」
「陪你重建京城城防,然后你带我回去牧马。」
我大力拍他的肩:「你放心, 这个马是必须放的。我再跟长姐讨一块封地,以后漫山遍野,都是咱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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