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有了心上人朝我炫耀。
只见她在众多公子中指着我的竹马未婚夫说道:
「三年前我下药拿下他的清白,再用一千多个日夜勾缠令他许我一生。」
「他虽然有未婚妻,但为了我和皇帝打赌。」
「只要在三年内拿下他那古板未婚妻再狠狠抛弃,他就可以拿到自由婚嫁的圣旨娶我。」
「现在他已经拿下了他的未婚妻,就差抛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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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偷偷告诉你,等会入夜,他表面会为她放满城烟火,却是昭告退婚,告诉他们我才是他未来的妻子。」
「别说姐妹不仗义,你一会儿就待在这里,看好戏上演!」
「就是不知道,那个大小姐被抛弃失去婚约后,会不会当场哭着离开呀?」
想到一向循规蹈矩的大小姐哭着跑开,许清清忍不住笑了出来,却丝毫不知,她所嘲笑的大小姐,就在她身边。
见我愣愣望着季景,她媚眼流转,凑到我耳边低喃:「我跟你说,他腰可好了,一晚上好几次,不然,我可不会轻易答应嫁给他!」
「你以后嫁男人,也一定要试试到底爽不爽,不然成婚了是镴枪头可怎么办?」
许清清是江湖儿女,向来见一个爱一个,这是她第一个承认放在心上,愿意嫁的人。
身为好友,我很想祝福她,可唇瓣嗫嚅,却吐不出半句话来。
我从未想过,她的心上人,会是我的竹马未婚夫。
更没想到,我满心期待的一场烟火,会是我被抛弃前的绚烂。
我不想相信,可天边烟火炸起,许清清便兴奋地钻进楼中,旁若无人地扑进了季景怀中。
见两人亲昵,我心口一阵窒息。
连带捏着瓦片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
愤怒和酸涩上涌,我想下去质问,却在看到季景眼底浓浓的情意时,逃避般将瓦片扣了回去。
明明画面已经不见,可那无形的手,却紧紧揪着我的心脏,仿佛要将它揪出胸膛。
我跳下酒楼,浑浑噩噩地走上了街。
往日还算相熟的小姐见到我,挽着我的胳膊将我拽进了酒楼。
「你命真好,未婚夫优秀,对你也好。」
「满城烟火,可真是羡煞旁人。」
她们开口恭维,却在下一刻尴尬地松开了我的手。
只因为中央处的季景身边,站着另一个女人。
而季景虚揽着她,嗓音清冷:「今日邀请各位,是想让大家知晓,我与沈家大小姐的婚约就此作罢。」
「而这场烟火,是为我未来的妻子,清清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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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都是相熟的世家子弟。
他们无一不知,这一个月季景铁树开花,对我这个未婚妻百般呵护。
可如今季景的话,却否认了我们的ẗṻₓ情。
此刻,我不知道我是该作为好友恭喜许清清,还是应该歇斯底里的质问他们的背叛。
同许清清说的那样,我的泪在刹那间落下,也在那一刻,落荒而逃。
将自己隐入黑暗后,我才捂着唇呜咽出声,任由泪水灌满眼眶。
我与季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
我自小便知道,季景是我的未来夫婿。
理所当然地,我喜欢他,爱他。
可他生性冷淡,哪怕对我这个未婚妻,都冰冰冷冷。
多年纠缠,他却从未对我绽露一丝笑容。
我想,捂不热的石头我便不捂了。
一个月前,我想求家族解除婚约,可他却变了。
他开始不再远离我,甚至救了差点被劫匪玷污的我。
他说:他是我未来的夫婿,他会学着对我笑,对我好。
哪怕生硬别扭,我也十分开心。
我以为,他是爱我的,只是生性冷淡,不善言辞。
可看到他在许清清眼前截然相反的模样,我才知晓,季景之所以对我好,不过是为得到皇帝的圣旨,好反抗家族与我退婚。
-3-
抬眼,天边的烟火依旧绚烂,可我却笑得越来越苦涩。
察觉到有人靠近,我连忙擦干泪,转头便被许清清抱在了怀中:「我都舍不得让你哭,谁这么大胆子让你如此难过?」
我想说:让我难过的人,就是她,可看着她对我的担忧和心疼,我突然觉得进退两难。
见我还是哭丧脸,她无奈叹息,伸手揉了揉我的脸颊:「快别不开心了,我带你去玩,所有花费由我家季景买单!」
「来,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季景,这是我的好友,沈南汐!」
许清清嗓音欢快,我却在看到她身旁的男人时僵在了原地。
抬眸,男人面色依旧,可眼底满是陌生的疏离。
他微微点头,好似我们真的初相识。
却忘了,昨夜他还带着我去猜灯谜,送了我一支簪子。
见我呆愣,许清清没有多想,挽着我的手便朝着热闹的集市冲去。
「原本想着,今日能让你看一出戏,却没想到,那个大小姐这么不经逗,我都还没有看见她呢,人就跑了。」
「这么胆小又无趣,难怪季景十多年都喜欢不上她。」
许清清想逗笑我,却见我眼眶更加赤红。
于是,她叹息一声:「好了我们不聊这些了,我去带你猜灯谜好不好?」
「看你姐妹给你赢个奖品回来!」说着,她拉我上前,不忘一手挽着季景,吐了吐舌头。
「说到猜灯谜,我想到个好笑的事。」
「昨日季景带他那个未婚妻去猜灯谜,奖品是一支琉璃簪。」
「他觉得适合我,就偷偷换了奖品,随手买了个不值钱的银簪给了她。」
「你说,好不好笑阿?」
她俏皮地眨眨眼,头上的琉璃簪衬得她愈发明媚。
我微微一愣,只觉得头上的银簪犹如千金沉重。
我想说些什么,可刚启唇,季景就将许清清拉到怀中:「你这朋友什么德行,你尽力哄她开心,她还一副你欺负了她的样子。」
「也不知道做作给谁看!」
他满眼厌恶,嗓音宛若千里寒冰。
数十年相处,我又怎么能不知道,他是在警告我,不许我告诉许清清,我就是他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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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们针锋相对,许清清一个爆栗砸在他额头:「怎么对我姐妹说话呢?她只是今天不开心,平时她可爱笑。」
「不过说到今天,我怎么记得南汐你说要介绍我认识你的未婚夫?」
「怎么没见人呢?」
「我真想看看,让南汐从小爱慕的男人是什么模样!」
「不过南汐,你是世家小姐,你未婚夫想必也是。」
「这京中除了皇帝,最有权势的就是季景,等见了他,我可得让季景好好教训他!」
「要是你未婚夫能有季景又粘人又会撒娇,你也不会难过了。」
她一言一语,满是对季景的嫌弃,可眼底却带着千里冰山只为她融化的自得。
「不得人喜欢,不如找找自己的问题。」
「不然,谁会无缘无故对自己的未婚妻冰冰冷冷?」
季景轻笑,意有所指,可我却如坠冰窖。
我除了爱他,我有什么错呢?
想到他对我从来都只有虚情假意,我了然苦笑。
原来,爱他,便是错。
见季景说话越来越难听,许清清生气了:「你再针对南汐,今晚就不许上我的床!」
「说起来,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你那未婚妻那么喜欢你,你勾勾手指不就行了,居然还陪了她一个月!」
「我听说她一个月前被下了药,你没给她解毒吧?」
「我可告诉你,脏了的男人,我不要!」
说着,许清清甩开他的手,拉着我就要走,却在下一瞬被男人打横抱起。
「今晚我会让你知道,你男人干不干净。」
「那天,我把她丢给了乞丐,没有替她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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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许清清不生气了,脸色羞红:「我知道了。」
「你快把我放下来,我还要陪南汐呢!」
可季景却扣紧她的腰,讽刺般看我一眼,低头吻了吻许清清,嗓音低哑饱含情欲:「你还是先喂饱你男人吧!」
话落,不等许清清ţű̂₊说话,就抱着她远去。
无奈,许清清只能朝我摆手告别。
我没再看他们,可我耳边却一阵嗡鸣,眼前一片片空白。
一个月前,我被劫匪下药掳走,得季景所救。
见我难受,他将我抱了起来。
迷迷糊糊中,我们同了床。
而他也在那之后对我更加亲近,我一直都以为,那个人,是他。
可他刚刚说:他把我交给了乞丐。
哪怕想不起来那天的事,我喉口还是忍不住浮起腥甜,眼底满是悲凉。
不过也是,他那般清冷,又厌恶我,赌约三年,却只愿应付我一月,又无半分逾矩,又怎么会碰我?
可我却傻傻地再一次丢了心,甚至没了清白。
这一月,我以为他对我有情,却不想,是我痴心妄想。
……
回府,我被下人带去了祠堂。
父亲母亲坐在高台,滚烫的茶水砸在了我手边。
手腕瞬间泛红,起了些许水泡,可他们开口,却是要我明日去求得季景原谅,让他不要解除婚约。
我抿唇不语,母亲冷笑:「就你如今的名声,若不去求季家不要退婚,那就别怪我把你送去江南做老王爷的妾室!」
他们不在乎我如何,他们只在意我对家族有什么价值。
我早就明白这些,不曾期待亲情,将一切寄托在爱情与友情上。
可到头来,我都没守住。
我不想再自取其辱,重重叩首:「恳请父亲母亲同意季家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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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落,母亲狠狠扬起了手:「逆女!」
顷刻间,我的脸颊一片刺痛,唇角更是有血迹溢出。
她想要我服软,可我始终不开口。
最后,母亲甩袖离开:「既然你选择老王爷,就别怨我这个当母亲的没有给你选择。」
「今夜,你就跪在祠堂,好好反省!」
这一夜,我跪到双腿麻木。
因为失去价值,我的院子被收回,人被赶到了西边的小破院。
我没有抱怨,想躺下休息,却被墙外的小石子砸中了头。
我知道,是许清清。
我从小便时常翻墙,偷偷学武,更是与许清清结识六年。
每次她寻我玩,都会扔一个小石子。
我不想理会,却还是翻出了墙面。
见我脸色憔悴,许清清满眼心疼,可脖颈间的红痕却若有似无地刺着我的眼。
「我打听到你被退婚罚跪了祠堂。」
「你和你未婚夫不是挺好的吗?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那些下人还说,你要被送去江南给老头做妾了……」
说着,她泪眼朦胧,情真意切。
我知道她待我是真心,怨恨她抢了我未婚夫的话在口中吞吐,不上不下。
最后,我沙哑着嗓音拍了拍她的手:「不用担心,我会找机会离开,哪怕剃发为尼,也绝不去江南。」
见我开口,季景忍不住嘲讽:「你婚前失贞,被退婚很正常。」
「你不愿意去求你未婚夫原谅,也不愿意做妾,你还想做尼姑,可能吗?」
「你若入佛门,旁人便会说,是你未婚夫心狠,不给你活路。」
「他不是傻子,不会允许任何人败坏他的家族,所以,你还是好好想想,到底该怎么做吧!」
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让许清清忍不住皱眉看向季景:「在昨日前,你们是不是认识?」
「或者说,你是不是和南汐未婚夫关系不错?不然,你干嘛这么针对南汐?」
ṭûₗ「还有,南汐是我朋友,我不会看着她入火坑。」
「实在不行,你替她物色一些不介意的好男儿娶了南汐,让她先摆脱眼前的命运。」
在许清清眼里,季景对她百依百顺,她说什么他都依。
可她却没想到,他看到我,却像失了智般嫌恶:「谁家好男儿会要一个婚前失贞的女人?」
他恶意满满,我难堪到心凉,刚想转身离开,却被人抱了满怀。
抬眸,小皇帝眉眼不羁,嗓音狷狂:「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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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有人接Ţů₆话,季景神色瞬间阴沉。
可在看到来人后,即将出口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他没想到小皇帝沈即白会突然出现,还插手我的事,甚至说:他要我。
看着我腰间霸道的手,他死死拧眉:「沈南汐她一月前……」
他想说我失了清白,不配为妃。
可话却再次被打断,沈即白好似知道他要说什么,转头望向我的眸中带着小心翼翼:「沈姐姐,近来国事繁忙,我还未来得及告诉你,一月前为你解毒的人,是我。」
灼热的视线落在身上,如侵略的火焰寸寸蔓延。
那夜的记忆蓦然浮现,曾经视为弟弟的男人在我耳畔喘息……
见我脸颊烫到发红,季景突然发了疯般抓住我的手腕:「所以,你什么时候和陛下搞到一起的?」
「你与人被浪翻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有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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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的质问出口,季景眼眶赤红一片,眼底是汹涌的怒意。
被茶水烫伤的手腕被骤然捏紧,痛得我白了脸色。
下一瞬,他被沈即白狠狠推开。
发丝散落,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狼狈与破碎。
察觉到男人的不对劲,许清清心突然有些慌乱:「南汐,你和季景之前认识,对吗?」
我收回视线,冷淡开口:「不认识。」
可与此同时,季景却咬牙切齿:「认识。」
我乍然抬头,他愤然说出真相:「沈南汐,就是我那个刚及笄就迫不及待下药爬床的未婚妻!」
「如此品行恶毒、水性杨花的女人,你以后少同她来往。」
季景嗓音沙哑,压住了眼底的疯狂,却没看到,在他出口后,许清清的脸色白了几分。
我忍不住皱眉,下意识看向许清清。
我从未对他下药,可四目相对,她眼底带着哀求。
一眼,我便明白。
是许清清给季景下了药,还甩锅到了他未婚妻身上。
却没想到,我就是季景的未婚妻。
我与许清清相识多年,从未隐瞒身份。
她,是真的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可对上她通红的眼眶和眼底的歉意,我终究没有开口解释,只冷下了声音:「你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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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掉了泪,拽着季景便离开了这里。
等到四周寂静,我才发现,我的手腕被沈即白握在手中,甚至上好了冰凉的药膏。
感受到我的注视,他愣愣抬头,还似记忆里那个笨笨的小表弟。
可他笑笑,却说:「南汐,我明日来下聘,你做我的皇后好不好呀?」
他向来叫我姐姐,第一次叫我名字,是一个月前,而这次,是第二次。
心好似被什么烫到,缱绻异常。
可我毫不犹豫拒绝。
季家世代痴情,先祖更是定下只娶妻不纳妾,算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向往这样的感情,却也知道,是痴心妄想。
世间男子三妻四妾,季景清冷,都未曾做到。
我不想再去尝试,毁掉我们十多年的感情,如今我的选择,是出家。
偏偏沈即白好像知道我所想,委屈地垂下了眼:「沈姐姐难道睡了不想负责吗?」
「我也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抬头看他,没有说话,可沈即白却好像看到我说:他做不到。
可他没有难过,反而亲昵地蹭了蹭我的脸颊:「那我先下聘。」
「我一直都知道,沈姐姐想去边疆。」
「三日后我昭告天下,许女子为官入朝堂。」
「我可以等沈姐姐完成梦想,沈姐姐也等等我,好不好?」
「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一生,只你一人。」
「毕竟,我沈即白掌权,从不靠充盈后宫!」
话落,他怕我拒绝,装作很忙的样子匆匆离开。
我低头望着手腕上缠着的明黄色绢布,无奈轻笑:还是小孩子,和从前一样天真。
百年制度,哪里有那么容易改变?
……
睡了几个时辰后,我被人摇醒了。
抬眸,便对上了许清清哭到红肿的眼睛。
「南汐,对不起,是我太粗心,不知道季景就是你的未婚夫。」
「我知道你有多喜欢他,我却……」
「我好难受,我真的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她还像从前一样,惹生气了我,就这样耍赖,可怜到让人不忍心责怪。
「我没怪你。」
如她所说,是我无趣,抓不住季景的心,哪怕我们有婚约。
不过,从今日起,我们便没有了。
见我冷漠,许清清纠结片刻,定定开口:「南汐,我知道你喜欢季景很久很久,我同他说了,让他娶你为平妻。」
「我们是好朋友,我不想你难过,也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季景以后我分给你一半,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她小心翼翼开口,我却不可置信。
季景推开门,嗓音冰冷:「若不是清清怕你难过,我才不会ţūₛ答应娶你。」
「那就不娶啊!」
「我们的婚约,在昨夜就没了。」
「至于做平妻的话,你最好收回去!」
「我不会同曾经的好友共侍一夫。」
「你们走吧,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我看向许清清,眼底满是复杂。
到底是什么时候,她成了这副模样呢?
她以为对我好,可这是羞辱。
或许,我从未真正认识过她。
我开口赶人,她却扑了过来,抓着我的手就放在了季景胸前。
「南汐,你别说反话好不好?」
「大不了,我现在就让季景陪你一夜,再不成,新婚夜,我也让他同你过……」她开口,好似委屈求全。
我即刻抽回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滚!」
「你愿意和他在一起,我不愿意!」
「从婚约解除起,我就不喜欢他了。」
「还有,你说我品性恶毒算计你,不如好好查查,三年前给你下药的到底是谁!」
「我从前喜欢你,可我也从不屑于爬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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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视许清清不可置信的眼神,我将两人赶出了门。
我不喜欢被冤枉,也被许清清刚刚的话恶心到了。
此刻,我才确切地认识到,她从根里就烂透了。
她不会不知道,季景最恨人算计他。
从前我们青梅竹马,他虽冷淡,却没对我恶语相向。
从三年前起,他就对我开始厌恶。
如今,我却才知道原因。
方才,我想不管不顾地说出真相。
可几年的感情,还是让我动了恻隐之心,没有彻底揭Ṱŭₔ穿。
许清清不会让季景查出真相,而这次,就当断了我们之间的情分。
最后对视的那一眼,我没再说话,可许清清知道,我们以后不是朋友了。
……
季景站在原地,眸光落在紧闭的门上,微微攥紧了拳。
「不是你,是谁呢?」
所有人都知道,我那些年爱他到痴狂,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我做的。
可他也明白,我做事,从来敢作敢当。
收回视线后,他带着许清清回了季府。
他想唤人去查,却被许清清阻止。
「让我去吧,我也有不少人脉,我也想换南汐一个清白。」
见她眼眶红红,多年的习惯让他下意识为她擦去泪水,点头应了下来。
他们走后,父亲和母亲来了。
母亲握着我的手带我回到嫡女的院子,满目慈祥:「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季景说退婚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派人下了聘,以后你就是皇后,只等你愿意了,就入宫。」
「你也别太端着,让陛下等太久。」
父亲也勾着唇,一改先前冷漠的模样,好像他们对我百般亲昵。
我沉默地抽出手,回了房。
见我如此,他们瞬间冷了脸,却不敢斥责半分。
直到他们离开,泪才从眼中滑落。
这一次,我什么都不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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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躁几个时辰后,季景看到了真相。
原来,三年前的药,是一个爱慕他的小官之女下的,沈南汐确实无辜。
此刻,他喃喃着:「不是她……」
眼底,惊喜与愧疚疯狂蔓延,连带压着的情意彻底爆发。
许清清见此,如往日那般坐在他怀中,想要引人沉沦。
可季景却推开她,冲进了月色。
桌案上的茶杯落地,许清清冷眼捏紧了碎片,手心鲜血淋漓。
她看清楚了,季景那浓烈的情意,不是对她的。
……
我捏着笔,想同沈即白说些什么,可下一刻,季景从窗口翻了进来。
看到我,他快步走来,好似受到什么刺激,急切地将我搂进怀中。
「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他嗓音沙哑,可低头,却再不见我眼中一丝情意。
心中苦涩翻涌,他缓缓开口:「一月前,我没有把你扔给乞丐。」
「我想为你解毒的,可我却晕了过去,等再清醒,你已经……」
「青梅竹马十多年,我的心不是石头,我是喜欢过你的。」
「可我不理解,明明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们迟早会在一起,你却要这样算计。」
「我心底排斥这样的手段,于是,我厌恶你,嫌恶你。甚至,在知道许清清是你朋友的情况下同她在一起!」
「我和她亲近,是想报复你。」
「可今日我才知道,我误会你了。」
「南汐,我不退婚了,我们谈个日子成婚好不好?」
他想,误会解开,一切皆大欢喜。
可我说:「我不想和你成婚。」
男人神情恍惚,在看到纸张上沈即白三字,被逼到红了眼眶。
清冷如嫡仙的男人此刻像个疯子一样撕了那碍眼的三个字,紧紧拉住了我的手:「说不定,这一切都是沈即白算计的。」
「他从小就喜欢你,甚至和我打赌,他想抢走你。」
「南汐,你不会上当的,对吗?」
他满眼祈求,想要我如往年那般痴缠他,只认他。
「我可以给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沈即白不行,他注定要有三宫六院……」
「我不介意你和他一月前……」他喃喃提醒,我却忍不住嗤笑:「所以呢?」
「你想要我嫁给你?」
他点头,可我的脸色却越来越冷。
「那许清清呢?她怎么办?」
「你说你不介意我们有肌肤之亲,那你为什么不想,我会不会介意你和人缠绵三年?」
「同许清清说的话一样,脏了的男人,我同样,也不要!」
他说他真心喜欢过我,可我感受不到半分。
想到什么,我翻找出季景送的银簪,放在了他手中:「你的真心太廉价,我要不起。」
「也不想要。」
「在这里,我提前祝你和许清清白首不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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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此,季景顿了顿。
口中未说出的话转为苦涩,在口中蔓延。
他习惯了我的爱,可此刻却不得不承认,他在我眼中,看不到他了。
难过涌上心头,他不觉卑微,泪幡然落下:「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他问,我却没有回答。
他怕知道我的答案,连忙哑声苦笑:「先前是我对不起你。」
「这一次,换我来追着你。」
「我会让你看到我的真心的,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他捏紧银簪,落荒而逃。
他前脚刚走,我的耳畔便袭来一阵冷风。
我偏头躲过,让许清清的巴掌落了个空。
她眼眶还是很红,却和先前截然相反。
此刻,她死死瞪着我,眼底满是怨恨:「你不可以和我抢季景!」
「我说过,他是我唯一上心的男人,你是我的好朋友,你怎么能让他爱上你?」
「那我有没有说过,我追了他十几年?」
「先前,我相信你不曾关注,不知道我们的身份。」
「可我们相识六年,你也从小在京城长大,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季景是我的未婚夫吗?」
我轻笑,眼底带着嘲讽:「你知道,所以你瞒了我三年。」
「你在等,等季景向我退婚。」
「我不曾怀疑你,可为什么,你三年前不带我去见他,偏偏在他要退婚时带我给你把关?」
我每说一句,许清清的脸就白一分:「你怎么能这样想我?」
「我可是真心把你当好朋友的,我怎么可能在知道季景是你的未婚夫还去招惹?」
「你们现在已经退婚了,我也真的爱上了他,可他却告诉你,我只是他为了报复你的工具。」
「你告诉我,我怎么能不生气?」
她开口解释,神色萎靡。
我神色未变,却问:「你先前不是还要我和你一起嫁给季景吗?」
她不吭声,可眼底的心虚却被我收入眼中。
「你坚定季景爱上了你,所以无所谓,甚至想让我看着你和季景恩爱,却因为顾及我们是好朋友而只能暗自神伤。」
「可如今知道季景来找我,你却又让我不要和你抢,许清清,你真的有把我当朋友吗?」
一句句质问,让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半晌,她掉了泪:「我当然把你当朋友,可我真的不能没有季景。」
「我曾经问过你,如果有一天我们喜欢上同一个男人,你不会和我抢爱人的。」
「南汐,你会遵守诺言的,对吗?」
她眉眼萋萋,我心底却再无波澜。
三年ṱüₗ前,她在我过生辰喝醉后说过这话。
明明我才是寿星,却许了她一个愿望。
那时,我自觉有未婚夫,自然不会和许清清抢她喜欢的人。
却没想到,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在告诉我,她所想做的一切。
「你让我不要和你抢,可事实到底是谁抢了谁的爱人,你我心知肚明。」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和季景解除婚约,便不会回头。」
「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不会保证,我会一直为你保守三年前的真相。」
-14-
话到这里,我们已经彻底撕破脸皮。
许清清也不再装模作样,深深看了我一眼后转身离开。
……
翌日,我进了宫,想拒绝沈即白。
可我还未开口,手中便被塞了一卷圣旨。
打开,是季景和许清清的赐婚诏书。
明黄色龙袍的少年一改方才我未出现前的淡漠,紧紧捏住了袖下的笔。
「我知道和季景打赌不对,若沈姐姐还想嫁给季景,就撕了这圣旨吧,我什么都依你……」
他嗓音沙哑,敛下了眼底的难过和失落。
我没有动,将圣旨完好无损地放在了桌面:「我不会回头,也不怪你和季景打赌。」
「我早就放下了……」
从他说喜欢我,却不信任我,甚至一步步报复我时,我就知道,我们从始至终,都不可能。
从前我总想,有人可以爱我。
我去爱父亲母亲,却得不到回应,所以,我拼命地爱许清清这个唯一的朋友和我未来的夫婿。
可如今我却发现,我最该爱的,是我自己。
我不想嫁给季景,不想做老王爷的妾,也不想入后宫,被困宫墙。
可我也不想真的剃发为尼,那是下下策,沈即白的话,让我有了一丝希望。
「我想骑上马,肆意沙场。」
「我想要自由。」
「小白,你不会逼我的,对吗?」
我知道,少年不似表面这样乖巧,反倒阴鸷狂妄。
在察觉到他喜欢我的那一刻,我就开始远离,却不想,他从未放弃。
-15-
沈即白红了眼眶。
可听到我久违地叫他小白,他哭了,可唇角却勾了起来。
很快,他擦去眼泪,一如当年乖巧:「沈姐姐,我当然不会逼你。」
「比起让你郁郁而终,我更想让你开心。」
「女子可入朝堂的制度我已经让人颁布,三日后,我会送你出城。」
「我会昭告沈家,你假死身亡,只是这婚约,我等了太久。」
「沈姐姐假死离开,重新去活,可我也想求沈姐姐,不要向沈家拒绝我们之间的婚事,好吗?」
「我堂堂皇帝,被退婚的话,多丢脸呀……」
少年笑容明媚,却格外苦涩。
我终究没有拒绝,答应了下来。
父亲母亲只把我当做工具,他们不会同意我参军,只会让我嫁人,为家族带来利益。
就此假死也好,我将为自己,好好活一次。
-16-
回到沈府后,皇帝的赏赐也如流水般送来。
看着我被即日封后的圣旨,父亲的眸光越来越热烈。
「好好好!不愧是我沈家女!」
「好好去休息,我和你母亲明日就为你操办嫁妆。」
他们笑意盈盈,在为家族即将出一个皇后而高兴。
可就在他们高兴时,季景上门了。
他带来季府半个身家,想和我重续前缘。
若是先前,我的好父亲恨不得把我打包送给季景。
可如今有更好的选择,他怎么能看得上季景?
君臣之差,如天地沟壑,他无法翻越。
于是,季景的东西被扔了出去。
见此,他喉口酸涩,扭头看我,带着祈求。
我没避开,却轻笑:「你觉得我会选择做你的平妻,还是尊贵无双的皇后?」
季景从未被这样压弯过脊梁,此刻无比难堪,可他却几步上前,屈下一身傲骨跪在了我眼前。
「南汐,只要你回头,我此生只爱你一人。」
他深情款款,我看向藏在暗处脸色扭曲的许清清,转身离开。
没有开口,却是毫不犹豫地拒绝。
季景被赶出沈家,一身白衣狼狈无比。
他失魂落魄,被许清清带走。
而这件事,也迅速席卷京城。
翌日,所有人都知道,京城出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就是皇帝手段阴狠,逼迫臣子退婚,强抢季景未过门的妻子。
第二件,便是一则女子可入朝为官的告示。
沈即白铁血手段,无人敢有异议。
京中女子蠢蠢欲动,有人放弃婚约,参加科考。
有人攒钱离京参军,全巾帼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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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日,季景被沈即白压下众多事物,不得出现在我眼前。
离开前,沈即白带我去了市集。
瞧着眼前无穷无尽的灯谜,他握紧我的手,轻笑:「为自己的未婚妻拿个彩头,很正常吧?」
说罢,他不等我拒绝,一个个猜过去,拿到了奖品。
盒子打开,里面的东西熠熠生辉,却绝非摊主有的。
我曾见这钗子在太后头上戴过,可如今,却被沈即白戴在了我发间。
我想取下来,却被沈即白泛红的眼眶打败。
好像我取下来,堂堂皇帝就要哭给我看。
无奈,我没再去摘,左右一朝分离,不知归期,让他开心一时,也是好的。
见此,沈即白勾唇:「我的南汐,值得最好的。」
远处的季景见此,黯然离去。
他的爱太卑劣,比不上沈即白,他再无脸面前去纠缠。
等到长灯熄灭,我抱了抱沈即白,将凤钗留下后翻身上马。
马蹄飞起的瞬间,我没回头。
却笑:「沈即白,别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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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季景成婚了,和许清清。
可他始终没有一个笑容。
等到了洞房,整个人喝得烂醉。
许清清想过来扶他,却被甩开。
最后,她想再一次下药,铁心把人留下。
可季景的属下却突然出现:「少爷,沈大小姐上山游玩,葬身狼腹了……」
只一语,让季景失了态。
他毫不犹豫地丢下许清清,带着人上了山。
这夜,两人都一夜未眠。
清晨,季景抱着一堆被撕碎的血色衣衫,蹒跚着进了宫。
许清清跟上,在知道沈南汐死后一愣,紧接着松了口气。
死人终究比不过活人。
她红着眼做戏,却没注意到沈即白阴冷的眸光。
此刻,他没了在沈南汐面前的乖巧,眼底满是凉薄。
无情打发走季景后,他轻笑,对着身边人耳语。
他怎么会允许有人踩着他的沈姐姐上位,还能此后安宁呢?
翌日,季景收到了一封信,看到了三年前的真相。
他发疯般质问许清清,在回神后进宫求沈即白与他们和离。
可帝王眉眼含笑,眼底冰冷乍现:「想和离?做梦!」
「沈姐姐希望你们白头偕老,你们可要好好在一起,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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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宫后,季景微微闭眼,掩下了满心懊悔。
他知道,若不是他,沈南汐不会死。
沈即白恨他,他也恨自己自以为是,不分是非。
他喃喃着沈南汐的名字,如行尸走肉般回了季府。
从被季景揭穿后, 许清清便知道, 他们再也不能再回到从前。
她抬头望天,却笑不出来。
她从前总是在心底嘲笑沈南汐爱而不得,故意去抢,想证明自己比沈南汐厉害。
可最后爱而不得的, 成了自己。
她算计了一切,嫁给了季景,结果是什么都没得到。
想到沈南汐, 她不由得迷茫:她是不是, 真的错了?
想到从前的肆意, 她后悔了。
她想离开, 变回从前的模样。
可季景的人却拦住了她,而季景回来, 更是废了她的武功。
下颚被挑起时,她撞上了季景阴鸷的眸:「这是你所求的,你为什么想走呢?」
「南汐说了,他希望我们能白头到老, 这是她的夙愿, 我们都要帮她完成……」
季景的疯癫和冷漠让许清清止不住地摇头。
她想走,却走不掉ṱŭ₆。
她还是季景的夫人,却名存实亡。
季景从不看她一眼,任由她被婆母磋磨、教训。
不过半年,她再没了往日光彩,成为了自己最看不上的后宅夫人。
她的后半辈子, 终将在循规蹈矩中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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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转眼十年过去,我已经成了将军, 早已忘却了从前。
训马归营后, 手底下的女兵朝我吹了吹口哨:「将军,又有貌美的男儿自荐枕席, 想爬你的榻了。」
我淡笑, 没打算理会, 可一句熟悉的沈姐姐, 让我顿在了原地。
回头,沈即白将我抱紧, 委屈撇嘴:「看都没看, 沈姐姐就要拒绝吗?」
他将头埋在我颈间, 思念在眼中化为浓墨。
「我培养的新皇登基了, 如今我已经不是皇帝了, 可以给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一次, 哪怕强取豪夺, 我都不要再放手了。」
我知道沈即白十年未曾纳妃,也知道他为我做的一切。
早已化为旺泉的心颤动时, 我反手扛起沈即白, 恶劣地拍了拍他的屁股。
「现在, 你无权无势,谁强取豪夺谁?」
说着,她回头看向手下偷笑的女兵, 笑容绽放:「吩咐大厨做菜摆酒,本将军,今日成婚……」
-完-
【作者:小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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