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是我的手帕交,亦是我嫂嫂。
那日她红着眼:「你哥哥带回来一个女子!」
我抹了抹泪:「你哥哥也带回来一个。」
她气得长鞭一甩:「狗男人不要也罢!」
我吸了吸鼻子:「你不要我也不要!」
我们俩设计假死跑了。
四年后。
她被我哥用长鞭绑上了马。
我被她哥用腰带绑上了肩。
正欲离去,身后冒出两个奶团子齐声喊道:「不许欺负我娘亲!」
我哥眸光猩红:「我儿子?」
她哥眼底充血:「我女儿?」
-1-
我是将军府的小姐,宁忆慈。
长公主徽月是我的手帕交,亦是我嫂嫂。
当然,我也是她嫂嫂。
只因,她嫁给了我的将军哥哥,宁逸昭。
而我嫁给了她的王爷哥哥,元时安。
那日,她红着眼来了安王府:「阿慈,你哥哥他带回来一个女子。」
她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那女子温柔端庄,轻声柔语,你说你哥哥是不是就爱这样的……」
我闻言也红了眼,眼泪抽抽搭搭地落了下来。
徽月面上一暖,「你倒也不必觉得我太可怜……」
我抹了抹泪,我俩姐妹情深,不想竟同病相怜。
「你哥哥……他……也带回来一个女子,如今就在西院里。」
徽月倏地站起身:「什么?!我去抽她!」
我忙拉住她:「那女子生得明艳,酥胸白似银,细腰如柳枝,还唱得一口好曲,我瞧着都欢喜,何况你哥呢。」
我低头望着自己胸前一马平川,认命般,「我虽不甘,却也输得心服口服。」
她气得将腰间的长鞭一甩:「都是些狗男人!不要也罢!」
我吸了吸鼻子:「你不要我也不要。」
徽月默了半晌:「我们跑吧,你说的,何至于为个男人这样。」
她话音刚落,元时安正推门进来。
他身着月白窄袖锦袍,乌发简单束以玉簪,整个人丰神俊朗又透着矜贵冷傲。
他微微皱眉,幽冷的黑眸从我身上又落到徽月身上:「你怎么回来了。」
与元时安成婚三载,每次见他这副模样,我都怵得慌,一时心虚,差点就要全盘托出。
徽月忙将我挡在身后,下巴微扬:「本公主回趟娘家怎么了!」
我从徽月身后探出头,小声附和道:「对……对,是回娘家。」
他黑眸中情绪涌动,薄唇微抿了抿:「后日宫宴,便由如梦随我进宫,你待在王府里,哪儿也不许去。」
如梦就是他带回来的那位女子,饶是早知道他心中无我。
心口却仍一阵刺痛,我声音轻颤:「王爷,可我才是你的王妃。」
他垂下眼眸,又是一贯地冷漠疏离:「此事我意已决。」
说完便不再看我一眼,转身离开。
-2-
我如受打击般钻进床底,撅着屁股一抖一抖。
徽月见状,一边劝我赶紧出来,一边透骨酸心。
「宁逸昭连有宫宴都没告诉我。
「他一月未归,归来了又不见人影,你不知道,我也不是很喜欢他,我就是馋他身子。
「唉,这世上好看的男子很多,但就数他肩宽背厚,腰粗腿长,一夜七……」
我身子一顿,从床下拉出一个沉甸甸的箱子。
献宝般地拿出箱子里的金银首饰给徽月。
徽月嘴角抽搐地盯着发髻散乱的我:「你没哭?」
我呆呆地摇头:「没有啊,你不是说我们要跑路,我找我私房钱呢。」
元时安虽对我冷漠,但他出手大方,总爱送我些珍贵玩意儿。
幼时哥哥赴外从军,我被寄养在叔婶家,叔婶并不待见我这拖油瓶。
底下都是些人精,便见碟下菜。
克扣吃食是最寻常的事,还有手脚不干净的,看着值钱的玩意儿便顺手摸了去,因此我便落下了藏东西的习惯,即使嫁入安王府也不例外。
而且,经我多年摸索,床底下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徽月轻咳一声,转瞬一本正经道:「对!跑路!」
我们俩躲在屋里嘀嘀咕咕了好几个时辰。
她:「你哥手握兵权,我哥权势滔天,跑得再远也会被捉回来,我们只有……死遁。」
我如小鸡啄米般点头:「行,死就死。」
她沉吟了一会儿:「那就放一把火,烧将军府还是烧安王府?」
我:「我都行,看你。」
-3-
徽月离开的时候天色已晚。
我把她送到门口,也没见哥哥来接,见她闷闷不乐,心里对哥哥也多了几分怨。
其实在我心中,纵使是哥哥也是配不上徽月的。
她生得明艳,肤白如雪,Ṭû₊尤其那双漂亮的狐狸眼,一笑起来似将光彩都揽于一身,让人挪不开眼。
人人说她骄纵跋扈,说她心狠手辣,鞭子底下冤魂无数。
可她的鞭子底下统共两条人命,皆是咎由自取。
一个是户部家的公子,见徽月生得貌美,便下药染指。
「整日打扮得如此艳丽,不就是想招人疼你吗?公主,让我在床上好好疼疼你!」
徽月中了迷药,手下鞭子也是有劲的,再来心中气极,鞭鞭都是朝着命门去的。
户部家的公子又是个窝囊废,没几鞭子就撑不住了。
杀了朝廷命官的儿子,自是也要吃牢狱之灾的,可谁都知道,徽月的哥哥是安王爷。
安王爷又是个极其护短的,妹妹杀了儿子,哥哥便反手断了爹的仕途,户部家就这样没了。
另一个便是欺辱我的婢女,那时爹娘早逝,哥哥十岁从军,我被寄养在叔父家。
叔父是个六品的官儿,府中一妻一妾,可儿女却有许多,自是无法顾及我。
好像是个赏花宴上,贴身婢女小翠偷了我的玉佩,人赃并获,却不承认。
我本寄人篱下,平日里便得过且过,可这玉佩却是哥哥留给我的,便认了死理,不肯罢休。
小翠当众嗤笑我:「不过是个破落户,靠我们家老爷的救济苟延残喘,这般贵重的玉佩,指不定是偷谁的!」
那时许多大家小姐围着țūₛ堆对我指指点点,唯有一记长鞭唰地甩在小翠身上。
小翠自是没见过徽月的,她吃痛地大叫:「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这里可都是官家小姐!」
徽月扬起红唇笑得张扬,唰地又是一鞭:「贱婢!辱骂本公主,该死!」
两鞭子下去,小翠已奄奄一息。
众人看她的眼里有惊恐,有厌恶,还有一丝鄙夷。
我呆呆地站在那儿,只觉得她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喃喃:「好美。」
她愣怔了片刻,白皙的脸上泛起微红:「你是……傻子吗。」
她的恶名自那天起传得沸沸扬扬。
也是自那天起,人人都知道,心狠手辣的长公主身边多了个跟屁虫。
护那跟屁虫跟护犊子似的,甚至直接将人接到安王府养着了。
-4-
我在安王府一住便是五年。
对哥哥的思念隔着风隔着云。
而我与徽月,碎碎念念,岁岁年年。
可偏偏造化弄人,那日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一向视男人如粪土的长公主动了心。
起因是我被一个威武不凡男人一把抱住,他一身戎装,面容棱角分明,剑眉星目,不怒自威。
深邃的眼眸隐约带着笑,我眼里逐渐欣喜:「哥哥!」
而远处的徽月以为是哪里来的登徒子,扬起长鞭就是一抽。
从没有人接住徽月的鞭子。
有些人忌惮安王爷,不敢接,有些人是真没用,接不住。
我哥哥不仅接住了鞭子,还顺手一拉,将徽月大美人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天雷勾地火,我万没想到徽月竟被这土俗的「将军戏美人」戏码,勾得没了魂。
哥哥性子板正,除了对我极其宠溺,对其他女子从来不苟言笑。
徽月追着哥哥吃了好些苦,追得没了自我。
她见哥哥唯对我笑对我好,便卸了红妆,也学着副端庄的模样。
我又气又恼:「何至于为个男人这样!」
她又羞又委屈,却也到底将哥哥放下了。
可我早说命运弄人,她不知怎的落了水,又不知怎的恰好被我哥哥救了。
大庭广众之下,英雄救美人,还是嘴对嘴的那种。
她喜滋滋地嫁了我哥哥,新婚夜后给我包了个大喜包。
「阿慈,多谢你推我一把,不然我也不知阿昭如此紧张我。」
我一脸茫然:「不是我,我以为是你自己跳下去呢。」
她神色一怔,转瞬笑道:「管他谁呢,我如今总算嫁给阿昭了!」
她沉浸在幸福里,自然不忍心看我这好姐妹孤身一人。
那日哥哥前来寻我,他皱着眉:「安王爷前来求娶,阿慈你可对他有意?」
我绣花的手一颤,绣了一日的花便这么乱了。
徽月在一旁挤眉弄眼,我将她拉到一旁。
「怎么回事?」
她似笑非笑:「阿慈,苟富贵勿相忘,我还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看我哥哥的模样,跟我看你哥哥一模一样。
「唉,真不知我那疯批哥哥哪里好,竟轻而易举夺了你这小美人的芳心。」
我低垂着眼脸,面颊滚烫。
是什么时候呢,是初次见他的惊鸿一瞥。
是我被人耻笑,他将我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
还是我因想念爹娘,思念哥哥,躲着哭时,递上的一方手帕。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知从何时起,我的视线会一直追随在那人身上。
无论何时何地,会不由自主地找寻那人的身影,才会安心。
我咬了咬唇:「他……他可愿意?」
徽月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好嫂嫂,哥哥不愿怎会前来求娶?」
我嗔了她一眼,她忙拉着我走了出去。
朝哥哥笑道:「我就说阿慈愿的。」
哥哥看向我,我低着头,双手紧握,轻轻「嗯」了一声。
哥哥脸色骤变,咬紧牙关:「我看今年没什么吉日,明年再说吧。」
徽月扑哧一笑:「阿昭啊,是舍不得妹妹了!」
就这样,她嫁给了我的将军哥哥,宁逸昭。
而我嫁给了她的王爷哥哥,元时安。
那时我与她情同姐妹,又亲上加亲。
可如今看来,不过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
-5-
宫宴前夕,徽月来寻我:「一应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我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忙问她:「徽月,你怎么了?」
她抿紧唇:「阿昭为了那个女人,折断了我的鞭子。」
她眼眶充血,「狗男人!走之前我定要……定要……」
「定要什么?」
她勉强挤出一抹笑:「没什么。」
话锋又一转,「你不一样,我哥哥是个疯批,你可要好好地哄着他,别让他看出端倪。」
我乖乖点头:「对,你说得有道理。」
夜里,我牢记着徽月的话,要好好地哄着他,以免他起疑心。
我身着轻纱薄衣,慢束罗裙半露胸,扭着细腰跨坐在他身上。
他喉结涌动,扶着我腰身的手越发收紧:「今夜,是怎么了?」
我一言不发,搂住他的脖子,轻纱缓缓滑落,露出雪白一片。
他霎时间血脉贲张,将我压在身下。
罗帐之下,情欲如潮,我嘤咛一声:「时安……」
他再无理智,压碎了我的鬓边花,情到深处,亦唤我:「阿慈……」
翌日,天未亮他便醒了,他轻轻在我额头落下一吻。
正要起身,我陡然睁开了眼,握住他宽大的手掌:「时安,你……」
似是知道我要说什么,他又朝我额头落下一吻:「阿慈,我很快就回来。」
我想起那女子对我说的话,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开。
「时安,你娶我是因为我哥哥是大将军吗?」
他蹙了蹙眉心:「乖,等我回来说。」
我抽回手,他果真从未欢喜过我。
手重重朝被子里的大腿一掐,转眼眼眶泛红:「时安,今夜你回来得晚,能不能将我送到将军府,我一个人在府中害怕,想去徽月那儿。」
他若有所思地停顿了好一会儿:「也好,我一会儿命护卫护送你过去。」
「嗯!」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才松了一口气。
徽月最后决定还是烧将军府。
一来,哥哥与元时安相比,还是哥哥没那么可怕。
二来,徽月说她要出一口气。
将军府里,我与徽月呼哧呼哧地扛着两具尸体。
我褪下手上的玉镯,她取下脖间的玉坠。
我与她各拿一盏烛台,火光摇曳。
我与她相视一笑:「烧!」
将军府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不知谁呼喊一声。
「糟了!夫人和王妃还在里面!」
将军府人声嘈杂,混乱不堪。
月黑风高,一辆马车在黑暗中呼啸而过。
我躺在马车里,忍不住嘶的一声,昨夜操劳过度,疼死我老腰了。
偏头看着与我一样扶着腰的徽月,狐疑道:「你……」
她顶乌青的眼圈冷酷一笑:「昨天我把阿昭绑在床上抽了十鞭子,狠狠骑了三个时辰,完了还说他不行,就跑了。
「如今还烧了他的将军府,心中真是畅快极了,哈哈哈!」
我崇拜地看着她:「还是你比较厉害。」
一下子困意来袭,我打着哈欠靠在她身上,「咱们去哪儿啊。」
她邪魅地摇着手中长鞭:「洛阳,那里盛产美男。」
-6-
我们就这样畅通无阻地出了城门。
我们未曾深想,为何那夜城中街上寂静得瘆人,为何那夜城门无一人看守。
也不知,那夜京城变了天。
我的好哥哥与她的好哥哥竟选在那夜宫宴起事,兵临城下,篡位夺权。
那夜惊心动魄,两人浴血而战,元时安终将这天下攥在手中。
摇旗擂鼓声中,却传来一则急报。
「宁将军!将军府后院烧起来了!夫人……夫人她还在里面……」
那身染满了鲜血的银甲,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而他身侧的新帝很快也似是想起什么,脸色一变,转瞬也如鬼魅般消失得不见踪影。
将军府外,火光冲天,浓烟缭绕。
不知谁说了句:「夫人!还有王妃都在里面啊!快救人啊!」
两抹身影一前一后,毫不犹豫冲进火光里。
大火烧得天昏地暗,整整一夜才将火灭了下去。
据那夜的人说,宁将军双眼充血,看到那女尸身上掉落一个玉坠子,生生吐出一口血。
疯了般抱着那烧焦的女尸,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徽月」「徽月」,妄想怀里的人能应他一声。
而一旁的新帝紧紧抱着那手戴玉镯的女尸,神色病态痴狂地低喃着:「不会的,说好的,阿慈,等我回家,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二人似疯癫了般,守着尸首一夜又一夜。
最后宁将军终于渐渐恢复理智,要将「徽月」入土为安。
可元时安却抱着「我」不肯放手。
「她是我的妹妹!时安,让她们俩入土为安吧……」
元时安阴鸷的目色渗着寒意:「她们亦是我的妹妹!我的妻!」
他握拳的手在颤抖,连嗓音也变得嘶哑,「宁逸昭,你该死!你没护好她们!我不该将她们交给你……不该……」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抱着「我」的尸首走了。
哥哥神色枯槁,亲手将「徽月」的尸首埋入地下,日日守着一尊墓碑,借酒消愁。
而元时安是个疯批,他不肯将「我」埋于地下。
他在宫中单独修葺了一座宫殿,还寻来千年寒冰放「我」那烧得漆黑的尸首。
那如梦姑娘看着他这副模样,在地上长跪不起:「主上!您如今Ŧũ₀贵为皇上,不过是个女子,她自己也知晓,当初您娶她不过是为了利用,你当真爱上她了吗?」
元时安一怔,黑眸腾地燃起一丝怒火:「谁说我娶她是为了利用她?你跟她这样说了?」
一只手如捏蚂蚁般捏紧她的喉颈,「你怎么敢的?」
如梦只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时,他却松了手,「滚,此生不得入京。」
自那后,他像个疯子般,日日对着尸首细声细语,不立后不纳妃。
朝中无人敢言,生怕疯批皇上一个不高兴就要了他们的命,而唯一敢进言的宁将军与他早生了嫌隙,不上早朝。
且模样与他并无二致。
一个守着墓碑,一个抱着棺材。
这已经成了京中奇事。
当然,我与徽月并不知晓。
-7-
我与徽月到洛阳后,也并未如她口中所说,日日有美男围绕。
那时我们已经在洛阳刚安顿下月余,正要尝尝洛阳出了名的牛肉汤。
还未入口,我胃里便翻江倒海,一阵干呕。
徽月拍了拍我的背,没过片刻,自己也难受得恶心。
我抿了口茶,颇为可惜地看着那牛肉汤:「这牛肉汤看着实在美味,怎闻着这么让人恶心,果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呐!」
徽月默了会儿,嘴角抽搐:「我月信已有月余未至,你呢?」
我掰了掰手指:「好像也有月余没来。」
她神色慌张地请来洛阳最贵的大夫。
大夫的手从她的手又搭向我的手,见我二人衣着华贵,眼露期待之意。
忙极其上道地恭维道:「恭喜恭喜!恭喜两位夫人,是喜脉!已有一月有余,脉象稳得很,稳得很呐!」
大夫走后,我和她仍未回过神来。
我微张了张口:「是临走那次……」
她也神色呆呆:「那我也……」
这世上事也凑巧,我与她跑来千里之外,分明打算将从前往事断得干干净净。
可偏偏在这关头,肚里双双怀了孩子,难怪人说要戒色,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好在我们带出来的银钱多的是,请了好些婆子来,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越往后才越慢慢知晓,女子怀胎十月实在不易,头几月吐得天翻地覆,后几月月份大了,身子便重起来,连走路都气喘吁吁。
到要生时,骨开十指,五脏六腑,痛不欲生。
我与徽月躺在床上,互相将对方的哥哥咒骂了个遍,总算平安生下孩子。
我生下个姐儿,她生下个哥儿。
看着皱巴巴的奶娃娃,我与徽月又想,女子可真伟大。
她难得有些伤感:「从前我与阿昭成亲,总想着替他生儿育女,如今……却是这种境地。」
我叹了口气:「谁不是呢。」
悲春伤秋了几瞬,她便又支棱起来。
她说:「我的儿子才不要姓宁,得跟着我姓元,小名就叫元哥。」
我撇了撇嘴,不服输道:「我生的儿子也才不要姓元,得跟我姓宁,就叫宁姐。」
就这样,眨眼之间,两个宝贝也长得飞Ŧù₃快。
只是脸却越来越像他们爹了。
宁姐一张小脸生得惊艳,与元时安一模一样,当然也与徽月相像。
元哥生得俊俏,与哥哥一模一样,而眉眼却与我生得相似。
街坊邻里总是弄错,以为元哥是我生的,宁姐是徽月生的。
我俩不以为然,觉着宁宝和元宝长得像我们俩,心中深以为傲。
我与她姐妹情深,就是连孩子都长得像一人一半。
甚好甚好。
-8-
我与徽月在他们两岁时,就将他们送进私塾了。
也是在来洛阳两年后,我们才过上当初说的潇洒日子。
洛阳的美男子着实很多,似我与徽月这般容貌,又出手大方的金主,是很受欢迎的。
尝尽甜头后,才知我们从前有多苦。
这一晃便是四年,徽月已经流连忘返了,整日调戏这个摸摸这个,倚在俏郎君身上上下其手,然后半夜甩着鞭子醉酒而归。
我有些羡慕,但奈何心里实在胆小,只敢摸摸他们的小手,揉揉他们的小脸过过瘾。
那天,徽月兴致极高,酒过三巡,从钱袋子里狂撒金豆子:「今宵的酒水由本公主请了!」
她兴奋地摇起长鞭打着圈,转着转着转进一个俏郎君的怀里。
俏郎君嘴角含着酒杯轻轻地将酒渡进她嘴里,她面色潮红,与那郎君越离越近。
众人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我也大着舌头拍手:「亲一个!亲一个!」
今日我被徽月拉着喝了不少酒,人也晕晕乎乎的,异常兴奋。
也将腰间的金豆子一颗一颗地塞进那些俏公子的衣襟里,有些胆大的,已经把衣襟扯开拉到腰间。
我醉醺醺地伸出手一路向下,眼看就要伸进去,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落入一个温暖的怀里。
面前的人影晃了又晃,我扳正他的脸:「别动!
「咦,」指尖朝那人的俊脸碰了碰,「怎么你与元时安长得一模一样……」
我吧唧一口亲在那人的唇上,随手从腰间掏出几颗金豆子,双手伸进那男人的衣襟里滑下,「俏郎君,跟我回家吧!」
那人呼吸变得深重,喉头滚动:「好,我跟你回家。」
再醒来时,我身上不着片缕,浑身上下酸痛无比。
脑袋有些发胀,可昨夜的记忆却让我羞红了脸。
俏郎君正背对着我,耳根通红。
松散的白袍随意地搭在肩上,透着衣服我也能瞧着他身上肌肉如雕刻般。
身量约八尺,肩宽臀窄,光瞧着背影,便是极品中的极品。
我面色了然,此番模样定是害羞了。
出门在外输人不能输面,回忆起徽月与我显摆的模样,心中有了计较。
我轻咳一声,洋洋洒洒抽出几张银票。
「这是赏你的。」
又故作老手,捏了捏他的翘臀,「姐姐昨夜很满意,以后还找你。」
谁知那人冷哼一声,那刹那,我只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还未反应过来,那人应声转过来,我惊得从床上跌了下来。
我面露惊恐,结结巴巴道:「元……时安,你!怎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唇角微翘,俯身将我抱在怀里:「昨夜可舒坦了?多年未见,阿慈倒是丰腴了不少。」
他的手在我腰间滑走,冰凉的唇贴着我的耳尖,「阿慈可知,这般软糯的手感科比那黑黢黢的尸体好多了。」
我有些心虚,尸首,什么尸首,不是烧了吗,他是疯了吗。
他又轻轻在我额间落下一吻,黑眸微眯,「阿慈,以后可不许再逃了,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呢。」
我一个激灵抖得浑身发颤,时隔多年,这压迫感依然把我压制得死死的。
气氛冰冷,我不由讪笑两声:「当初我们的计划天衣无缝,时安,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他眸光冰冷,摸了摸我的头:「天衣无缝?」
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简直是……漏洞百出。」
他又自嘲般笑道,「可那时的我被悲痛蒙蔽了双眼,竟把别人的尸首抱了两年。
「阿慈,你说你该如何弥补我?」
-9-
弥补……我该怎么弥补……
得知元时安为「我」的尸首造了座宫殿,我忍不住惊呆了下巴。
又得知他抱着「我」的尸首抱了四年,我的小心脏差点停掉了。
我面露嫌弃:「你……你不嫌臭啊……」
他俊美的脸透着丝丝青白之色:「要是嫌臭,便找不到你了。」
我竖起耳朵听着,认真听想这之间到底哪里出了纰漏。
好到时候告诉徽月,下次跑路可不能再犯了。
可越听越觉得心惊,元时安简直是个疯批!
我死遁后,他每天都会盯着「我」的尸首看上百遍,可盯着盯着就盯出了问题。
徽月是从大牢里找断了气的女囚来替代我们,女囚生前遭受过严刑拷打,鼻梁骨是断的,还有后槽牙也缺了两颗。
如元时安所言,他对我的身体了如指掌。
自然看出了端倪,寻来仵作验了又验,才敢确定那具尸首不是我。
元时安一下子醍醐灌顶,那日种种,我主动献身,我说的每一句话,全部重新复盘,才得出结论我与徽月是假死逃了。
他咬着牙,再顺藤摸瓜往前推,徽月定的马车,还将全部的家当换成了银票。
这一切的一切,简直漏洞百出,他竟被傻傻蒙在鼓里四年,四年!
他瞧着我心虚的模样,唇角微勾:「你哥哥与你一般天真,还傻守着个假坟伤痛欲绝,若不是我带上他,只怕他还跟个呆子似的。」
我一怔:「我哥哥也来了?」
说话间,徽月也被我哥横抱着拎了过来,脖子间青紫一片,一副被人吃干抹净的模样,比我强不了多少。
他二人异口同声道:「跟我回去!」
我撇了撇嘴,讷讷地不知该怎么反驳。
还好徽月机智,她长鞭一甩:「宁逸昭!当初分明是你们带女子回家,怎么,我们还跑不成了!」
我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哥哥板着脸握紧她的鞭子,一点一点地收紧,将她绑了起来,扛上了马:「徽月,跟我回去,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跑上前抱着哥哥的腿不放开,用唇语对徽月挤眉弄眼:「宁宝和元宝怎么办?」
我们俩出去寻开心的时候,从来都是把两个宝送去隔壁宅子的。
他们把我们绑回去,两个小宝可怎么办!
她苦大深仇地用唇语回我:「你先跑,带着俩娃跑!」
我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元时安用腰带绑着,扛上了肩。
「你放开我!元时安!我不回去!」
他大手往我屁股上一拍:「阿慈乖,别再想跑,不然我可保证不了我会再做什么。」
他扛着我正欲离去。
身后突然冒出两个奶团子,朝他们俩拳打脚踢,齐声道:「不许欺负我娘亲!」
我哥眸光猩红,盯着扑腾的肉团子:「你是我儿子?」
元时安眼底充血,盯着脚下软糯糯的娇娃娃:「你是我女儿?」
我与徽月身形绷得笔直,完了,全完了。
而宁姐和元哥,环抱着胸,小脑袋来回打量着元时安和哥哥。
宁姐:「你俩说是就是啊?」
元哥:「你知道这洛阳有多少人想当我们爹?排队去吧你们?」
-10-
元时安和哥哥紧盯着宁姐和元哥,似是不敢相信。
两人身形晃了又晃,才将我和徽月放下松开。
良久,元时安弯唇轻笑,眼眸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好,好,连性子都与我一模一样,不愧是我的女儿!」
哥哥抿着唇,神色亦是欣喜的,只是半天也没说一句话来。
元哥的小手警惕地拉着徽月:「娘亲别怕,元哥保护你。」
徽月脸色淡漠:「宁姐和元哥是我和阿慈怀胎十月生下的,与你们无关。
「你们也看到了,我和阿慈在这里过得很好,比在京城好百倍万倍。
「与元哥和宁姐有一丝血缘关系又如何?今日将我们绑回去又如何?我告诉你们,我们会跑,不死不休地跑。」
她嘴角扬起一抹轻嘲,「宁逸昭,人真是犯贱,昔日我追在你身后你不理不睬,如今我走了,便知道后悔了?
「哼,还真是娃死了奶来了。」
我:「就是!就是!」
她说完也不看他们,拉着我们进了屋:「赶紧给我走,这里不欢迎你们俩。」
哥哥身形摇晃,脸色苍白:「徽月……我……」
我偷偷瞥了眼元时安,可他却无半分失落模样,反而如春风拂面,唇角噙着愉悦的笑。
见我们转身离开,脚步极其轻盈地出了院子,只留下哥哥一人孤身立在那儿。
那夜哥哥在门外站了一整夜。
清晨,元时安是从我们隔壁宅子出来的,经过哥哥时,他轻蔑一笑。
将衣袍一掀,直直跪在地上:「阿慈!我错了,求你原谅我!」
声音越渐越高,扰得我心神不宁。
徽月在一旁冷哼:「一点儿苦肉计就将你拿捏了,你能不能争点气!」
我咬了咬唇:「谁被拿捏了,我……我才没有。」
一直到夜里,外头的声音也未停。
天空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大雨滴滴答答倾盆落下。
我心里没由来地涌起一抹焦躁,侧耳倾听外头,好像已没了声音,心略微安心了些,便带着宁姐去歇息。țű⁰
半夜却被一声惊雷惊醒,我瞧着窗外好半天。
到底没忍住,撑着伞走到外面,在雨中环顾一周,不见元时安和哥哥的踪影,心里才松了 一口气。
正欲转身离开,却被人抓住手腕一把拉进了个湿漉漉的怀里,伞也滑落掉地。
他浑身湿透,笑意分明地盯着我:「阿慈到底心里有我,是心疼我的。」
我挣扎着甩开他的手:「元时安!你就是故意用苦肉计!这是你惯会用的伎Ṱû₉俩!」
他攥着我的手不肯放开,雨水顺着他的眼睫毛滴滴答答落下。
「阿慈,若是苦肉计真有用,我便用上一用。」
他拉起衣袖,手臂上一条一条丑陋的伤痕,蜿蜒至胸膛,触目惊心。
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眼底苍凉:「单一条手臂便痛彻心骨,我的阿慈葬身火海该有多痛,我悔了四年,每一刻,每一个瞬间,我都在悔,若是那日我就将你带在我身边又如何,便是舍了我这条命,我也能护你周全。
「知晓你假死,我又喜又气,喜你还活着,气的却是你竟听信旁人所言,信我娶你是利用,信我喜新厌旧,弃你而去!
「如梦是下毒的好手,同我入宫宴只是一步棋,一个计。」
他眼圈通红,「阿慈,你我相识多年,除你之外,你何曾见我这般护过一个女子,何曾见我这般依着一个女子!你哥哥固然对我有利,可我若不愿,也不会费尽心机寻遍世间至宝,巴巴地前来求娶,阿慈,我心悦你多年,你当真不知?」
我怔怔地望着他,眼神迷离:「我……」
他嘴角勾起苦笑:「怪我,没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元时安此生此世,心中只有宁忆慈一人。」
他捡起地上掉落的伞,放在我手心,「今日我在这儿是真心求你原谅,我租下了隔壁的宅子,打算长久住在这儿,若说苦肉计,也是有的,你没消气,我便打算日日跪在你面前,直到你消气。
「今日我也在想,下这般大的雨,阿慈可会心疼我,便多跪了一会儿,倒是不亏。
「阿慈,雨下大了,进屋吧。」
我怔怔地看着他离开背影,缓缓顺着门瘫坐在地上。
所以他从来都是心悦我的,全都是误会。
心中的结好似找到了头,不再混浊,渐渐明了了。
曙光初照,我揉了揉酸软的膝盖,竟不知不觉在此坐了一宿。
撅着屁股起身时,抬头陡然看见一袭红衣站在不远处。
徽月盯着我浑身湿透的衣衫,冷笑一声。
她并未说一句话,可眼神里却是明晃晃地骂我叛徒。
我忙起身追去:「徽月,你听我解释……」
-11-
我如犯错般,接受三个人的审判。
徽月双手环胸,斜瞥我一眼:「昨日是怎么说的?」
我小声说道:「我发誓绝不心软。」
宁姐瞪着我:「娘亲,还有呢?」
我声音更小:「我发誓绝不偷偷见他。」
元宝挑着眉:「姨姨,还有呢?」
我声音已经听不见了:「我发誓不听一句花言巧语。」
我耷拉着肩膀,边说边抬眼望着他们三人:「可是……他手上全是烧伤的疤痕……
「而且……那女子是他夺位的一步棋,是误会,而且她早就被元时安赶出京城了……」
徽月眉头一挑:「还差一条。」
我垂着头:「我发誓绝不在大家面前提他们任何一人的名字。」
我转眼又嘴快道,「最后说一句,昨夜哥哥在雨中晕倒,被人抬走了,今日才没来。」
徽月握着长鞭的手紧了几分:「关我屁事。」
她拂袖离去,只丢下一句,「犯错就要受罚,老实交出你的金豆子!」
宁姐和元哥喜滋滋地伸出小手。
「娘亲,给豆豆!」
「姨姨,给豆豆!」
我愤恨地钻进床底,掏出两袋金豆子:「给!」
后来元时安整日在我们面前晃悠,每日不停歇地送来好些新奇玩意。
徽月还有宁姐元哥颇为不屑。
我也一一冷酷拒绝了。
他也不恼,东西还是接着送,家中一应琐事鞍前马后。
只是这几日,我却从宁姐和元哥手里看到好些新鲜玩意。
这两个小娃娃每日早出晚归,回来时满头大汗,饭也不好好吃。
我心中奇怪,悄悄地跟上去,竟看到两个娃娃手里拿着满手的好吃的。
还每人轮流骑大马,好不开心。
我环抱着胸,冷冷地站在一旁,死死地盯着他们。
宁姐兴奋地大喊:「爹爹!再高些!」
转头瞥到我如一具冰冷的尸体站在那儿,惊得大叫,「妈耶!」
元时安眼角弯弯,强忍着笑:「阿慈!我带孩子呢!」
两个奶娃娃垂着头,任我肆意羞辱。
「我只是替他说了几句话,你们便抱团欺负我,哼,现在你们俩居然跟他肢体接触了。」
我学着宁姐的模样,「还爹爹~哼,我要回去告诉徽月。」
宁姐与元哥一人抱我一只脚。
「娘亲不要!」
「姨姨不要!」
我勾起嘴角,伸出掌心,他俩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一袋金豆子交到我手上。
我摇了摇食指:「一人两袋。」
我摸着鼓起的腰包,很是满意。
自此便加入他们,每日早出晚归。
元时安对如今事情的发展很满意,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可这几日来寻我时,却被我冷脸呵止:「你停下,你以后还是别来了。」
就连宁姐与元哥也将他给的一应东西全都还给了他。
他黑眸一眯,面上带着些许委屈,试探道:「阿慈,宁姐,元哥,你们不记得咱们昨日了?」
我点头,小声道:「记得,但被徽月发现了,她生气了!」
转瞬冷酷地大声喊道,「所以,你还是走吧!」
他的黑眸腾地燃起一丝幽火,气得咬牙切齿道:「宁逸昭这个蠢货,连追妻都不会,就没做过一件好事!」
他说完气得大步迈了出去,半夜将哥哥掳了过来。
哥哥一动不动,也不说一言。
他气得踹了哥哥好几脚,「朕要被你这木头气死了!你倒是开口求徽月原谅啊!
「朕警告你,你若是扰了我一家团圆的大计,朕就杀了你!」
屋里头,我和宁姐元哥也苦口婆心地劝着徽月,出去见见哥哥。
徽月惨然一笑:「阿慈,他若是跟哥哥一般,死乞白赖地求我原谅,我便也心软一次,可你看,他死活不说一句话,来来回回就是一句,我与那女子清清白白。
「可我心里怎能舒坦,昔日他为了那女子断了我一根鞭子,如今若再跟他回去,岂不是要断我一条命。」
她身子轻颤,紧握拳头,「也罢,就听你们的去见她一次,只你们都听好,我要的是明确的ṭųₔ爱,他若给不了,便莫要再纠缠!」
哥哥见徽月推门而出,眼里闪过一丝欣喜:「徽月,我与那女子清清白白,我此生所爱也只你一人,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徽月深吸一口气:「你说此生只爱我一人?」
哥哥似是要牵她的手,却又放下了,只坚定道:「是。」
徽月声音沙哑:「你说你与那女子清清白白?」
哥哥急了:「当然!」
徽月挺直了脊梁,一步一步走向他,再开口声音已哽咽。
「那我问你,那女子如今身在何方?」
哥哥呆愣了好一会儿,好半天吐出几个字:「在……将军府。」
徽月气得冷笑:「宁逸昭,Ṫŭ⁵这便是你说的清清白白,此生此世只爱我一人!
「真是可笑,你如今这般求我回去是做戏给谁看,哥哥跟阿慈说那女子是误会,早将那女子赶得远远的,此生不得入京,你呢?你说误会,你说清清白白,转头便将人养在将军府,宁大将军不怕人笑话吗?」
哥哥眉头紧蹙:「徽月,我可以解释,那女子的父亲是从前的老副将,他在战场上为救我而死,便将孤女托付于我,我只将她安置在将军府,并没……」
「托付?为何不替她寻一门好亲事?我在洛阳四年,你与她在将军府朝夕相对四年,宁逸昭,你怎么有脸求我回去?」
「我……」
徽月打断他,已然泪流满面:「够了!昔日你为她断我一鞭,那鞭子便成了我心中的刺,我的鞭子便是连哥哥都碰不得……」
她擦干了泪,「宁逸昭,昔日是我鬼迷了眼,可我堂堂元朝长公主,跟头栽一次就够了,我的尊严不允许我重蹈覆辙。
「请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徽月身形摇摇晃晃回了屋。
我气得直咬牙:「对!你们都走!」
连带着恨恨地剜了元时安一眼,男人都是坏东西!
元时安铁青着脸,气得又踹了他几脚:「朕的一家团圆大计全被你这蠢货给毁了!
「来人!来人!朕要下旨回京!宁逸昭,将军府那个女人姓甚叫甚,朕要亲自替她赐婚!」
哥哥脸上血色消失殆尽,似是下定决心般。
「不必皇上操心,她,需得臣亲手送出去。
「这样,徽月才会回头。」
元时安又是一脚:「早这样不就好了!」
转头又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
「你回去也好,如今朕有要事在身,你替朕回去看看朝堂。」
-12-
哥哥走后,元时安堂而皇之地住了进来。
按他的话说,他可是徽月的亲哥哥,还没追究她带我跑的罪,她便自求多福了。
但是他也是个极其会看眼色的人,一下包了院子里的杂事,砍柴,挑水,掌勺,杂扫。
我张了张嘴:「时安,你其实也不必这般,那些杂役请来就是做这些的。」
元时安抹了抹汗:「欸!这里便是我们的家,男人嘛,不干这些干什么。」
我又呆了呆,从前他在王府可从没做过这些,又见他干得开心,心想他应是喜欢干活的,便由着他去了。
宁姐与元哥倒是很开心,再不必遮遮掩掩与元时安玩耍。
只可怜了我,步步为营,小心谨慎,连和元时安拉拉小手都要偷偷地,趁着徽月不在。
生怕她又用看叛徒的眼神盯着我。
哥哥是一个月后回来的。
他脸上胡子拉碴,整个人黑了一圈,我险些快要认不出来。
听闻他把那女子嫁给军中一位副将,那女子死活不愿意,哥哥发了狠话:「你若不愿,就从将军府搬出去。」
那女子才半推半就地嫁了出去。
哥哥这次回来终于不跟个木头似的,他学着元时安昔日的模样,日日跪在外面求徽月原谅。
可嗓子喊哑了,徽月如也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只当他不存在。
算算日子,哥哥竟这般跪了半年之久。
元时安今日总是一副无奈的模样,盯着跪在外面的哥哥直摇头。
「蠢货啊蠢货!朕的厌蠢症犯了,看不下去了。」
那日外头日头正晒。
哥哥又同往常一般跪在外面,徽月在床上假寐。
我瞅着她,知道她是在装睡,我也是这么过来的,我还不知道,她心里煎熬得根本睡不着吗?
元时安突然在外一声大喊:「这人怎没气了!」
徽月急匆匆地冲出来,却见哥哥还好好地跪在那儿。
以为元时安是在戏弄她,气极就要走。
只听撕拉一声,时安将哥哥的上衣撕了个粉碎。
撕完还小声嘀咕了一句:「蠢货,这么傻跪着跪到死啊!」
徽月一时间愣怔在原地,哥哥身上一道道鞭疤犹如一条条毒蛇,盘踞在身上,狰狞而可怖。
还有,我捂住嘴,哥哥整个后背的皮肉全是烧伤的疤痕。
徽月脚下再也挪不动,她呼吸滞了滞,终是忍不住。
「这是我那日抽的,怎会伤口还没好?后背怎么会这样……」
哥哥抿了抿干枯的唇,眼里闪过一丝喜意,老实巴交地交代道:「那夜中了毒箭,所以伤口好了又复发。那时以为你死了,想着这便是你留在这世上最后的印记,也不想治了。」
他顿了顿,「背上……那时将军府着火,我一心冲进火里救你,一时忘了……」
徽月听完头也不回地走了,我边擦眼泪边在徽月面前晃悠:「哥哥真可怜……」
徽月终于同他说了话,虽冰冷冷地也不看他:「你往后不必跪在那儿了,我对你的怨,自那日说出后,我便也好了,我放下了,你不必这样。」
可她模样虽冷, 心总算是软下来了。
哥哥是个木头,听不懂徽月的话,隔天还赶着跪在外面。
元时安将斧头、水桶、扫帚全丢在他跟前:「朕累了这么久,现在该你了。」
哥哥瞧了站在远处的徽月一眼,见徽月盯着自己,忙起身站起来劈柴挑水。
元时安的地位瞬间上升, 整日指使哥哥做这做那,还带着宁姐和元宝一起欺负哥哥。
他靠在榻上捏着我的手, 柔声道:「阿慈, 你可别心疼, 咱们越欺负他, 徽月心里便越好过一些。」
我忙点头:「原来是这样, 时安, 你可真聪明!」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近一年。
直到时安接到一封密报, 里面说京中朝堂有些动荡,让皇上与将军务必回来一趟。
他委屈地看着我:「阿慈,我的江山都撂挑子近一年,这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又有贼人心怀不轨, 阿慈,我们回家可好?」
我不知道要不要回去,偏头看向徽月:「徽月回我就回。」
徽月还未说话, 我哥已一瞬不瞬期待地盯着她。
元时安黑眸深了几分, 心中大惊, 忙道:「妹妹你,回去之后就在宫中陪你嫂嫂住。
「哥哥就在你嫂嫂隔壁, 为你在宫中新造一座公主殿, 宫里地大,宁姐和元哥想去哪儿玩去哪儿玩。」
徽月看也不看我哥哥一眼,挑眉瞥了元时安一眼:「如此,我便勉为其难回去吧。」
「只要回去,你想回哪里都成, 哥哥在宫中给你造座宫殿,和你嫂嫂挨着。」
我摇着徽月的手:「行,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哥哥弯了弯嘴角, 元时安总算松了一口气。
-13-
我们回京后,徽月便在宫中住下了。
她与哥哥之间不似从前,现如今,是哥哥日日追着徽月跑。
哥哥瞧着什么好的全巴巴地送到徽月跟前, 还因徽月与一位男子多说了两句话,与旁人吃起醋大打出手。
而自我回来后, 元时安性子也好了许多,不再要打要杀, 每日上朝眼里都含着笑。
朝中那群大臣见他好说话些了,便上奏选秀纳妃。
我气得跑去徽月宫里。
眼眶红红:「你哥哥要纳妃了!」
她:「你哥哥也总缠着我,烦死了!」
她, 「要不我们再跑吧?」
我:「我都行,看你。」
一旁的宁姐问元哥:「你呢,你跑不跑。」
元哥:「我跑的, 我得跟着我娘。那你呢?」
宁姐:「那行吧,反正我娘也是跟着你娘。」
宫墙之下。
我们四人蹑手蹑脚顺着绳子翻过去。
可才落地便被逮个正着。
一袭黄袍的男子与一袭官袍的男子眼底充血立在墙下,异口同声道。
「你们又想跑去哪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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