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卤鹅的丈夫

我是一个聋哑女,丈夫做得一手好卤鹅。
村里人吃着赞不绝口,有时候还得起早排队来买。
他告诉我这卤鹅的美味秘诀在于那浓香乌黑的陈卤。
结婚半年,可他却从不让我去他那个宝贝卤房。
我无意间恢复听力,正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丈夫时。
却听到他在打电话:
「我现在急缺卤料,你过来帮我一把。」
「阿兰既然嫁给我了,那就不能跟之前一样,得加价!」
「一百块一次!」

-1-
我顿时僵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恢复听力自己听错了。
吴维喊谁过来帮他做卤汁?
——平时都是他自己做,从不让别人碰他的那宝贝卤汁。
我们俩结婚半年了,他也从不让我去隔壁的卤房。
还有,他为什么要提上我?
一百块一次,是什么意思?
我本能地感觉不对劲。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又听到他说:
「我花了大价钱娶了个残疾人回来,总得要回点本不是?」
「你个驴日的,这段时间憋坏了吧?」
「只要你帮我搞定卤料,我那哑巴小媳妇你多弄几回,给你算便宜点!」
一股寒意从我心底渗出,让我不由得连连后退。
碰到脚边的凳子,发出声响。
吴维听到声音后转过身来,看到是我,脸色变了一变。
连忙跟电话那头说:
「不跟你说了。放心,我给她下点安眠药,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他挂断电话,很快恢复往日的柔和表情。
他向我打着手语:
【阿兰,你起床啦,想吃什么?】
我有些错乱,一时间怔住了。
他好像还是那个待我温柔如常的丈夫。
我没有回应。
他又问:【你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吴维带着一些警觉,摸了摸我的额头:【难道是发烧了?】
我竭力稳住慌乱的心绪,摇了摇头。
然后假装痛苦地捂了捂肚子,打手语回复:
【阿维,我好像胃有点不舒服,你去帮我买点胃药回来吧。】
【胃又痛了?】
我时常犯胃病,吴维是知道的。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眼神里满是关切:
【我先给你盛碗白米粥垫垫,一会儿就去买。】
我只能装作顺从。
他很快端了一碗白米粥给我。
但我不敢喝。
他温柔地看着我:
【宝贝,乖,你先把粥喝了,我这去给你买胃药。】
我佯装镇定:
【有点烫,等凉一点再喝。】
等他离开后,我并没有报警。
因为不知道吴维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万一警察过来什么都没发生,岂不是打草惊蛇?
当务之急,我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待家里没了什么声音,我猜想吴维应该是出去了。
我蹑手蹑脚地到处看了看,果然没人了。
心下稍微松了一口气。
我正准备走出大门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冷冷的声音:
「你要去哪儿?」

-2-
我一哆嗦,可此时我不能回头。
——在他眼里我还是那个听不到任何声音的聋哑女。
我快速环视了一下院子,两秒后,我直愣愣地走向茅房。
我听到身后的人自言自语道:
「原来是上茅厕。」
进入茅厕,我立马把门插上了插销。
可这老式茅厕,窗户虽然向外,但开得极小,我压根出不去。
也不可能绕过院子出去。
除非……
我盯着毫无遮掩的臭粪坑。
——若能在心理上克服这恶心的粪便和蛆虫,倒是可以从这里蹚出去。
我不由得干呕了一下。
不行,生理上克服不了。
随后,听到一阵敲门声。
「阿兰,怎么上个厕所上了那么久?」
我心中发紧。
踌躇了半天,不知如何是好。
门外的拍门声愈来愈显得急躁。」
「阿兰!
「你在里头干嘛呢?快开门!」
我强忍着心中的恐惧。
先出茅厕好了,总会找到办法逃脱的。
我深吸一口气,开了门。
吴维看到我明显松了一口气,他警惕地环视了一圈茅厕。
然后微笑着打手语说:
【我发现家里有胃药。】
我强装镇定地点了点头,跟着他又重新回到房中。
吴维看到桌子上的白粥没有动,皱了皱眉:
【我去给你重新打一碗热粥来,你先把胃药吃了。】
然后他把手中的胃药和热水递给我。
我仔细看了看药瓶上的说明,确实是我常吃的奥美拉唑。
这应该没什么问题。
在他的注视下,我表现如常地吃了一粒药。
我见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端起那碗已凉了的粥走了出去。
他还顺手把我的手机给拿走了。
很快他又重新打了一碗热粥回来,催促道:
【阿兰,快吃,别又凉了。】
我努力保持镇定:
【我胃不舒服,想再躺一会。】
起身就要朝卧室去。
但手腕却被他抓住。
他眼中的笑意并未到达深处。
【别急,把粥先喝了。】
逃不掉了。
我硬着头皮端起碗把粥喝了。
然后快步走进卧室,反锁上门。
我立马开始扣嗓子眼。
哇地一声,污渍迸溅到地上。
我忍着不适,用衣服快速收拾了一下,把那一堆呕吐物踢到床底下。
我绝望地看了看窗外。
窗户被装上了防盗窗。
因为窗户临着村道,为了安全起见,吴维在婚前就把家里的所有窗户都装上了防盗栏。
不多久,我感觉一阵困意袭来。
那碗粥我不是已经吐了出来了么?
不,不对。
难道是那胃药有问题?
我不能在屋里呆下去了。
既然吴维给我下了药,那电话里的人应该很快就要到了!
我要找个理由赶紧出去。
我勉强支撑起开始打架的眼皮,提起卧室的垃圾袋,往门口走去。
正想打开卧室门锁时,门外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维子,你给阿兰下了安眠药没?」
随后传来吴维不耐烦的声音:
「搁里屋呢,赶紧弄,弄完快来卤房。」

-3-
门外响起急躁的推门声。
还好门是反锁的,暂时打不开。
「维子,门反锁了,打不开。这娘们不会听到什么了吧?」
「不会,她一个聋哑人,哪能听到我们说话。」
「维子,我既然答应你过来帮你做卤料,你可不能让我白跑一趟啊!」
「瞧你那猴急样,大不了下次多赔你一次就是。走,先去卤房吧。」
随后听到那男人一声惋惜的叹气。
门外很快消停了下来。
看样子,他们见卧室门打不开,这次便作罢了。
我心下稍微放松了一点。
可眼皮却越来越重。
正当迷迷糊糊快要入睡时,却听到门外一阵开锁声……
我吓得一激灵。
「维子,还好你找到了钥匙!」
我们家卧室门锁是那种老式机械锁,用钥匙可以从外面打开。
我感觉头皮直发麻。
怎么办?怎么办?
我强撑起身体快速躲了起来。
门很快就开了。
「咦,阿兰人呢?」
我神经高度紧绷,从躲避处的缝隙向外看。
吴维一脸狐疑:
「我明明看到她喝完粥进了屋的。」
在站他旁边的男人三角眼轱辘一转:
「不会是藏起来了吧?」
这个看样子四十出头的男人。
嘴角长着一个大痦子。
我瞧着有几分眼熟。
但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尤其是看到他的瞬间,一股来自本能的害怕从心底涌起。
他狞笑着朝衣柜这边走来。
我屏住呼吸,紧紧缩在一团。
「小兰兰,别躲咯,出来让哥哥再疼爱你一把。」
油腻腻的脸上散发着贪婪的欲望。
吱呀一声,柜门被打开。
我心脏顿时停止跳动。
「妈的,居然不在柜子里。」
幸亏刚才我多了个心眼,没有躲在衣柜里,而是藏在了衣柜和窗帘之间的角落处,并紧紧贴在窗帘后面。
随后我看到他气急败坏地又趴在床底下翻找。
我之前那堆用来擦拭呕吐物的衣服被他捞了出来。
「这什么玩意儿,难闻死了。」
吴维看着那堆污渍,皱了皱眉。
「你在这里再找找,我出去看看有没有!」
说完,便跨步朝外走去。
房间里只剩下那个男人,但我并没有把握能跑得出去。
我静静地等待。
好在窗帘肥大,我整个人躲在里面,从外面看起来应该没什么大碍。
但药效却越来越重。
我感觉自己的腿正在发软。
我努力掌握着身体的平衡,尽量保持不动。
困倦如同潮水般快要将我淹没。
所有的感官仿佛快要失去知觉。
就在我快要支撑不住时,听到那个男人的脚步好像重新朝窗户这边走来。
我的心骤然提起,强打起精神来。
哒-哒-哒。
一步,又一步。
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他走到窗边停下。
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只有呈波浪状的窗帘布。
我屏息凝神,胸口像是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
每一下都敲在嗓子眼,生怕心跳声漏出去。
呲——!
他好像按动了什么东西。
我闻到一股烟味。
他在抽烟。
随后我听到他又转身离开窗边。
我努力支撑着快要瘫倒的身体,静静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好像没动静了。
想了想,我壮起胆子,缓缓探出一点视线,想看看情况。
可万万没想到。
接下来的一幕,吓得我魂飞魄散。
一双布满红血丝的、带着淫笑的眼睛。
几乎与我脸贴着脸!

-4-
心脏好像瞬间被一只大手狠狠拽紧。
头皮几乎要炸开。
我吓得叫了出来。
却只能发出一声难听的呜哑声。
同时我下意识地双手猛向前推去。
可对面那个男人几乎纹丝不动。
他满脸狰狞。
一把抱过我,张着腥臭的嘴直朝我脸上凑。
嘴角的那个大痦子一颤一颤的。
我拼命挣扎。
可一个男人用强的力气是我不曾体会到的。
力气竟如此之大。
我无法反抗半分。
他把我猛地掷在了床上。
急里忙慌地压上来。
他一边在我身上乱揉,一边开始解自己的裤子。
一股子恶心直冲我的天灵盖。
我慌乱地摸索着床头。
我记得床头有一把小剪刀。
那是昨晚我修眉毛用的,用完就随意放在了床头。
身上的那男人已经被欲-望冲昏了头,没有注意到我的动作。
我摸到剪刀的那一瞬间,几乎想都没想,拿起剪刀就朝他脸上扎去。
不好!
那男人微微偏头,躲过了致命的一击。
剪刀头仅堪堪从他的脸颊划过。
一道鲜红色涌出。
他稍一愣神,才反应过来。
「他妈的,你个贱人!居然暗算老子!」
说着,他重重地甩了我一巴掌。
我霎时眼冒金星。
左耳嗡嗡作响。
他脱下自己的裤子。
用裤子把我双手紧紧地绑在床头栏杆上。
使我不得不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半跪在床上。
他仿佛被什么给刺激到一样。
立马跟一条公狗似地俯趴在我身上。
我被恶心坏了。
腿不停地向后蹬着。
可越蹬,他越兴奋。
那个男人试图把我的裤子扯下来。
一种奇异的、几分熟悉的羞耻感,瞬间涌上颅顶。
我恨不得一头撞死。
就在我狠下心准备用力向前撞去时。
身后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只见那个男人双目瞪得老大,惊恐地捂着脖子,鲜血不断地从那里涌出。
待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时,那个男人慢慢倒下。
身后露出的是一张我无比熟悉的脸。
是吴维。

-5-
吴维手中拿着一把砍刀。
我看出来,那是他平时斩鹅的刀。
他的脸上溅了不少血,表情显得阴森诡异。
看着那刀尖上的血迹。
我一时间恍惚起来。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想不起来。
头疼欲裂。
然后再也支撑不住。
一头昏睡过去。
好像过了很久,我惊醒着睁开眼睛。
外面的天已经昏暗下来。
我借着微弱的光,发现床单已经换了。
我身上的衣服也都换了。
是吴维换的?
想到吴维,我又想到白天的那个男人。
一阵发冷。
吴维带这个男人回来欺负我。
可又为什么后来杀了那个男人?
我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他?
那个男人叫我阿兰,是不是认识我?
那个男人现在还活着吗?
吴维后来是怎么处理的?
吴维,会杀我吗?
……
我下床走到客厅。
阳台上种满了各种各样的兰花。
吴维曾说过,因为我的名字叫兰,他要争取种遍所有品种的兰花给我。
即便现在已经入秋,这些兰花被他照顾得依旧郁郁葱葱。
餐桌上的桌布、墙上的挂历都是各种兰花图案。
因为之前生了一场大病,我不仅变得聋哑,连带着口味也变了。
他知道我口味偏素、清淡。
爱吃肉的他却常在空闲时间里琢磨如何把素菜做得更可口。
若不是他,我竟不知道素菜能做出这么多花样。
他知道我自从聋哑之后不爱出门,不爱跟人打交道。
而且他深知我不喜闻到生家禽身上的腥味。
所以即便他的卤鹅再受众人欢迎,生意再忙,他也不肯让我插手帮忙。
就连我爷爷和家里亲戚的葬礼,都是他代替我去的。
像是生理期这种事情,他也记得清清楚楚,会提前给我准备好红糖姜水。
他对我的好,我真的感动。
可现在,我更多的是恐惧。
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假象?
只是为了拿下我供别人取乐以此获利?
可为什么他又……
我听说隔壁卤房那边传来一阵一阵的梆当声。
好像有人在砍着什么。
是不是吴维在处理那些肥鹅?
或者在处理做卤汤的大骨头?
这种梆当声音我经常听。
我听着这声音,愣了一下神。
然后好像着了魔一般,不由自主地朝卤房那边走去。
卤房的门虚掩着。
我靠近虚掩处,向里面看去。
确实是吴维那高大挺括的背影。
他正低头忙活着。
刀起刀落。
随着视线的移动,我的心脏猛地抽搐。
我看到桌案边那个长痦子的男人的头,正直愣愣地对着我。

-6-
我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那个男人。
不,已称不上为人了。
一块一块地散落在桌案上、卤桶中。
原来吴维口中急缺的卤料……
我强忍着恐惧和不适,小心地挪到院子门口。
可院门被锁了起来。
我没有钥匙。
我强撑着身体,只能回卧室。
我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脑中一片混乱。
吴维从不让我进卤房的原因,难道也跟这个特殊的卤料有关?
所以吴家陈卤美味的秘诀……
可吴家的卤鹅几乎全村人都吃过。
我的胃不禁开始发酸犯恶心。
可什么也吐不出来。
吴维到底是什么人?
我感觉有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
尤其在跟吴维结婚前的时期如同一片空白。
我是怎么认识他的?
又是怎么跟他结婚的?
思考这些问题让我头痛欲裂。
没一会儿我又昏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有人在轻轻拍我。
「阿兰……」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看清他的脸后,我下意识朝后缩了缩。
吴维的眼神暗了一下,带着愧疚语气,自言自语道:
「肯定是吓坏了。」
「我真蠢,怎么可以一时心急拿阿兰做诱饵。」
诱饵?
我听闻,猛地一抬头看向他。
但立马就后悔了。
这不是暴露我恢复听力了吗?
【阿兰,你……】
吴维打着手语,指了指耳朵。
空气中有一丝危险的气息。
我摇了摇头,以手语回应:
【我刚醒,被你吓到了。】
吴维的表情似乎带着一丝遗憾。
随即他连忙又向我打手语:
【阿兰,白天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我保证再也不这样做了。请你相信我!】
可我要怎么去相信一个杀人犯呢?
他端着一碗鲫鱼豆腐汤,用勺子喂我。
我不肯喝。
我不知道这汤里有没有下药。
或者下毒。
下一个被肢解扔进卤桶里的人,会不会是我。
我害怕极了,浑身发冷。
眼泪不由得簌簌而下。
吴维慌乱起来。
放下碗,把我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
温柔中带着歉意的声音在我头顶上方响起:
「阿兰,都是我不好。」
「就快要结束了。」
「等解决完最Ŧû₍后一个人,你就彻底自由了。」
最后一个人?
是谁?
我会自由是什么意思?
还有。
吴维到底之前杀过几个人?
我全身抖得更厉害了。
眼泪止不住地流。
我颤颤地抬眸看了看朝夕相处的丈夫。
仿佛从未真正认识过他一样。
我哭着打着手语:
【阿维,我想妈妈了。】
吴维的脸上出现诧异。
我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想妈妈。
只是理所当然地认为有妈妈在我应该就不怕了。
【可是……】
他手语打到一半,欲言又止。
他的为难是有道理的。
因为我现在连妈妈的样子好像也不太能想得起来。
我现在的状态好像跟婚前有巨大的割裂。
——我应该是失忆了。
可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见上妈妈一面才行。
我得想办法想起以前的事情。
吴维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良久,他还是答应了。
「好,我去通知。」

-7-
夜里做了一整晚的噩梦。
第二天我还没有起床时。
就听到窗外一阵吵杂声。
「吴维,阿兰这丫头既然一口价卖给你了,原本我也不想跟你们有何瓜葛。
「不过,你别以为你今儿给了我五百块就指望我能给她好脸色看。
「说难听点,要不是当年她爸那事你横插一脚,我就是让她出去卖,也不止赚你给我的这些钱。」
我头疼地坐了起来。
一个穿着大红色针织衫的中年妇女踏进房门。
精心纹过的眉,泛青色的下眼线。
掩盖不了的衰老和市侩。
看着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我的第一反应不知为何却是既痛恨又心疼。
为什么会对妈妈产生这种奇怪的感受呢?
还有当年爸的事情又是什么?
她进屋左看右看。
然后看到我,上下打量了一番。
眼中尽是嘲讽和嫌弃。
「哟,感情这贱蹄子来你家是享福来了。」
吴维脸色阴沉:
「请你说话注意点!」
她翻了翻白眼:
「反正她现在是个又聋又哑的残废,又听不到。
「不过看样子你倒是对她怪上心的。」
我不动声色地穿上外套,默默下了床。
【妈。】
她见我拍了拍她,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一步。
随即尴尬地冲我点了点头。
吴维向我打手势:
【你和妈在这儿坐会儿,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
【桌上有早餐,你记得趁热吃。】
吴维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
让我产生一种昨日一切如同梦境的错觉。
我妈不会手语,我只得找纸笔写下来给她看。
【我爸呢,咋不跟你一起过来?】
我是故意问的。
果然,我看到她的脸色变了变。
她颤着嘴唇,盯着我看了一会儿。
片刻后才写下: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心中发苦。
【嗯。】
她仿佛暗自松了口气,嗫嚅着:
「不记得好,不记得好。」
然后在纸上写下:
【你爸早死了。】
【怎么死的?】
她冷哼一句:
「还有脸问怎么死的,还不是你这个贱蹄子给害死的!」
我心下一惊。
我爸是我害死的?
我感觉好像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线漂浮在我的脑海中。
可她却在纸上写:
【病死】
不对。
不是病死的。
我想起昨天那个男人在我面前倒下的模样。
同时脑中闪现出一个画面。
——另外一个男人被刺中脖子鲜血不断向外冒的恐怖画面。
而那另外一个男人……
【妈,我爸是不是半边脸有个很大的胎记?】
她好像被这句话吓了一大跳。
试探地问:【你想起来你爸了?】
我摇摇头:【不确定,只是头脑中好像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我看了看周围,然后问她:
【你带手机了吗?】
【快报警!】

-8-
「报警?!」
我妈一脸错愕。
【吴维杀人了!】
「杀人?杀谁了!」
没等她写下来,我已经在纸上写了昨天发生的一切。
「一个四十多岁嘴角长痦子的男人?」
她捏了捏下巴想了一会儿,突然叫了起来:
「你表姐夫!你表姐夫嘴角也长了一个痦子!」
我更疑惑了。
既然是表姐夫,为何那样对我?
不。
电光火石间,有些混乱的、可怖的画面涌入我脑中。
那些画面本能地让我感觉恶心、害怕。
「不,不能报警!」
「那家伙死了活该!」
我上前跟她要手机。
她连连后退,摆手道:
「不能报警!报了警我们都玩完!」
所以说,我的事情不仅跟吴维有关,还与我妈也脱不了干系?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为什么会变成聋哑人?】
我举着这两句话,死死地盯着我妈。
从瞬间想起的那些画面中,我意识到我并非天生聋哑。
昨天吴维说拿我为诱饵引来我那个长痦子的表姐夫,再到他计划要解决最后一个人。
隐隐约约中我好像已经抓到了脑海中的那条线。
我迫切地需要知道更多、想起更多,才能证实吴维的所作所为。
我妈一脸不在乎:
【你不就是发烧烧的吗?】
不,不止。
吴维跟我说过两年前我高烧不退,昏睡了好几天。
一醒来嗓子哑了,耳朵也听不见了。
他带我去医院检查过,是脑炎导致的。
后来才发现不仅如此,就连脑中海绵体等部位也受炎症侵袭,引发失忆症状。
可当我再进一步问以前我在娘家的事情时,他却支支吾吾含糊过去。
我没有多想,只当他是不了解。
我继续举着本子,再次重重地点在刚刚写的两句话的位置。
我妈眼珠子轱辘一转:【你真的想知道?】
我点了点头。
她喜滋滋地写下:
【那你给我一千块,你保证不报警的话,我就全告诉你】
我默默地盯着她。
最后还是点头同意。
【你先跟我如实说,若我感觉是真实的,我会把钱给你。】
她提笔写下两行字,然后举起本子,看着我。
目光中带着一丝玩味。
【那要从你爸的死说起。】
【你爸啊,是被你杀死的!】

-9-
我好像瞬间被拉进另一个时空。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
我颤着手写下:
【尸体是吴维处理的?】
我妈撇撇刻薄的嘴唇:
「哼,要不是他处理的,我哪能让你嫁给他?」
我双手紧紧抓着椅子边缘。
脑袋里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在肆意搅动。
一波又一波的剧痛袭来。
原本尘封的记忆不断闪现。
如同重锤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我的神经。
我看着我妈继续在本子上写下:
【你跟疯了一样拿着半张光碟来回刺着你爸的脖子】
【你随后也晕了过去】
【昏迷高烧几天才醒来】
……
她一直没说我为什么要杀我爸。
不过,我已经想起来了。
——我为了救我妈才动的手。
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周围开始在剧烈的头痛中变得模糊不清。
我看到有个人影冲进来,一把夺过我妈正在不断书写的本子。
然后轻轻搂过我。
是吴维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跟她提过去的事情?她想不起来不是更好!」
我妈嘟囔着:
「是她自己非要知道的。」
吴维不予理会,把我抱到卧室的床上。
我浑身发抖得厉害。
头疼得要炸了一般。
吴维轻柔地递给我一粒药:
【把药吃了,睡一会儿,会舒服些。】
我乖顺地照做。
他把我前额的碎发别到耳后,亲了亲我的额头。
很快,我再次进入睡梦中。

-10-
这次的梦依旧是昨晚的噩梦。
不过,我现在已经清楚地明白这不仅仅是噩梦。
更是我长达九年如同噩梦般的人生。
在我十三岁的时候。
妈妈把我带到一个半边脸长着胎记的男人面前。
并让我喊他爸爸。
印象中他经常跟村里的人一同打牌、喝酒。
他们那一群人还有一个共同的小爱好。
看录像。
那群人时常来我家。
一来就门窗紧闭。
那群男人呆在昏暗的房间里,一呆就是一整天。
我妈呢,经常出门赚钱。
我不知道我妈是怎么赚钱的。
只看见每每她出门时都会化上娇艳的妆,穿很短的裙子。
一去就是好些天。
有一天妈妈打扮得香喷喷地又出门去了。
把我丢在家里。
还有窝在房间里的爸爸。
他跟往常一样,门窗紧闭,一直呆到夜幕降临。
我听到他喊我给他倒点水的声音。
我端着水杯小心翼翼地开了门。
却被眼前的电视屏幕画面给吓到了。
那是一对赤裸着纠缠在一起的肉体。
我赶忙放下水杯就要急忙出去。
可却被床边的爸爸一把拉过去。
他肆无忌惮。
我恐惧痛苦。
从那天后,爸爸隔三差五就对我做这种事。
我若是有丝毫反抗,他就会对我拳打脚踢,拿皮带抽打。
一周过去,妈妈还没有回来。
姑姑和姑父来串门。
他们平时待我还不错,偶尔还给我一些零花钱。
我鼓起勇气向他们求救。
可我却没想到这一求救却成就了另外一个恶魔。
姑父一把抱住我:
「既然你爸都做了,那也不差我一个。」
而姑姑却默不作声。
因为这事,我被爸爸暴打一顿,威胁我说:
「要是还敢跟别人说,就割了你的舌头!」
妈妈终于回来了。
我以为她是我的救星和后盾。
偷偷将一肚子的委屈和害怕向她吐露出来。
可她的反应却将我推入深渊。
她不耐烦地丢下一句:
「你身上又没掉一块肉,干嘛哭哭啼啼地惹人心烦?」
我妈的态度让我爸更加猖狂。
甚至有时候在我妈面前对我做那种事情。
一旦反抗,换来的就是拳打脚踢,有时候甚至是烟头烫、刀子割。
和更加残暴的侵-犯。
后来爷爷奶奶来我家。
我以为这会让我爸有所收敛。
可没想到当晚和我睡一屋的我奶就把爷爷领了进来。
我害怕得直哆嗦,大声叫喊。
可外面客厅的电视声音更大了。
我奶则拿着擀面杖狠狠地挥在了我的身上。
事后她还调笑地问我爷:
「小逼崽子是不是比我这个老的强?」
再后来,村里的那群男的又来我家看录像。
我爸招呼我跟他们一起看。
「你过来。」
我本能地躲开他伸向我的手。
可下一秒就被他抓住,拖进那昏暗的房间里。
「你给我躺到床上去。」
我吓得全身发抖,一时无法动弹。
我爸见我不动,感觉自己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
猛地将皮带从裤子上抽了出来。
抽在了我身上。
我一边躲避,一边哭喊。
他逼着让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把衣服脱了。
我无助地看向众人,可看见的却是一双双猥琐看戏的眼睛。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跪下来求爸爸放过自己。
他毫不在意,反而脱了衣服,欺身压了上来。
房间里的其他人惊呼。
这使压在我身上那脸上长半边胎记的畜生更加来劲了。
一双双贪婪得令人作呕的眼睛更是黏在了我身上一样。
我爸完事后,竟开口说:
「干看着有什么意思?不如让我姑娘陪你们玩玩。」
那群陌生人蠢蠢欲动之际,我妈突然进来了。

-11-
我紧张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我妈。
毕竟我是她的亲生女儿。
她总不能看着旁人欺负我吧。
可我还是低估Ṫù⁼了人性之恶。
她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如坠冰窟。
她挡在电视屏幕前,轻飘飘地说:
「玩可以,但得给钱。」
就这样我渐渐沦为全家甚至全村男人的「玩物」。
在这个村子里,Ŧų₋「五十块一次」就能「玩」。
我的泪渐渐流干了。
亲戚、邻居、同村人、甚至还有我的小学班主任。
我的班主任时不时找理由把我单独留下。
第二天又跟没事人一样,道貌岸然地给我们上课。
禽兽不如。
那段日子,生不如死。
一直持续到我要去读高中。
我考上了县一中。
——这是我逃离魔窟的唯一机会。
爸妈原本不想让我继续读书。
我以死相逼。

-12-
虽然爸妈把我当作工具,却也不愿意让我去死。
他们合计着我假期还是要回来的,便答应了。
那时候一中并没有学生宿舍,我们这些学生要么寄宿,要么租房子。
我妈给我租了个小房子。
好在房东一家人很好,看我一个小姑娘形单影只的,时常照顾我。
房东家是卖卤鹅的。
晚上我放学回去时,都能闻到香气扑鼻的卤肉香。
房东婶婶身体好像不太好,不便上楼。
而房东叔叔白天常在店里。
她就让她儿子吴维时不时给我送些卤味或者水果零食过来。
吴维跟我同岁,但我上学晚,比他低了两届。
他阳光开朗,幽默真诚。
我很羡慕他拥有这样美好的家庭。
在这里没人知道我的过去,没人欺负我。
可我却小心谨慎。
像一只躲在壳里的蜗牛。
我拼命地学习,沉默、疏离。
我知道想要彻底摆脱那令人窒息的家,只有好好读书考上大学。
我的努力不白费,成绩由班级下游慢慢提升到中等偏上。
但这些成绩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少快乐。
内心的自卑和恐惧,如影随形。
我妈给我的生活费并不多。
为了省钱,我早上一般不吃早饭。
有次在上学路上碰到正在买早饭的吴维。
他热情地同我打招呼。
可年少又自卑的我经不起这样的灿烂笑容。
慌乱地点一下头,赶忙急匆匆向前走。
吴维买好早饭赶上来。
「你吃早饭了吗?」
不知为何,我窘迫至极。
胡乱应了一声。
在闻到他手中鸡蛋灌饼的香味的同时,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一声。
他笑了笑,把手中的东西递给我:
「这个饼给你。」
我摆摆手推辞。
他硬塞给我之后便大步跑开了。
还不忘回头嘱咐一声:
「早饭一定要吃啊!」
我好像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笑。
在熹微晨光中梦幻得仿佛不真实。

-13-
从那之后,我们俩便渐渐熟稔起来。
他学习很好,经常在学校月考榜中的前几个人名中看到他的名字。
尽管高考在即一直很忙的他,有时候见我遇到难题,会主动给我讲解。
他会在下晚自习后在黑黑的巷口旁等我一起回家。
他会在课间休息时,穿越几个楼层,笑着递给我一些零食,引起同学的一阵嘘声。
他很好。
让人心慌。
我的生活好像因为他开始有一丝暖色。
但我特别拘谨。
面对他的热情和真诚,我只是简单地回应,不敢多说一句话。
他对我越好,我心中的不安越是强烈。
他这样一个美好的人啊。
我这残破的躯体哪能配得上他的善意。
惴惴不安中寒假快到了。
我不愿回到那个让我恐惧至极的……家。
我妈打过好几次电话来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我都找理由推脱了。
在假期开始的第二天,我妈和我姑来到我的出租屋里。
火急火燎地要拉我回去。
我用手拉住门框,死活不愿意走。
我妈很恼火,给了我一记耳光。
房东婶婶听到动静,由吴维搀扶着上楼来劝阻。
旁边的姑姑说道:
「阿兰她爷爷生病了,想见见她。」
一听到「爷爷」这两个字,我瞬间浑身发抖。
咬着牙重复道:「我不回去!」
我妈不顾外人在场,气得就要拿旁边的扫帚抽我。
吴维立马挡在我前面,厉声道:
「她不愿意走,你们再这样逼她,我们可就报警了!」
我妈和姑姑见一时难以得逞,气冲冲地离开了。
走之前,我妈恶狠狠地瞪着我: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你给我等着!」
我有预感,他们肯定不会罢休。
可我没想到这一次会酿成如此惨剧。

-14-
我暂时留下了,可身上却没钱。
房东婶婶看出我的窘迫,每次吃饭都会让吴维上来喊我一起。
我心中过意不去,便提出去帮他们一起做卤鹅、看店。
她执拗不过,便同意了。
但她坚持要给我发工资,一日一结。
就这样平淡而忙碌地度过了寒假的大半。
快除夕时,我妈又来了。
这一次带着我爸还有我姑父。
他ṱū́₇们不知从哪里找来一辆蓝色破皮卡车,径直开到吴维家的卤鹅店门口。
当时我正在帮着给鹅拔毛。
没等我反应过来,一行人直接把我扛到车里了。
这个年关对我来说注定是悲惨的。
我不愿回家的反抗换来的是更加残酷的暴力和侵-犯。
我被折磨得差点死掉。
皮肤上的青淤、伤口的溃烂。
下身的撕裂。
以及心理上的伤疤。
让我痛不欲生。
我实在受不住的时候选择了割腕,企图早早结束这潦草痛苦的人生。
可被我妈及时发现,救下了我。
「你吃我的喝我的这么多年,就这么简单了断自己,想都别想。我还指望着你给我赚钱呢!」
没有一句安慰和心疼。
等我再次回到镇上继续上学时,已经是开学后一个月了。
我发现吴维好像不再如以前那般开朗。
脸上带着悲戚。
房东婶婶更是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卧床不起。
后来我才知道房东叔叔出了车祸,没抢救过来。
而肇事的车辆是一辆蓝色破皮卡车。
在撞到人后被弃在了镇子外的郊野中。
因是套牌,也找不到车主。

-15-
父亲的突然离世,让吴维深受打击。
高考成绩并不理想。
勉强能够上个二本。
房东婶婶心痛如绞,劝说他复读一年。
可他不忍心看着体弱多病的母亲一个人孤零零地支撑着这个家。
刚高考完的他便接过父亲的店铺,开始卖起了卤鹅。
我也进入暑假。
这次我乖乖地跟在爸妈后面回家去了。
我低着头,沮丧又恐惧。
却没看到身后吴维若有所思的目光。
回去的当天下午,我爸兴奋不已。
他在 DVD 里插入一张影碟。
「昨儿淘回来的好东西,给你看看,学着点。」
他让我躺床上去。
我妈知趣地就要朝外走。
可我爸不让。
「你娘俩陪我一起看。」
电视画面上是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
都赤裸着。
我有点犯恶心。
我妈嘟囔着要出去。
「有这丫头陪你就好,我还要去做晚饭。」
我爸来了火气,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我妈捂着脸骂他是变态。
他怒火中烧,抽出裤子上的皮带开始狠狠抽我妈。
「你个婊子这个时候开始装清高起来了!」
「装什么装!要不是我,你个大婊子带着个小婊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喝西北风呢!」
看着我妈抱头蜷缩在墙角痛哭的样子。
恍惚间,我又好像是看到了我自己。
那ŧű̂₋无数个夜里蜷缩在墙角苦苦求饶的我。
我不受控制一般。
抽出 DVD 里的影碟,掰成两半。
向他的脖颈狠狠地划去!
随即我听到我妈的一声尖叫。
那长着半张胎记的脸吃痛地转过身来。
猛地把我推开。
我撞在了床头栏杆的拐角上。
腰部一阵剧ŧù⁸痛。
可我像是疯了一般。
用全身力气扑倒正在捂着脖子号叫的我爸。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
只是疯狂地、麻木地、用力地。
反复、来回剌着,那半张带着尖角的光盘。
眼前一片模糊的红。
不知过了多久。
身下的人慢慢没了动静。
直到我妈满脸恐惧地看着我,低声吼道:
「阿、阿兰,你杀死了你爸!」
全身仿佛瞬间脱了力。
在我晕倒之前,看到吴维一脸惊恐地进了屋。

-16-
我昏迷了三四天。
——在家里高烧了三四天。
还是吴维上门带我去了县城里的医院。
可耽搁了最佳治疗时期。
醒来时说不出话来,还听不到声音。
同时也忘记了很多事情。
我浑浑噩噩地跟着吴维辗转各个医院。
看了很多次都没办法。
再后来,吴维妈妈病逝。
吴维则来我们村里开了家卤鹅店。
直到半年前我和吴维结婚。
吴维的卤鹅深得他爸爸的真传。
很受村里人的欢迎。
每逢过年节庆,有不少人排队来预定。
婚后的日子平淡而美好。
我好像拥有了一个真正的家。
……
我从睡梦中醒来。
发现泪水浸湿了枕头。
我擦了擦脸,坐了起来。
静静呆了一会儿。
仿若隔世。
外面的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吱呀一声。
吴维端着一碗鸡蛋面进来。
【阿兰,一天没吃东西了,多少吃一点吧。】
我看了看他默不作声。
乖乖地接过碗筷,慢慢吃了起来。
他好像松了一口气,脸上出现一丝笑意。
他看着我吃完最后一口面,揉了揉我的头发。
【真乖。】
我向他打手语:
【我妈在哪里?】
吴维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
没等他回应,我继续打手语:
【告诉我,当年我爸的尸体你是怎么处理的?】

-17-
吴维脸色一变。
他眉头紧蹙:
【你都想起来了?】
我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我姑父和我爷爷的死,还有我小学老师的失踪是不是也与你有关?】
他的脸色发白。
这两年间,先是我姑父上山遇到狼,被狼吃得只剩下一堆下水和白骨。
然后我爷爷不小心掉井里淹死了。
刚结婚后不久,听说我的小学老师辞了职,要南下去做生意挣大钱。
可现在家里人一直联系不上。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吴维低头,默声不语。
我知道他这是承认了。
【你……这都是为了我对么?】
他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
【不,不全算是。】

-18-
吴维视角 1——
我家新来了一个小房客,名叫苏兰。
初次见面,是一个闷热的傍晚。
她背着一个破旧的双肩包。
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 T 恤和牛仔裤。
安静地站在那里。
仿佛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白皙,清瘦。
可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中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重。
我妈时不时让我给她送些卤货和零食上去。
她学习非常用功,但高中和初中的知识体系有断层,有不少学生跟不上。
看她眉头紧锁的样子。
有时候我忍不住会给她讲解一二。
她听得很认真。
时不时提出一些问题,思维十分敏捷。
讲解结束后,她轻声说了句「谢谢」。
声音虽小,却充满真诚。
她很倔强,但也拘谨得很。
对待外人始终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有时候我发现她会一个人望着窗外发呆。
眼神空洞迷茫。
好像有些不为人知的往事,如一层厚厚的迷雾。
将她紧紧包裹。
这让我忍不住想要走近她,了解她。
慢慢地我们熟稔起来。
她在我面前放松了很多。
可我能感受得到她的心扉前依旧有一座大山牢牢地耸立着。
寒假到了,可她却没有要回家过年的意思。
很快有两个女人上门来要带她回去。
她挣扎着不愿走。
不知为何,那双眼睛中充满了恐惧。
我心中涌起心疼。
把她挡在身后,赶走了那两个女人。
没想到不久后,一辆蓝色破皮卡车径直开到我家的卤鹅店门口。
把苏兰带走了。
我急忙骑上自行车跟在后面追。
一个脸上长着半边胎记的男人从车窗探出头来。
恶狠狠地冲我啐了一口:
「我带自个儿闺女回去过年,你个臭小子管得着吗?」
我愣住了。
原来是苏兰的爸爸。
我沮丧地回到铺子。
我不安地问爸妈:「苏兰回家应该不会有事吧?」
我妈叹了一口气:
「毕竟快过年了,她爸妈带她回去也是应该的。」
然而,我没想到这竟是我命运转折的开始。

-19-
吴维视角 2——
新的学期开学一周了。
我也进入了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
可我还没等到苏兰返校,我家先出事了。
那是周日的一个下午,高三生休息半日。
我去书店买辅导资料。
出来时看到隔壁的影碟店里有个人有几分眼熟。
那人长着半边脸的胎记。
苏兰的爸爸。
我鼓起勇气靠近他。
却见他与影碟店老板悄悄地说着些什么。
随即那老板从里屋拿了一个黑色袋子出来。
一脸猥琐地笑着。
「老张,知道你好这一口,我特意给你留着呢。」
「为了躲那些烦人的举报和检查,我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说着苏兰爸爸拿出一张光碟出来。
我瞥见那香艳的包装封面。
心下了然。
我们班上有些男生在暗地里也偷偷看这些东西。
有次后排几个男生竟然在课堂上传递这些东西。
被班主任没收。
女班主任拿到手一看那包装,涨红了脸。
气得把那几个同学的家长也喊来了。
这事闹腾得不小。
住在周边陪读的家长们怕这些脏东西带坏了孩子。
竟然联合起来,专挑这些影碟店进行举报。
没想到这家店居然还藏有这种东西。
我偷偷跟在苏兰爸爸后面。
他七拐八拐地找到一个公交站旁的电话亭。
我听到他喜滋滋地打电话:
「我今个又淘到一个好片子!」
「保证带劲!光看封面我差点没把持住。」
「多带点钱过来,今晚让阿兰好好陪你玩玩!」
阿兰?
我心下一惊。
难道是苏兰吗?
他拿这个碟片回去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敢深想。
脑袋一热,顾不得什么。
趁他不注意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那个黑袋子就跑。
「哎,你个小兔崽子!」
我攥着那袋碟片,钻进一个小胡同里。
待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真是又蠢又冲动。
光是抢走这堆碟片又有什么用!
我得找到苏兰才行,让她提防着点。
我处理完那些碟片,决定去找我爸问问他知不知道苏兰家在哪里。
当初是我爸出面把楼上的小房间租给苏兰的,他或许知道一些信息。
然而当我赶到卤鹅铺子门口去时,却发现苏兰爸爸正在和我爸吵架。
原来苏兰爸爸认出了是我抢了他的东西,嚷嚷着要我爸喊我出来。
我爸一脸懵,却不乐意旁人置喙自己的儿子,就跟他吵了起来。
「你这个小逼崽子,干嘛抢我光碟!快还我!」
「叔,那些光碟都是黄-片,你不该买这种东西。」
他猥-琐一笑:
「啊,我知道了,你是要自己偷偷看对吧?!
「男孩子大了,看点黄-片疏导一下火气也是应该的。」
周围的人开始指指点点。
「老吴的儿子可是半只脚踏进清华北大的人,没想到背后也搞这种龌蹉事。」
「不可能,看吴维这清秀的长相,哪是会看黄片的人啊?」
「现在的高中生看着清纯,可听说背后都玩得花着呢。」
我涨红了脸,辩解道:
「那些光碟我都给烧了!」
苏兰爸一听急了:「这些东西我废了好大劲才搞来的!你居然一把火烧了!」
说着就要上前来打我。
我爸怕我吃亏,上前阻挡。
苏兰爸嘴上不饶人:
「原本你家儿子看了也就算了,要是他感兴趣,我也可以考虑让我闺女陪陪你儿子。」
「我家闺女不正好住你家吗?但现在那些片子都给毁了,你儿子想都别想!」
我一听他又在满口喷粪。
气得怒火中烧。
甩下书包就是干。
我爸一向护犊子,也上前打作一团。

-20-
吴维视角 3——
警察及时赶来。
我们赔了苏兰爸一点钱。
原以为这事就作罢。
没想到几天后我爸居然出了车祸。
没抢救过来。
后来查到肇事车辆是一辆蓝色破皮卡车。
在撞到人后被弃在了镇子外的郊野中。
我认出那车是上次苏兰爸带她回去开的那辆。
因是套牌,找不到真正的车主。
警察也去找了苏兰爸,但他一口否认。
事发时他有不在场证明。
且苦于找不到证据,这事一直拖着没有定论。
我妈因为我爸的猝然离世,深受打击。
原本已经控制得很好的尿毒症开始反弹,严重起来。
我一边处理我爸的后事,一边照顾卧床不起的我妈。
勉强撑到高考。
考得并不理想。
后来我接手了家里的卤鹅店。
同时暗中注意着苏兰。
我希望通过她能够找到她爸害死我爸的证据。
暑假到了,她跟着她爸妈回去。
我偷偷跟在后面。
一直跟到她家的院门口。
我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暗中观察。
后来我听到屋内传来惨叫声。
待我想办法翻过院墙进入屋内时。
却发现苏兰正拿着半张光碟疯狂剌着她爸的脖颈。
鲜血喷溅在她那张因恨意而扭曲的秀丽的脸上。
……
苏兰晕倒了。
我帮着把她抱到她的卧室去。
让她妈给她换了身衣服。
然后强作镇定,把地上那尸体搬到我开来的我爸Ťűₑ的老皇冠上。
处理完一切,我呆在车上,抽了一根烟。
那还是我爸留在车上的。
烟草味呛得我眼泪直流。
半晌。
我开车去了这个村子的后山上。
找了一块坟地。
把那快断了头的老畜牲给埋了。
那个仲夏晚上的山风,竟是如此冷冽。
几天后,我又来到苏兰家里。
发现她居然还昏迷着。
额头发烫。
我要带她去医院。
可她妈却不让。
我强制把她带到了县医院。
医生说已经烧成了脑炎,再晚一步,她就要没命了。
我一阵后怕。
住院第二天她终于醒了。
可脑炎还是夺走了她的言语和听力,以及过去的记忆。
医生皱眉道:
「脑炎确实有可能导致失忆,临床表现是脑电图上慢波增多。
「可她的脑电图却是正常的,难道是心因性失忆症?」
「她之前是经历过什么巨大遭遇或刺激吗?」

-21-
吴维视角 4——
我不放心阿兰的身体情况。
又让医院给她做了全身检查。
这一查使我吓了一大跳。
尤其妇科检查结果:
阴道、肛门、子宫有严重的撕裂和陈旧性裂痕。
宫颈糜烂,发生过多次性行为。
乳房和阴部有多处烟头烫伤的痕迹……
我独自去拿检查单时,医生没好气地说:
「年轻人兴奋点正常,但不能乱来!」
「女孩子都脆弱得很,哪能经得起你这样胡搞?」
我木然地出了诊室。
阿兰到底经历过什么?
我对失忆的阿兰谎称自己是她的男朋友。
把她接到家里,悉心调养。
并带她辗转各大医院,希望把她的聋哑治好。
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半年后我妈最终还是支撑不住,撒手人寰。
在这期间,我又去了几次阿兰之前所在的村镇。
悄悄地打听和了解阿兰家的情况。
一开始村里人都对她家的事情表现出一种莫名的讳莫如深。
慢慢地,在旁敲侧击和闲言碎语中,我逐渐拼凑起了阿兰过去的身世和遭遇。
每蹦出一个细节,都如刀割般刺痛着我的心。
有次我忍不住问:
「那些男人的妻子怎么忍得了的?为什么不报警呢?」
对方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大咧咧地说:
「你去打听打听村里有哪个男人没睡过阿兰?」
「报警?哪个蠢女人会送自己男人去坐牢?」

-22-
吴维视角 5——
我带着阿兰回到村里。
并带着吴家的陈卤在村里做起了卤鹅生意。
每天限量售卖。
村里人吃着赞不绝口,有时候还得起早排队来买。
慢慢地,我跟村里人熟悉起来。
有多事的大婶在我面前嚼舌头:
「你这么一个帅小伙,找啥漂亮姑娘找不到,非得找阿兰这破烂货。」
我知道我必须冷静,才能找机会为阿兰讨回公道。
我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笑着说道:
「等阿兰好一点,我俩办喜酒,婶子一定要来啊!」
一次阿兰姑父喝醉了酒,上门来嚷着要找阿兰,满嘴的污言秽语。
我忍不住推开他。
却没想到他的后脑勺摔在了桌子的拐角。
顿时不省人事。
我却很庆幸。
庆幸阿兰失忆,也听不到。
我趁着阿兰还在睡,连夜把他扔到了山上。
我原本想伪造他自己醉酒上山磕坏了头的假象。
只是没想到当晚山上有狼出没。
等被人发现时,阿兰姑父已经只剩下一堆下水和白骨。
自此,我突然发现这样报仇雪恨好像也挺好的。
至少不用苦苦寻求所谓的证据。
就像我父亲的死,明明加害者就在眼前,可没有充足的证据就是无法对肇事者或者说是凶手进行定罪。
对于阿兰来说,加害她的不仅有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
还有这个村子里人们的漠然。
他们并非无辜,他们是罪恶的帮凶,更是公道上的阻碍。
既然法律制裁不了他们,那就由我来处理吧。
阿兰爷爷在我的精心设计下,不小心掉进井里去淹死了。
一年之内,儿子失踪,丈夫和女婿相继意外死去。
阿兰奶奶惴惴不安,夜不能寐,特意请了所谓的大师前来做法超度。
我冷眼旁观。
都以为死人要超度,其实生者也需要超度。
因为对一些人来说,活在这个世界上跟地狱也差不了多少。
比如阿兰。
不过,杀人好像真的会上瘾。
我得知阿兰的小学班主任因工资微薄难以支撑生计。
便找机会哄骗他辞职,给他介绍南下做生意的路子。
在出发前的一晚,他提着东西来感谢我。
而我在卤房中肢解了这个畜生。
并把它扔进卤锅中,放了大量香料进去。
——我爸曾说过卤水材料一定要重,要舍得放料。
大火煮了两天两夜。
没想到这份秘制卤水卤出来的卤鹅,异常受欢迎。
村里人竖起大拇指:
「吴家的卤水鹅真是越做越好吃了!」
好吃是吧。
那我继续如法炮制。
现在,那嘴角长颗痦子的表姐夫。
正在卤锅里。
我还没来得及生火。
因为阿兰好像恢复记忆了。

-23-
回到阿兰视角:
【我妈现在在哪里?】
我再一次问吴维。
【你说的解决最后一个人是我妈对吧?】
【我想自己亲手解决。】
吴维脸上出现了一丝意外。
【你能听到声音了吗?】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妈那边……」他顿了顿,说道,「还是我来解决吧。」
【既然我恢复了记忆,那就是老天爷让我去面对所有的事情。】
【你放心,我不会害怕。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他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起身,带我来到卤房。
我妈已经晕了过去。
吴维淡淡地说:「我给她下了安眠药……这样好下手。」

-24-
「你的意思是最后是你和吴维一起对你母亲下了手?」
警察听完我的讲述,表情复杂地问我。
我点点头。
「可为什么吴维出车祸时你母亲的尸体从后备箱摔了出来?」
我眼中泛起泪花,忍不住哽咽,打着手语。
有一位会看手语的警察在旁边同时做着翻译。
【当天晚上我杀了我妈后,尸体是吴维去处理的。】
【卤房里已经有了表姐夫的尸块,卤锅有限,他就打算另行处理吧。】
【可老天不公,我以为我遇上了可以真心待我一辈子的好男人,没想到吴维在半路上……】
看着抽泣的我,对面的警察忍不住递给我一张纸巾。
等我情绪稍微缓和些时,他继续问道:
「你是如何杀害你母亲的?」
【用砖头砸了她的太阳穴。】
两位警察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位沉稳地说道:
「可经过尸检,我们发现你母亲脑部的伤口并非砸伤。」
「通过损伤形态和内部组织残留,我们判断你母亲的死亡原因大概率是撞击伤。」
我眼中出现一丝慌乱。
「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为什么要隐瞒?」
我低头沉默,眼泪又开始涌出。
在警察的多番耐心审问下,我最后还是交代了。
【原本我妈看我醒来,嚷嚷着问我要那说出我爸死因真相的一千块钱。】
【那时我刚恢复记忆,身心俱疲,无力回复她。】
【她上前就要来打我,吴维一着急推开了她。】
【悲剧再次重演,她的头磕到了桌拐……】
【原本我们打算一起去自首,可第二天一早我醒来的时候吴维已经出去了。】
【我知道他想把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去。】
【他已经为我付出了太多,我不想让他因为我身上再背负一条人命了……】
警察默默地做着记录。
安静的审问室里只有我低低的抽泣声。
在离开警局前,审问我的那个警察告诉我:
「你知道吴维在半年前买了一份巨额保险吗?」
「受益人是你。」

-25-
在警方的帮助下,我写下了控诉书。
加上之前的妇科检查报告和无异常的精神检查报告。
警方立马进村实施封锁和抓捕。
一年后尘埃落定。
六个重要主犯已被吴维杀害,而吴维车祸身亡,不再对其进行刑事审判。
其余从犯被捕,判处五到十年不等的有期徒刑。
我用光碟杀死父亲属于特殊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
后来我拿着苏家和吴家的遗产和赔偿款,离开家乡,隐姓埋名。

-26-
多年后,我定居冰岛。
在那里结识了来冰岛旅游的悬疑小说作家璞珏。
我们俩一见如故,聊得很投缘。
我把这段亲身经历当作一个故事讲述给她听。
她原本听得津津有味,可当我表示希望她能把这个故事写出来时,却面露难色。
「这个故事虽然一波三折, 很是精彩, 但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悲惨女子靠着一个深情男子复仇翻身的故事。」
「这与当下大家都追求的独立大女主的价值观可不相符合呀。我怕写出来会被追着骂。」
我喝了一口茶, 嘴角上扬,笑道:
「别急,这个故事另有一个版本还没来得及说。」

-27-
在我用光盘杀死父亲后,确实高烧得了脑炎。
可并非聋哑和失忆。
这一切都是我装的。
那时候医疗条件有限,虽然去了几个大医院,但没有人查出我的聋哑和失忆是故意为之。
而且除了我发高烧那次是吴维主动带我去的医院外,其他几次都是我各种央求, 他才带我去的。
不为别的, 就是对外人营造出他在乎我的假象。
——在我放暑假跟着爸妈回去之前,我心中已经隐隐有了计划。
吴维在他爸去世后性格大变。
他埋怨都是因为我他爸才会出事的,是我害了他爸。
可因为当初连续签了两年的租房合同, 他没有权利赶我走。
他原本就对我有意思,又对我心中有恨。
有次喝醉了酒的他上楼来居然强暴了我。
我万念俱灰, 又不敢告诉旁人。
吴维妈妈是个好人,待我很不错,可惜尿毒症严重起来, 卧床不起。
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我有时候会去主动帮助照顾她。
后来吴维气消了点, 他妈妈见自己时日无多, 便拉过我俩到床头:
「虽然你爸杀死了吴维他爸, 可吴维也欺负过你。」
——原来她是知道的。
「我会让吴维对你负责的。等你高中毕业, 你要是愿意的话, 我让吴维娶你。」
我原本心中不愿,但转念一想,何不利用这次机会。
暑假到来时,我故意打电话让爸爸亲自来接我回去。
计划很顺利,引来了一直要找害死他爸证据的吴维。
可没想到我爸当天便迫不及待要我和我妈一起陪他。
我对他动了手。
并央求尾随跟来的吴维帮忙处理尸体。
到底是未经世事的少年人,带着为父报仇的心理,他在慌张中稀里糊涂地便跟我成了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后来吴维妈妈去世,我劝说消沉至极的他跟我回村。
并依照之前在吴家学的卤鹅手艺, 做起了卤鹅生意。
他不喜欢闻到生家禽身上的腥味, 所以很少进卤房。
我每天在卤房辛苦劳作,把卤鹅做好端出来, 以自己聋哑不方便露面为由, 央求吴维去街上售卖。
因为生意好能赚点钱,所以吴维慢慢地配合起来。
吴维算不得什么坏人, 但也绝非好人。
同居后, 他时常因他爸的死而怨怼我, 有时候还会家暴我。
不过,他还是依照他妈妈的遗愿,娶了我。
婚后第一天我便背着丈夫以他的名义买了一份意外保险。
我给我们的家里添置了不少兰花, 或者与兰花相关的装饰。
营造出他是一个爱我疼我的好丈夫的形象。
醉酒的姑父在死前是我打电话喊来的。
因为那天和姑父一起喝酒的是吴维, 他也醉得不轻。
我知道村中后山冬天里有觅不到食的狼群出没, 便开着三轮车把姑父拖去了后山。
我爷是我推下井去的。
我的小学班主任也是我骗来喂了安眠药肢解的。
如法炮制,那长痦子的表姐夫也是如此。
我之所以要编造出我和吴维一起杀害母亲的原因是我Ṫû²需要让警察相信我和吴维是真心相爱的。
杀母的细节只要警察稍微一查就会知道我在说谎。
所以一石二鸟,既让警察相信了吴维对我的深情, 又使我摆脱了嫌疑。
不完美的受害者才是完美的。
我谎称自己用砖头杀害了母亲。
警方尸检出是撞击伤。
我表现得万般无奈,艰难地说出是吴维无意中杀害了我妈的事实。
实际上是我把喂了安眠药的她按头推向了桌角。
并把她的尸体藏在了吴维的后备箱里。
吴维对此毫不知情。
如我计划那般,吴维在拉货路上出了车祸身亡。
你问我为什么这么巧吴维会出车祸?
——他爸那辆老皇冠刹车早就出现了问题。
我只不过顺水推了一下舟罢了。
(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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