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错乱,我成了京圈大佬傅斯年的金丝雀。
直到他的初恋李清薇回国,我才知道。
冷情如傅斯年,也有念念不忘的人。
后来我带着身孕,只身远走异乡。
再后来,我又为了三岁女儿,重返京城。
重逢那晚,一夜错乱,犹如当年。
事后,我佯装镇定缓解尴尬:「傅先生好像不如从前了。」
傅斯年淡淡看我一眼,换了干净床单。
「阮轻霜,你倒是还和以前一样,不中用。」
-1-
跟傅斯年已经三年了。
我好像还是融不进他们那个圈子。
京城落了初雪那天,傅斯年让我晚上跟他去参加个聚会。
因为怀孕的缘故,我整个人都有点心神不宁。
就耽搁了一些时间。
到会所的时候,一层那个私密奢华的宴客厅,已经满是衣香鬓影。
我拢了拢大衣,踩着薄雪走上台阶。
正要进去时,赵家那位二小姐忽然叫住了我。
「阮轻霜,劝你这会儿别进去,免得扫了兴。」
我不解,抬眸看向她。
赵莹干脆伸手将我拉到最尽头的落地窗边。
她冲着里面某一个方向抬了抬下颌。
我就看到了傅斯年。
还有他身边那个光芒耀眼的年轻女人。
她正仰脸和傅斯年说着什么。
傅斯年垂眸看着她,偶尔会含笑轻点头。
我知道她。
她就是李清薇。
京圈不折不扣的第一名媛。
很多男人的白月光。
也是傅ṱű₊斯年,从年少时就念念不忘的人。
-2-
赵莹有些怜悯地看我一眼:「何必呢,去了也是自讨没趣。」
我将薄薄的大衣拢得更紧了一些。
最后看了傅斯年一眼。
李清薇正和相熟的朋友笑闹。
他端了一杯酒站在一边,就安静看着。
不知怎么的,明明那么多人,那么热闹。
他看起来却说不出的寂寥而又落拓。
我心头重重一酸,缓缓垂了眼睫:「嗯,我先回了。」
说完,我对赵莹轻笑了笑,就转身下了台阶。
雪下得更大了一些。
我的头发被吹得凌乱。
很像我和傅斯年初遇那晚。
却也很适合,念念不忘的人再相逢。
傅斯年不会知道我来过。
就算知道,兴许也无暇顾及。
我走了很远,才上了车。
暖风将我整个人包裹。
我的双手紧紧捂着小腹。
这一次。
我会带她走。
不会让她在六个月时变成一滩血肉。
永不见天日。
-3-
回去的路上。
傅斯年给我发了一条信息。
「还没到?」
我想了想,才回复:「好像有点冻着了,头很疼,我不想去了。」
「你少喝点酒,如果太晚,就不要再让司机冒雪送你回来。」
一字一句,很符合我三年来乖巧温顺的金丝雀形象。
傅斯年没有再回复。
也没有一个电话打来。
只是在我疲倦地卸完妆洗了澡出来时。
他恰好携裹着一身风雪,推开卧室的门。
我手中的毛巾忽然跌落。
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一疼。
接着眼眶鼻腔都酸了。
眼泪落下时,我已经赤着脚跑过去。
不管不顾抱住了他。
三年来,我从未有过这样唐突的行为。
也从不曾,在他面前落泪撒娇。
但今晚,就是控制不住。
想放纵一次。
最后,放纵一次。
-4-
傅斯年也明显怔了一下。
却没有推开我。
只是一手环住我的腰。
另一手去探我的额头:「吃药没,有没有发烧?」
「吃过了,没发烧。」
我整个人都埋在他怀里。
双手抱着他的腰,抱的很紧。
「到底怎么了?」
傅斯年却扣住我的手腕,将我从怀中拉开。
依然是那样矜贵却又清冷的脸。
眸中的神色甚至有些严肃。
我无数次很努力地去窥探。
却也窥不到一星半点的温柔情意。
除却偶尔床笫间,他情动得厉害,才会有些许失态。
他自小就接受严苛的精英教育。
少年时期就养出了沉稳的性子,喜怒从不形于色。
我偷偷爱慕他。
却又打心底里深深惧怕他。
可这次我不想落荒而逃。
就大着胆子抬了眼与他对视:「我以为你今晚不会回来。」
「或者会很晚很晚才回来。」
「我只是,太开心。」
傅斯年把我眼睫上的泪揩去:「没什么意思,就回来了。」
我想到他看着李清薇和别人说笑时的落寞眼神。
心底的酸意和永远无法言说的委屈。
好似在一瞬间就弥漫了全身。
李清薇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吧。
她不甚在意的人。
却是我连仰望都要小心翼翼的存在。
「先吹干头发,我去洗澡。」
他松开我,摘了大衣就要转身去浴室。
我却亦步亦趋跟了过去。
「阮轻霜?」
傅斯年抬手扯开领带时,回身看了我一眼。
我一向很听话的。
今晚却太过于一反常态。
但我没停步。
「我跟你一起。」
我鼓足了全部勇气看向他:「我想要一整晚都和你待在一起。」
他没应。
少顷,将领带递给我:「随你。」
-5-
傅斯年想在浴室。
但我没答应。
被他深吻的间隙,我喘息着趴在他胸口。
「头还是不舒服,去床上好不好?」
也许是因为我今晚过于主动黏人。
傅斯年动情得很快。
我几乎是被他抛在床上的。
这让我吓得直接哭了,下意识去捂尚且平坦的小腹。
「今晚怎么这么爱哭?」
傅斯年低了头,将我眼角的泪口允去。
我勾住他脖子:「我有点不舒服。」
「知道。」
「那你今晚可不可以温柔一些。」
「就像我们第一次在一起那晚一样。」
我看到他性感的喉结,有些剧烈地滚了滚。
再开口时,他声音很沉,有些涩哑:「好。」
他吻我时吻得很深。
撕开我睡衣的力道也很重。
但后来,也许是因为我小声哭了。
他格外温柔。
可他越是温柔,我就越是抵抗不住。
一切都结束后。
傅斯年把我抱到沙发上。
将湿了的床单换下。
这才看我一眼:「阮轻霜。」
他眉眼间含着很淡一抹笑。
「都三年了,一点长进都没,还是这么不中用。」
我羞得将脸埋在抱枕上,再没敢看他。
后来我是在他怀里睡着的。
枕着他的手臂,整整一夜。
-6-
傅斯年要出差那天早上。
我起来送他。
镜子前,我为他系领带时。
他忽然摸了摸我的脸:「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我只是垂着眼眸,很认真地抚平领带上每一处细小的褶皱。
然后,才摇头。
他总是话很少。
我摇头,他也就不再问。
转身要走时,我却低低叫了他的名字。
「傅斯年。」
我很少很少叫他名字。
总是规规矩矩喊他傅先生。
他停了步,转身看向我。
我穿着晨袍,长头发有些卷曲散乱垂在肩上。
孕初期我有些轻微贫血。
唇色也略显苍白。
而他穿着深色的大衣,身姿颀长,矜贵英俊。
我只觉心窝里灼烫般痛了一下。
眼眶就红了。
傅斯年眉宇几不可查地蹙了蹙。
我已经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
「抱抱我,好吗?」
他没有迟疑,环住了我的腰。
我尽力往他怀中靠去。
与他紧紧相贴。
直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将我重重包裹。
我的泪落在他大衣精致的暗纹上,缓慢地洇入。
心里酸涩地想。
这样,是不是也算他抱过她?
却又得寸进尺地拉了他的手贴在小腹。
「好像快来例假了,肚子有点痛。」
他垂了眼眸,温热的掌心隔着薄薄一层丝缎,贴着我的小腹。
很轻地揉着。
他可能永远不会知道。
这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姑娘。
「让厨房煮点红糖水喝,这几天别贪凉。」
我怔了怔。
傅斯年似乎轻笑了一声。
往常冬日,因为家中暖气格外热的缘故。
我总偷偷吃冰淇淋。
我以为傅斯年不知道的。
「再去睡会儿。」
他抬腕看看表,不再多言,转身快步下楼。
我跑到窗边,看着他的车子远去。
车轮卷起的雪雾,遮住了大半车身。
很快,什么都看不到了。
-7-
我离开北京的时候,没有告诉任何人。
包括大学时最好最好的朋友。
傅斯年一直以为我双亲离世,无依无靠。
但他不知道,半年前我唯一的姨妈忽然找到了我。
她无儿无女,我是她如今唯一的亲人了。
她想要我出国跟她一起生活。
之前,我拒绝过姨妈几次。
因为舍不得傅斯年。
可后来,当我开始频繁做一个梦。
梦到我的凄惨结局后。
我终于开始动摇。
我不想做傅斯年漫长一生中一个无足轻重的女配。
先是因为李清薇失去腹中六个月大的女儿。
然后疯疯癫癫半生,最后悄无声息死去。
到头来,也只收获了他轻描淡写一句。
「知道了,好好安葬她吧。」
只是,当我第一时间去做检查时。
小诊所的那个医生告诉我,我已经怀孕。
一切,都来不及了。
但也许,一切又还来得及。
出国的一切手续,都已经办妥。
最后的一丝不舍,也在那晚亲眼看到他和李清薇在一起的画面后,渐渐湮灭。
我走得干干净净。
就像是不起眼的一滴水,汇入了大海。
连丝毫的波澜,都没有惊起。
-8-
当初离开北京时,我发了誓再不回来。
却没想到,不过三年,我又踏足了这座城市。
从飞机上下来时,果儿还抱着她最珍爱的那盆仙人掌。
北京的冬日太冷。
冷风一吹,她就白了小脸开始咳嗽。
但却还是抱着小花盆不肯撒手。
「妈妈,仙人掌冬天会开花吗?」
果儿仰着脸,不厌其烦的问我。
我紧抱着她,眼泪滴在了她乌黑的头发上。
她长大了一些,开始找我要爸爸的时候。
我总会这样哄她。
「果儿乖啊,等到仙人掌开花,爸爸就会回来了。」
她病了不舒服,闹着不肯抽血不肯骨穿时。
我也是这样骗她的。
「果儿听医生叔叔话啊,打完针仙人掌就会开花,开了花,爸爸就回来看果儿了。」
她总是立刻就安静了,不再哭闹。
可那盆仙人掌是假的。
塑料植物永远不会开花。
只是我生了重病的果儿,她蒙在鼓里不知道。
-9-
回到住处,果儿洗了澡就睡着了。
我交代了两个保姆阿姨看好她。
就去换了衣服,准备化妆出门。
回国前我特意打听过。
傅斯年和李清薇还没有在一起。
他如今,还是单身。
不过这也正常,千章古早言情小说里。
男女主总要经历八十一难,数不完的分分合合。
而我只需要,他现在是单身。
那晚很巧合。
傅斯年姗姗来迟。
我被两个喝醉酒的纨绔,堵在了走廊里调戏。
我的裙摆被鞋跟勾着,有些站不稳。
鬓发也汗湿凌乱。
身边的男人作势要扶我,靠得很近。
我正要推,还没来得及推。
傅斯年身后仍跟着江晏他们几个,从电梯里出来。
正好撞上这一幕。
他的脚步微顿。
视线掠过我的脸。
他身边几人,神色各异,却都意外又惊讶。
整个过程没有一秒钟。
他就移开视线,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
我怔怔看着他走过。
甚至能感觉到他大衣上残存的一缕清凉寒意。
可他连一丝眼角余光,都没有给我。
-10-
过了走廊转角。
江晏实在没忍住开了口。
「哥,那是阮轻霜吧?」
傅斯年没有应声。
「你……真不管?」
傅斯年拿出烟盒,点了支烟。
他停步,看向江晏。
烟雾袅袅中,他英俊的五官有些模糊。
江晏看不清他的神色,急得不行。
恨不得自己能钻他心里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可傅斯年已经掐了烟。
他面上没有半点表情:「不管。」
江晏还想说什么。
傅斯年抬手打断:「走了,眼不见为净。」
几人只能跟上去。
可没走几步。
一声很微弱的女人哭叫声,陡地传来。
时断时续,呜呜咽咽,像是丝线缠住了人的心。
傅斯年倏然停了脚步。
江晏的心也提了上来。
不过瞬息间,傅斯年已经转身折返。
江晏看到他的脸,唇紧抿,额角隐隐迸出青筋。
眼底一片隐怒毕现。
恰好此时,女人哭声猛地高涨。
傅斯年脸上波澜不惊的平静,终于寸寸裂开。
他再顾不得其他,向着哭声方向疾步跑去。
江晏几人对望一眼,似都摇头叹了一声。
却也快步跟了上去。
-11-
傅斯年几人过来时。
我蜷缩在角落,裙子上,脸上都是血。
正满脸泪痕,仓惶无措地望着面前倒在地上的男人。
花瓶碎裂,男人的额头也被砸破。
血糊了一脸,气息微弱。
我吓蒙了,脸色白得摄人,整个人都在抖。
直到傅斯年疾步走到我身边。
他身上那件厚重,犹带着温热体温的大衣落在我的肩上。
我才骤然回神,仰头看着他。
眼眶里的泪涟涟跌落,一开口,声音已经一片嘶哑:「傅先生?」
「哪里受伤了?」
他修长手指拂开我脸上凌乱的发,
沾了血渍也混不在意。
他有些紧张地看着我,眉宇紧蹙着。
眼底的神色带着惶急的担忧。
可他明明最重洁癖。
可他明明,最不是情绪外露的人。
我说不出话,只是掉着眼泪摇头。
傅斯年再开口,声音却越发温柔了一些。
「别怕,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他弯腰想要抱起我。
可我却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傅斯年,我没事。」
「是他,我可能,把他打死了……」
我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那个男人。
他的呼吸好像都要停了。
极度的恐惧和害怕,再次席卷而来。
我想到病重的果儿。
如果我去坐牢了,果儿该怎么办?
忍不住拽着傅斯年的衣袖,哭得面目全非:「傅斯年,我害怕。」
「阮小姐,别担心,他没死,就是流了点血。」
江晏弯腰探了探那人鼻息,语调轻松地接了一句。
「真的?」
江晏点头:「我已经让人叫了救护车。」
傅斯年看了江晏几人一眼,直接把我抱了起来。
「这边的事,你们几个留下来解决干净。」
「放心吧哥,你只管陪阮小姐就行。」
江晏看看我,又看看傅斯年,一脸吃瓜表情。
傅斯年冷冷看了他一眼。
江晏缩了缩脖子,老实站好了。
进了电梯。
我稍微缓过神了一些,就想要从他怀里下来。
「傅先生,刚才的事,谢谢你。」
傅斯年没松手:「先去医院。」
「我没有受伤,不用去医院的。」
傅斯年没说话,只是垂眸看了一眼我的手。
我这才发现手背上的细小伤口。
可能是刚才花瓶砸碎弄伤的,并不严重。
「这点小伤我自己可以处理的,不用去医院就行……」
傅斯年没理我,出了电梯将我抱上车。
直接吩咐司机去最近的医院。
他坐在我身旁,又恢复了曾经我最熟悉的样子。
疏离冷淡,高不可攀。
仿佛刚才他对我流露出的担忧和紧张,都是我的错觉。
我望着车窗外,神色有些怔怔。
又是冬天。
京城又要下雪了。
我是真的很讨厌这个季节。
-12-
医生给我处理完手上的伤口。
已经是晚上九点钟。
手机响了好几次。
都是果儿给我发来的语音。
她睡醒了总是第一时间找我。
可傅斯年在,我不敢打开听。
心里却焦灼得不行。
担心果儿等不到我的回应会难过。
更担心她的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阮轻霜。」
傅斯年忽然叫了我的名字。
我下意识抬头应。
北京的冬天很冷,夜晚更冷。
他只穿着单薄衬衫站在冷风里。
一别三年,他看起来更清瘦,更冷峻了一些。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的攥住。
绵密的痛铺天盖地般袭来。
可那痛之下,却又透出压不住的委屈。
既然心里有喜欢的人。
又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三年。
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床笫之间总是纠缠不断。
大大小小的每一个节日,都会有珍贵的礼物送给我。
就算只是一个拿来逗趣的金丝雀。
但也有三年恩爱缱绻的情分。
为什么就能那样狠心地看我失去腹中六个月大的孩子。
看着我变得疯疯癫癫,凄惨死去。
傅斯年,我死后的那些日子里。
你可又有一秒钟,想起过曾与你交颈而眠的我。
可这些话,我永远都不会再问出口。
如今对我来说,生命里最重要的只有果儿。
我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看向他。
「傅先生,今天的事,真的很感谢您。」
「如果您不帮我善后,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收场了……」
「是吗?」
傅斯年忽然打断我的客套。
他居高临下看着我:「阮小姐打算怎么感谢我?」
我怔了怔,下意识地抿住嘴唇。
「还是说,阮小姐想用几句客套话敷衍我。」
「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阮小姐是什么意思。」
「傅先生想要我怎么感谢?」
我身上还披着他的大衣,沉甸甸的,很暖。
夜风吹来,他身上的单薄衬衫微微鼓起。
隐隐能看到窄瘦结实的腰。
我别过脸,抬手捏了捏微烫的耳垂。
想到自己回国的目的。
想到果儿的病。
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我缓缓向前走了一步。
傅斯年站着没有动。
我的心开始跳得飞快,擂鼓一般。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胆子。
竟直接走到他跟前,抬起手,轻轻环抱住了他的窄腰。
「傅先生,我没什么东西能给您。」
「如果您不嫌弃……」
可我的话未能说完。
因为傅斯年已经低下头,吻了我。
-13-
司机把我们送到了离医院最近的一处寓所。
位于市中心的高级公寓整个顶层都为他一人所有。
私人电梯里,傅斯年不发一言。
只是将我摁在冰凉的电梯壁上,吻得很深很重。
意识迷乱时,我脑子里却在想。
这三年,他有没有过其他女人?
李清薇,还是其他人?
其实都与我无关。
但就是忍不住去想。
胸膛里弥漫着苦涩和酸意,涨得生疼。
却又被他娴熟的亲吻,勾得意乱情迷。
明明盼着他情动。
ťūⁱ可他当真情动时,却又心生委屈。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
傅斯年的吻落在我眼角。
咸涩的泪被吮去。
他的额头抵着我的:「阮轻霜,你哭什么。」
我答不上来。
只是更紧地抱住他的腰:「伤口有点疼。」
他的身体有一瞬的紧绷。
定定看着我的眼底,却又缓慢氤氲出一抹自嘲。
我猛地想起。
三年前我离开时。
最后和他说的几句话。
也是这样哄骗他的。
-14-
跟他在一起之前,我一直都以为傅斯年是个十分清心寡欲的人。
跟他在一起之后,才知道外界传言有多荒谬。
他欲望很重。
床笫之间总是需索不断。
但若我受不住,只要带着哭腔软软求他。
就算再失控,他Ṱü₅也会温柔下来,耐着性子哄我。
但这次,无论我怎么哭,怎么求。
他都不肯放过我。
到最后,我哭得嗓子都哑了。
脸上泪痕斑驳。
傅斯年却仍没有半点收敛的迹象。
我受不住那样的厮磨。
一浪又一浪的潮涌。
让我几乎脱水般煎熬。
鬓发湿透了,指尖陷入他小臂上绷紧的肌肉。
整个人像是被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意识凌乱时,忽然自救般脱口而出:「老公……」
疾风骤雨一样的挞伐忽然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落在我眉梢眼角细碎的亲吻。
在我哽咽时,傅斯年紧紧抱住了我。
「阮轻霜,再叫一声老公。」
「我今晚就放过你。」
可我不止叫了一声。
因为傅斯年第一次食言了。
我叫了很多声。
他都不肯停。
只是温柔了很多很多。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昏过去的。
也可能是太累就睡着了。
夜半猛然惊醒时。
发现如从前每一次一样。
我是躺在他怀里,枕着他的手臂睡的。
他Ŧû₈亦是睡得很沉。
只是睡着了,眉宇却还轻蹙着。
我忍不住抬起手,想要抚开他眉宇间的褶皱。
可指尖刚落下去,就被他紧紧握住了。
「阮轻霜。」
傅斯年没有睁眼,似乎只是梦呓。
但这一声梦呓,却让我错愕又心酸。
「骗子。」
睡梦中,他却又甩开了我的手。
「我不想再见到你……永远。」
「傅斯年……」
我怔怔唤他名字。
可他没有半点回应。
我垂眸笑了笑,在眼泪掉下来之前,起身去了浴室。
手机里有很多消息。
保姆说,我没有回消息,果儿就一直抱着手机等我。
快凌晨一点了。
五分钟前,果儿发了最后一条语音给我。
「妈妈,果儿好想你,果儿最爱妈妈了,可是果儿现在好困,好想睡觉呀。」
我听着果儿稚气的小奶音,心里瞬间酿满了甜蜜。
「妈妈也好想果儿,好爱果儿啊。」
「那你是最爱最爱我吗?」果儿很快又回复了一条。
「当然,当然最爱你,最爱最爱你了。」
话音刚落定,我猛然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我有些僵硬地回头。
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傅斯年。
他平静看着我。
脸上神色没有半点的波动。
可眼底却蕴着霜雪般的寒。
我知道了他听到了我刚才发的语音。
可能误会了什么。
但是,比起让他知道果儿的存在,我宁愿他误会。
他不爱我。
自然也不会在意果儿。
故事的最后,他终将会和李清薇修成正果。
果儿的存在会让李清薇尴尬,让他为难。
而果儿想要的爸爸。
是真正爱她疼她的爸爸。
可傅斯年,都不会给她。
我强忍着心底的酸意,对他笑了笑:「你都听到了啊。」
傅斯年没有说话。
「我该回去了,今天的事,还是要谢谢你。」
「我们现在……算是扯平了吗?」
「阮轻霜。」
傅斯年终于开了口。
他的声音竟是离奇的平和。
「你走吧。」
「以后,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15-
我也以为。
那会是我和傅斯年的最后一面。
因为见面的日子,是我刻意算好的排卵期。
我算是易孕体质。
因为果儿就是一次意外有的。
只是可惜,这一次上天没有再偏爱我。
例假准时到来。
希望顷刻间破灭。
而果儿受不住北京冬日气候的恶劣,又发了病。
我和保姆送她去医院的中途。
她抱着那盆塑料仙人掌在我怀中陷入了昏迷。
我不断呼喊她的乳名,眼泪滂沱落下打湿了她软嘟嘟的小脸。
可她都没有睁开眼,也没有回应我一声。
只是抱着那盆仙人掌,抱的很紧很紧。
我用了一点力气,才掰开她的手指。
到医院的时候,急诊护士已经推了担架床在等候。
「请问你是阮昭宁小朋友的家长吗?」
「我是,我是她妈妈。」
「好的,请您立刻跟我们去办手续。」
「我们医院的专家诊疗团已经就位,马上就会开始会诊。」
我一头雾水,但此时也顾不上去想太多。
匆匆跟着护士去办了各项手续后。
果儿那边已经送进了急救室。
我这才顾得上询问:「请问专家诊疗团组织的会诊是怎么回事?」
护士摇头:「抱歉阮小姐,我也是按照医院的安排做事。」
我给小姨打了电话。
医院这边也并不是小姨安排的。
我不由想起傅斯年。
却又忍不住否定了这个念头。
这些年,我时常还会做那一场噩梦。
梦里面,傅斯年看着我肚中的胎儿化成一摊血肉。
却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他说:「阮轻霜,我和你说过很多次的,我不喜欢孩子。」
「这是你咎由自取。」
是啊,很久很久以前,我也装作不经意的问过他的。
他确实也是这样答的。
他说他不喜欢小孩子,很吵。
当然,也许他只是喜欢李清薇给他生的孩子。
我自嘲地笑了笑。
其实一开始,我也并没有相信那一场荒诞的梦。
只是当梦里的一切一桩一桩应验之后。
我才不得不信。
在这一段故事里。
我只是一个美貌的炮灰女配。
而在言情故事里,女配永远都只会是女主的手下败将。
-16-
果儿醒来时,京城落了第一场大雪。
医生建议,她要尽快移植造血干细胞。
如果病情再这样凶险的反复几次,情况就很不妙了。
她还有点虚弱。
但看到床边摆着的仙人掌,眼睛就又亮了亮。
「妈妈,仙人掌还会开花吗?」
我只觉眼眶灼痛的厉害。
抱着她绵软的小身子,泪如雨下。
「会的果儿,这次,一定会的。」
「我也觉得。」
果儿脸色苍白,眼睛却亮闪闪的。
「你知道吗妈妈,我这次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我梦到了爸爸。」
「他Ŧũ̂⁾好高,高帅啊。」
果儿指着病房的门:「他抱着玲娜贝儿,推开门进来,我一眼就认出他了。」
「嗯,他确实很高很帅,和你梦到的一模一样。」
「可是妈妈,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因为我生病的缘故吗?」
这是果儿第一次这样问我。
她有点忐忑,不安,嘴巴紧紧的抿着。
又是渴盼,又是胆怯。
我看着她,只觉心如刀绞。
那一瞬间,只有一个豁出去的念头。
我要满足果儿的心愿。
我要她的这个梦,成真。
不管要我付出怎样的代价。
-17-
我去了曾住过三年的那栋别墅。
我不太确定傅斯年还会不会继续住在这里。
但这一段时间,傅斯年推了所有的应酬。
我没办法像上次那样见他。
只能用最笨的办法,等。
京城的初雪,渐渐下得浓密。
我站在路边,看着时不时行来的车子。
前面一段是私家路,我进不去。
只能在这边等。
天色擦黑的时候,我没能等来傅斯年。
却等到了李清薇。
她的车子原本已经驶过去了一截,却又倒了回来。
车窗降下一半,李清薇就坐在后排,似笑非笑看着我。
「阮轻霜?」
她的声调有点轻漫。
像是提起了什么微不足道的玩意一样。
我整个人已经快要冻僵了,脸颊冰凉麻木。
心脏很迟钝的,好一会儿才缓慢跳动着,刺痛弥漫。
「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一边问,一边抬手撩了一下头发。
我就很自然的看到了她中指上的钻戒。
「你不会是,在等斯年吧?」
「是,我在等傅斯年,我找他有件很重要的事。」
李清薇忽然嗤笑了一声:「劝你别痴心妄想了。」
「斯年今晚不会回来。」
「我回来帮他拿点东西,马上就去和他汇合了。」
我低了头,没回应。
只是倔强地站着没有动。
李清薇好像有些急了:「阮轻霜,我是好心,才和你说这些。」
「你就是等一晚上,冻死在这里,也是白搭。」
「这样吧,这里不好打车,我稍你一段路……」
「李小姐。」
我打断她:「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
「我就在这里等。」
李清薇的脸色忽然变得有点难看。
她看了我好一会儿,方才升起车窗。
车子缓缓向前驶,转过弯就不见了。
约莫十几分钟后。
几个安保模样的男人忽然过来驱赶我离开。
我据理力争,「我并没有站在前面的私家路上,这里是公路,没有一条法律规定,我不能站在这里吧。」
「抱歉,我们接到住户投诉,请您立刻离开。」
可那些人根本不听我的话。
甚至开始动手拉扯。
就在这时,不远处主路上,忽然有一辆黑色宾利驶来。
雪亮的车灯,刺破了夜色,也刺破了漫天的飞雪。
几人立刻往路边避开。
我也下意识地抬起手遮挡刺眼的亮光。
车子从我身边驶过。
没有要停下的迹象。
可我认识那辆车。
那是傅斯年最常用的一辆。
那辆车上,也曾有过我和他欢爱的痕迹。
我怔怔然将手放下。
安保又过来拉着我离开。
可驶走的车子,忽然就稳稳停了下来。
司机先下车,撑了伞,打开车门。
傅斯年弯腰下车,接过了司机手中的黑伞。
雪片安静地落在绸布伞面上。
和三年前那晚很像。
他亦是穿着黑色的长大衣,眉眼疏峻,侧脸的线条锋利流畅。
粼粼的光影下,握着伞的那只手,指节修长。
中指上空荡荡的,并无戒指。
只有腕上露出的那一截衣袖上,隐约可以看到蓝宝石袖扣发出的微光。
我的眼眶倏然一热,差点泪就滚了下来。
那是在一起的第一年,我买给他的生日礼物。
那几个安保不知什么时候溜走了。
司机也识趣地远远避开。
傅斯年撑着伞走到我面前。
伞面倾斜过来,遮住了我头顶落下的风雪。
「阮轻霜。」
「我说过的,别让我再看见你。」
他的声音依旧平和,没有半点温度。
却并不让我觉得疏冷。
他抬起手。
指尖却落在我发顶上。
冰凉的雪片被他手指拂开。
我的眼泪突地掉落。
「对不起……傅斯年。」
「只是,我想要求你一件事。」
「就一件。」
「然后,我会保证,永远,永远都不会让你再看见我。」
-18-
「好。」
他应得很快,但却又话锋一转。
「不过,你说要求我,怎么求?」
我缓缓垂了眼睫。
长睫毛上落的雪,不知何时结成了冰晶。
热泪落下时,也跟着融化。
雾蒙蒙的一片。
我咬了咬嘴唇:「你说,我听你的。」
整栋房子和三年前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房子里的佣人,甚至都是熟悉的面孔。
他们见到我,最初有些惊愕。
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厨房里准备了热粥和宵夜。
都是我从前喜欢的口味。
浴室里放了热水,准备了泡泡浴和精油。
是我喜欢的薰衣草香。
主卧室里我的梳妆台也一切如旧。
用惯的那些护肤品牌,换了最新款的整齐摆在那里。
衣帽间里,我的尺码的衣裙,也换了新一季的新品。
但我最喜欢的几套睡衣,却还在。
时间好像凝固在了三年前。
也好像是,一夕间倒转回了三年前。
我像是置身在一场梦中。
却不是那纠缠我多年的噩梦。
洗完澡,我换了最喜欢的一套睡袍。
白色蕾丝,镶嵌着层层叠叠的荷叶边,是繁复的宫廷风设计。
长长的裙摆一直垂落在脚背上。
只是换好裙子出来时,我才猛地想起。
三年前我准备离开那天,和傅斯年分开时。
穿的好似也是这件。
可已经来不及换了。
傅斯年坐在主卧沙发上,正抬眸看着我。
我一时有些无措。
他却只是淡声道:「先去把头发吹干。」
对着镜子吹头发时,我的思绪才骤然被拉回到现实。
这Ťū́ⁱ不是三年前了。
镜中人也没有再留着那一头长到腰际的长卷发。
为了方便照顾果儿,我早已忍痛剪了长发。
如今也不过堪堪垂在肩头。
头发很快吹到半干。
我放下吹风机时。
傅斯年忽然自后抱住了我的腰。
他滚烫的掌心,落在我平坦的小腹上,轻揉。
「是不是要来例假了?」
我一怔。
好一会儿才醒过神。
万事总是这般巧合。
三年前,我的生理期确实如此。
但后来,生了果儿,又因为她的病,日夜煎熬。
我的生理期早就混乱不堪。
近半年才稳定下来。
他并不知道,这几天,快到我的排卵期了。
只是,我没想到。
无论如何都没想到。
傅斯年竟然还记得这个日子。
镜中的我,一双眼渐渐红了起来。
「你……还记着?」
「嗯。」
他应着,低了头吻在我耳边:「头发为什么剪短了?」
我咬了咬舌尖,才忍住哽咽。
「长头发留的厌倦了,就剪了。」
箍住我腰的大掌,骤然收紧。
傅斯年忽然在我颈侧轻咬了一口。
「阮轻霜,所以,是不是,人厌倦了,也可以随便丢弃?」
他的声音有些低,我没能听清。
下意识地问:「你说什么?」
可他没有回答我。
如那夜那样,将我抱起,轻抛在了大床上。
只是这一次,我没有再捂住小腹。
害怕的求他轻一点。
反而抬起手臂,软软勾住了他的脖子。
「傅斯年,你今年,是不是三十二岁了?」
「嗯。」
我抿嘴笑,唇角的梨涡Ṱû₆若隐若现。
「他们说,男人过了三十岁,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他也笑,唇角轻勾。
长指挑开我繁复的裙摆,然后一路向上。
「你不妨试试。」
-19-
我又很不争气地哭着叫了老公。
腰侧被掐出了深深的指痕。
臀上也隐隐刺痛。
真不知这三年,他哪来的这些恶趣味。
我伏在枕上,气息奄奄。
却还硬撑着道:「傅先生好像不如从前了。」
傅斯年看我一眼。
起身下床,又将绵软的我抱起放在一边沙发上。
随手扯下了湿了一片的床单。
「阮轻霜,你倒是还和三年前一样,不争气。」
我瞬间红了脸。
想到那三年里,无数次发生过的这一幕。
渐渐后颈都热的发烫。
傅斯年换了干净床单。
将我抱回床上时,却忽然在我耳边说了一句。
三年前,床笫间,他说了很多次的那句总是让我脸热心跳的荤话。
-20-
第二天,我和傅斯年一起买了玲娜贝儿,去医院。
中途,我斟酌了好久才开口。
「就是,小姑娘挺可怜的,生下来就没见过爸爸,是我……收养的。」
「她现在病的特严重,做梦梦到了爸爸来医院看她。」
「梦里面,她爸爸特别高特别帅……」
「傅斯年,你知道的,我在京城没什么熟人。」
「又高又帅的,我也只知道你一个……」
我并不是很擅长说谎话。
因此,自始至终都没敢和傅斯年对视。
「顶多就浪费你十分钟,或者五分钟,可以吗?」
傅斯年没应声。
只是摸了摸玲娜贝儿的耳朵:「她还有其他的心愿吗?」
我脱口而出,「她最想让爸爸带她去游乐场了。」
傅斯年点头:「我今天的时间都会空出来。」
「傅斯年?」
我有点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他不是最讨厌小孩子吗?
还是,一个在他看来,和他毫无瓜葛的小孩子。
「傅氏每年都有很多慈善项目。」
「阮轻霜,我也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我又是欢喜,又是难过。
欢喜于果儿今天定然会无比开心。
难过的却是,美梦总要醒的。
下次,我又该怎么帮果儿圆梦?
毕竟,他只是将今天的事,当做做慈善而已。
-21-
傅斯年在病房外等着。
我先进了病Ŧṻ₌房。
果儿今天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好多了。
而她床头的那盆仙人掌,竟然挂着五颜六色的小花。
保姆忙解释道:「是我用彩纸剪的,想哄果儿开心呢。」
她话还没说完,就先红了眼。
果儿也有点紧张地看着我,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我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她:「果儿乖啊,仙人掌确实开花了呢,假的花也是花啊。」
「妈妈?」果儿倏然睁大了眼。
我含着泪,却笑着看着她:「爸爸回来啦,果儿,快看门口。」
病房门适时被人从外推开。
傅斯年抱着一只巨大的玲娜贝儿玩偶,大步走了进来。
他穿着黑色中长大衣,身量很高,相貌英俊。
果儿坐在病床上,一点一点张大了小嘴。
她要仰着脸,才能看到她爸爸的全脸呢。
傅斯年走到床边,将玲娜贝儿递给果儿。
可果儿忘了去接,只是睁圆了眼睛紧紧盯着他。
然后,她又大又圆的眼睛里,很快就蕴满了眼泪。
那些泪,不停地向外涌,很快落了满脸。
她开始哭得没有声音,可当傅斯年给她擦眼泪时。
无声的哭很快变成了嚎啕的大哭。
她不管不顾往傅斯年的怀里扑。
手背上的针头滚了针,输液管里回了很多的血。
我吓坏了,赶忙叫了护士过来。
重新扎针的时候,果儿特别娇气的一直哭。
可怜巴巴地看着傅斯年,要他哄,要他呼呼。
傅斯年没有哄孩子的经验。
但他却无比的耐心。
果儿一直窝在他怀里,他就稍显笨拙地一直抱着她。
果儿一掉眼泪,他就捧着她的小胖手给她呼呼。
一直到果儿睡着了。
我想要上前将果儿抱到床上。
傅斯年却抬手制止了我。
他垂眸望着果儿,爱怜地将她额上的碎发拂开。
睡梦中,果儿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不肯放。
保姆早就出去了。
此时房间里只有我们三人。
我近乎贪婪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恨不得,烙印在心底。
「阮轻霜。」傅斯年忽然看向我。
「嗯?」
「她叫什么名字?」
「果儿。」
「我知道,大名呢。」
「阮昭宁。」
「她几岁了。」
「快三岁了。」
「你生她的时候,辛苦吗?」
「不辛苦……」
我蓦地停住,瞠目看向傅斯年。
他也死死盯着我。
菲薄的唇紧绷成线,眼眶却一片赤红。
「阮轻霜,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你……都知道了?」
我惶惶不安看着他:「傅斯年,我不是故意怀孕的……」
「是意外,我知道怀孕的时候,她已经三个月了。」
「我,我舍不得打掉她……」
「我只能带她走。」
我慌乱得不知如何解释,语言也渐渐颠三倒四。
「可她生病了,病的很严重,医生说需要造血干细胞移植……最好是脐带血。」
「所以我只能回国……傅斯年,对不起。」
「我保证,我会立刻带她出国,不会给你添麻烦……」
「带她出国?」
傅斯年近乎咬牙切齿般开口:「你要把我女儿带去哪里?」
「我们父女分开三年还不够是不是?」
-22-
「傅斯年……你说什么?」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说她是你女儿?」
「她当然是我女儿。」
傅斯年似乎被我的话气笑了:「阮轻霜,你凭什么以为我会不要自己的女儿?」
「可是你就是不要她!」
所有的委屈,压抑,像是忽然有了一个突破口,汹涌而出。
我哭着将那些一一应验的梦,都说了出来。
「梦里的一切,都真实发生了。」
「你确实有一个白月光,李清薇,她还是你的初恋。」
「她也确实在三年前的冬天回国了。」
「你给她办了接风宴。」
「所有人都说你们要结婚,要联姻。」
「我也确实有了身孕。」
「但你不要那个孩子,也不要我。」
「你说你讨厌小孩子。」
「她六个月的时候,我被李清薇推下楼,意外小产了。」
「可你不相信我的话,你只相信她。」
「没了孩子,我变得疯疯癫癫,想找李清薇报复,却自己丧了命。」
「但直到我死,你都没有去看我一眼……」
「我在你们的故事里,只是一个炮灰女配。」
「所以,我不敢让你知道我怀孕了。」
「所以,我才会带着她远走国外……」
「想要改变梦里那个故事中我和女儿的结局。」
我哭得泣不成声。
傅斯年却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诞的笑话般看着我。
「阮轻霜,就因为这样的一个梦,你就丢下我跑了三年?」
「可是梦里的一切都按部就班地发生了。」
傅斯年摇头失笑:「那我问你,我和李清薇结婚了吗?」
我怔了怔,转而想到昨晚李清薇手上的戒指。
还有,她说的那些话。
「可是昨晚她还去你家……」
不对,我跟傅斯年回去时,并没有见到李清薇。
傅斯年冷笑:「李清薇去的是她阿姨家,她阿姨就住在我那栋房子隔壁。」
「还有,你方才有句话说的并不对。」
「李清薇不是我初恋,也不是我的白月光。」
「我给她接风洗尘确实是事实,不过那也是看在我一个死去哥们的面子上。」
「李清薇是他初恋,也是他的未婚妻,只是他们还没结婚,他就意外去世了。」
「还有,她回国那晚,对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但我并没有答应。」
「当时我心里一直都在想着那个小白眼狼生病了不舒服,所以接风宴刚开始没多久我就走了。」
「阮轻霜,你那晚那么乖,把我哄得团团转。」
「原来,是想抛弃我。」
「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太害怕了。」我弱弱辩解。
「好,这些事都可以翻篇,那女儿呢?」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要?」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禽兽不如的人?」
我根本不敢和他对视,只能别过脸,小声回应:「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金丝雀而已,根本不重要,她的孩子,当然也不重要。」
「阮轻霜。」
傅斯年仿佛被我的话气笑了:「好,就算是在小说里。」
「但是我也是人,我也有七情六欲,我的心也是血肉长的。」
「我们在一起三年,你凭什么认为,我对你就没有半点情意?」
我红着眼看着他,「傅斯年,我只是以为,我们抵抗不了故事剧情。」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吻了吻女儿的额头,将她放在了床上,又盖好被子。
这才起身走到我跟前。
我想躲,却被他紧紧抱住了。
「阮轻霜,那就从这一刻开始。」
「相信我。」
「相信你女儿的爸爸。」
「相信你自己。」
「相信故事接下来的剧情,结局,会被我们自己牢牢握在手里,好不好?」
我忍不住去看他的双眼。
深邃,宁和,却又强大到可以包容万物。
我忍不住点头,被蛊惑般,用力点头。
傅斯年低头想要吻我时。
果儿忽然轻轻喊了一声:「爸爸你走了吗?」
我和傅斯年连忙转身回到床边。
果儿睡眼朦胧,看看傅斯年,又看看我,就咧开小嘴笑了。
她伸出手, 我和傅斯年一起握住了她的小手。
「爸爸,妈妈,果儿最爱最爱你们了, 你们是不是也最爱我?」
傅斯年好像怔了一下。
他回头看向我。
我眼中含着泪看向他, 冲他轻点点头。
「嗯, 我们最爱你, 最爱最爱你了。」
傅斯年的眼有些红。
他将我的手, 和果儿的一起紧紧握住。
「爸爸最爱果儿,最爱妈妈, 最爱最爱你们了。」
果儿开心地闭上眼,甜甜睡着了。
傅斯年将我拉到怀里。
他低头,吻去了我眼角的泪。
「阮轻霜,你不知道那三年我多恨你。」
「那现在呢?」
我回应他的亲吻, 柔声问他。
傅斯年没有答,只是吻得越来越深。
今夕是何夕?
窗外,一片银装素裹。
答案, 只有霜雪知道。
23(尾声)
三个月后, 果儿在京城做了手术。
细胞移植手术很成功。
傅斯年很用心,请了中外最顶尖的专家。
果儿恢复得很好。
她四岁生日时,傅斯年向我求了婚。
我毫不犹豫答应了他。
那一枚迟到了三年的求婚戒指。
被他温柔套在了我的中指上。
很久以后。
我无意中从江晏口中得知。
其实当年我离开时。
傅斯年第一时间就去了国外找我。
只是很不巧地,正好看见了我和姨妈那个帅得惊人的意大利小男友说说笑笑的画面。
他那样骄傲的人, 气得直接连夜坐飞机回国了。
此后就再也不许身边任何人提起我的名字。
直到我因为果儿的病回国。
我们在那个走廊里再次遇上。
江晏说, 当时看到我, 就知道他哥又要栽了。
果不其然, 我刚哭第一声,他就转了身。
而那并不是这一生他第一次为我转身。
在很久以前, 在很久以后。
他总是会一次一次无条件地妥协, 毫不犹豫地走向我。
哪怕是他最疼爱的果儿, 都曾为此撒娇吃醋呢。
她常说:「爸爸骗人, 爸爸明明最爱妈妈, 却还要说最爱我。」
那时候傅斯年总会慈爱地摸摸她的头发, 哄她:「爸爸当然最爱你。」
可当果儿转身跑开, 他又会第一时间将我抱在怀里, 轻轻吻我。
「阮轻霜,下雪了。」
「是吗?我去看看……」
我挣开他,往窗边走。
他就从后抱住了我的腰, 在我耳边低低笑着说:「是啊, 京城的雪才知道, 我最爱你。」
很多年前以前。
他从接风宴上匆匆离开。
车子卷着风雪疾驰回家。
李清薇的电话不停打来。
他一一挂断, 最后干脆拉黑。
心里只惦念着家里那个人。
暖气开得太足,她总偷偷吃冰淇淋。
生理期就会肚子疼。
想到这里,他催着司机快一点, 再快一点。
到家时,他推开门。
阮轻霜红着眼,有些意外,又有些委屈, 赤着脚跑过去扑到了他的怀里。
他就稳稳接住了她。
他想,他的一辈子,要的不过就是这一个瞬间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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