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夫人一心想和离

我的姐姐人美心善,和晋阳侯世子两情相悦。
一场变故,姐姐另嫁,我被赐婚晋阳侯府,跟萧翊成了一对怨偶。
婆母厌恶我,大婚之夜找人羞辱。
夫君冷落我,与我定下三年的和离之约。
只因他知道,我已有心上人。
可盛夏的一个雨夜,萧翊却怒气冲冲闯进我的房间,眼神骇人。
我被他的模样吓哭,他竟压着我轻声低语。
「乖一点,我不破你的身子……」

-1-
我被帝王赐婚,嫁去晋阳侯府,跟萧翊成了夫妻。
他心里有怨,我心里有人,于是定下三年和离之约。
可是一场意外,他竟在盛夏的一场雨夜,闯进我的房间。
「苏绾绾,是你设计我。」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光影扫过他脸上的红潮和阴鸷。
被他发现了……那一瞬间,我既窘迫,又心虚。
我转身想跑,却被他拦腰抱住,毫不客气地扔到床上。
他上前,一手掐住我的脖颈,逼着我和他对视。
「你竟然下药,逼我同其他女子欢好……苏绾绾,谁教你的!」
他怒不可遏,眼眸好似被灼烫过一般,红得吓人。
还能是谁呀,当然是看不上我,又赶不走我的老夫人呀。
我抿着嘴,想着说出来,萧翊也不能对他母亲如何。
毕竟从大婚起,他就没跟我同房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老夫人担心他憋坏了,又担心侯府后继无人。
没办法,我才想出这个法子……萧翊这人有洁癖,连个通房都没有。
此时没有掌灯,除了大雨噼里啪啦的声音,只剩下萧翊越发沉重的呼吸声。
「我……我去给你请大夫。」
「请大夫?」萧翊低头嗤笑一声,「那我晋阳侯的面子往哪搁?」
「那怎么办?」
我急得声调都变了……这人不好好待在曹铃兰房里,来我这里发什么疯。
他叹一口气,终于松开我……在我以为危机解除的时候,他竟一把抓住我的手,往他身下去。
「你你你……你无耻!」
我被吓得瞬间想收回手,却被他死死按住,耳边传来他一声压抑的喟叹。
屋外,又是一道闪电劈过,萧翊弓着身子压在我身上,冷峻的眉眼全是羞人的情欲。
「苏绾绾,是你先惹我的。」
他声音暗哑,动作越来越过分。
我是真的知道怕了,摇着头,眼角溢出泪来。
「你答应过我,不碰我的……」
他动作一顿,似是睁眼看向我,将我双手压过头顶,倾身覆在我耳边轻语。
「乖一点,我不破你的身子……」

-2-
我跟萧翊这段孽缘,起于两家多年前的一桩恩怨。
他本是晋阳侯嫡次子,虽风姿绰约,面如璞玉,但行径乖张又狠戾,是个出了名的纨绔。
偏偏这个纨绔有个温柔俊秀,身居高位的大哥——萧佑。
一场春日盛宴,萧佑对我才貌双绝的姐姐一见钟情,磋磨许久,才堪堪求了家人同意。
下定那日,晋阳侯府老夫人颐指气使地来了,对我家一个五品内阁典司,是各种看不上。
我躲在屏风后面,看见父母一脸的局促讨好,素日温柔的姐姐隐忍着,手中的绣帕皱成一团。
我气不过,假装去前院看侯府送来的聘礼,却趁众人不备,偷偷剪掉一双大雁的红绳。
大雁扑哧着翅膀乱飞,满院子的仆从慌乱地四处去捉,噼里啪啦,狼藉一片。
我躲在柱子后面偷笑,眼尖地瞧见一个红衣的俊俏少年,好整以暇地看过来。
我有些心虚,转身匆匆离开。
大雁遗失一只,视为不吉,晋阳侯夫人脸都黑了,只得缓和了姿态,说改日再上门拜访。
这一改,未曾等到晋阳侯府的人来,却等来萧佑即将出征的消息。
北方蛮夷进犯,满朝哗然,晋阳侯手握重兵,被陛下钦点出征,萧佑作为副将随行。
离京前一夜,我又见到了那个红衣的俊俏少年。
彼时,萧佑约了姐姐在承露寺话别,我便和萧翊大眼瞪小眼,守在屋外凉亭。
他问我:「你为何要放跑大雁?」
我问他:「你为何要帮我隐瞒?」
他神情一瞥,满不在意道:「门户不当,我哥能娶更好的女子。」
我瞪他一眼,急道:「我姐姐漂亮、温柔、有才华,她是世间最好的。」
我们各执己见,谁也不服谁。
最后吵累了,他又说:「要不是你把大雁放了,他们何必见面还跟做贼一样。」
我一时说不出话,但转念一想,又来气。
「一双大雁,费不了一两日功夫,你家却拖了半月有余……说到底,还是瞧不上我家,既如此,何必结亲。」
萧翊闻言,发出一声鼻息,看着我有种不自量力的嘲弄,「你一个小官之女,倒是清高得很,将来可别攀附权贵,给你父亲做攀云梯啊。」
「什么攀云梯?跟我父亲有什么关系?」
我气得朝他逼近两步,夜色中,只见他慌乱往后一退,抬手厉色道:「离我远一点,我可不会像我哥一样,上你们苏家女儿的当。」

-3-
我姐姐苏姣姣,素有才名,又生得貌美,从来都是别人钦慕她,我从不知,她会刻意攀附权贵。
直到半年后,萧佑战死的消息传回京都,姐姐火速嫁给了礼王为妃,我才知,这半年来,姐姐频频「偶遇」礼王。
大婚那日,姐姐漂亮得好像仙女,眼中却并没有多少欢喜。
她说:「绾绾,我自小所学,都是为了成为高官之妻,我吃不了苦,受不了罪,更不可能等着一个已死之人。」
「可是姐姐,萧大哥他……那么喜欢你。」
我不ẗṻ⁾理解,姐姐为何这么快就能另嫁他人。
她眼中的黯然转瞬即逝,对我一如既往的温柔,「难道现在的礼王殿下不喜欢我?我只是,选择了他而已。」
姐姐成了礼王妃,父亲靠着这层关系,一跃成了户部侍郎。
擢升的喜宴上,萧翊不请自来,一身炫黑锦袍,头戴玉冠,俊美无俦。
往日的纨绔浪荡,如今在他身上,倒显出几分霸气凌人的气势来。
我跟他视线短暂交汇,想起寺庙凉亭的那番话,忙又转过头去。
「苏大人擢升,可喜可贺,想必今日,可谓双喜临门。」
萧翊声音冷然,听不出什么喜庆的意思,随即一道尖细的嗓音响起:「圣旨到——」
府中宾客,哗啦啦跪了一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户部侍郎之女苏绾绾,温良恭俭,品貌端方,特赐婚于晋阳侯世子为妻,以成佳偶,钦此。」
传旨太监话音刚落,满室寂然。
我呆呆地跪在地上,犹如被人浇了一桶冰水。
「绾绾……」母亲在我身旁不远,眼神中满是担忧。
父亲见惯风浪,已经回过神,叩谢圣恩。
如今的朝局中,礼王和晋阳侯互不为营,帝王一道赐婚圣旨,无疑是将苏府架在火上烤。
明白形势的宾客,嘴上说着道喜的话,脚下步子却走得飞快。
我一颗心,直直坠入谷底,迎上那人冷漠玩弄的眼神。
他明明知道……知道我已有心上人!

-4-
我和戚玉良的事,若说哪个外人知晓,那必然是萧翊。
萧佑走后的那半年里,我常陪姐姐去承露寺祈福上香,萧翊偶尔会来,带来他哥哥从战场闲暇时寄来的信。
有一回,我和姐姐被一场大雨困在寺里,雨势渐小时,看见几个地痞调戏卖花女。
我本想制止,却有一个青衫少年及时出现,替那少女解了围。
推攘间,少年怀里的书掉在地上,沾了泥水。
他小心拾起,脊背挺直,五官俊逸如山涧清泉。
那一刻,我好像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跳。
姐姐发现我的异样,调笑道:「我家绾绾,不喜皓月高悬,就爱山间翠柳。」
姐姐以我的名义,送了那人一把油纸伞,我们因伞结缘,就像我看的那些画本子一样,好似一对才子佳人。
姐姐说,那人是新科状元戚玉良,虽家境一般,却满腹才华,前途无量……有不少女子恋慕他。
我辗转反侧,写了一封信,打算他再来寺里抄经时,交给他。
却不知,那日萧翊也来送信,误打误撞看见了那封信。
我当时又羞又恼,想一把夺过那信,却脚下一绊,生生扑了过去。
温热的大手接住我,头顶的嘲弄声冷冽响起。
「你们苏家的女儿,当真是好手段!」
我咬着唇,覆在他胸口的指尖微微泛白,猛地推开他,身子歪着撞向一侧的木桌。
果脯散了一地,我知道,这是萧翊带来的。
他说是受他哥哥所求,每每送信,还会带些女孩子家喜欢的零嘴和小玩意,都是成双的。
渐渐地,我们关系改善不少,不再针锋相对。
可今日,这人竟拆我的信,猝然撞见了我的少女情事。
脑子不受控制似的,在他伸手过来的时候,我抓起他的手臂,咬了下去。
「嘶——」
在他分神之际,我抢走信笺,红着眼,小跑出了禅房。
此后,我再未见过他。
听人说,捷报传来的次日,萧翊奉皇命去接萧佑的尸骨归乡。
往日热闹非凡的大街上,百姓们静驻两侧,看着这个一身素袍的少年,抱着他兄长的牌位走过长街,一步一步回到晋阳侯府。
晋阳侯身负重伤,昏迷不醒;晋阳侯夫人也大病一场,无暇理事。
府中丧葬七日,一切事宜都是萧翊在操办。
知晓父母要去吊唁时,我托同行的管家,带去一封道歉信。
那日满嘴的血腥提醒我,萧翊定被我咬得极重,清醒过来后,我恐慌又后悔,可惜一直找不到机会。
管家回来后,摇摇头,说晋阳侯府不愿再跟苏府有任何牵扯。
也对,萧佑殉国,姐姐另嫁,我们两家确实不必再有往来。

-5-
六月初八,红绸飘扬,锣鼓喧天,我拜别爹娘,嫁进了晋阳侯府。
因是帝王赐婚,尽管百官心有戚戚,也还是携了家眷前来贺礼,让这场婚宴尤其热闹。
与席间热闹不同的是,红烛喜房内却是剑拔弩张。
萧翊的母亲——侯府老夫人——遣了身边的婆子过来,要为我查验身子。
未出阁的女子被人怀疑贞节,尤其在大婚之夜……这是奇耻大辱。
我隔着盖头,看碧芽挡在我身前,同他们理论。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我家小姐……从未有过任何逾矩!」
「奴婢相信少夫人出身官宦之家,定当知节守礼,老夫人派我等前来,也想证明谣言有误。」
「既然谣言已有一段时日,老夫人为何不求陛下收回旨意,而要在今日此时前来羞辱?」
我拉住碧芽的手,轻声开口。
赐婚圣旨之后,我不吃不喝地闹了一阵,是姐姐专程回了苏府劝我。
「违抗圣旨是抄家灭族的大祸……何况,一旦萧翊知道你为了别人这般不愿,他晋阳侯府颜面何存,戚玉良一个毫无根基的新科状元,又如何自处?」
我悲从中来,哽咽道:「萧翊他……他都知道。」
姐姐看着我的眼神莫名复杂,半晌,叹息一声,「绾绾,都是姐姐对不起你……」
屋内红烛炸开一声轻响,领头的婆子沉了脸,不由分说让人擒住碧芽,就来扯我的衣衫。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盖头被人扯掉,发钗也在拉扯中散落不少,身上的嫁衣被人扯得七零八落。
我挣脱不开,被他们死死按在床榻上,身下的红枣桂圆膈得我生疼。
眼泪扑簌簌地掉,从未有过的屈辱让我恨不得现在一头撞死。
死在晋阳侯府,总不会连累苏家。
「砰——」
大门被用力打开,一道劲风席卷过来,压着我四肢的那些人被尽数甩开。
哗啦啦一片,喜房内满目狼藉。
一个身着喜服的苍劲身影立在榻前,沉声开口:「都滚出去!」
「世子,苏家的女儿,没一个好东西,您怎么还护着她!」领头的婆子仗着身份,口不择言。
萧翊睨了她一眼,冷声道:「这是陛下赐婚,莫非要在大婚之日闹出人命,你们才满意?」
婆子噤了声,恨恨地瞪了我一眼,带着众人走了。
其他人也都散了,留下我瑟缩地坐在婚床上,看着萧翊一张冷脸。
遥想最初,我们也曾一起求佛拜神,抓鱼赏花,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们穿着喜庆的婚服,却只能冷对无言。

-6-
次日,晨光倾泻进来,满室狼藉,和两年前的大婚之夜何其相似。
明明说过不会碰我,三年之后可同陛下提出和离,放我离开。
昨夜这人却不守信……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凭什么不能碰……从今天开始,我们换个玩法……你诞下长子,这是你们苏府欠我哥的!」
我从不知他对苏府有这么深的恨意,那一遍一遍的跌宕和深沉,炽热如烙铁,折磨得我几乎晕厥。
「碧芽……」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嘶哑得厉害,好在碧芽似乎早早守在门外,立刻推门进来。
「夫人……」
碧芽红了眼,赶过来替我收拾,叫人抬了热水,为我梳洗。
她说,昨夜老夫人留了曹铃兰和萧翊吃饭,本来一切照计划行事,她看着萧翊喝了「春日醉」,曹铃兰扶他回了房。
却不知怎的,萧翊突然动了怒,打伤了几个看门的仆从,一路奔到晴园来了。
「夫人,您备的那酒,药性并不重,侯爷怎能如此……」
我看着身上青紫交错的痕迹,又往水中沉了几分……倘若他的话是真的,那以后这样的羞辱还会发生。
自从老晋阳侯病逝,萧翊承袭爵位,以雷霆手段办了几桩大案后,深得帝王宠信。
那两年,萧翊常常在外办差,老夫人因着过往的旧怨,对我从没有好脸色可言。
她觉得她的大儿子痴心错付,恨不得我姐姐陪葬才好。
如今他的小儿子又因一道圣旨,娶了苏家的小女儿。
倘若不计前嫌,她替她大儿子委屈;倘若妻缘浅薄,她又替小儿子不甘……说来说去,就是操心侯府传承。
他便同她说了,我跟萧翊的三年之约,老夫人总算舒出一口气,也不像往常那般折腾我。
至于曹铃兰,那是老夫人旧友的女儿,萧翊有次外出办差,受老夫人所托前去看望,却不想曹家罹难,只留下曹铃兰一个女子孤苦无依。
老夫人怜悯,便把她接来晋阳侯府,好吃好喝地养了一年多。
曹铃兰嘴甜,长得也俏丽,会些岐黄之术,常常帮老夫人和侯府众人看些疑难杂症,在这侯府里,很有人缘。
前段时间,老夫人突然提议,想让曹铃兰给萧翊做贵妾,侯府不能一直没有子嗣。
我自然没有二话,便趁着萧翊回府的空档,想让他挑个日子。
他那时刚从刑狱回来,身上还带着血腥,脖颈后面还沾着未擦干的血迹。
我一句话还没说完,他的眼神便凌厉地甩过来,冷声嘲讽:「还没离呢,就替我找好了下家,夫人真是用心良苦。」
「那侯爷,意下如何?」我追问,丝毫没注意到他越发晦暗的眸子。
他一手擒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好像要将我碾碎,「苏绾绾,你是我什么人,也敢对我的事指手画脚。」
我被他一甩袖子扔出屋外,尴尬得只能起身拍拍屁股走了。
无奈之下,征得曹铃兰的同意,我才斗着胆子设计了「春日醉」,却不想,报应在自己身上。

-7-
那天过后,老夫人知道了晴园的事,唤我过去横眉冷眼地数落了半晌,说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回房路上,听见几个丫鬟窃窃私语,说是礼王妃有了身孕,礼王大喜,要宴请百官……
自嫁进侯府,我好似同家里断了联系一般,素日亲近的姐姐也不再来往。
如今,礼王和纪王的皇储之争越发炽热,晋阳侯府站队纪王,她这个晋阳侯夫人只能躲在后宅里避嫌。
可面子功夫还是得做的,到时,侯府也会去礼王府恭贺……我能不能……求萧翊带上我?
书房里,萧翊似乎在吩咐些什么,我端着托盘中的宵夜,静静等在门外。
隐约间,听见他们提到了「礼王」和「戚玉良」,我心中一紧,最后只听见萧翊凉薄的声音响起。
「一个不留,杀——」
瓷碗碰撞的声音惊醒了里面的人,我脚下才迈开步子,身后一把利剑已架在颈前。
呼吸间,刺痛传来,血珠顺着剑身滑下。
「夫……夫人。」风吟发现是我,忙收了剑,回头去看萧翊。
「去吧,我来处理。」
风吟走了,看萧翊的意思,是让我跟着进去。
不受控制似的,看见他,我就想起几天前的那晚……我咽了咽口水,抬脚进去。
「关门。」
嗯?我只是来送宵夜,顺便说两句话而已,关门做什么。
「我……我来想问,侯爷近日可是要去礼王府?」
「你想去?」萧翊一下子说出我心中所想。
我点头应了一声,颈间的血珠顺着流到锁骨,我拿出帕子擦了,抬眼见萧翊沉着脸站在跟前。
「为了见你的情郎?」
他这话是嘲笑,也是羞辱……明知道我和戚玉良再无可能。
「戚玉良如今是礼王的得力干将,风头无两,但他拒绝了诸多豪门贵女,似乎在等谁。」
我闻言一愣,却见他又逼近一步,将我禁锢在书案前。
「你一心想和离,是为了跟他再续前缘?」
此时的萧翊,浑身散发着说不清的危险,如一头即将暴怒的狮子,下一刻就能张开獠牙。
「我不是……我想……」
后面的话被他吞入口中,身上的衣裙被猛地扯开,我握着拳捶他……纹丝不动。
他突然咬了我的唇,挥手扫落案牍,将我整个人托放在书案上,吸吮我颈间细细的伤口。
丝丝麻麻的感觉传遍全身。
我咬牙将眼泪逼了回去,赶紧开口,「我想去见姐姐,侯爷误会了。」
萧翊动作顿了一瞬,却并没有停,宽大的掌心复上我的双眼,灼热的呼吸落在耳边,嗓音暗哑。
「乖一点……我就带你去。」

-8-
礼王府的喜宴,宾客云集,来的都是京中举足轻重的官员。
出发前,老夫人派人过来,让我带上ṱū⁴曹铃兰,说是带她见见世面。
她今日打扮得分外俏丽,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时不时要瞧上萧翊两眼。
王府门前,马车林立,萧翊开口:「今日人多,不要乱跑。」
我不知他在跟谁说话,没应声,曹铃兰欢快地应道:「萧大哥放心,铃兰定多看少言,不会给你添乱的。」
萧翊回头看我一眼,警告意味明显。
王府后院,百花争艳,我很少出来交际,同那些夫人小姐们交情甚浅,倒是曹铃兰嘴甜灵动,同她们聊起了中医养颜护肤的心得。
不多时,姐姐的陪嫁丫鬟过来,请我去内宅一叙。
时隔两年,我终于见到了姐姐……人丰腴了一些,还是那么美,那么温柔。
可她眼里,有化不开的愁雾。
「姐姐,王爷对你不好吗?」
姐姐淡淡一笑,说:「王爷不纳妾室,也无通房,府中由我主持中馈,他对我……也还体贴。你呢,听说萧翊一直冷落你,你们?」
我喉间一哽,有些脸热却又觉得委屈,眼泪「啪嗒」一声就掉了下来。
姐姐抱着我,像以前一样安抚我的背,斟酌着开口:「你……可是还忘不掉戚玉良?」
「我……我不知道。」
本来,我只想熬过三年,等萧翊信守承诺与我和离。
至于戚玉良,那般无瑕如玉的人,我只能将他深埋于心,从未想过和离后还能与他有什ƭùₚ么。
可萧翊一朝撕破了我的梦,一边对我不知餍足的索取,一边告诉我戚玉良痴心未改。
我每日处在这两相撕扯的境地中,梦寐重重,濒临崩溃。
毫无顾忌大哭一场后,身子竟然轻松不少,眼皮有些沉,便听姐姐安排,在旁边的厢房里休息片刻。
一阵纷杂的声音响起,随即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我惺忪着一双眼,对上萧翊怒不可遏的眸子。
「萧侯爷拿我王府当什么,内院是你想闯便闯的?」随即赶来的礼王,冷声呵斥。
「侯爷,我只是……有些累了,才……」
不等我解释完,姐姐在侍女的搀扶下也进来了。
「我们姐妹许久未见,绾绾哭得有些伤神,我才留她休憩片刻,没有及时告知侯爷,是我思虑不周。」
萧翊依旧冷着一张脸不说话,视线在房里巡梭一圈,抓起我的手腕就走。
「既然内子体乏,我便先带她回府,今日的事,萧某改日亲自向王爷请罪。」
回府的马车上,萧翊抓着我的手还未松开,我挣了挣,未果。
他问:「为什么哭?」
我心里有气,梗着脖子不说话。
他低哼一声,「见到戚玉良了,情难自禁?」
「萧翊,你怎么这么龌龊!」
「我龌龊?」他手上用力,将我拉到跟前,「你都跟我成婚了,心里还想着别的男人,到底是谁龌龊!」
「那你当初答应同我和离,如今出尔反尔,就是个龌龊小人!」
「你——」萧翊扬起手,我不甘示弱地看向他。
掌握成拳,重重砸在车壁上。
「从今日起,你休想离开侯府半步!」

-9-
我被萧翊软禁在侯府,说是软禁,日子同从前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府里下人瞧着眼色,对我有些懈怠。
「夫人,这日日清粥小菜,您都瘦了。」碧芽满腹牢骚,「眼看快立冬了,府里连新衣都没给您准备,曹姑娘倒是有很多新衣和首饰,该不会……」
我没接话,埋头缝着手上的「锦鲤肚兜」。
姐姐还有三个月便要生了,虽然阵营不同,我也想给即将出生的小世子准备一份见面礼。
不多时,曹铃兰来了,寒暄几句才进入正题。
「老夫人近来梦魇缠身,吃了汤药也不见效,有大师说,得由子女去寺里虔诚焚香才行……萧大哥整日公务缠身,我又忙着老夫人的寿宴,想来绾姐姐比较清闲,可愿跑一趟呢?」
她撩开裙角,神情自在地坐下,露出手腕上通体碧绿的玉镯——那是老夫人最宝贝的东西,说要传给侯府当家主母的。
我撇开眼神看向她,起初灵动俏丽的姑娘,如今眼里满是精明的算计,她既然想当侯府主母,不过萧翊一句话的事,总来我跟前炫耀什么。
但她话都说了,我也不能不应,何况她说,萧翊是知晓此事的。
当天下午,我便和碧芽乘了马车出府,到了地方一瞧,怎么是承露寺?
进了寺庙,钟声悠扬,我闭眼跪在佛像前,四下无人之际,听见一阵脚步声响起。
「绾绾,好久不见。」
清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青衫绰约的男子缓步靠近,朝我温柔地笑。
笑里多了沧桑和凄凉,惹得我鼻尖一酸,眼便红了。
「你……」
「礼王府一行,没能相见,但我捡到了你的香囊,思来想去,便来还你。」
他手中躺着一个藕粉色香囊,绣了我的闺名——这东西从礼王府回来便不见踪迹,我以为掉在何处,却不想被他捡了。
我收拾好神色,接过香囊,低头紧紧地拽着,「多谢戚公子没有声张,顾全我的名节。」
戚玉良神色落寞,看着我问:「听礼王妃说,你跟晋阳侯有三年之约?」
我心下一惊,不想姐姐竟连这个都跟他说了。
「绾绾,我可以等你和离。」
静谧的佛堂里,男人的声音不大,却震得我心口发麻。
他说,今时不同往日,他已有能力护我周全。
他说,我若与他一起,不必因阵营之分割舍亲缘。
他说,晋阳侯心狠手辣,留在侯府并不安全。
……

-10-
我失魂落魄地回了侯府,看着眼前庄严Ṫũ̂ⁱ的府邸,犹如一座暗无天日的囚牢。
晴园里,丫鬟仆从跪了一地,萧翊未换官袍,阴沉着脸,坐在房中。
看我进来,目光直直地射过来,「去哪了?」
我一愣,随即答Ŧũ₌道:「承露寺,替老夫人祈福。」
萧翊冷哼,脸色却肉眼可见地缓和下来。
「侯爷今日,可要在此用饭?」打发走满院子下人,我头一回开口留他。
他一双凤眼微眯,看着我不说话,却也没起身离开。
后厨没料到,萧翊今日会在晴园用膳,准备不及,当往日的饭菜被端上来时,萧翊发了好大一通火。
连带着那些单薄的旧衣,下人们的明里暗里的苛待,都被适时抖搂出来。
很快,曹铃兰来了,她或许是为了看戏而来,口中假意说着,「夫人也不是有意……」
见我与萧翊平和地相对而坐,院子里平日挑事的下人正被仗责,她忽地变了脸色。
「你一个外人,非主非奴,替老夫人打理内院实在不妥,明日我会同母亲说,早些为你说媒定亲。」
萧翊话落,曹铃兰一下子跪在地上,哭着摇头,「不,ťú²我不要定亲,我不要离开侯府……萧大哥,我可以做妾……做奴都可以,只要你别赶我走。」
萧翊无动于衷,曹铃兰又来求我。
我挑了挑嘴角,心想,往日那些小事也就算了,今日刻意诓我,真当我一点脾气都没有?
不管我跟萧翊感情如何,他向来霸道自负,看不惯有人在内宅小事上使心眼。
「曹姑娘快起,你的去留,我说了不算。」
眼神交汇的瞬间,我看到了她眼中明晃晃的嫉妒和恨意。
一番鸡飞狗跳后,晴园恢复了平静。
送走萧翊,我将失而复得的香囊放在枕边,又摸出腰间那个小瓷瓶,心中摇摆不定。
戚玉良说,这是「浮日散」,人服用过后,会变得异常好说话,能同意任何要求。
只要我让萧翊喝下,就能让他写下和离陈情书,就能顺利离开侯府。
可我也清楚,戚玉良和萧翊是政敌,他给的东西,会不会有毒?
我不敢找大夫来看,怕萧翊知道,只能让碧芽买两只鸟,一连几天在它们身上试药。
鸟儿相安无事,我才打消了此物有毒的念头。
立冬后,京都开始下雪,我温了酒,备上小菜,差人去请萧翊。
他很快来了,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我握着酒壶,手心微微出汗。
「侯爷,今日请你来,想同你商量……和离的事。」
萧翊握酒杯的手一顿,看着我,自嘲地笑了,「原来今日这一番功夫,是为了这个。」
我手心一紧,强迫自己冷静,「我们因一道圣旨,不得不结为夫妻,既无情谊,何必互相折磨,不如早些和离,侯爷可另择良缘,延绵子嗣。」
「那你呢,去找戚玉良?」萧翊猛地拽过我的手腕,眼眸微眯,「都被我碰过身子了,真当他会要你?」
我微微错开他的呼吸,知道此时绝不能再提起戚玉良,软了口气道:「侯爷误会了,我只想回家而已。」
抬手替他又斟一杯酒,我定了定神,送到他嘴边。
「不管如何,夫妻一场,这杯酒,当谢侯爷前些时日替我出头。」
他的视线划过酒杯,落在我脸上,问:「这酒……会不会有毒?」
我目光微沉,只能将酒一口饮下,下一刻,那人倾身过来,汲走我口中的甘露。
唇齿交缠间,室内陡然升了温,事情变得不可控起来。
此时,屋外有人急声大喊:「救命……夫人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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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慌慌张张,身上还带着血,竟是姐姐身边的武婢,她一路闯到晴园,求我救她主子。
「我姐姐怎么了?她在何处?」
「王妃她……不知何事惹怒了王爷,被王爷关在佛堂……有人在饭菜中下毒,让王妃动了胎气……奴婢拼死出来,求侯夫人救救我家王妃!」
我神情俱震——怎么会这样,姐姐不是在王府过得很好吗?
可眼下,救我姐姐才是最重要的……我目带乞Ţű⁴求地看向萧翊。
萧翊皱眉,他身边的风吟说:「侯爷,最近风声紧,若我们带着人马去闯礼王府,定会落人口实,恐怕……」
「萧翊,」我扑过去抓住他,急得什么都忘了,「我就这一个姐姐,她是世界上待我最好的人,只要你肯救她,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萧翊叹息一声,「那是礼王的家事,你姐姐的人能求到这里,说明……」
说明这一切礼王都是知晓,甚至默许的……
我怒从中来,「哗」的一声抽走风吟的佩剑,他不敢还手,握着剑柄直愣愣地站着。
「我的姐姐,我自己救!」
我提着剑,一路出了侯府,踏过层层白雪,逼退王府仆从,终于在内宅佛堂见到了我的姐姐。
她面色惨白地躺在青帐塌前,身下的被褥被血水浸成殷红一片。
她孤零零地躺在那,好像没有一丝生机。
「姐……姐姐……」我缓步上前,豆大的泪珠瞬间滑落。
榻上的人微微吐出一口气,茫然地看向我,țū́⁸「绾绾……走……快走!」
她不知从何处生出力气,拖着带血的身子,将我往外推。
我扶住她,眼中不解,「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陷阱……你快走,让萧翊不要妄动,姐姐对不起你,是我自作自受……绾绾,别管我,快走!」
「不行,我带你一起走。」
姐姐身子重,在我来之前,已被药物折腾到力竭,任我如何用力,都走不出这佛堂。
此时,身侧突然横过来一双大手,我抬头,竟是萧翊。
「你可真够蠢的。」他冷声嘲讽,手上的力道却没减。
姐姐昏迷过去,萧翊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刚出佛堂,便对上礼王和戚玉良,他们身后是数百名弓箭手。
「萧侯爷要带本王的王妃,去哪?」
我看见他,眼睛恨不得瞪出火来,双手握着剑,挡在萧翊和姐姐身前。
「我姐姐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嗬,那个贱人,婚前与人私会,婚后还对情郎念念不忘,本王不过对她小惩大诫,她竟敢插手本王的事。」
「不怕告诉你,当日在礼王府,是你的好姐姐给你点了迷香,本打算让玉郎跟你重温旧梦,却被萧翊给坏了好事……不过,拿到了你的香囊。」
那香囊,不是捡到的吗?
我看向戚玉郎,他始终一言不发,站在礼王身侧。
「可我姐姐怀了你的骨肉,你怎能如此对她!」
「骨肉?本王若不认,可以是别人的……比如,萧侯爷。」
嗯?
「绾绾,过来我这里。」戚玉良终于开口,声音里没什么温度。
翻江倒海,我心里一肚子的问题,可脚下却不想动。
礼王大笑几声,赞赏道:「玉良这计谋不错,让本王师出有名,今日能杀了这对奸夫淫妇。」
有人拈弓搭箭,萧翊一把扯过我,迅速退回佛堂,关门隔绝箭矢。
「噔噔噔——」门板被刺穿,利箭直直钉在地上。
「戚玉良给了你什么东西?」萧翊将姐姐放在佛像后,转身问我。
「就……就一个小瓷瓶,说是浮日散,能让人……」
「言听计从?」
我弱弱地点头,然后又摇头,「我没用的,还没来得及。」
「他说的香囊,你可拆开看过?」萧翊又问,拉着我侧身躲过一道箭矢。
「没有。」我当时的注意力都在浮日醉上,压根没留意过香囊,「现在怎么办?」
萧翊持剑护着我,沉声道:「等!」

-12-
屋外的攻势越发激烈,我护着昏迷的姐姐躲在佛像后,萧翊一人持剑,同他们缠斗。
慌乱中,有人一把抓了我的手,拿剑抵在颈前。
「萧翊,信不信本王杀了她!」
萧翊止了动作,转身狠厉地看过来,手上的剑鲜血淋漓。
「没有本王,你现在还是个遛街打马的闲散公子,哪有资格承袭爵位,不知感恩,竟还跟本王作对?」
萧翊一步一步逼近,冷道:「你终于承认,我哥是你杀的。」
「那又如何,你有证据吗?」礼王毫不在意地笑了,「本王看中的女人,他也敢想,不知死活。」
礼王的手慢慢抚上我的脸,笑得淫荡,「苏家大小姐,本王尝过了,不过尔尔,这二小姐瞧着,更有活力,就这么死了,有些可惜。」
我恶心得手心发颤,看见萧翊猛地攻过来,颈间利剑一横,他又生生顿在那里。
「你目标是我,放开她,我听你处置。」
「哈哈哈——萧翊,你看看你,你现在有资格跟我讲条件吗?」
礼王大手一挥,身旁的侍卫瞬间涌上去,押住萧翊。
我看着他低下头,被人一拳一拳打出血,眼泪再也止不住,翻涌而出。
忽然,一道尖细的嗓音传来:「圣旨到——」
帝王得知萧翊言行无矩,甚至玷污礼王妃,龙颜大怒,命人将他即刻收押天牢。
「王爷,兹事体大,奴才把人带走,定会好好关在天牢……陛下还命大理寺彻查此事,不日便能还王爷一个公道。」
传旨太监笑呵呵地领走了萧翊,还说我和姐姐是此案重要人证,便一起带走了。
礼王气得脸都绿了,却又无可奈何。
萧翊下了天牢,我和姐姐被送回了侯府。
姐姐中毒太深,喝下大夫的汤药,引下一名死婴后又昏迷不醒。
在这期间,大理寺火速来人,搜出了迷奸常用的「浮日醉」,还有香囊里,姐姐写的认罪书。
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宣示着萧翊是个淫荡不堪、十恶不赦的人。
那日的传旨太监又来了,他说,陛下允我们和离。
和离?
心心念念的事,竟是这般收场,我终于能离开侯府,见到爹娘……可是,心里为什么这么不安。
最后,我只是开口:「我可以……去见见他吗?」
阴暗潮湿的大牢里,萧翊还穿着那日的深蓝锦袍,干涸的血液染上去,露出深深浅浅的印迹。
他说,陛下已经让你我和离,你还来做什么?
我拽着食盒,心脏被挤压得有些闷……我想跟他道歉,我没想过要害他。
可是话才开口,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萧翊侧过身,看着我,发出一声轻叹,「走吧,离开侯府,你还年轻,长得也不差,有苏家护着,二嫁不难的。」
「你……你真让我走?」我小声啜泣着,也不知自己想要一个什么答案。
「你不走,待在侯府守寡受气吗?」
耳中被「守寡」两个字刺了一下,我艰难地问:「你会死吗?」
萧翊沉默半晌,说:「死倒不好说……礼王当日本想杀人灭口,来个死无对证,如今我在天牢,他怎会善罢甘休。」
「那……我能帮你做些什么?」我急道。
萧翊好看的眉眼动了一下,盯着我问:「你为什么要帮我?以什么身份帮我呢?」
我一噎,半晌说不出话,只听他的声音越来越近,带着低沉的蛊惑,问我:「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13-
我喜欢萧翊吗?
揣着这个问题,我回了侯府,却见曹铃兰鬼鬼祟祟从晴园出来。
姐姐依旧昏迷不醒——她如今是唯一能证明萧翊清白的人。
我唤来碧芽,托她给苏府送信,简明地说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求爹娘遍寻名医。
萧翊下狱后,风吟便时刻守在晴园,可他对我的态度却冷得很,好像心里有气。
老夫人骂骂咧咧来了几回,被挡在院子外面,气得她急火攻心,回去一病不起。
整个侯府,除了晴园,便都听曹铃兰指挥。
思来想去,带着姐姐住在这里并不合适,我便借着和离的由头,收拾东西准备回苏府。
临行前一日,管家来找我,说要去库房清点我的嫁妆。
我朝碧芽使了个眼色,才离开晴园。
果然,曹铃兰按捺不住,迷晕了看守的仆从,准备对姐姐下手。
好在风吟半路折返,抓了她一个现行。
被五花大绑的曹铃兰看到我时,眼珠子都能瞪出火来,怒道:「你故意泄露消息,引我上钩!」
「我不跟你计较,是我不想计较。你以为自己手段多高明,诓我去承露寺,我能猜不到你跟礼王的关系?」
「你胡说!」她神色瞬间紧张起来,「我只是……想让萧大哥身边只有我。」
「他不会有事的,顶多被降职削藩,到时候,我陪他东山再起,我们就是门当户对的。」
她笑得有些得意,声音却有些心虚,似乎自己也拿不准的样子。
「真是蠢。」我笑她,这话曾经也有人对我说过。
「礼王想要他死啊!」
我低低地笑了,眼角笑出泪来。
他明知是陷阱,当初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的佛堂?
我将曹铃兰关在晴园的柴房里,悬赏重金请名医过府。
不是没想过将计就计,借曹铃兰假传消息,换得一时安稳。
可姐姐越发虚弱,每日靠着汤药吊命,我唯有将此事闹大,引来关注,才能让礼王那边忌惮几分。
结果千防万防,冰雪消融的季节,晴园走水了。
「走水啦……救人呀……」
有人惊呼喊叫,火势越发高涨。
「先带我姐出去……快……」我对着一身狼狈,冲进来的风吟,急声道。
「夫人,侯爷让我保护好你。」
「保护好我姐,侯爷才能回来。」
一根梁柱砸过来,我推了他一把,转身握着袖口,狠狠撞了几下,终于撞开一扇门窗。
浓烟滚滚,丫鬟仆从们四处奔走,我看着紧闭的柴门,忽地想到什么,捡起石头冲过去,一下砸开门锁。
里面,曹铃兰无助地躲着,哭得狼狈至极,身上的裙子已经起了火。
我一把抓了她出来,用发簪刺破衣裳,大力扯下她的裙子。
「你……你干什么!」
「什么时候了,先保命啊!」
我把外衣披在她身上,拽着她就往外跑,迎面遇上一个眼生的丫鬟。
电光石火间,脸上一热,浓浓的血腥味直冲头顶。
又是一道寒光,是赶来的风吟,一剑刺穿了那个丫鬟。
我忙侧头去看曹铃兰,她瞪大双眼,脖子上血流如注,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我顾不上害怕,双手死死握着她的脖颈,吩咐风吟去找大夫。
猩红又湿热的血从指尖漫出来,曹铃兰张嘴,口中念着:「无……无风……风。」

-14-
曹铃兰死了,火也灭了,我看着满手的血腥,不敢相信一个鲜活的生命如此就没了。
今日这场大火,若说为了姐姐而来,又为何还派人对曹铃兰下手?
此时有大夫过来,想替我查看伤势……福如心至般,我想到一种可能。
「大夫,你可听说过『无风』?」
年过半百的大夫喃喃低语,半晌抬头道:「应该是『五蜂散』吧。」
听那大夫一番讲解,发现姐姐中毒的症状正和它一致——呕血,气虚,昏迷,多汗,死胎。
「那此毒可有解药?」
大夫为难地叹口气,「解药应该有,只是其中的成分,怕是制毒的人最清楚……老夫可以尽力一试。」
送走大夫,我又去了曹铃兰的住所,发现已经有人先我一步来过了。
老夫人听闻曹铃兰身死,指着鼻子骂我害死了她。
身旁的碧芽想替我辩解,被我挥手拦下。
老夫人是真心喜欢曹铃兰,若知道她为一己私欲勾结礼王,定接受不了。
离开侯府时,我见老夫人身边的婆子正在烧东西,她拆开一个香囊,念叨着,曹铃兰前段时间摆弄的草药都在这里,定是十分要紧的东西,便一起烧给她。
我扣下香囊,请大夫来瞧——果然是「五蜂散」的解药。
……
一切尘埃落定时,已是春日。
姐姐恢复得不错,气色好起来,说要同我去承露寺还愿。
她说,她跟萧佑相识半年,分别半年, 却用了三年替他报仇。
她隐忍, 乖巧, 蛰伏在礼王身边, 让他觉得这就是个依附男子而活的拂柳。
可当姐姐递御状, 将他结党营私, 谋害忠良的罪证公之于众时……他才知道, 蚍蜉可撼树, 拂柳可杀人。
最终, 礼王下马,相关人等被贬被罚, 戚玉良被流放出京……我没有去看过他。
我更心疼我姐姐, 她不曾透露过半句,一个人在那样的地方该是多难熬。
姐姐眼中灰霾散去, 依旧笑得温柔, 「这些年,也苦了你在侯府的日子, 如今误会解除,侯爷平安归来, 你们……」
「姐姐说什么呢, 我们早和离了。」
姐姐朝我笑着使了个眼神,顺着看去,不远的凉亭里, 萧翊穿了一袭张扬的红色锦袍,俊朗非凡,手里拿着装果脯的袋子, 一如多年前一般。
「姐姐, 」他大步流星地过来, 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又看向我,语气坚定, 「绾绾。」
「侯爷这么喊,于理不合。」我思绪有些乱, 看也不看他, 抬脚就走。
他跟上来,闲庭信步地跟我保持一步远的距离。
「我买了你爱吃的果脯。」
「……我现在不爱吃了。」
「那你爱吃什么, 我去买。」
「我什么都不爱!」我猛地停住脚, 闷头道,「萧翊, 你能不能让我静一静。」
我现在一看到他,就会想起牢里那个问题……想到他因我而被人设计, 心里更多的是愧疚……想到那几年的冷落和折磨,心里又涌出深深的害怕。
我害怕回到过去的日子,害怕回到那座囚笼。
「绾绾。」头顶温和的声音响起,「一辈子还有很长, 你慢慢想, 我等得起。」
此时起了风,吹落几瓣花叶,藏着的花骨朵在一片静谧中, 悄悄裂开花苞。
苏姣姣伸手接过,看着前面的一对男女,好似回到了那个春日……
——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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