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起情散

许司南换第七任女友时,我觉得没劲透了。
却依旧如常去酒店帮他处理后续。
他不甚在意地躺在床上开口:
「庄雅雾,晚上不准在我妈前乱说。」
我将熨好的西装递给他,嗯了一声。
他却又翻身压着我反问:
「嗯什么,学会怎么做大度女人了?」
「是,没有关系。」
反正我将要永远离开了。

-1-
冬日午后的阳光,碎散洒在面前。
刺目得让人不适。
拉开窗帘后的我,站在窗前。
微微地眯了一下眼睛。
半晌才转过身来平静地,对着床上的许司南开口:
「两点有个会议,需要你本人出席。
「这会起床,时间刚刚好。」
床上的许司南半露着光背趴着。
白色的床单覆在身上。
遮不住昨夜的荒唐浪荡。
听到我的话。
他也不甚至在意地翻了个身。
一个女生穿戴整齐地从浴室方向走出。

-2-
甜美乖巧的模样。
像还是在念书的大学生。
看到我,她先是一愣。
接着红了脸。
「庄小姐。」
我沉脸嗯了一声。
这位应该就是许司南交的第七任女友了。
他还真的是环肥燕瘦ťůⁱ都要。
上一任还是烈焰大红唇。
高挑魔鬼身材的大波浪美女。
如果不是到我面前示威。
应该也不至于交往了半年不到就被分了。
大家都知道,许司南身边的我是什么身份。
他很「在乎」我的体面。
眼前这清纯甜美的小女生倒是很上道。
礼貌对我问候后,就赶紧离去。

-3-
一声关门声传来。
许司南睁开略带惺忪的眼眸。
看向站在床边的我。
我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职业套装。
戴着黑边框的近视眼镜。
手上拿着已经熨好的西装,乖巧得像个木讷的小保姆。
他没急着接过,反倒挑了挑眼警告,
「庄雅雾,晚上不准在我妈面前乱说。」
「嗯。」
我无趣乖巧的反应惹得许司南一阵逆反。
忽地就起身拽住我的手。
拉到床上,翻身压下。
二人瞬间紧密贴着。
暧昧不已。
手腕被压得动弹不得。
眼镜也从脸上掉落下来。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闹腾。
午时的阳光耀眼得让人晃眩。
把许司南的俊逸,又点带痞帅的五官照得一览无遗。
他微微勾唇,
「嗯什么,学会怎么做大度女人了?」

-4-
我与许司南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我成孤儿那年,是他的妈妈周阿姨,把我接回了许家。
许家欠我家恩情。
富贵之家多养个人不算什么大事。
成年后,我与许司南互生情愫。
在 20 岁生日那天,两人初尝了第一次。
这事许家知道后,曾阻止过。
也想着将我送往国外。
断了这份情缘。
是许司南断食绝水的威胁,让许家终于松了口。
本打算让我们大学毕业就订婚。
情深的许司南却在毕业前夕反悔了。
「订什么婚,我才多少岁?
「男人肯定要以事业为重啊。
他还拉着我到他父母面前,振振有辞,
「订不订婚,也得我们两个说了算吧?
「我不同意,雅雾也不愿意,对吧?」
话落,他急切地将目光投向我。
迫切地等着我与他相同的答案。
我对上许家父母的眼神。
老一辈有担当。
当初就责怪是许司南玩性大。
耽误了我。
还说人的一生很长。
不要 20 岁就困在情爱里。
后来,见我和许司南真的是情投意合。
所以就做主要负责到底。
现在,他们又把选择权给回了我。
我张了张嘴。
许司南怕我改更主意,又加了一句,
「经得起考验的爱情,才能长厢斯守不是吗?」
他扣着我的手不自觉地收力。
指骨泛的疼传遍我周身。
我如他所愿嗯了一声,
「周阿姨,许叔叔,这婚我也不愿意订。」

-5-
大学毕业后,我入了许家公司工作。
许司南出国念了两年硕士。
我们联系渐少。
许司南的朋友圈,开始有了别的女生身影。
我知道他在国外连续换了三四任朋友。
归国后,他进入家族公司工作。
年轻帅气又金,惹得各种女生投怀送抱。
周阿姨看不过眼。
在一个宴会上,宣布了我才是许司南的正牌女友。
就是那一晚,许司南彻底恼火了。
把我堵在休息室里。
目眦欲裂地瞪着我,
「庄雅雾ţųₖ,这就是你今晚陪我参加宴会的目的?」

-6-
休息室里光线昏暗。
将许司南的身影拉得巨长。
像极了张牙舞爪的怪兽。
他把他妈妈的擅作主张强行加到我身上。
认为是我耍了手段的主意。
是我急于想贴着他的正牌女友标签。
「行,随你,你想当正牌女友就当个够。
「但是,要学会大度。」
他手撑着门板。
倾身缓缓靠近我,
「当初我就和你说过了。
「感情是我们的事,不要扯上我父母。
「知道我爸妈能压得住我,想道德逼我,是吧?」
我摇着头。
想要解释。
他却懒得再听。
只是伤人的话语如同寒冬里的冰刃,
「我们互睡而已,就非得逼我负责吗?
「庄雅雾,你是活在清朝吗,睡过就得负责一生?」

-7-
我以一巴掌甩去结束了交谈。
并狠狠地将他推开。
双目瞪着他。
强忍泪意。
是,我是思想保守。
只想和他一个人共度一生。
但是我也没有想过逼他非得负责。
他一个趔趄退后。
不敢置信地看着我竟然会动手。
但是情绪稍纵即逝。
他整理好衬衫领子。
不以为然地轻呵,
「咱俩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名分给了。
「你就学学别人怎么做正牌女友的。」
「许司南,我们分手。」
我正式提了分手。
他不必觉得和我在一起,委屈了他似的。
静默三秒。
他笑了,
「庄雅雾,你特么地耍人玩呢。
「一切都如你所愿了,你还要怎么样?」
他甩门离去。

-8-
宴会结束后,我找周阿姨说了情况。
周阿姨生气得差点就要找许司南算账。
「我看他是在国外呆傻了。
「敢把国外那套开放的观念放到我们家来。」
话落,她上前覆住我的手,
「雅雾,你放心。
「这事我会给你交待。」
「周阿姨,你误会了。」
我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解释不是要她出头。
可是她却认为我这样说,就是被许司南威胁了。
一再地说,她不会让我受委屈的。
总之,怎么也不答应我这会提分手。
我不想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沉默地点了点头。
答应她不提分手。
周阿姨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
「司南还没有定性。
「雅雾,给他点时间好吗?」
这个时间一给就是两年。

-9-
这两年我在许氏公司勤恳工作。
努力地将每一笔收入存下来。
只为了存够出国留学的资金。
看着余额的增加。
我无比期盼离开的日子。
但是别人却误以为,我是为了匹配许司南的身份。
所以把自己一直往事业上逼。
就连许司南也是这样认为。
见我真的不会闹腾。
甚至更明目张胆地在外面胡来。
事后还让我去给他收烂尾。
像送熨好的西服给他,更不是一次两次。
我看着账面上不断增加的数额。
终于在许司南谈第七任女友时。
与周阿姨谈了要离开的想法。
周阿姨力挽。
我垂下眼眸,看着脚下昂贵的意大利地毯。
繁复的花纹与我脚下 100 一双的鞋子格格不入。
去意已决地开口,
「周阿姨,20 岁时你与我说过。
「女生不要过早地困在情爱里。
「这两年你也看到了,其实我和司南早就不适合了。」
周阿姨还想再劝时,我搬出了我家的对她的救命之恩。
「我爸虽然是许家的司机,但我也曾是他的掌上明珠。
「我想出国,看看外面更大的世界。」
最终周阿姨答应了。
也答应了我在出国前不会告诉许司南。
并且还帮我搞定一切手续。
再过一周,我就可以彻底离开了。

-10-
许司南要俯身亲吻我时,我侧脸避开。
冷淡地提醒,
Ṫù₆「再这么耽误,你就要迟到会议了。」
他抬手捏着我的下巴,逼我正视他。
双眸深邃地锁着我,
「庄雅雾,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为什么这么大度了?」
「因为没有关系。」
反正我就要永远离开这里。
这个答案并没有让许司南满意。
捏着我的下巴更加用力,
「怎么没有关系?
「不乱吃飞醋了?」
我平静地注视着他。
他没有发现吗?
其实两年前那个宴会,我就不再对他吃醋了啊。
在我心里。
我与他,两年前就分手了。
我的手机在这会突然响了起来。
他还压着我不放。
我只得提醒,
「应该是周阿姨打来的电话。」
这话一出,他顿感无趣地松了手。
还阴阳了一句,
「你跟我妈感情可真好。」
我顺势推开他,起身接电话,
「周阿姨,是,我现在就跟许小总在一起。」
说话间,我瞥了一眼许司南。
他已直接起身站起。
背部数道抓痕明显。
冲击着我的眼球。
我将视线移开。
看向窗外。
阳光刺得我眼睛发酸。
最后的那抹留恋。
终于被震碎了。

-11-
西装革履后的许司南从浴室走出来。
公事公办地喊了我一声庄助理。
随后二人一起步出酒店。
密闭的电梯里。
他问了我相关的会议工作。
我一一顺答。
电梯倒映着我们和谐的身影。
他俯头认真询问的模样。
像极读书时,一起做作业那般。
他靠在我的耳边问我,
「庄雅雾,这道理我不会,你快告诉我怎么答。」
我一边责怪他前一晚没好好温书。
一边还是给他讲解答案。
多年后的现在。
还是这样告知。
只不过他是许总。
我是助理。
到达公司时,我直接与其他的助理做了交接。
一周后就离开。
有些工作不能到时再说。
同事好奇地问我为什么做交接。
我说有别的安排。
她立马就两眼放光,八卦兮兮地看我,
「是不是许小总要跟你求婚了?」
不待我回答。
她又凑到我的耳边,
「我听许小总的秘书说,许小总让她订了个钻戒。
「是以你的手指圈号订的。」
 我笑笑没有解释。
所有人都觉得我爱惨了许司南。
我又受周阿姨喜欢。
嫁给许司南必定是我梦寐以求的事。
就估且让他们这么误会着吧。

-12-
下班的时候,中午酒店见过的女孩,挡住了我的去路。
她换下了中午的白色连衣裙。
这会穿着一套鹅黄色的纱裙。
整张脸在黄昏映照下,青春甜美得几乎要溢出来。
我恍惚了一下。
觉得她有点熟悉。
视线落在一旁的玻璃墙镜上。
才发现,她是像大学时候的我。
确切地说,是刚上大学不久的我。
摘掉了厚重的近视眼镜。
脱去了呆板的校服。
留着一头乌黑顺直的长发。
然后与许司南进入热恋。
又初尝美果。
炙热的爱那么真切。
后面碎得也那么痛。
我又戴回了近视眼镜。
变回沉静的庄雅雾。
女孩望着我的目光没了中午的胆怯,而是楚楚可怜:
「庄小姐,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我挑了挑眼,没说话。
她泪水涌上,上前抓住我的包柄,乞求:
「我保证我会乖的。
「你别让许少甩我,好不好?
「我知道你是许少的正牌女友,中午让你遇到,是我不对。
「你一句话就可以让许少甩了我。
「可是我真的需要许少的帮忙。」
女孩拼命输出她找我的目的。
我听得却是快压不住冒起的青筋,
「这种事,你直接找许总说。」
说罢,我甩开她不放的手。
她顺势跌坐在地。
手掌心擦破,露出血丝。
许司南下班的车子正好从旁侧开过。

-13-
女孩一脸泪目,「许少。」
许司南扶起了她,微微蹙眉看向我:
「庄雅雾,我中午才赞你大度。
「现在你在公司门前搞这套?」
他不分青红皂白地将责任推向我。
话语全是责备。
我强压下真实情绪。
告诉自己再忍几天就好。
深吸一口气,对他解释:
「许总,是这女孩主动找我的。」
女孩摇头:「许少,我是来跟庄小姐赔罪的。
「可是庄小姐推我。」
她咬着下唇,强忍泪意的模样,我一个女的看了都心疼。
果然身边的许司南,拉起她的伤手,轻呵呼气。
画面熟悉得让我又是一阵恍然。
我记得我们刚热恋时。
他也是恨不得把我捧在心尖上。
有一次与他一起傍晚跑步。
不小心跌倒。
手掌心微微的擦破了皮。
他就紧张万分地拉着我,要去校医室。
我说我皮粗肉糙,这点破皮有什么的。
他却抓着我的手指。
认真地凝视着我的眼睛,
「在我眼里,庄雅雾,你无比珍贵。」
斜阳透过枝丫落在他的脸上。
情深的定格,永存在我的脑海。
以致后来,我每次被伤得心痛,都会回想这样一幕。
我抱住他。
亲了他一口,回应着他,
「许司南,你对我来说,也是无比珍贵。」
……
许司南持续呵护女孩。
心疼一番。
对我又是一顿指责:
「看来还是爱吃醋。
「但是,丫丫不一样。
「我现在很喜欢她。」
他揽着女孩离去。
意思很明白了。
就算我不爽,他这次也不会分手。
女孩回头看了我一眼。
双眼盈满无辜的泪水。
嘴角却是微微上扬。
许司南身边女孩就没个真纯的。
好在,我以后不用再面对这些了。

-14-
第二天晚上。
我拗不过周阿姨的盛邀。
回了许家吃晚饭。
刚进入大厅,就见许司南从二楼走了下来。
看到我,他俊脸黑沉,
「庄雅雾,你能不能不要再这样子?」
我还发懵着。
就见他大步朝我走来。
强拉着我的手腕,走去外面的花园。
腕骨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
额际瞬间沁出密汗,
「许司南,你弄痛我了!」
「弄痛?呵,你为什么不说我把你弄骨折了?」
我的确是昨天收拾书架上的东西时。ẗŭ̀⁽
不小心摔下来。
手骨折了一下。
这会他蛮力掐紧着,真的弄得我很疼。
见我脸色异样,他才松开了手,
「你手怎么了?」
我看着已经红肿起来的左手。
疼得没有解释。
眼眶却忍不住发热,泪珠涌了出来。
许司南怔了一下。
很快又瞥开了眼,
「别以为遇事一哭,我就会算了。
「你今天没去上班,就是故意的吧?
「我告诉你,庄雅雾,你用这些手段没用。
「我不会听我妈的。」
一番话下来,我大致猜到他脸沉的原因。
应该是被周阿姨叫进书房训过了。
每次训完,最后周阿姨都会以「你跟雅雾好好相处」而结束。
所以,许司南已经习惯性,把罪责归在我的身上。
我吸了吸鼻子。
把疼出的眼泪逼了回去。
然后看着许司南。
他不是来听我解释的。
他只是来给我施压的。
我的所有解释在他眼里看来,都是诡辩。
我其实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这么多年了,我也找不到答案。
我张了张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算了,反正再过几天就离开。
以前他不信。
以后也无所谓了。
保姆出来找我们说准备吃晚饭了。
许司南以身挡住我,对保姆应了声知道。
眼眸看向我红肿的手腕。
有些别扭地开口,
「装得还很逼真。
「庄雅雾,你真是对自己越来越舍得下手了。」
话落,转身往大厅方向走。
声音低沉警告我,
「不准在我爸妈面前乱说。」

-15-
晚饭时,我用袖子遮盖着手腕处。
桌上,周阿姨频频提起我和许司南年少时的趣事。
提到初中。
成为孤儿的我,进许家后许司南的反应。
又提到到许司南以前多疼我。
最后提到大学时候。
我们瞒着大人开始恋爱。
我垂着眼眸。
突然胃口全无。
周阿姨这样的提醒,是在做无声的挽留。
提醒着我与许司南那么多美好的过往。
可是,我这两年早就被许司南伤透了心。
国外更换女友,可以说是捕风捉影。
这两年在国内更换女友。
还让我去处理后续,我早已无法为他说一个好字。
然而这些周阿姨是不知道的。
她也不知道我昨天才去酒店。
亲眼看过许司南放纵后的痕迹。
一旁的许司南略微烦躁地起身,
「我吃饱了。」
却不小心带到我汤碗。
我本能伸手扶碗没扶住。
热烫的汤水倒在了,我本就受伤的左手上。
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气。
「庄雅雾,你傻吗?
「用手去扶碗。」
明明是他不小心带到我的碗。
他却又把责任推到我的身上。
望着我红肿的左手。
语气变得更加恶劣,
「我带你去上药。
「免得我爸妈又说是我欺负的你。」
说完,他就先离了桌。
走了数步,见我没有跟上。
他转过头,语气更加不耐烦,
「还愣着干什么?
「等下要是烫伤留下疤。
「我对你负责的条件,是不是又得多增加一条。」
手上的痛并没有渐消。
但是也敌不过,许司南这讽刺话语带来的伤害。
我以为这两年我已经免疫了。
但是。
原来在周阿姨,许叔叔面前,听到许司南这样说,我还是会难受。
周阿姨起身喝斥着许司南,
「司南,你够了。
「没看到雅雾被你烫伤了吗?」
「她那手是我烫伤的吗?那是……」
「周阿姨,是我自己没接住碗,的确与司南无关。」
我忍着疼,努力让自己语句平淡地对向许司南,
「许司南,我自己会上药。」
他张了张口,
「行,你自己说的。」
话落,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

-16-
我与周阿姨,许叔叔道了别。
周阿姨送我到门口。
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
「周阿姨,我真的没事,就微微烫到而已。」
「我叫司南回来,陪你去医院。」
昏黄的路灯下,将我孤单的身影拉长。
眼见着她就要回屋拿手机。
我还是轻声阻止道,
「如果他愿意,就不会转身离开了。」
周阿姨止住步伐。
半会替许司南挤出一个离开的理由,
「兴许是公司有事要加班。」
我沉默不语。
最后周阿姨拗不过我。
放我离开。
我自己只身前往医院。
却碰巧遇上才分开不久的许司南。
他的身边站着那个女孩。
他喊她「丫丫」。
「怎么这么不小心。
「笨手笨脚的。」
「人家就是想给你做个晚饭嘛。」
女孩委屈地撒着娇,埋入他的怀中。
护士已经给她的伤口上好了药。
二人走出门诊时,与我刚好迎面碰上。
本相拥的二人。
女孩看到我,装模作样地要推开许司南。
却被许司南揽得更紧,
「推什么?」
「庄小姐,我,我……」
她紧张得连话语都不利索。
眼泪都快冒出来了。
这明摆着以退为进的手段。
在我看来拙劣得很。
可是许司南却很吃这套。
抬手抹去她恐惧的泪水,柔声说,
「怕什么,雅雾懂事得很。
「只要你不要不知轻重招惹她,就没事。
「知道没?」
这看似更在乎我的态度。
带着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诡异。
我没搭理他们,步入门诊内。
上完药出来,却见许司南一人站在门口。
他视线落在我包扎得有些厚的手上,蹙了蹙眉,
「有这么严重?」
「不严重。」
你眼瞎而已。
我越过他往医院门口走。
他却跟了上来,
「你手疼,我让秘书开车过来送你。」
见我不作搭理,他在背后继续低嚷,
「庄雅雾,你做那么多,不就是争宠吗?
「你不要不识好歹。」
我顿住脚步。
望着医院门口的停车场,他的车子亮着车灯。
依稀看到坐在副驾的,是等他的那个女孩。
他随着我的视线看去。
憋了半天还是说道,
「行了,我让秘书送丫丫。
「我先送你回去。
「你别闹小脾气了。」
他怎么会以为我是在闹脾气啊。
我想笑。
可是又笑不出来。
最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
转过身看他,
「被你看出来了。
「许司南,我是有点闹脾气。
「包成这样也是我特意让护士这样做的,你果然还是会更心疼我。」
话落,我眨了眨眼。
把心底泛起的酸涩压了下去。
看着他脸色变黑后。
侧身得瑟地又瞥了一眼他副驾上的女孩,
「谁也比不过我的,不是吗?」
「你承认了。」
「对,我承认了。
「我还承认,是我在你妈面前挑事。
「说你跟别的女生鬼混,差点连重要的会议都赶不上。」
这样,他满意了吗?
应该满意了吧。
毕竟他已气得额际青筋直冒。
脸色铁青地瞪视着我,
「这么多年,你还没学乖是吗?」
「许司南,我乖不乖你不知道吗?」
我把话反问了回去。
医院的白灯将人的脸色映照得更加难看。
这几年,我与许司南几乎没有这般对峙过。
剑拔弩张得像要干起来一样。
最后,是他冷着脸离去,
「那就继续学。」
我强忍的泪水,还是盈满了眼眶。
直到身后传来他跑车的引擎声。
我才缓缓地转了身。

-17-
我把所有与许司南有关的东西,都装进了一个箱子里。
昨天收拾时还有些许不舍。
这会,我已当成垃圾处理。
从小到大的彼此合照。
还有从小到大送的各种礼物。
就连二人最甜蜜时。
他送我的卡地亚手镯也一并被我扔了。
清空了所有。
我也疲惫地呼出了一口气。
都结束了。
半夜,我发起了高烧。
呓语着,
「许司南,我好热啊。」
半晌清醒过来,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看着黑暗的天花板好一会。
发烧是免疫力干死细胞。
那把我还残余在深处的那点点念想。
也一起杀死吧。

-18-
一周时间转眼就到。
我与周阿姨,许叔叔做了道别。
两老临行前还给我塞了张卡,
「去到国外要用钱的地方很多。
「你拿着好好傍身。」
我拒绝地摇了摇头,
「我工作了四年。
「吃喝都公司包了,工资都存着呢。」
还有过年过节周阿姨给我发的红包,数额都不低。
这卡我万不能再收的。
我们家对许家的恩情,许家这些年还得也够了。
周阿姨红了眼眶,
「都怪阿姨没有教好儿子。
「雅雾,这会你只要改变主意。
「阿姨就把司南那混小子抓回来给你。」
我红着眼抱了抱她。
望着眼前熟悉的许家。
还是果断地摇了摇头,
「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犹豫许久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只本来被我扔掉的卡地亚手镯。
递给周阿姨,
「这个手镯明天帮我交还给许司南吧。」

-19-
前往机场的路上。
我接到了许司南的电话。
他在那里神秘兮兮地说,
「庄雅雾,快点来会所。
「我有惊喜给你。」
车窗外。
都市的霓虹灯亮起。
与天边最后一抹夕阳融为一体。
黑夜来临。
这一天要结束了。
就跟我与许司南一样。
要结束了。
而他对我几天没去上班像是毫无察觉。
也把我们之前的针锋相对给模糊了。
我轻轻地说,
「许司南,我没空。」
我要走了。
永远永远地离开这里。
想到与这座城市永远告别。
心脏还是会难受地抽痛。
眼眶也止不住地泛热。
直到视野一片模糊。
许司南却没有听出我的异样。
只是像过去的数次一般命令,
「没空也要过来。
「就这样,我等你。」
他霸道地挂了电话。
无视我的拒绝。
我紧握着手机。
手指骨渐渐泛着白。
看着城市的夜景轻轻呢喃,
「许司南,这次你等不到我了。」

-20-
许司南坐在会所的沙发上等了又等。
第五次抬手看向腕表。
手端着红酒轻晃了一下。
微抿了小口。
一旁邀请而来的朋友们起哄着他,
「看看,就说司南很喜欢雅雾吧。
「这会都紧张了。」
「求婚都这么紧张,结婚还得了?」
「放心啦,雅雾这么爱你。
「这两年又被你教得好,今晚求婚一定会十分感动。」
「的确,每闹一次她都变得更乖。」
「女人就是这样,太顺着就会得意忘形,敲打敲打反倒会更识趣。」
「羡慕司南,雅雾以后必定是位懂事的贤妻。」
姗姗来迟的一个朋友,听到这话,微讶地看向许司南,
「司南今晚要求婚?」
「没错!」
「可是,雅雾今天出国啊。」
许司南手中的酒杯脱手掉落。
哐当一声。
酒液与玻璃碎了满地。
他猛然地看向朋友,
「你说什么?」
「我刚从机场送完我妹回来。偶遇了雅雾。」
许司南急切地冲出了包房。

-21-
我登上飞机后,再一次接到许司南的电话。
他语气急切,
「雅雾,你还要多久才到?」
机舱广播里响着,飞机即将起飞的通知。
我未来得及答话。
许司南又再追问了一句,
「你真在机场?
「你要去哪里?」
我望着窗外闪烁的指示灯。
最终还是给了许司南答案,
「出国。」
「庄雅雾,你出国为什么不跟我一声?」
我扯了扯嘴角,他是觉得我是去出差吗?
算了,给他答案。
「因为,我要永远远离你,许司南。
「两年前,我跟你说分手,是认真的。」
我挂了电话,直接将手机关机。
飞机在退,慢慢转向了跑道。
却久久没有起飞。
空姐前来解释道,
「塔台接到航空管制的提醒,飞机起飞时间待定。」
我望着机窗外。
水珠渐渐落下。
城市下雨了。

-22-
一直到地面完全被雨水打湿。
落下的水珠也溅成水花。
飞机才又开始滑动。
广播里,空姐提醒客人。
飞机即将起飞。
耳朵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
窗外,雨线斜飘而下。
微微的失重感传来。
飞机终于脱离地面。
飞向了天空。
再见。

-23-
我没有前往本来既定的城市苏黎世。
而是在转机时,改去了佛罗伦萨。
这个欧洲的文艺复兴之地。
我曾无比向往的城市。
我知道周阿姨疼我。
我离开她会答应。
但是必定会安排好我的一切。
可是,她更疼自己的儿子。
知道我离开的许司南,很大概率会做些什么。
逼得周阿姨心软。
但是。
我把这个可能直接给绝了。
他不知道,我离开他是有多坚决。
就算他像曾经卖惨。
或者以伤害自身威胁。
周阿姨心软告诉他我的行踪。
他也只会跑了个空。
来接我机的是曾经的高中同学裴哲。
他曾经是班上最低调的一个男生。
现在却是留着一头齐肩的卷发。
摘下半大的墨镜。
对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我俩能成为好友,是因为有一个共同点。
彼此都是失去双亲的孤儿。
只不过他是富贵人家的孤儿。
高中毕业后他就去了意大利,远离豪门家族纷争。
两年前我决定要离开许司南时。
就筹谋着去哪。
也是当时就联系上了裴哲。
他甚至提议过资助我的出国费用。
以后我再还他便是。
我当时就拒绝了。
一个是因为我不想再承受别人的好。
另一个,可能是我当时内心还是有丢丢的奢望。
裴哲张开双臂。
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欢迎来到佛罗伦萨,庄雅雾。」
「好久不见,裴哲。」

-24-
我在意大利完全放飞了自己。
足迹丈量这座古老的城市。
圣母大教堂、皮蒂宫、但丁故居……
悠闲地享受着身心自由。
直到来到维琪奥桥,我顿下了脚步。
脑海不自觉地浮起曾与许司南说过的话语。
花前月下,我侧靠在他的肩膀上。
嘴角甜蜜上扬,
「许司南,我好想去维琪奥桥啊。」
许司南扣紧着我的手,侧脸看我,
「为什么?」
「因为那里的桥栏上,可以锁上同心锁啊。」
古老的桥梁,吸引着全球的情侣去做这样的举止。
用情又真又深的我,也恨不得昭告所有人。
许司南对我有多重要。
我有多爱他。
许司南答应了陪我去。
可是后来爽约了。
裴哲递来刚买的咖啡,
「怎么了?想去桥上走走?」
我笑笑接过,
「不了,没多大的兴趣。」
他却深看着我不语。
隔着墨镜,我都能感受到他的探究。
望着镜片倒映的自己。
我被盯得不太自在地抿了一口咖啡,还是问向他,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我可是记得高中时,你就对这桥有向往的。」
「没有吧?」
我淡淡否认。
眼睛忽地瞥到桥上有个熟悉的身影。
放松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拉过裴哲的手就往一边的店铺而去。
隔着橱窗。
我看到熙攘的人群里。
那抹熟悉的身影不是错觉。
是许司南!
他怎么会在这里?
裴哲顺着我的视线看去。
然后以身挡住我的身影,
「我们上二楼。」
许司南朝我们这个方向来了。

-25-
我的心跳砰砰响着。
大脑有些凌乱。
离我离开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许司南怎么会来意大利?
楼下传来客人进门的铃铛声。
我与裴哲站在二楼处。
透过栏杆缝隙。
看到许司南的身影。
他身穿卡其色的风衣。
一八五的身高,亚洲人的长相。
在一众欧洲人群里十分显眼。
只见他目光随意地转了几下。
最后视线停在一把心型锁。
依稀听到他低沉着嗓音,问老板价格。
隔着有点远,细听不了内容。
只是最后老板推荐他上二楼挑选。
我手握着咖啡杯。
紧张得瞪眼看向裴哲。
二楼就这么点大。
虽然一排排的货架有两米高。
但是空间有限。
被撞见的可能性极高。
裴哲轻轻低语,
「别紧张,我们按顺时针绕货架。
「一会你找空下楼先行离开。」
「可是要是被他发现……」
我知道许司南这三个月找我,找得快要疯了。
他把所有可能与我有关联的人都问了个遍。
包括幼儿园的同学。
就连裴哲这种高中毕业就出国的同学,也接到过他的电话。
仿佛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在找我。
我料想过许司南找我的可能。
但是我没料想到是这样的疯狂。
明明,这些年他一直都更换着女伴。
不是吗?
耳边传来木楼梯的脚步声。
我此时已经忘了怎么思考。
只想着千万不要遇上。
裴哲揽过我的肩,微微地用力,
「不要紧张。」
我深做一个呼吸。
挤出一抹僵硬的笑,低应
「嗯。」
脚步声已然停住。
隔着两个货架的距离。
许司南的声音响起。
他扬声问着老板,
「是这边吗?
「我好像没有看到。」
老板道了声抱歉,提醒他再往旁的货架找找。
而旁边就是我们这边。
我手心沁出冷汗。
脚步都有些因为紧张无法挪动。
是裴哲推着我在前行。
双方一左一右,堪堪在货架的宽度间完美错过。
提到嗓子眼的心根本没法平静下来。
身上的带子忽地被货架勾住。
带得上面的杂物七零八落地砸下。
哐哐当当。
耳边伴随着的,还有许司南的询问,
「这边还是没有,你是不是记错了?」
老板踩着步伐上楼来。
我这边紧张地解开被货架勾住的带子。
半口气不敢松。
可越怕什么来什么。
许司南朝这边探过头来,询问,
「需要帮忙吗?」

-26-
我弯着腰,被裴哲挡去了大半个身影。
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不待裴哲答话。
已上楼的老板熟门熟路地,找到了许司南所要的连心锁。
注意力被吸引开的许司南没再理会我们这边。
与老板比划了他想要的连心锁造型。
字字清晰。
近在眼前。
像极了我当年对他比划的连心锁形状。
「许司南,我跟你说。
「我们去挂同心锁时,要挂连心的那一种。
「它设计很独特的,心中有心。
「寓意心连心,心锁心。」
现在,他在跟老板解释着。
真是好笑。
原来他都记得啊。
那么久远的记忆。
原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记得。
可是。
已经不再重要了啊。
我终于把勾住的带子解开。
与裴哲嘴型无声表示我下楼。
又将手中的咖啡递给他。
示意他必要时刻,可以用咖啡来制造意外拖延。
裴哲颔首秒懂。
替我掩护地走向了许司南。
咖啡「不小心」脱手,打洒在许司南的风衣上。
「许司南?真是你?」
我风一般地速度下楼,推门而去。
与刚进门的客人擦肩而过。
门口的铃铛,发出啷啷声音。

-27-
我几乎是以狂奔的速度冲过人群。
转弯,拐角。
最后出了两条街才缓了下来。
喉咙被寒风灌得又干又疼。
我停了下来。
弯腰双手撑在膝盖处,喘着粗气。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滴。
接着密集的雨线落了下来。
我缓缓站直身体。
看着周围的行人,却如常地步伐走在雨中。
想了想,自己还是走到一旁的商店外檐下站着。
半会,手机传来裴哲的信息。
告知许司南拉着他叙旧。
我们晚点再碰头。
我看着信息,回了个好字。
却想不出二人有什么叙旧的感情。
高中时期的许司南十分张扬。
裴哲却是低调到只在角落睡觉的那一个。
全班几十个同学。
他们几乎是没有什么交集的。
我与裴哲走得近时,他倒是问过一两句,
「你跟闷葫芦有什么好聊的啊?
「你跟书呆子有什么好说的。」
许司南对裴哲不是有针对。
他只是顺口给裴哲起了一二三个外号。
每次我都瞥瞥眼看他,
「许司南,裴哲和我一样。
「都是孤儿。」
话落,他就会乖乖闭嘴。
然后以教他做题转移话题。
我收回手机,看着越下越大的雨。
思绪有些放空。
出国后我就断了与国内人所有的联系。
包括周阿姨和许叔叔。
后面发生的事看来,并不是我之前多想。
周阿姨是拗不过许司南的。
她疼我。
但是她更爱自己的儿子。
她甚至给我发了邮件。
字字句句都是对我的担忧。
诚恳替许司南道歉。
最后则是委婉地问我一句,可否归来?
邮箱里还有许司南发来的许多邮件。
从最初短言短句的震惊。
到渐渐的生气、威胁。
再到越来越长篇的慌乱、求饶。
整整一周。
他精神世界像一阵翻天覆地。
一天更是数封邮件发来。
有时是早上寥寥几句:
「雅雾,我想你了。
「我真的好想你,你不要消失好不好。
「求求你。」
有时是晚上半夜的咆哮体,
「庄雅雾,我翻遍世界也会找到你。
「我命令你,现在就回到我的身边。
「不要让我逮到你,不然我会让你下不来床。
「你会很惨的。
「我会禁锢你,一生离不开我。」
后来的时间,我索性不再去打开邮箱。
我想着时间能冲淡我对他的在意。
自然也会冲淡他的执着。
毕竟。
这些年,他也没在意过我。
手机铃声唤醒我的走神。
我才发现眼前天色渐黑。
而我在商店屋檐下。
站了将近两个小时。
我手划过接听键。
告知裴哲我的所在地。
裴哲说刚与许司南分开,这会来接我。

-28-
回去的路上,裴哲引了很多话题。
我都不似平日那般侃侃而谈。
见我这样,他有些不太自然地摸了摸鼻子问,
「雅雾,要聊一下许司南吗?」
来到佛罗伦萨三个月。
我只字未提过与许司南的过往一切。
车窗外。
古欧式的路灯泛着昏黄的光。
照得未停的雨水根根如线。
湿泞的路面。
行人步履踩踏而过。
溅起脏水。
我摇了摇头,
「不想聊。
「都已经过去了。」
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
平静的心脏,又再次泛起了一丝疼痛。
裴哲不敢再多问。
彼此一路沉默回到家中。
然而刚下车。
刺眼的车灯就从马路上射来。
越来越近。
甚至能感受到车子是朝我疾驰而来。
「小心。」
裴哲跑来揽过我的肩膀。
「吱。」
是车子急刹的声音。
空气中顿时弥绕着,一股橡皮胶的烧焦味。
我心脏砰砰跳着。
定定地看着眼前刹停的车子。
只剩一米不到的距离。
隔着雨雾。
隔着挡风玻璃。
看到光影中熟悉的身影。
身体忍不住地僵硬。
杵在原地无动动弹。
副驾的门打开。
露出许司南的身影。
他冒雨下车。
任雨水从头冲刷而下。
湿了发。
潮了脸。
风衣的双肩沾满水珠。
只定定地凝视着我。
扶着车门的手,克制地攥紧。
指骨泛着白。
空气静谧得只剩车子发动机声音。
半会,他将车门关上。
「砰。」
似乎将所有的恼意,都倾注在这一下关车门。
崭新的皮鞋已被雨水溅脏了鞋面。
他朝我一步步靠近,话语从牙齿里迸出,
「庄雅雾,我找到你了。
「你就是为了这个闷葫芦,这么精心策划从我身边离开吗?」
他停在我的跟前。
双眼泛红地瞪着我。
双手紧握成拳,肩膀颤抖,
「你怎么敢消失在我的生命中?」
原以为的强势没有预料发生。
许司南此时反倒更像个破碎的孩子。
隐忍克制地朝我示弱。
我沉默地看着他。
越发的疑惑。
他淋在雨中。
不一会便狼狈如落汤鸡。
见我不语,他更难受了,
「你说话啊。
「你为什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是不是?」
我本不想让裴哲担这污名。
但是许司南这副模样,让我更不想和他纠缠不清。
随他所愿地嗯了一声,
「你说是就是了。」
没想到这话倒是一下子把他给彻底惹爆。
冲着我控诉低吼,
「你撒谎!
「庄雅雾,你这个撒谎精。
「你倒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的?!
「你明明有些事没干,你为什么要承认?」
他迈步上前。
目眦欲裂地瞪我。
裴哲伸手拉我微微拉退。
这一举止让许司南失了控。
抬手就是一拳,揍向了裴哲的脸,
「闷葫芦,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小人。
「你把雅雾藏了起来。
「却跟我说没有见过她。」
裴哲被打得趄趔退后一步。
嘴角裂开一道口子。
许司南却还不擅罢干休。
抡着拳头,还想再继续打人。
我气极地喝住他,
「许司南,你再动手一下,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我。」
举起的拳头停在了半空。
他回头看着我。
眼睛是满满的无法置信,
「你为了别的男人威胁我?」
言语带着颤腔。
几乎都要碎了。
我没搭理他。
只是对裴哲道了声歉意,让他先进去处理一下伤口。
裴哲担忧低语,
「你应不应付得来?」
「可以的。」
见我很坚持,裴哲便先进了屋。
不一会,屋内黄色的暖光透过窗户照了过来。
仿佛将我身上的寒意也驱逐了些许。
许司南还是一脸受伤的难受模样凝视着我。
眼睛泛红,强忍泪意。
任由雨水打落在他的身上。
增强他失恋的痛苦感。
这个样子,数年前我也见过的。
在我们甜蜜恋爱被许家发现时。
周阿姨和许叔叔都进行阻止干扰。
我那会还不懂周阿姨的苦心。
只是被周阿姨聊过后,孤儿的自卑冒了出来。
然后就找许司南提了分手。
他就是这样站在我宿舍楼下。
任由大雨淋透他。
他还在空旷的原地大声跟我表白,
「庄雅雾,我爱你。
「谁也不能阻止我爱你。」
我在宿舍里哭得不能自己。
室友直播着楼下的他有多难受、悲惨。
可是,我最后都没有出去理他一下。
他就这样一直站着傻等。
直到第二天我下楼去上课。
等我了一夜的他,将我堵住去路。
恳求着我,
「庄雅雾,为什么好端端的分手?
「我不接受。」
夏日的初阳带着火热。
却热不过他那团爱着我的心。
他发着誓。
无比诚恳地乞求我,不要放弃彼此的爱。
说他不会因为任何原因妥协。
只求,我不要放弃就行。
其他的他会搞定。
我被他说得泪如雨下。
最终还是敌不过他的情深。
与他相拥在一起。
他紧紧地抱着我。
下巴窝在我的脖颈处,如获珍宝地低喃,
「庄雅雾,这辈子都不准离开我。」
肌肤传来异样的滚烫。
我才惊觉熬了一夜的他发烧了。
推开他,用手探向他额际。
烫手得吓人。
「许司南,你发高烧了。
「我陪你去医院。」
他却无视我的情急,执着地摇头。
非要我亲口说出答案回应他才罢休。
拗不过他,我点头答应,
「好,这Ţũ̂ⁱ辈子不离开你。」
听到心满意足的答案,他却忽地失去了支撑的毅力。
整个人晕了过去。
再之后,他与周阿姨,许叔叔深谈。
依旧无果。
他竟选择了断水绝食的举止。
最终获得了周阿姨和许叔叔,对我们恋爱的同意。
那一刻我也才知道周阿姨对我是用心良苦。
她怕许司南还没定性,对我是玩玩性质。
许家本就欠我家恩情。
一想到我若是被许司南玩弄感情。
她更是无地自容。
既然我们彼此情深。
那么以后做真正的一家人也好。
周阿姨更是直接提出,毕业就订婚的主意。
我们都答应了。
可是再真诚的誓言也抵不过时间的磋磨。
二十到二十二。
两年时间有些东西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离毕业时间越近。
许司南越逆反。
最后更是与我商谈推迟订婚。
他向来懂我软肋。
拗不过他在我面前卖惨。
于是。
我又一次如他所愿。
那是第一次。
我感受到坚定爱他的心,撕开了一道了裂痕。
后来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直至我也不知道具体是第几次。
这颗心尽碎了。
碎到这会看着他这样淋雨在眼前。
眼红红难受凝视着我。
我心也起不了一丝的涟漪。
我瞥开脸,平静地吐出话语,
「许司南,你回去吧。」
「雅雾,我接你回去。」
他上前试图抓住我的手腕。
我退后反抗。
他穷追不舍。
惹得我终于恼怒甩了他一巴。
用力的巴掌。
把他的脸都打向了一边。
脸部肌肉微微浮动。
他以舌尖顶了顶腮帮子。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只有不断落下的雨水在絮絮落着。

-29-
半晌,他反应了过来。
抓着我的手往他脸上抽,
「好,你生气打我可以。
「可是雅雾,你要跟我回去。」
我烦不胜烦。
被他抓住的手又抽不掉。
只得大声地吼着他,
「许司南,你闹够了没有?
「你贱不贱啊?
「把我弄丢的那个人,一直是你啊。」
他作贱我对他的爱时。
他是忘了吗?
断崖式的爱。
让我一个人苦痛去承受还不够。
还逼我要大度。
这些,他忘了吗?
我终于如他所愿了。
他又来卖惨了。
做戏给谁看?
一想起过往。
我已结枷的心又像是被尖刀强行剥开。
露出血淋淋的一面。
眼泪无法自控地涌了上来。
视线瞬间被模糊。
站着的身体微微颤栗。
多年的委屈、难受、痛苦,再次窒息地涌上心头。
许司南抬起另一只手,想替我拭去眼泪。
嘴里拼命地道着歉,
「对不起,对不起。」
我嫌弃地撇开头,避开他的动作。
自己抬手胡乱地擦抹一通。
吸了吸鼻子。
再看向他时,眼神已是十分的坚定,
「许司南,我们早就回不去了。
「在你交第二任女友时,就已经注定是这样的结局。」
「我没有,我那样做只是……」
「这些年,你以为我是在对你慢慢妥协,其实是我在和你慢慢地告别。」
他僵硬杵着。
唇瓣微微嚅动,却吐不出字语。
握着我手腕的手也微微松了力。
我趁此抽回了手。
退后一大步。
面容肃冷地再次驱赶他离开,
「你走吧。
「我们缘尽了。」
语毕,我转身回屋。
身后却传来许司南颤抖地辩解,
「雅雾,那些女人我一个都没有睡过。」
我笑了。
手搭在门把上。
冰凉的触感传来。
沁入心底。
我红了眼,低语回他,
「许司南,那些已经不再重要了。」
我扭开门。
屋内壁炉早已被裴哲点燃。
暖暖的热汽驱散着我身上冷冰冰的寒意。
已是Ŧṻₓ三月,可是我还是比常人怕冷许多。
从失去我与许司南的孩子后。
就变得这样。
我步入屋内,关上房门。
背抵着门板。
支撑身体的力气也在这一瞬全然瓦解。
我像个无力的布偶。
渐渐地滑坐到地上。
双手抱膝。
死咬着嘴唇,泪如雨下。
裴哲上前来,心疼地将羊毛披肩披到我的身上。
为了不哭出声,我死死咬住嘴唇。
双肩无法自控地剧烈颤抖。
裴哲心疼地安抚着我,
「雅雾,不要咬伤自己。」
血腥味在口腔中泛开。
我大口地深呼吸。
 一下又一下。
终将自己平静下来。
屋外。
许司南执着地表达他的歉意。
也执着的表达非要我原谅他的决心,
「雅雾,我在外面等你。」
他像当年那样求我心软。
可是他不知道。
这次我不会再心软的。

-30-
我上楼打算先洗个热水澡。
裴哲体贴地帮我在浴缸里放满了热水。
劝我冲完澡泡一下。
「天冷,去去寒气。
「泡澡,也有助于心结疏散。」
我点头道了谢。
裴哲家境优渥。
父母给他留了不少遗产。
在佛罗伦萨他有自己的房子。
我初到时,想着在他这边停留几天就好。
等找到房子就搬出去。
至于申请的学校还需要过段时间再入学。
但是裴哲说租生不如租熟。
让我不要那么见外。
就先在他这里住下。
实在觉得不好意思,就付一下房租得了。
实在拗不过他的好意。
我便租了他一间房子。
想到他凭着一腔旧同学情帮我这么多,刚却还害他被揍。
我内心一阵愧疚。
叫住他离开的步伐,关问他嘴角的伤口。
他不甚在意地摇头,
「小伤口,不碍事。」
「对不起,要不是我……」
「也不是因为你。我跟许司南高中就不太对付啊,你忘了?」
迎上他含笑的眼睛。
我道歉的话语尽数吞了回去。
「我们之间不用这么疏离,雅雾。」
也是。
我们之间不用这么疏离的。
就像当初高三时,他体育课不小心摔跤擦伤,倔强得不愿意去校医室。
是我强拖着他去。
他别别扭扭地让我别这样。
说熬几天就自动会好了。
我逮着他就是一顿骂,
「裴哲,你能不能别和我这么疏离?
「咱们不是说好了是好朋友吗?」
教学楼的长廊上。
有许多同学侧目看了过来。
因为孤儿的缘故,裴哲在学校十分的沉默寡言。
也十分抗拒交友。
大家都说他孤僻自傲。
可能因为知道我也是孤儿的原因。
我成了他唯一的朋友。
他乖乖去上了药。
但是晚上就发起了高烧。
正好当天是周末。
他别别扭扭地给我打了电话。
我拿了药直奔他家里。
偌大的别墅房子,只有一个人。
我才知道,他因为家族的内斗原因,只请钟点工。
平日他都是自己一个人。
「裴哲,你家里要备点急用药,比如退烧药什么的。」
他糊型嗯了一声。
喝过退烧药后眯了过去。
我直到他退烧了才离开。
一个劲和他说,
「有事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知道没?
「我们之间不用这么疏离的。」
多年前的子弹打中现在的我。
我朝着他浅浅一笑,
「是,我们是好朋友。」
然而这次,他只是笑而不语。
抬手指了指我刚因哭泣咬伤的下唇,
「一会这里上一下药,好吗?」
从他口中吐出的语气,温柔间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我伸出舌尖微微地轻舔了一下,
「还好,不是很疼。」
他却不认同地摇头,
「庄雅雾,我记得高中时,你说你最怕疼了。」
「那都多少年前了,后面就皮厚了。」
是真的厚了。
被许司南一次次伤害。
心都厚成茧。
别说皮了。
裴哲还想再多说什么。
被我催了出去,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等我洗完澡再说。」
……
我躺在浴缸处。
渐渐平息了被许司南翻起的痛处。
今天之前我都以为已经过去了。
这会才发现,痛,很痛。
像冰冷的细针,万针齐齐扎入心脏。
眼眶一阵酸涩涌起。
我双腿一滑。
将自己埋入水中。
直至窒息感传来,才浮上水面。
如此重复数次,我才彻底平静。
抬脚踏出浴缸,我走出浴室。
发现窗外仍在下着雨。
走到窗边,往下一看。
楼下的许司南还未走。
杵在雨中,如同木桩一般。
他到底想怎么样?
真的以为这样一直候着。
就能逼到我妥协吗?
门口传来裴哲的敲门声。
我走去开门。
只见他手中拿来一瓶药膏。
指了指我的嘴唇,
「上点药。」
我伸手就要接过。
他却已拎开了瓶盖。
用无名指腹扣挖了些许。
不待我反应过来,就伸手覆在了我的唇瓣伤口处。
我张嘴想说什么,他更先一步开口,
「不要动。」
冰凉的触感传来。
轻软涂抹。
过分亲密的举止惊得我忘了反应。
只是本能地睁大着眼睛。
不敢动弹地看着他。
指腹轻轻来回揉捻。
本该两三下就能上好的药。
他却久久没有收回手。
看着我伤口的双眸,更是无比认真地凝视着。
仿若手术台上为伤者做着手术一般。
在我忍不住要退后一步时。
他又抢先一步开口,
「好了。」
我松了一口气。
提醒自己一定是被许司南乱了心绪。
所以才会对我与裴哲的纯洁友谊产生了怀疑。
人家就是涂个伤而已。
仅仅这样。
我退后一步,浅笑谢过裴哲。
他垂眸将药膏封好。
再抬眼,看向我的眼神深了半分。
窗外雨声哗啦落下。
彼此突来的静默,让气氛莫名染上一丝暧昧。
我吞了吞口水。
抢先开了口,
「我下去倒杯水。」
话落,就越过了他,往一楼走去。
身后却传来裴哲的低唤,
「雅雾。」
我回头看他一眼。
「你会对许司南心软吗?
「现在,他还等在外面。」
他凝视着我的脸。
拿着药膏的手,微微用力攥紧。
「不会。」
我很肯定地回答。
他笑了。
像是松了一口气。

-31-
许司南等我心软的决心很大。
站雨中淋了一夜也不妥协。
我早上起来,用过早餐后准备出门。
门开的瞬间。
本来杵了一夜的许司南,像霜打的茄子。
一下子两眼有神了起来。
他抬手拂开被雨水淋得搭拉在脸的头发。
露出苍白的脸色。
嘴唇更是没有一丝血色。
「雅雾……」
我无视他,撑开手中的伞。
步入微微细雨中。
他挪步追了上前,
「雅雾,你去哪里?」
许是冻了一晚,他说话都带着颤。
声线更是有了几分沙哑。
我脚步未停,淡淡地回他,
「哪里都好,没你就行。」
我刚已经和周阿姨联系。
让她叫人把许司南带回去。
实在不行,敲晕绑回去也行。
总之,不要来打扰我。
周阿姨已经答应了。
说弄好签证就会过来。
身后忽地传来「咚」一声。
我迟疑地顿了一下。
最后还是转过身。
许司南整个人体力不支地晕倒在了地上。
不醒人事。
我赶紧叫来屋内的裴哲。
二人把许司南给弄上车,送他去医院。

-32-
医生诊断的结果是肺炎。
他需要住院。
我在一边听着,心渐渐往下沉。
想着安排好护工就走,却接到周阿姨的电话。
她在那边恳求我先稳住许司南。
说了许多他在我离开后的举止。
「雅雾,阿姨这些年也没求过你什么。
「哪怕你执意要离开司南,阿姨也站在你这边,给你搞定好留学一事。
「你就念在阿姨疼你多年的份上,在阿姨到达佛罗伦萨前,与司南先好好相处一下好吗?」
我透过门缝。
看向病房内还未醒的许司南。
沉默不语。
想着要是跟周阿姨说。
我都想把高烧未醒的许司南扔在医院。
她会怎么样?
周阿姨继续恳求,
「而且我听司南他说了,其实你们之间有误会。
「这事,等阿姨到了再谈好不好?
「你放心,阿姨是不会让司南这小子欺负你的。」
最终我还是抵不过周阿姨的恳求。
点头答应了在她来之前,这段时间不与许司南绝裂。
刚挂电话,裴哲就跟我说找到护工了。
我握着手机,有些迟疑地说道,
「退了吧。
「我刚才答应了周阿姨,在她来之前会与许司南好好相处。」
裴哲看着我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微微点头,浅笑应声,
「好,那我去说一下。」
我嗯了一声,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病床上许司南已经换上了一身病服。
手中挂着点滴。
本来苍白无色的脸,因为突然发起的高烧,这会潮红一片。
周阿姨说我离开的这三个月,他很疯狂。
似乎像所有人都在证明着。
他有多么的爱我。
这些我早已有所耳闻。
但是再从周阿姨口中听一遍。
还是有些五味杂陈。
也许他爱是爱的。
但造成的伤害也是真的伤害。
床上的许司南忽地动了动。
眼皮微微掀开。
干躁的嘴唇吐出单字,
「水。」
我看了看他。
想着他一个大男人,不至于因为个肺炎就没力气倒水。
但又想到他在雨中站了一夜。
昨晚晚餐加上今天早餐都没有吃。
大概是真的没力了。
便走到床头柜旁,给他倒了一杯水递去。
他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眼巴巴的可怜兮兮看着我。
我抿了抿嘴,
「许司南,你喝不喝?」
还想我扶他起来,喂他吗?
「我没有力气,雅雾。」
沙哑语调配着生病的神态,他将脆弱展现到极致。
见我不动,他还「懂事」地给我建议,
「要不你叫一下护士过来?」
我没吭声。
憋屈地弯身去床尾,将床摇起一半。
然后走回到床柜,递他水杯。
他伸手接过,道了声谢。
咕噜着喝了半杯才将水杯递还给我。
接着又提要求,
「雅雾,我饿了。」
我隐忍的火气终于被他这话给点爆,冷脸看他,
「许司南,你联系你的助理,或是秘书什么来这边。」
他别指望现在的我还会照顾他。
更别指望我像从前听他各种吩咐。
他却摇了摇头,
「没有助理,也没有秘书。
「来佛罗伦萨是我临时起意的。」
他看着我,眼神变得幽深,
「雅雾,我找了你三个月。
「快疯了,你知道吗?
「世界那么大,你的消失就像放入大海的小鱼。
「我遍寻不得。」
我面无表情地杵在一边。
他却还自顾地诉说他来这的原因。
「我想起你说的情侣桥。
「想起你曾说起的佛罗伦萨。
「你知道吗?我几乎已经走遍了整个佛罗伦萨。
「我在教堂里祈祷着能再遇上你。
「只要让我见到你,我什么都愿意。
「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许司南!」
他的最后一句话又惹恼了我。
他以为这就是情深吗?
生命的代价,呵。
「我认真的,雅雾。」
他伸手过来。
想要拉我。
我本能地退后一大步。
看着空荡荡的距离,他手持在半空。
怔怔地垂眸。
我张口正要说什么,却见他挂着点滴的手肿胀起来。
针口移位了。
赶紧又上前一步,把点滴暂停。
许司南却趁着这距离,不管不顾地抱住我,哑声求饶,
「雅雾,别这么冷淡对我,好不好?
「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你告诉我好吗?」
「许司南,松手。」
「我不松。
「我松手你就会不见的。」
他声音发颤。
抱着我的手圈得更紧。
全然不顾他已经移位的针口。
仿佛没有痛感。
字字带着求饶与乞怜。
与他过往那些年的颐指气使,形成鲜明对比。
「我知道错了,雅雾。
「我无法接受生命中没有你的存在。」
他说得情真意切。
我却没有如他所料的感动。 
只是摁了床头的摁铃,让护士过来一趟。
情深的独角戏总是唱不下去的。
就像这些年,我对他很在乎时,他也不甚在意一样。
甚至时不时地还撕开我的伤口。
往我的伤口撒盐、倒辣椒。
「许司南,有些痛是无法弥合的。」
他就不要再恳求了。
「可以的。
「我可以弥补。
「只要你开口,你想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紧抱着我。
将脸贴紧在我的怀中。
「雅雾,我们青梅竹马。
「我们人生溶得那么深,那么浓。
「没有谁比我们更适合陪伴彼此一生。」
护士来了。
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他也终于松开了手。
我趁此转身离开。
他却一下子慌乱了起来,
「雅雾,你去哪里?」
边说边不管不顾地挣扎着从床上起来。
刚拔掉的针口立马溢出血液。
他一动,血便从手背滑过虎口,滴落到被单上。
护士示意他别乱动他都充耳不闻。
仓皇落地后,身体就是一阵摇晃。
差点又晕了过去。
然而即便这样,他还是追了出来,
「雅雾,你等等我。」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
针口的血涌出得越来越多。
沿着他垂着的手指,不断滴落在地板上。
有些触目惊心。
他眼睛泛红地恳求着我,
「不要再消失好不好?」
高高在上,永远是别人仰望的许司南。
此时此刻低于尘埃地一遍又一遍恳求。
我撇开眼,低声说道,
「我给你买早餐。」
听到这话,他泛红的眼眸亮了起来。
就连开口说话都带着激动,
「雅雾。」
「你不要误会。
「我只是答应周阿姨,在她到这之前,不会离开。」
以前,他最讨厌我开口闭口周阿姨。
说我就是仗着他妈喜欢我,总是狐假虎威。
还说我故意想凭他妈来拿捏他。
管得他无法随心生活。
可这会我这样说,他却笑了。
「嗯,好。
「你和我妈感情最好了。
「你肯定不会骗我的。」
我不想看他这又哭又笑的模样。
提醒他回去扎针后,便转身离开。
却见已经处理好事情的裴哲站在那里。
望着我的眼神有些复杂。
我微笑地招呼他,
「裴哲,和我一起去买早餐吧。」

-33-
两年多前,我决定要离开许司南前。
在一个会上遇见多年未见的裴哲。
当时,我陪同周阿姨出席会议。
裴哲是代表家族。
久未见面的彼此私下聚了聚。
彼此寒喧后。
我发现裴哲比高中时似乎更阴郁了些。
他说此次回来是解决一些遗产问题。
以后估计不会再回国了。
我知道裴家当下是他的堂叔当家。
裴家前两年的豪门风云,周阿姨在饭桌上都说过一两次。
那会她还对许司南说:
「咱们家就人口简单,没那么多的风云。
「但你以后责任也大,要好好扛起。」
说完还不望笑着叮嘱我:
「雅雾,你要好好看着司南。
「别让他乱来。
「尤其远离那些只懂吃喝玩乐的富二代。」
不待我说什么,许司南就有些闷闷开口:
「妈,我才是你亲生的。」
那会的许司南已隐隐有些变化。
后来我问过几次。
他起初烦躁说没什么。
再问就直接说压力太大。
最后才扯到我们毕业要订婚的事上
后面他出国留学,裴哲在微信问我与他订婚没。
我把久压的委屈向裴哲坦露。
做为忠实的听众,裴哲没对我们的感情发表意见。
只是说了一句:「年轻,有很多选择的权力。」
再见面就是两年后的私聚。
他和我提起了佛罗伦萨。
我虽眼中有向往,但还是克制了。
留学是笔不小的费用。
我自己暂时还不够。
而且,许司南就要回国了。
他应该更成熟了吧。
我没敢对裴哲说,我还对许司南有念想。
毕竟。
那个夕阳下,他贴着我耳际说:
「庄雅雾,你于我,无比珍贵。」
真的像魔咒一样。
一次一次让我下不了决定。
裴哲给了我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有普通的微信。
也有常用的邮箱。
就连他住在国外的地址都写得一清二楚。
离去前,他告诉我:
「有需要我帮忙的,记得找我。」
「裴哲?」
我心脏一阵暖流淌过。
他凝视着我:
「我记得你很喜欢佛罗伦萨。
「如果你来,就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后来许司ŧṻ⁺南学成归国。
我们这一次闹翻。
我终于下定了决心离开。
但我不想太麻烦别人。
所以我心底预了,再存两年钱财。
与裴哲说了这事,他便一直帮我看学校。
告诉我之后该如何申请。
……
买了早餐出来,裴哲还是一路无言。
我手揪紧着纸袋口。
看着走在旁侧的他。
步伐比往常大了许多。
并未顾及我的细步伐。
双手还插在兜里。
很明显的隐忍着不爽。
我顿住脚步,还是觉得要解释一下:
「裴哲,我不是心软。」
他嗯了一声。
随后又闷闷地开口:
「任何决定都是你的权利。
「我无权干涉。」
「裴哲,不是这样子。
「你也知道周阿姨对我有多好。
「我只是答应了周阿姨,等她来了,一切都会回归原点。」
我急切地解释引得裴哲深视。
他脸色忽地就如冰雪融释。
伸出兜里的手,在我头上胡乱揉了一下,
我急切地解释引得裴哲深视。
他脸色忽地就如冰雪融释。
接着伸出兜里的手。
在我头上胡乱揉了一下,
「知道了。」
未待我反应过来,就接过我手中的早餐,
「走吧,许司南还饿着呢。」

-34-
许司南出院后,便住了离裴哲家不远的酒店里。
每天清晨准时来唠扰。
还会拿早餐过来。
美其名曰:
「秘书说这家店厨师做的早餐很有名。
「我拿来给你尝尝。」
我都基本无视他所献的殷勤。
只是自己去烤面包,配上牛奶。
有时不想吃西式的早点。
我也会煮上一份中式的粥。
这个许司南就更不要脸了。
自己拿碗去盛。
哪怕我冷着脸说没预他的份。
他也不怎么在意地回我,
「我就尝两口。
「好久没吃你做过的食物了,十分想念。」
一边说一边还会回味,我曾经做饭时的情景。
我不想去谈这些死去的回忆。
沉脸越过他。
心里盘算着周阿姨还需要几天才到这边。
坐在餐桌上的裴哲给我递来一份文件,
「你要准备一下入学了。」
「入学?」
许司南端着粥碗落座到我旁侧。
这几天轻松惬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我没搭理他。
我早就和他说了,我不会回国的。
他非觉得自己真诚所致,金石为开。
那就随他这样天真地想吧。
见我不搭理他。
他急了,
「雅雾,你说话啊。」
「许司南!!」
我微掀眼皮,凉凉地看着他,
「我会让你进这个家门,是看在周阿姨的面子上。
「但是,你没有权力过问我的任何事,明白吗?
「我也没有必要向你解释任何事。」
他双眉蹙起。
看向我的眼神蕴含着委屈。
仿佛我说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话语。
餐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严肃。
我懒得再搭理他,对着裴哲说,
「其他我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今天你有没有空,陪我去找一下房子?」
裴哲点头,
「有空,正好我一个学妹那有一个空房。
「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好。」
「庄雅雾!」
被无视的许司南沉声抗议,
「我们聊一聊。
「闷葫芦,你避一下。」
裴哲端着牛奶抿了一口。
优雅放下后才抬眼瞥了一下许司南,
「许司南,没记错的话,这里是我家?」
吃了鳖的许司南,却没有半分妥协,
「你家又怎么样。
「雅雾现在是你的房客,她交了房租。
「有权力让你回避。」
裴哲笑了。
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露出两边的小梨涡,
「雅雾没有让我避开的意思。」
眼见着二人有点像高中时期的不对付。
我喝斥了许司南,
「许司南,你不想呆在这里,可以直接出去。
「没有人会拦着你。」
接连被我驱赶,许司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望着我的眼神都几乎要把我叮出个洞来。
我垂眸,淡定地吃起了面前的早餐。
最后他还是忍了下去。
只是不再说话。
早餐后我坐了裴哲的车出门。
从倒后镜看到许司南也叫了车,跟着我们的后面。
裴哲瞥了车镜一眼,轻呵,
「许司南还真的挺能缠人的。」
我手肘抵在车窗边沿。
撑着下巴出神望着车窗外的异国风景。
三月了。
本该属于春天的季节,可是我还觉得如置寒冬。
许司南惯会缠人的。
这点,我比谁都清楚。
当初我刚失去双亲。
被周阿姨接回许时,我是沉默寡言的。
经常一天都闷不出一个话来。
没有需求,没有表达。
许司南就会缠着我。
要我一起去玩。
要么就一起干点什么,玩卡牌,打游戏,甚至是唱歌。
总之就是缠得我,没法一个人窝在角落里呆着。
他就像一个太阳一样。
时时刻刻追着我照耀着。
可太阳尚且还分昼夜地各照地球半边。
许司南却是个二十四小时不歇的太阳。
晚上睡觉前都要来扰我。
直到我真的哈欠连连,开口求饶要睡了。
他才如释重负的离去。
那段时间,我将自己封闭起来。
「我要睡了,许司南。」
就是我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半夜,我会莫名惊醒。
然后就会睡意全无。
本该早已睡着的许司南会突然出现。
义正言辞的说,
「我看你有没有失眠。
「庄雅雾,你失眠的话可以找我聊天。
「我很能熬夜的。」
他精力旺盛得像个疯子。
我就是在这样的纠缠下,渐渐走出了失去双亲的阴霾。
周阿姨时常说,只有我能治得了许司南。
可是。
我才是那个被许司南一直吃得死死的人。
……
我眼角余光忽地瞥到身后车辆的消失。
心咯噔一下。
就看到它又超了别的车辆跟了上来。
耳边裴哲依稀在说什么话语。
我心不在焉地反了一句,
「你说什么?」
裴哲看向我的眼神有些担忧,
「我说,要不要开快点。
「把许司南甩掉。」
我又看了看紧跟在身后的车子,点了点头,
「好。」
裴哲加了油门,在前方一个路口拐了弯。
往着小路抄去。
这里不是国内,许司南一个外国人,就算有当地的司机开车,他也不知道我们的具体目的地。
不过花了些许时间,就成功地甩掉了许司南。
之后我与裴哲去看了他学妹所住的公寓。
定了我回头入学时要住的房子。
一直到晚上,我与裴哲才回家。
就看到许司南坐在门前的阶梯上。
见到我们归来的身影。
他看我的眼神,几乎都要碎了,
「庄雅雾,你甩我。
「你还这么晚才回来。」
我无语地望着他。
他该知道我出门了就不会这么早回来。
目的就是不想看到他。
我答应周阿姨不玩消失。
但是我可以对许司南避而不见。
哪怕不能天天这样。
至少,躲得长时间一些还是可以的。
「你说话啊。」
许司南站了起来。
语气还是我熟悉的控诉。
一个二十六七的人了,偶尔还是会像当初那个少年一样。
各种纠缠我过后,我不搭理他。
他或理直气壮、或委屈巴巴地,
「你说话啊,庄雅雾。」
我们生活一起十几年。
他了解我。
可是。
我终究不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庄雅雾了。
也不是那个爱他爱得需要用很久时间,才能下定决心的庄雅雾。
我现在是独立的我。
看着堵住我去路的他。
碎掉的眼神极需强裂的安抚。
我移开视线,淡漠开口,
「许司南,你何必自取其辱呢?
「我就是不想看到你啊。」
他如木头一般地杵在那里。
搭拉下头,没了言语。
像霜打的茄子,瞬间被掏空了生命力。
说不清第几次是这样类似的场景了。
从他出院后,几乎每一天都会有相似的情景发生。
恳求、卖惨、扮可怜。
碎掉、难受,落寞离去。
第二天又早早地来到门前。
他不厌其烦。
我却没有被半丝憾动。
「很晚了,你回去吧。」
说完,我越过他。
手袖却被他轻轻地拽住。
他悠悠的话语,如同低喃地传进我耳里,
「雅雾,你真的一点都不心疼我了吗?」
屋檐前的灯光亮起。
将我们笼照在灯影之下。
他手微微地使了力。
像个犯错的孩子不敢越界。
只敢紧紧地拽着衣袖。
夜风拂面。
我眨了眨有些不适的双眼。
很肯定地嗯了一声,
「是的,一点都不心疼了。」
我抽出自己的手。
他死拽着不放。
难受得双肩都在颤栗。
很惹人生怜。
可,我依旧不心软。
「许司南,松手吧。
「我有点累,想早点休息。」
他渐渐地松开了手指。
我抽回手,扭开屋门进去。
身后传来他又一次不妥协的声音,
「雅雾,我明天给你带早餐。」
「砰。」
回应他的是我无情的关门声。

-35-
一直到我要搬离裴哲家里的前一天,我才接到了周阿姨的确定行程 。
她跟我说她已经订了机票,明天就能飞来这边。
这场我与许司南的拉扯战,终于就要结束了。
我如释重负地放下电话。
在房间里打包着行李。
裴哲正好端了水果上来,喊着我先休息一下。
「书籍这些比较重的,可以暂时先放在我这边。
「等过两天我给你送过去也行。」
我嗯了一声。
拿起果盘上的车厘子,咬了起来。
却不小心爆汁,弄得手指上都是。
手忙脚乱地要找纸巾。
裴哲已经找到,替我擦拭了起来。
自然亲密的举止把我吓了一跳。
退后一步,有些不自然地开口,
「干净了。」
只顾着要拉开一下彼此的距离,我却没注意到身后堆好的书籍。
哗啦一声。
尽数倒了下来。
「小心。」
裴哲紧张地喊了一声。
未待我回神,已被他拽入怀中。
鼻尖传来淡淡的香味。
是熟悉的洗衣液的味道。
彼此过近的距离,能听到他砰跳有力的心跳,如同擂鼓一般。
拽拉着我的手,也传来炙热的触感。
我微微怔了一下。
有什么东西似乎要迎春而生。
破土而出。
一道手机铃声乍然响起。
瞬间冲散掉空气中的暧昧因子。
我回神推开裴哲。
接起了电话。
对方说打错了。
挂断后,我假装自然地又拿起了车厘子吃了起来。
这次,我吃得小心翼翼。
裴哲也陪着一起吃了一颗。
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连吃几颗后,裴哲才主动问是不是周阿姨要来了。
我嗯了一声,
「明天的飞机。」
「时间也差不多了,处理完,你也就清静了。」
实在是许司南这些时日太能唠扰了。
雷打不动地每天过来表现。
哪怕在外头躲开他一天,他也不死心地等在门口。
好在,一切都要结束。
第二天,许司南匆匆来敲门。
慌乱的神色一片苍白。
嘴唇都在颤抖,
「雅雾,我妈……」
他红了眼眶。
我却误会得点了点头,
「是,周阿姨今天的飞机。
「许司南,你的无理取闹到此结束。」
不要以为一直这样缠着就会有结果。
周阿姨答应我的。
就算是敲晕把他绑住,也得绑回国去。
他摇头,抓着我的肩膀不自觉地用力扣着。
颤着将话说完,
「秘书说我妈出了严重车祸。
「正在送往医院急救。」
我耳朵一阵轰鸣。
两眼发乌地看着他。
久久忘了反应。
半晌才回过神来,痛斥许司南,
「许司南,你这谎言太劣质了。」
我刚不久才接到周阿姨的电话。
说她准备出发前往机场了。
怎么可能就突然出了严重车祸。
许司南沉痛地摇头,
「是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
「秘书刚已经帮我订了回国机票了,我要走了,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我脑袋还处于嗡嗡的状态。
只觉得许司南的上下唇瓣在动。
耳朵听到的信息是零星几个词组。
真的、回去。
周阿姨待我如同亲生。
要不是我打电话请她插手处理许司南的纠缠,她也不会亲自过来。
内疚感如潮水般朝我涌来。
瞬间将我吞没。
我吐不出言辞。
身后传来裴哲的唤声。
我渐渐地回过神,朝他看去。
眼泪不听使唤地从我眼中落下。
许司南松开了手。
在最能逼我回去的这个时候,他放弃了。
红着眼睛对我说道,
「雅雾,我现在就赶去机场了。
「这个点没有直机飞回,要转机。」
他不舍地转身离去。
很快,载着他的车子消失在视线内。
裴哲上前来安抚我的不安,
「先别慌,我们晚点向国内的朋友打听一下。」

-36-
周阿姨车祸一事很快就上了新闻。
网络视频上更是各处都有转发。
说是一辆车子失控,闯了红灯撞了过来。
属于连环车祸。
周阿姨的车子是其中出事的一辆。
看着首辆被撞得稀巴碎的惨状的视频。
我再次无法控制地湿了眼眶。
抬手捂住嘴巴。
周阿姨的车子处在第二辆。
车子完全倒翻了过来。
血从车内往马路上流淌。
视频中有人以解说,这应该是一场纯属的意外。
也有人说中间的是辆豪车,会不会是豪门人为制造的意外。
我没有再往下看,侧脸望着一旁陪同的裴哲,
「我要回去一趟。」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无非是担心以许司南的偏执。
我回国后想再出国的难度系数可能会增高 N 倍。
可是我不能在明知道周阿姨出这样的大事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好,我帮你订机票。」
裴哲还是没有把劝留的话说出口。

-37-
回国后我第一时间赶往医院。
周阿姨情况比我料想得还要严重。
开颅做了手术。
身体的其他部位目前没有检查到损伤。
但是医院也提醒家人。
车祸后造成的突然内出血可能也有机率发生的。
总的一句话就是。
目前人在 ICU 的周阿姨还万分凶险得很。
许叔叔像是一夜间老了十岁。
本来儒雅的外表,此时头发斑白。
许司南还穿着那天回国时的衣服。
皱得如同咸菜干一般的外套。
脸上的胡渣冒了出来。
看到我的出现。
他腥红的眼睛没有光彩地望着我。
沙哑的话语从他的喉咙吐出,
「雅雾。」
我上前抱了抱他。
安静的长廊,没有一丝声响。
医生说,静观 72 小时。
这 72 小时若没有意外发生,周阿姨就算是安全度过危险期了。
时间缓慢得让人度日如年。
再熬一天,就好了。
我们祈求神灵眷顾。
呆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我仿佛回到当初我爸爸去世时的场景。
失业后的爸爸通过介绍,找到了许家司机的工作。
然而才上任许家的司机不久,就遭遇了车祸意外。
生死时刻,他不顾自己淌着血的危险。
救出周阿姨、许叔叔。
在车子即将爆炸时,还回去车上试图拿回重要的合同。
离开时却被勾住了衣服。
也正因为这样,在拿到合同后他将文件夹扔了出去。
自己去解开被勾住的衣服,但还是慢了一步。
车子爆炸了。
他被炸得浑身是伤。
送往医院急救后,不治身亡。
事故后的周阿姨、许叔叔对我爸爸感激不尽。
得知我成了孤儿,她更是没多想的就把接回许家。
那一晚等待着爸爸平安度过危险的我。
就像现在这般。
祈求神灵眷顾。
不要夺走爸爸的性命。
我虽然与许司南不再有可能。
可是我也不想他这会经历丧母之痛。
然而这一次,神灵依旧残忍。
红灯亮起。
周阿姨被送入抢救。
许司南慌得死死扳着我的双肩,
「雅雾,我妈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他腥红的眼睛里,布满着红血丝。
隐忍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情绪失控得抓得我一阵生疼。
可我还是冷静地肯定,
「会的,一定会没事的。」
煎熬的等待并没有换来喜人的结果。
医生从抢救室走了出来。
摘下口罩。
很遗憾地告知我们结果,
「病人突然内脏大出血,很抱歉。
「我们已经尽力了。」
世界没有了一丝声音。
许司南怔怔地立在原地。
突然间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踉跄倒退一步。
许叔叔上前,揪住他的领口。
冲着他低吼,
「现在这样,你满意了?」
一口气没提上来,喷出一口血。
便受到打击地晕了过去。
许司南从失魂中回过神来,眼神慌乱得失了分寸,
「爸!」

-38-
许叔叔这一晕,也晕出了事。
忽地查出急性肝衰竭。
需要找匹配的肝移植。
好在范围不大。
只要在扩散前找到有匹配的人,愿意捐赠一部分就可以。
许叔叔怒急攻心。
又加上这些日子一直感冒,吃了不少的感冒药。
与身体起对冲反应。
昏迷过后,便未醒转过来。
许司南被接二连三的大变故打击得像丢了魂一般。
三天未合眼的他,终于也倒了下去。
再醒来,便木然得没有一丝反应。
任我怎么叫他也不回应。
「许司南,你振作起来。
「周阿姨的身后事还需要你来处理。
「还有许叔叔现在的情况也不乐观。」
床上的许司南置若罔闻。
我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他木然地望着我,没有焦距。
如此周阿姨身后事的处理便落到了我的头上。
在我强打起精神处理事情时,那个叫丫丫的女孩又找上了我。
她甚至还穿上了黑色的裙子。
细看,俨然有戴孝的行为。
我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她比前几个月削瘦了些许。
下颌线变得更加明显。
她手捏着黑裙,怯怯看我,
「庄小姐,我可不可以拜祭一下许夫人?」
「你……」
「毕竟如果不是缘分不够,她是我孩子的奶奶。」
她露着伤痛的神情,眼尾泛红。
我半天吐不出话语。
似有万千棉絮塞入我的喉咙,心脏。
窒息得痛感清晰传来。
寒意从脚底窜起。
透过血管,疾速传遍全身。
冷得我唇瓣微微颤栗。
她在说什么?
孩子?
见我没有反应,她又继续地解释,
「我拜一下就走,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许家认定你才是儿媳妇。
「也知道许少很在意你,妻子的位置只可能是你。」
她说的个字我都听清了。
但是她的意思我没听懂。
附近人来人往,我不想与她有过多交集。
压抑着情绪,开口让她离去。
她却卑微地持续恳求,
「庄小姐,我真的不会跟你争什么的。
「我就是想拜别一下许夫人。
「感谢她曾帮过我。」
她声音压低着,委屈的眼泪像珠子一般地坠落。
将我见犹怜显演绎得相当到位。
「庄小姐,你何必这么小气呢?
「就算我曾和许少发生过关系。
「但是,有钱人多个女人,本就是十分稀松平常的事啊。」
我抬手捏了捏有些发胀的眉心。
若不是当下的场合不对。
我真想给眼前的女孩一个大逼兜。
我明知道她是心机地故意往我身上扎刀。
可是却没法喊疼。
还得装出一副无所谓的理智样子。
而越是这样,女孩越是得寸进尺。
开始诉说自己的无辜与嫉妒,
「许夫人真的是太喜欢你了。
「喜欢到知道是因为我的存在,让你和许少闹了脾气。
「所以给了我三百万,让我解决家庭上的困难。」
她抬手抹去了眼泪,挤出牵强的笑意,
「庄小姐,你知道我多羡慕你吗?
「那么多人爱你。
「许少连喝醉了占有我时,都是在喊着你的名字。」
淬毒的最后一刀,她还是果断地刺了进来。
我仿佛能看到她这无辜笑意下的恶意。
像极张牙舞爪的恶魔。
她句句在提许司南在意我。
却又字字在提醒这份在意上的扭曲。
如同华丽衣袍下,早已爬满了虱子。
而她就是那个掀开衣袍的人。
「庄小姐,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抱歉,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正好这会许司南的秘书找我,她便识趣地转身离去。

-39-
秘书与我从前就熟。
这会看到女孩离去,欲言又止。
曾经的许司南有多荒谬嚣张。
身为秘书的她也是知道不少的。
也劝过我说,
「许少就是和所有男人一样,有点小花心。
「但是谁都知道你是他最爱的那个。
「但凡痴心妄想敢闹到你面前的女人。
「许少第二天就会甩了她。」
这种他花心,但是外面是玩,你才是心的归属理论,我从不辩解。
以致,我离开时,大家才发现我并没有他们认为的大度。
秘书担忧地看着我,
「雅雾,你还好吗?」
我扯了扯嘴角,
「挺好的。」
「那个丫丫……
「心机很深,你别上她当。」
我垂下眼眸。
待堵得难受的胸口舒缓一些,才问向秘书,
「你知道她的事有多少?」
以前我在时,许司南这些首尾,都是我这个『大度』正牌女友处理的。
我离开第二天,就听说许司南和这个丫丫分了。
听秘书这意思,这首尾就是她在处理了。
秘书被我盯得难已躲避,全盘托出,
「就是据说她是扮成你大学时候的样子,引起许少注意的。
「还很恶劣地给许少的酒动了手脚。
「后面好像还怀,怀孕了。」
「还有呢?」
我看着停下的秘书,平静地继续追问。
「在你离开后,到公司里闹腾过一次。
「许少那会满世界的找你,哪里有空搭理她。
「她又闹到了夫人面前。
「再后来,她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孩子没了。」
秘书轻声地说完所有过程后,偷瞄着我的神情。
我扯了扯嘴角。
抬眼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多雨的春季。
这会,又开始下雨了。

-40-
事情安排得差不多后,我回了许家。
保姆说许司南一天都呆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没有吃喝。
我端了一碗面上去。
许司南坐在靠窗的沙发椅上。
这张白色的绒椅还是我多年前亲自买的。
前两年就被他「嫌弃」地扔到了储物室。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搬了回来。
他呆呆地看着外面下雨的天。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将面放到桌上,喊了他一声,
「许司南,吃东西了。」
他一如我今天离开时。
对外界不搭不理。
我走到他的面前。
俯视地看着他的脸,
「你的丫丫今天找来了。」
面无表情的脸听到这话,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我继续平静地说道,
「她穿了一身黑裙过来,跟我说,想拜祭一下周阿姨。
「还说,如果不是缘份不够。
「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也要叫一声周阿姨做奶奶的。」
许司南松动的脸慢慢地裂开。
再无一丝坦然。
看向我的眼神有着明显的慌乱,沙哑着声音,
「雅雾,孩子不是我的。」
我移开视线,对他的解释置若罔闻,
「先吃点东西吧。」
他有反应就好。
至于别的,早就不重要了。
我刚才回来的路上,已经顺便将回意大利的机票订好了。
他伸手抓过我的手腕,将脸贴在我的手背上,
「真的,你信我。」
冰凉的湿意从手背传来。
他在哭。
像在佛罗伦萨一般。
痛苦道歉。
只不过这一次,他还求我不要离开,
「雅雾,我好难受。
「心好痛。
「我已经失去了我妈,我不能再失去你。」
我杵着不动。
眼泪却盈于眼眶,缓缓坠下,哑着声音开口,
「许司南,你还失去过我们的孩子。」
他石化得一动不动。
半晌才反应过来。
抬起头看向我。
手紧紧用力勒着我的手腕,嘴唇都在颤抖,
「雅雾?」
「还记得吗?那一晚,我打电话给你,说我不舒服。」

-41-
那天下着大雨。
屋外雷电轰鸣。
我在浴室不小心打了个滑,腹部撞到洗漱台。
很快就觉得疼痛难耐。
下方更是传来一股暖流。
我想到推迟的生理期,心里隐隐有不安的预感。
压下心底的慌乱。
我找到手机给许司南打电话。
他回国一个月,我们却已经闹了两次矛盾。
顾不上二人还在闹的不愉快。
我哭着跟他说我不舒服。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放纵的声乐。
还有许司南那不甚在意地语调,
「庄雅雾,在社会上打滚两年。
「你手段有进步啊。」
「许司南,你在说什么,我现在真的很不舒服,我……」
「司南,雅雾又换由头惹你心疼了?」
我疼得冷汗直冒。
本来解释的话语,在听到女生的声音后尽数吞了回去。
风言凉语继续透过手机传来,
「以前就爱这样。
「你在国外留学两年都回来了,她怎么还这样啊?
「一会你再不搭理,是不是又得搬出你妈妈?」
话落,传来众人笑声。
我咬着唇忍受着疼,
「许司南,我……」
「庄雅雾,外面正在下大雨。
「你就算想以正牌女友身份折腾我,也换个天气好吧?」
他直接地挂了电话。
我再拨打变成了关机。
我抹去疼出的眼泪。
忍痛起身拿车钥匙上医院。
闪电轰鸣的都市,暴雨倾盆。
马路到处出现水浸状况。
我的车子不小心在半路熄了火。
座位湿淋一片。
我看着还有几百米距离的医院。
撑着伞下车。
淌水走过水浸路段。
没过小脚肚的水流,夹带着各种脏兮兮的东西。
雨势大得伞面根本遮不了多少。
紧来的一阵狂风,更是差点将我手中的伞吹脱。
扑面而来的雨水打了过来。
我忍着狼狈与腹痛前行。
待走出水淹的路段,我才发现脚裹处血流不止。
应该是刚才淌水而过时。
在水中被什么利器刮到了。
去到医院,护士看着我的脚伤,急着要给我处理。
我扯了扯嘴角,挤出一抹苦笑,
「我不是来看脚伤的。
「我好像小产了。」
一翻检查下来,确定我是小产。
并且还需要立马做清宫手术。
护士说需要家属签名。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还是给许司南打了电话。
直到电话那端传来的还是冰冷的已关机,我心彻彻底底地死了。
对着护士平静地说道,
「我没有家人,我是个孤儿。」
进手术室那道门时,我对许司南的心门也缓缓关上了。
……
许司南听着我具体地描述着失去孩子的那晚。
身体忍不住地剧烈颤抖。
眼泪一颗一颗,连成线坠落。
他张口想说什么,嘴唇却颤抖得表达不出一个字。
我吸了吸鼻子。
泪眼模糊地垂眸望他,
「所以,你早就失去我了,知道吗?」
「孩子的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
我轻轻地打断他的话语。
「你第二天就带着新女友去港城玩乐了。
「还发了朋友圈。」
那绚烂的烟花绽放在海面上。
他眼里带着笑意与放纵。
隔着屏幕都像在对我说,
「庄Ŧŭ̀ₓ雅雾,你真惨。
「可是我很快乐。
「你还奈何不了我。」
我残忍地翻开已过的痛楚。
痛到他。
却更痛到我自己。
抽出被他抓住的手,我做了一个深呼吸。
渐渐平复钻心的疼痛后,才开口,
「吃东西吧。
「接下来的后事该你去处理了。」
我转身离去。
他急切起身,从背后将我紧紧抱住。
下巴枕在我的头顶处,声声求饶,
「雅雾,不要扔下我。
「求求你。」
有些事情说开了,自然也就知道失去就是失去。
而且是永远的失去。
我闭了闭眼。
任由涌上的泪水滑落。
声音制止不住地哽咽,却还是那个坚定的答案,
「不行。」
「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啊。」
他将我抱得死紧,痛哭出声。
房内的地灯光线,将我们的身影融合拉长。
造成一种永不分离的假象。
我摇了摇头,颤着声音回他,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只有离开,我才能放下。」
他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我头也不回地含泪走出房门。

-42-
周阿姨的丧事刚办完,医院就传来许叔叔的手术安排消息。
说有了合适的肝源捐赠者。
虽然对捐赠者不会致命,但是这样的大爱实属难得。
我们请求医院,想见一下这位捐赠者。
却遭到了捐赠者的拒绝。
直到手术做完。
我们才知道捐赠者竟然是丫丫爸爸。
她陪坐在病床边上。
挤出一抹微笑,望着一脸震惊的许司南,
「听说许先生病了,我们就去做了一下配对。
「最后是我爸爸的匹配上了。
「能帮到许先生,我们很高兴。」
许司南手微微攥紧,一个字都没有说,转身离去。
我深视她一眼,道了声谢意。
并表示如果他们想要回报,许家也会在合理范围内配合。
交待完,我走出病房。
丫丫追了出来,喊住我,
「庄小姐。」
她换了一副面孔,带着得逞的笑,
「这一次,你争不赢我了。
「听说庄小姐就是凭着你爸对许家的恩情,才获得许家的另眼相看。
「更是凭着这个王牌能轻松拿捏司南。
「这么多年了,没有哪个女人能越过你在司南心中的位置。
「这个特殊就由我来终结吧。」
我慢慢消化她所说的话语。
她将野心全然表现在脸上。
一点也不介意展现在我面前。
自信地抬手撩起坠在额前的发丝,浅浅一笑,
「司南那些前任都太没用了。
「明明是最了解你们生活日常的人,竟然都撬不动你们两人。」
我越听越无语。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却像个胜利的反派,喋喋不休地吐着我不知道的信息,
「没想到吧,我会搜集司南的前任信息。
「我还知道是司南的第二任,总是故意对司南洗脑。
「说你野心大,又装。
「还会故意制造各种巧合的误会。
「这才让你和司南的订婚黄了的。」
医院长廊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直到一旁的安全通道门被打开。
许司南从里面走出来,面色铁青地看着丫丫,
「你说的都是事实?」
本还十分得瑟的丫丫,笑意僵在了脸上。
脸色比一旁的墙壁还白。
许司南踩着沉重的步伐上前。
伸出手,几乎失控得掐住丫丫的脖子。
将她抵在墙壁上,字句从牙缝里迸出,
「你还知道什么?」

-43-
额头青筋直冒,目眦欲裂的许司南将丫丫吓得瑟瑟发抖。
在她被掐得窒息时,才一股脑地把所有事情抖出来。
包括许司南带过的女伴。
还有她们的真正野心。
我在旁边将所有的一切都听入耳里。
心凉得又悲惨又好笑。
原来当初许司南对我感情断崖式变化,是被人挑拨了啊。
一次又一次。
我却浑然不知。
而且因为许司南当初刻意的割裂我们交集。
导致我连原因都查不出来。
真信了他是因为压力大。
恐婚。
后面则认为是腻了。
什么原因都想过,唯独没有想过被人故意使坏。
真是好讽刺。
看着许司南还在逼问丫丫。
得知她还以我为范本微 do 了脸,模仿我举止。
他没忍住的连刮她两巴:
「贱人。」
丫丫被打得哭着反驳:
「许少,你义正言辞什么。
「吃这套的人是你啊。
「你忘了你第一次捏着我下巴,端睨我的脸时是什么样的了?」
长廊一阵静寂。
是啊。
一切都是许司南给了别人机会。
才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在无辜什么呢?
他但凡对我坚定些,都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这些年,是他一次次将我推离。
确切给到我伤害的人也是他。
所有的举措,是他做的啊。
没人拿刀逼迫过他。
想清这些,我缓缓地转过身,离开医院。

-44-
许司南急切追了出来。
在大门口,将我从身后紧紧抱住,
「雅雾。」
我望着医院前方。
眼神忽的恍惚了一下。
不自觉地眨了眨眼。
一道熟悉修长的身影,撑着雨伞屹立在雨中。
接着渐渐朝我而来。
裴哲?
许司南也看到了裴哲, 抱着我的手臂更加用力收紧。
吐出的话语含着惊慌:
「雅雾。」
我轻叹一声:
「许司南,放手吧。
「我们真的缘尽了。」
湿热的眼泪滚落在我的颈后。
他还做困兽之斗般的昵喃着:
「我不放。我不放。」
我未做任何的反抗动作,杵着静静不动。
眼睛看着已走到我跟前的裴哲。
忍不住问出口:
「裴哲,你怎么来了?」
他对我微微一笑:
「我来接你。」
话落,他看着许司南,淡淡地反问:
「许司南, 你是主动放手。
「还是我叫人来, 让你被动放手?」
站在檐下的他,雨伞一半露在雨中。
雨滴落在伞面上发出弹响。
像是在奏着一曲乐曲。
前奏是祭奠我的过去。
后曲是迎接我的未来。
许司南最终还是松了手。

-45-
回到佛罗伦萨的第九个月。
我突地收到许叔叔去世的消息。
说是身体出现术后排斥反应。
经过不断的治疗,也已无力回天。
我匆忙地告知裴哲一声,便赶着订回国的机票。
去到机场时,却见裴哲站在那里等我。
他自然地上前来,接过我手中行李。
认真凝视着我的眼神, 仿佛要拉出丝来,
「我陪你一起回去。」
我懵了一下,
「为什么?」
「还有一周, 就到你给我答案的时间了。」
他手抓着行李箱的拉杆, 指骨泛白,
「我有点紧张。」
是了,上次他接我回佛罗伦萨后不久, 就对我做了告白。
还说走出一段感情的最好方式, 就是开启一段新的恋情。
全然不在意,他可能会成为备胎存在。
然而我深思熟虑后, 还是拒绝了。
不是封闭自己。
而是我也需要时间去清埋掉, 偶尔会浮现的过往情感。
我想让心完完全全的干净。
所以我说等到年底再说。
他非要一个确切的日期。
这会算来, 离那个时间是只有一周了。
我手故意地覆了上去,
「不要紧张。」
本是安抚他一下的举止,正想将手收回。
他就反客为主地牵住了我的手。
黑色的眸子里漾着笑意。
我们一起步入候机厅。

-46-
回国见到坐在轮椅上的许司南, 我吓了一跳。
面对我的讶异,他仅仅是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意外。」
后来我才从秘书口中得知。
我离开后, 许司南极端的一面展现出来。
生意上没了许叔叔的坐镇,接连出了几个大错。
在一个聚会上,他偶遇见到第二任女友和丫丫亲密交谈。
与她们起了争执。
更是在她们躲避逃离时,自己亲自开车去追。
最终酿成意外。
他双腿残疾。
第二任女友和丫丫双双毁容。
秘书对我说时, 满脸唏嘘,
「现在都还在打官司中。」
忽地又想到什么捂了捂嘴,
「许少叮嘱过, 不让我告诉你这些。」
我嗯了一声,
「那就当没有与我说过。」

-47-
许叔叔的丧事结束后, 刚好一周。
许司南得知我今天就要回佛罗伦萨, 给我打了挽留的电话。
「雅雾,还是非走不可吗?」
我看着站在门口等我的裴哲,拉着行李箱朝他走去。
心不在焉地回应许司南的问题,
「许司南, 我只是回来参加丧礼的。」
他沉默不语。
我却主动地结束了通话,
「不好意思,我男朋友催我了。」
语毕,我挂了电话。
看着面前的裴哲一脸惊喜地望着我。
我一点关子也不卖, 主动抱住他,
「裴哲,我答应做你女朋友了。」
(全文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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