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婚礼当天,我被伴郎团里一个熟悉的面孔盯上了。
入夜,我强装镇定,步步小心,却还是掉入了他的危险陷阱。
男人半眯着眸勾住我的下巴,压低声音附在我耳畔:
「这么大了,还让哥哥陪你玩躲猫猫?」
-1-
闺蜜邀请我去当她的伴娘,婚礼前一天夜里,她神秘兮兮地拉着我说:
「伴郎都是我亲自挑选的,看上哪个直接冲!」
第二天,看着对面一众帅掉牙的伴郎团,我非常没出息地走不动道了。
接亲时,我趴在门口堵门,门缝里却突然出现了一张极为熟悉的帅脸。
「妹妹,红包给你,放我进去?」
我目瞪口呆,抵在门板上的手鬼使神差地松了松。
下一秒,伴郎团找准突破口一窝蜂涌进来,我被人群冲散,险些没站稳。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新人身上,祁延从最前面退到了最后,然后默不作声地把我往他怀里一带:
「打扮得挺漂亮。」
我预料到了今天会有很多帅哥,但确实没想到我哥会混在其中。
祁延是我表哥,几年前我小舅二婚老婆带来的儿子。
这家伙在我家的风评极好,害我每次都要拿来和他做对比。
此刻当然对他没什么好气,我白他一眼,高跟鞋对准皮鞋脚尖狠狠一踩。
「嘶——」
头顶传来一记闷哼,我趁机拍掉了环在我腰间的大手。
然后迅速混入了其余伴娘小姐妹之中,加入大混战。
晦气的是,不管我在哪儿在干什么,祁延总是不知不觉地跟过来。
次数频繁了,婚床上穿着秀禾服的闺蜜都看出了猫腻,开始冲我挤眉弄眼。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典礼,婚礼准备开始,祁延这才正了神色。
他低头整理领结,黑色西装在他身上笔挺有型,昏暗的灯光打在他侧颜,映出清晰流畅的下颌线。
我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人模狗样的东西。
闺蜜一早就跟我打好招呼了,让我接捧花的时候要快、准、狠。
我有些犹豫,毕竟接捧花意味着把幸福接力下去。
可我才大三刚结束,结婚有点尚早吧。
就这一会儿犹豫的工夫,那一大朵捧花已经朝着我的脑门子飞来了——
「有幸见证这幸福的时刻,让我们恭喜这位伴娘接到了爱的捧花,那么也就预示着,下一个步入婚礼殿堂的人就是你了!」
司仪一番声情并茂的说辞,成功让台下掌声一片,纷纷恭喜我。
只有祁延站在人群中央,盯着我淡笑不语。
-2-
晚上,宾客渐渐散去,闺蜜和她老公在酒店另外安排了派对,只留下了我们这些好朋友。
新郎喝多了,我路过卫生间时,不小心撞见他整个人挂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兄弟,忘了我吧,我已经结婚了……」
「你也要早点结婚,到时候伴郎的位置留我一个呜呜呜……」
震惊了半秒,我赶紧给闺蜜发微信让她来把人带走。
刚想转身开溜,就听见身后传来祁延阴沉沉的声音:
「林阮。」
步子顿住,新郎的哭声也瞬间收住。
只见祁延冲我勾了勾手指。
「过来,抱我。」
我投过去一个看变态的眼神,耳边还伴随着新郎浅浅的抽泣声。
祁延压低了声音,淡淡道:「让我抱一下,不然这货以为我喜欢他……」
「……」
你自己听听离不离谱。
没等我拒绝,祁延松开新郎,直接伸手过来揽过我的纤腰,直接打横抱起。
「那我先走了。」
新郎没了支撑,身子软软地倚着墙面。
「变态!放我下来!」
我全身上下都在表示抗拒,但祁延硬邦邦的,跟堵墙似的,任凭我怎么捶都不肯松手。
身后,新郎醉醺醺地露出了八颗牙齿。
「嘿嘿,就知道你小子……」
我忽然觉得自己被坑了,祁延这家伙根本就是故意的。
出了酒店,我插着腰和他大眼瞪小眼。
「看什么看,我也喝酒了。」
祁延眼神湿漉漉的,被我凶了后,自己默默拿出手机叫代驾。
有种挨了骂的小媳妇既视感。
-3-
如果不是祁延强行抱着我回来的话,现在我应该在闺蜜安排的房间睡得酣甜舒适。
「你家有门禁,现在肯定进不去了。」
祁延看了眼表,假惺惺地替我担忧道。
我爸妈对门禁把得很严格,晚上十二点半定时自动落锁。
「真可惜,只能去我家了。」
我眼睛一瞪:「我要住宾馆!」
「不行。」祁延攥住我的手,目光幽深,「你一个人不安全。」
我虽不情愿,但委实拗不过祁延这条老狗。
一想到待会儿还要面对小舅家里那个作天作地的妹妹,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祁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对自己家妹妹爱答不理,反而在我这儿有使不完的手段。
都怪我那时候不懂事,第一次见到祁延时就没忍住犯了半天花痴。
从那以后他就对我格外的「关照」。
当时,我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他迷了心窍。
直到后来我又一次去他家找他时,撞见他带了一个漂亮女生回来,两人在卧室待了很久。
等到晚上出来时,他才在沙发上发现了眼睛红红的我。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不想再看到他。
就算逢年过节走亲戚,躲不掉要见面的时候,我也对他直勾勾的眼神视而不见。
我不知道自己对他是种什么情愫,总之他绝对不可以对除了我之外的女生这么亲近。
脑子里一阵烦闷,我在车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醒来时还是因为祁延抱我的动作太大,弄醒我了。
他的怀抱实在太过舒服,我一点也不想挣扎,下意识环上他的脖颈。
直到在门口站定时,我才慢慢清醒过来。
他敲了敲门,里面立刻传来欢脱的脚步声。
「哥哥,你回来啦!」
一张明媚娇俏的笑脸映入眼帘,然而下一秒便僵住了。
-4-
顾浅浅是我小舅离婚前的亲闺女,因着年纪小,家里人都惯着她。
我就不爱听这一套。
都上高三了,还算什么小孩子。
看见祁延抱着我进来,顾浅浅脸色蓦地变了,连同嘴角笑容都生硬了几分。
「林阮姐姐也来了呀。」
我一把推开祁延,敷衍地朝她笑了笑,然后径直朝沙发走去。
「姐姐困了,就先睡了哦。」
小舅和舅母的工作单位离家很远,所以除了周末,他们一般不会回来。
现在家里就我们三个人。
顾浅浅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祁延,走近攀上他的胳膊。
「哥哥,要不让姐姐睡我的房间吧,我和你睡……」
啧,这小算盘。隔着肚皮我都听见了。
祁延眸色暗了暗,将胳膊上的小手掰开,皱眉拒绝道:「跟你没关系,睡觉去。」
顾浅浅脑袋耷拉下来,不死心地还想继续纠缠,被祁延不耐烦的眼神盯得最终还是妥协了。
兄妹俩的小打小闹结束,我收了看热闹的心态,不予理会,趴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祁延靠在沙发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你还要看多久?」我忍无可忍,困意被撕裂开来,偏偏某人还没点自知之明,忽然凑得更近。
一张俊脸放大在眼前,鼻息似有若无地喷洒在颈间,我没防备,吓得直接翻坐起来。
「变态!死远点!」
祁延捉住我即将挥来的拳头,顺势一拉,我直直朝他扑了过去。
嘴角磕在他下巴处,我痛呼出声,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委屈。
气不过,我又补了一拳,这次祁延没躲。
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他胸口。
-5-
祁延没说话,一把将我的手拉过去揉了揉。
「最后疼的人还不是你。」
捶哪儿不好,怎么就捶了他胸口,手上传来清晰的痛感。
我瞪着眼,不待见三个大字就差写脸上了。
祁延好脾气地轻抚我发顶,似无奈般地叹了口气。
「躲我这么久,也不解释解释?」
我听见了自己心底发出的一阵寒恶声。
眼前这个男的,惯会耍心眼。
我望着天花板,心里那口气愈发闷得慌。
明明是他自己说的会一直一直陪着我,结果还不是转头就去勾搭了别的小妹妹。
傻的那个人是我,竟然信了他的鬼话。
我懒得和他解释,某些不可能的念头也早就断了干净。
见我红着眼睛不肯说话,祁延也不再强求,倾身过来将我抱起。
「睡我房间。」
我下意识地抗拒出声:「不要!」
折腾的动静太大,卧室门开了一条小缝,顾浅浅绵软的声音传出来:
「哥哥……你们在干吗?」
我心口一紧,谁想到祁延丝毫不在意当着顾浅浅的面和我举止亲密。
他只回头狠狠警告了顾浅浅一声,便迈着长腿一脚踢开他房间的门,将我扔到大床上。
我挣扎得越来越剧烈,祁延欺身而上,我双手被他扼住扣在头顶。
「再闹,今晚我就不走了。」
一滴泪从我眼角滑落,我咬着唇,脸颊因为两人之间过分亲密的姿势而一片绯红。
祁延的气势因着那一滴泪,顷刻间收敛起来。
我的嘴角破了皮,是刚才在他下巴上磕破的。
此时渗出丝丝血红,祁延眸色渐深,手上力道慢慢松了,带着薄茧的指腹从我的眼角划到嘴唇。
他轻吻了吻。
-6-
柔软的触感一瞬即离,荷尔蒙的气息将我紧紧包裹。
我没忍住呜咽出声,屈辱感从心底蔓延到头顶。
「滚。」
唇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我却觉得手脚都开始发麻了。
祁延喜欢我,三年前就喜欢,但不是只喜欢我。
还有他大学时期那个美到不可方物的校花学姐。
就连平时和兄弟出去玩,他身边都围着打扮得和仙女一样的漂亮姐姐。
还有那个……和他在卧室待了两个多小时的女生。
我听他的好兄弟们说过,祁延的女朋友都换了好几任了,凭着一副好皮囊,上赶着追他的妹子数都数不清。
那个时候我小,不懂事,只是手指紧紧绞着身上普通到不行的校服。
那些姐姐都爱穿裙子。
祁延十九岁生日那天,我满心欢喜地穿着新买的紧身短裙去酒吧找他。
烟雾缭绕的氛围中,祁延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去。
「你来这干什么?」
他视线往下停留了片刻,随即偏过头去骂了一句,那些兄弟们立刻捂着眼睛不敢再看,他脱下外套不由分说将我裹了个严实。
我眼神懵懵地看着他。
接着就被拽着出了包厢,来到附近酒店开了间房。
整个人被他动作粗鲁地塞进被子里,他朝我凶道:「穿成这样敢一个人去酒吧?不怕我打断你的腿?」他眉心突突地跳着,微弱的酒水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嗯。」
我平静地嗯了声,心里有处地方被撕开一道口子,洪流不受控制地涌出。
别人穿成这样,他喜欢得不得了,轮到我,他就要打断我的腿。
我迎着他气急败坏的目光,「因为我是妹妹吗?」
因为我是名义上的表妹,所以理所当然地没有资格和其他女生相比较。
祁延愣了愣,半天没说话,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
我没哭,乖乖巧巧地躺好,背对着他入睡。
黑暗之中,祁延替我掖好被角,抚了抚我的黑发,似乎叹了口气,然后轻声关上门离开。
-7-
他对我的转变,似乎是从我成年后开始的。
高中毕业聚会的那天晚上,我喝多了,在手机通讯录里一遍一遍看他的名字,最后抱着好姐妹哭得撕心裂肺。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我偷偷在心里想了很多遍,我想要嫁给他的……
「可是爸爸妈妈不会同意的。
「而且,他根本就不喜欢我……」
哭到最后,我几乎听不见周围的任何声响,脑子嗡嗡的一片昏沉。
恍惚之际,我看到了祁延的身影。
手机从手中滑落,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我才看到显示着正在通话中的界面。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就没印象了,唯一记忆深刻的就是——
我强吻了他。
或者说是单方面毫无技巧可言的撕咬。
第二天,我在自己家的床上醒来,嘴唇有些红肿。
脑海里全是我酒精上头造成的无脑表白。
以及那个狂风暴雨般的吻。
眼泪不由自主掉下来。
我狠狠地拭去,发誓这份心思到此为止,以后再也不会和他有所瓜葛了。
可是祁延却像是吃错药了一样,三天两头往我家跑。
他满心欢喜地想过来抱我,却被我冷漠的态度浇了一盆彻头彻尾的冷水。
有次我没给他开门,他竟然真的就在门口待了一宿。
「阮阮,你开门听我解释好不好……」
我已经清醒了,不可能的事情就要及时止损,免得闹到最后大家都不好看。
暑假过完,我就去了临市上大学,期间拉黑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
虽然我知道因着这层「亲戚」关系,想联系到我并不难。
「不要让我们连兄妹都没得做。」
这是我发给他的最后一条信息。
-8-
早上醒来,我强撑着昏昏欲坠的身体,收拾好东西就准备跑路。
天还没彻底大亮,我蹑手蹑脚地来到客厅找我的包,发现祁延还没醒。
沙发不小,可是他一米八七的个子放在那儿,空间就显得格外逼仄。
只能弯着腿蜷曲才将将睡得下。
我步子微顿,视线落在他看起来并不安稳的睡颜上,心神有一瞬的恍惚。
仿佛我们还是以前那样无所顾忌,他也总会无限包容迁就我的关系。
接着就看见我的包被他死死抱在怀里。
「……」
他知道我醒来会跑。
没有多想,我冷着脸一把从他怀里夺出。
祁延被惊醒,睡眼蓦然睁开,下意识攥住我的胳膊。
声音沙哑低沉,带着点迫人的冷意:「你去哪儿?」
「回家。」
说完我就朝着门口去,不带一丝留恋。
然而在开门出去的前一刻,他忽然开口叫住我。
「阮阮。」
带着一种莫名的破碎感。
听到这两个字,说内心没有触动是假的。
「你还喜欢我吗?」
祁延坐在沙发上,头发凌乱,但看过来的眼神却烫得我不敢回头。
曾经我那些可笑的所谓喜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心脏处开始隐隐作痛。
我深深吐了口气,最后也没给他答案。
-9-
接下来的一周,我都没有再听到祁延的任何消息。
在家待了几天,我妈坐不住了,开始暗戳戳地敲打我。
「天天就在家待着,也不出去多认识认识朋友。」
「过了年就二十二岁了,谁家姑娘二十多了还没谈过恋爱呀……」
我啃着苹果追剧,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下一步要干什么。
果不其然,她把手机往我面前一伸,像早就准备好了似的,眼里发着光。
「这是陈阿姨家儿子,毕业两年就自己创业,现在事业风生水起,真真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
我眼皮都没掀,懒懒瞥了一眼,敷衍道:「是挺优秀的,我配不上,我期末还差点挂一科呢。」
老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我一眼:「这点就该跟你祁延哥学学,人家上大学那会儿学习多好,以后肯定不愁找对象的事。」
我顿时无语,这家伙不管在哪儿都阴魂不散。
不过她转念又一想,话题成功地被带偏:「话说这孩子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就没见领个女朋友回来?」
我没忍住冷笑一声,心想您没看见的事还多着呢。
唠叨了一下午,我实在架不住中年妇女的软磨硬泡,加上心里那一丝赌气的成分,最后答应了和陈阿姨家儿子见一面。
当天中午,两位女士借着许久没见面想去逛街的幌子,简单介绍了下,便把我和陈阿姨家儿子单独扔在了餐厅。
「你好,我叫陆川。」
眼前男人朝我伸出手,嘴角挂着浅浅的弧度,整个人看起来要比照片上帅。
我秉承着只是交朋友的初心,在他的一次次邀请下交换了联系方式,最后还一起去商业街散了步。
「你身上的气质很特别。」
陆川和我并排走在步行街,江风湿润,他走在外侧,低头看着鞋尖,思忖良久才小声开口。
我不由抬头看他,听他娓娓说着。
「虽然给人一种很清冷的感觉,但内心是温柔细腻的,其实是因为心里藏着难以割舍的事吧。」
我目不斜视,两只手自然而然地搭在身后,一瞬间却有种被戳中心事的慌张。
「哪有,可能就是江边吹过来的风有点迷眼。」我趁机揉揉眼睛,缓解脸上僵硬的笑容。
下一刻,淡淡的松木香气将我整个人盈满。
陆川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
四目相对之间,他率先别过了眼,摸了摸鼻尖,难得地露出一丝不自然。
「我,我去给你买杯奶茶吧。」
还没等我开口,他寻到一家奶茶店,顺势钻了进去,只留给我一个略显慌乱的高大背影。
-10-
这个时间段的顾客很多,周围还有不少刚放学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笑。
我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眼神漫无目的地看着街边人群。
忽的,视线捕捉到一抹熟悉的烟灰色。
下一秒便听到了女孩绵软的撒娇声:「哥,你就给我买一杯奶茶嘛……」
是顾浅浅。
我心跳都漏了一拍,迅速偏过头掩着面,浑身的肌肉一下子紧张起来。
怎么就这么巧。
听着那声音离我越来越近,我抬脚就想往旁边的巷子躲。
谁知道这个时候陆川刚好出来,他的嗓音清晰透亮,在人群中很有辨识度。
「阮阮,我在这儿呢。」
我暗叫一声不好,慌忙中攥住陆川就往他身前躲,尽量挡住自己。
「怎么了?」陆川面露不解,往我躲闪的方向看过去。
我拉住他,小心翼翼地往后瞥了一眼,却发现两人已经不在原地了。
顾浅浅不知何时拉着祁延去了另一家店,两个人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这里。
我松了口气,缓了缓才接过陆川手里的奶茶,说了句没事。
陆川带我去了湖滨广场。
一路上我心不在焉,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似的,回头一张望又什么都没有。
天色已经不早了,我犹豫着想开口。
陆川似乎早就有所察觉,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朵花出来。
「送给你。」
看着有些发蔫的白玫瑰,我微微一愣,不由得浅笑出声。
一看就是在手里捏了很久,不好意思拿出来。
「谢谢。」
心里突然的动容,我真诚地说了句谢谢。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要送我回去,但被我拒绝了。
那两个老小朋友肯定也在附近偷摸看着,一路回去的话肯定免不了要被问话。
我跟我妈在电话里打了声招呼,说正好朋友的咖啡店就在附近,我想去转转。
-11-
好友梦梦就在这条街上开了家咖啡厅。
我事先也没和她说,想着直接去了给她个惊喜。
然而事实就是,我凭着记忆走了半天也没找到那家店。
高跟鞋实在磨脚,我叹口气,坐在街边长椅上最后还是准备求助梦梦。
可消息正在编辑着还没发出去,我就感觉到隔壁的椅子上缓缓坐下个人。
发出的动静不大不小,却成功让我注意到。
我一抬头,就看见祁延叼着根烟,坐在隔壁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瞳孔蓦然一震,我迅速回过头当作没看见。
见我这般反应,祁延轻笑一声,吐了口烟圈,周围气压肉眼可见变得阴沉。
「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几天没喝水一样,或许是不知道独自抽了多少只烟。
空寂无人的湖边,相邻的两条长椅上,我们各坐一方。
开始我是想抽身跑路,但很快反应过来并没有什么意义,反而显得放不下的那个人是我。
我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轻松。
「真巧,又见面了。」
「他是你的相亲对象吗?」
祁延似乎并不想和我兜圈子,毫不掩饰地单刀直入。
我认真想了想,客观来说今天的聚餐只是和陆川交了个朋友。
但站在主观角度上,确实有相亲的嫌疑。
不得不说,陆川是个很适合作朋友的人,我不否认今后如果深入交流下去,我会有喜欢上他的可能。
祁延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喉头滚了滚,嗓音喑哑低沉。
「林阮。」
「能别这样吗?」
余光顿住,那支烟在他手上一点一点燃着,祁延的声音却越来越小。
甚至带着点乞求的意味。
我怔愣了一瞬。
要是以前,我绝不可能想象到祁延也会有这样脆弱的一面。
「哥哥有点受不了。」
我手撑在椅子上,眼眶渐渐发酸,视线忍不住落在他身上。
烟灰色的外套,穿在他身上就很好看,好看到我在熙攘人群中一眼就能发现。
可那不属于我。
-12-
过了几天我就回学校了。
临走前是陆川来送的我。
「以前还不知道你有个哥哥。」他笑得温润和煦,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我立刻抬头看他,目光诧异。
陆川则安抚性地拍了拍我肩头:「别紧张,我只是觉得,你哥哥是个很可靠的人。」
我眼睛睁得更大。
「可靠」这个词放在谁身上都合适,唯独在祁延这,听着未免有些讽刺。
「你们认识的话,那我就不拆他的台了。」
我打趣 de 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猜到了祁地延肯定是从我妈那得到了陆川的消息,并且看样子两个人私下还交流过。
原本以为祁延会不分青红皂白地警告陆川,让他离我远一点。
出乎意料的是,陆川似乎并没有对祁延表现出反感的情绪,反而让我觉得他们聊得挺融洽。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陆川将行李箱交给我:「说了很多,你先赶飞机吧,之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顿了顿,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只花来,嘴角挂着浅浅的梨涡。
「好好学习。」
-13-
回学校后,我立马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毕业在即,除了课业的压力,我还要开始着手准备实习的事。
导员介绍我去了一家科技工作室。
我准备了一阵子后,去面试了助理的岗位。
当天平稳发挥,面试官也对我很满意。
几番面试下来,我顺利拿到了这个岗位,下月一号上班。
趁着这个工夫,我又去找了中介租房子,以后每天上班的话住寝室肯定不方便,我也早就有搬出来的打算了,干脆一次性办妥当。
等安定下来后,已经过去几周了。
陆川时不时地跟我联系着,这段时间忙,我也没怎么回过他消息。
晚上我收拾完最后一间房,洗了个澡后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的小窝里,顺便给陆川回了个电话。
「终于有空理我了?」陆川语气听起来愉悦轻松,反而让我有点不好意思。
闲聊了几句,我试探性地小声问他:「上次……你们怎么说的?」
陆川轻轻笑了笑,好像就在等着我开口问这件事。
我有些窘迫,接着便听他徐徐讲起。
那天祁延喝了酒,吐出的话却分外有重量。
陆川说,既然他抛开了哥哥的身份,那么他们之间就是公平竞争。
「不管你们曾经有什么样的纠葛,现在看来都是我更能让她开心,我非常愿意花很多时间去治愈你带给她的那些不开心。」
祁延沉默了很久,显然陆川轻描淡写的一席话给他带来的杀伤力很大。
他也很清楚,自己在这场男人之间的较量中早就失了先手。
「可是他说……」陆川刻意顿了顿。
「是他罪大恶极,那么早就对你动了心。可是对于你的逃避,他也需要一个解释。」
简而言之,我和祁延之间硝烟四起的交战,是我单方面宣布的。
这让陆川忽然有了种自己在插足一段感情的错觉。
他笑了笑,带着开玩笑的语气,默默安抚了我揪在一起的心脏。
「总要让我赢得名正言顺吧。」
-14-
我不明白,祁延那句「早就动了心」,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那根摇摆不定的藤蔓好像有逐渐放缓的趋势。
我收拾了下心情,接下来的时间安安心心准备上岗。
带我的老师是个年轻姐姐,看起来很好相处,第一天给我分享了很多经验和注意事项。
「老大平时非常忙,除了工作上的协助外,还要适当提醒他注意休息之类的。
「一切按照培训时候的标准来就没什么问题。
「唯一就是老大脾气不太好,可能要你稍稍担待一些。」
她朝我使了使眼色,意思是让我要做好随时被挑刺的准备。
我深吸了口气,对这个即将谋面的老大心里多了几分压力。
原来能力强的人,只是听着就已经很有压迫感了。
但可惜的是他今天不在。
我看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无措地看了眼带队姐姐。
她显然也没想到,指了指对面收拾出来的小块办公区域对我说:「你先去熟悉工位,老大应该一会儿就到。」
然而一直等到中午,我也没见到我的 boss 大人。
桌上的咖啡已经凉透了,倒了又浪费,我看了眼外面,依旧没有动静。
所以干脆倒进了自己杯子里,一会儿再去准备热的。
「我的咖啡?」
好死不死的,这个时候突然有人进来,我手一抖,咖啡洒了一桌子。
「对不起……」
我下意识道歉,一抬头,对上那双凛冽的黑眸,心口忽然一紧。
他把手里文件丢在桌子上,眼神无辜地看了眼桌上的狼藉,把我往后拉了拉。
感觉到小腹处衣服微微湿润,我顿觉不妙,低头就看见衬衫裙沾上了一大片咖啡污渍。
湿处隐隐约约透出里面的肌肤,我脑袋嗡的一声,场面略显狼狈。
他抽了几张纸递给我,眉头轻挑,主动背过身去。
我脑子嗡嗡的一片,感觉一切都太不真切了。
什么情况,等了一早上的老大,是祁延?
-15-
祁延脸上倒是看不出一丝诧异。
看样子是早知道我投了简历。
等收拾完,我面色不佳,和他双双沉默。
他装模作样地拿着我的资料看了半晌,抿了口杯子里被我打翻剩下的咖啡。
「简历是不错。」
「焦老师推荐的学生大多能力出众,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善始善终了。」
他掀掀眼皮,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说出话的似乎也意有所指。
像只摇着尾巴的狐狸。
「看着我做什么?」他一挑眉。
「去跟着各组组长了解情况准备资料,下午开会。」
我堵着气从他办公室出来,去找人事老师要求换岗位。
结果被冷脸训斥了一番,让我不想干就走人。
被拒之门外后,我的心情属实不太好。
来往的同事小姐姐见我眼生,便笑意盈盈地给我递了颗糖。
我慢慢坐下,仔细想了想。
实习机会是我自己争取的,推荐名额也是焦老师留的,我要是因为私人感情贸然离职。
真的很不像话。
半颗糖在嘴里化开,我冷静下来。
深呼吸了口气,最后拿着笔记本朝小组办公室走去。
公事公办,只把祁延当作上司供着就行了。
-16-
好在祁延并没有让我很难做,工作时间非必要不交流,很多事情还是我迫不得已先开口找他。
闲下来的时候,我的视线总是控制不住地想往他那边瞟。
我百思不得其解,祁延是什么时候跑到临市来开了家工作室的?
直到中午和同事吃饭时才听说,之前这边的负责人项目出了事,走了快半年的程序才调来了祁延这位新老大。
听起来像是巧合。
带队老师说得没错,祁延一工作起来就没日没夜的。
中午饭点,我出去前他就在看文件,回来时还在看文件。
想起带队老师的嘱托,我想开口提醒他注意休息来着,却总觉得像在刻意关心他。
好几次我偷躲在电脑屏幕前看着他眉头紧锁的样子,忽然有种奇怪的冲击感。
毕竟他在我这,可是跟「靠谱」二字毫不沾边的。
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身边还飞着多少花蝴蝶。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视线,祁延冷不丁开口:「好看吗?」
被抓了个正着,我迅速别开眼,动作难免有些不自然,眼神飘忽着,嘴上却不肯承认。
「少自恋了,我只是想提醒你别忘了晚上的应酬。」
祁延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漆黑的眸底映着点笑,一副看透却不说破的欠揍样。
「阮助理,第一次应酬要好好准备,别搞砸了。」
明明其他人都叫我林助理,这死男人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偏偏特立独行要叫我阮助理。
我冷着脸瞪他,他用一种无辜的眼神回望过来,语气颇为疑惑。
「你不软?」
「……」
晚上,我跟着祁延一块去见张总。
来之前我仔细检查了准备好的资料,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却还是免不了有些紧张。
这次是我入职以来第一次跟祁延出来应酬,并且据我所知,这位张总很重要。
我怕真被祁延说中了,因为不懂规矩搞砸了他的项目。
祁延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下车后只简单整理了下衬衫上的褶皱。
我低着头跟在他后面,默默复习在办公室里背好的专业话术。
面前男人走着走着,忽然停下。
我没防备,直接撞上他后背,这才一下子回过神。
祁延轻啧了一声,下一秒直接伸手过来将我的手攥住。
然后在我诧异的眼神中,牵着我继续走。
「慢死了。」语气里夹杂着明晃晃的嫌弃。
我不满,想把手抽出来,但又碍于在公共场合影响不好,挣扎两下无济于事,索性忍着先作罢。
刚刚背词时有点紧张过头,手心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
我像只鹌鹑一样被迫跟上他的步子,感受到那双大手将我紧紧包裹。
不知不觉间,紧张的情绪逐渐消散。
一瞬间,我竟然觉得,就算搞砸了,祁延也会给我兜底。
进入包厢前,我赶紧用力挣脱开祁延的手,眼神幽怨地睨了他一眼,心跳恢复正常。
差点又被他莫名其妙散发出的所谓「安全感」带跑偏了。
-17-
所幸没有人发觉异常。
这位张总和祁延年龄相仿,两个人看起来也非常熟悉,整场下来很少聊到工作上的事。
倒像是好朋友私下聚餐一样。
我安安静静地坐在祁延身边,端着自己面前的果汁,尽量降低存在感。
一开始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后面我发现,这个张总和祁延谈笑的同时,好像时不时地在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我。
我抬头看他,张总立马别开视线,随后不自然地轻咳几声试图掩盖。
接着他冲祁延挑了挑眉,语气里有种快要掩饰不住的八卦劲。
「这位小姐姐,你不介绍介绍?」
祁延偏头看了眼我。
我以为那意思是让我主动做个自我介绍,立即站起来对张总礼貌一笑。
「你好,我是祁总的助理,我叫林阮。」
说完我下意识地看了眼祁延。
他微眯着眸,目光从我身上离开,对上张总显然不信的目光,神色淡淡地转头回答他: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脸上的笑容僵住,就知道这人口无遮拦的毛病一时半会儿改不掉。
下一刻,张总眼里不出意外地开始放光,脸上还一副「我就知道你俩有事」的表情。
祁延掀了掀眼皮,表情淡然:「别闹,脸皮薄。」
几回合下来,我率先忍不住别过头,感觉空气愈发燥热,说不定耳朵也已经红透了。
两人这才正了神色,聊起今天的正事。
「我看过企划书了,都挺好的,不过我老爹最近对项目这块把控得严,我今天先把合同带回去给他看看吧。」
听到他这么说,我赶紧从包里拿出合同递过去。
张炀似笑非笑地最后瞥了我一眼,起身拍了拍祁延肩膀:「兄弟,加把劲。我这边老婆催得紧就先回了,咱下次再聚。」
「……」
咱就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吧。
席间祁延是喝了几杯酒的,我看量也不是很多,就没拦着。
但上了车后事情就不太对了。
起先还没注意到,见他上车后就靠在门侧闭上了眼,我以为他累着了想睡会儿。
可没过多久回头再一看,他额头已经沁出一层薄汗。
眉头深深皱着,嘴唇也开始发白。
察觉到不对劲,我偏头稍稍凑近了些。
「喂,你怎么了?」
我晃了晃他胳膊,才发现他一只手好像紧捂着腹部,连睁眼的动作都变得艰难。
「师傅,掉头去医院!」
-18-
这一趟直接折腾到了半夜,医生盯着我的眼睛,不耐烦地说了句:「不是胃癌」。
我叹了口气,原来只是胃痉挛。
祁延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晚上又都是凉菜,还喝了酒,胃能受得了才怪。
医生开了两个小时的中药水袋热敷,我陪着他在输液室坐下。
这会儿已经没什么人了,输液室里很冷清,护士进来关了外侧的一扇灯,状似不经意般地朝我们这边瞟来。
祁延脸色依旧不见好转,嘴唇没什么血色,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喉结微微滚动。
小护士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眸中露出羞怯之意,在旁边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出去。
我看在眼里,目光转向身旁的人。
印象中很少看到祁延这样的一面,真让人有点忍不住想顺顺他的毛。
可是我忍住了。
从小我妈就说我是个性格脆弱又敏感的人,只要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就躲得远远的,总害怕将自己置于一个尴尬的处境。
在感情中也没有例外。
凌晨时分,值班的那个小护士敲了敲门,迷瞪之中的我蓦然睁开眼。
小护士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我,指了指我身旁的祁延:「时间到了,我来取热水袋。」
我动了动,很快发现身上不知什么时候披上了一件西装外套,整个人还靠在他怀里。
祁延只是瞥了我一眼,自己取下热水袋还给小护士。
小护士低着头从我旁边接过,然后又红着脸匆忙出去了。
「那个,你好点了吗?」我不自然地理了理头发,眼神瞟向别处。
「嗯。」他喉头溢出低沉的音节,听得出还很虚弱,声音喑哑晦暗。
手里还拿着他的外套,我干站着不知该怎么办。
原封不动再给他披回去?可是我又不想跟他说谢谢。
没等我大脑做出选择,祁延已经自顾自往外走了,我只好默默跟上去。
路过护士站时,刚才的小护士又急急忙忙叫住我:「小姐姐,快让你男朋友把外套穿上吧,虽然刚才他把外套披给你了,但外面气温很低,他现在不能着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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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小护士的话,祁延顿住步子,回头看着我,眉头微微一挑。
什么男朋友啊……
我本来心里就乱着,埋着头胡乱「嗯」了几声,抬眸时又不小心撞上他轻佻的眼神。
我几步走上前,装作很自然的样子,将外套严严实实披在他身上,拿着助理应有的腔调,语气官方。
「祁总,衣服穿好。」
话音落下,我明显感觉到他怔了一瞬,眼里的温度也慢慢凝结了。
他没说话,冷着脸抽开身,衣服半掉不掉地披在肩上,抬脚就往外走。
回去的路上,我别扭着想打破僵局,就说了句:「要不这几天你先在家好好休养吧。」
他冷哼了声,随后闭上眼睛,显然不想跟我说话。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小一周时间,他竟然真的没来公司。
办公桌上的文件快堆成一座小山了,张总的那个项目也没再推进,工作小组忍不住找上我来了。
「林助理,其实你完全可以把这些文件给老大送过去的,不然等他回来再处理,不知道又要熬几个通宵,反而对身体更加不好。」
我没理由推脱,因为这确实是我一直在逃避的本分职责。
犹豫了半天,我点开祁延的微信,询问他家的地址。
没过多久那边就发来了,地址非常详细。
那一瞬间,我忽然有种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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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我才发现,祁延家离我学校很近,在大学城后面一处相对安静的公寓。
在楼下顺手买了点水果,我才磨磨蹭蹭地上楼敲门。
敲了很久却没人开门,就在我的心理建设快要瓦解的时候,里面才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门打开,颀长的身影立在我眼前。
我神色微恍,随后恭恭敬敬地喊了声:「祁总好」。
祁延姿态慵懒地倚在门口,眼神掠过我手上满满当当的东西,听见我咬字清晰的尊称,轻笑了声。
「来就来呗,还带什么水果?」
他一笑,我就有些站不住脚了,表情冷下来,连装都懒得装。
最讨厌的就是他这点,总用一种凝视的眼神看我,好像我所做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显得非常滑稽。
他这里装修低调,设施也比较随性简单,我将东西放在桌上,随即从包里掏出一沓文件。
「项目小组在催进度,没你的签字,他们没法进行下一步。」
「还有这些企划书,都需要你最后审核。」
虽然我理解人不能像机器一样连轴转,但现在看来,他的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这不就是旷工吗?
还有好多都是我加了几天班替他完成的。
祁延依旧面色不改地仰靠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两份策划书看了看,面露不解。
「这种水平的策划书拿来让我看,你是觉得我每天事情很少,还是自己工作很忙?」
我愣了下,下意识接过来查看。
这几份策划书是上一任领导亲自带队的小组递上来的,我以为能力应该比较出众,所以在筛选的时候就没有一页一页仔细看。
但我忽视了,上一任领导被撤职的原因就是作风问题,管理散漫。
仔细看下来才发现,策划书其实漏洞百出。
「我记得你是专业里成绩拔尖的,这种失误,下不为例。」
说完这些,祁延轻按了按眉心,扯过一旁的薄毯盖在身上,身体往后一躺,就直接闭上眼睡觉了。
我呆愣地定在原地,盯着他怔了几秒,气焰忽然弱下来,与刚来时的心态有些不一样了。
祁延在沙发上安安静静睡着,我默默将文件收拾好,轻手轻脚地移去了窗边的小桌,开始一份一份重新筛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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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太阳落山,暮色降至。
察觉到光线昏暗,我舒展了下身体,起身悄悄去开了客厅的灯。
谁知灯一亮,祁延就醒了。
他眼神惺忪,不由得朝我这边看过来。
「吵醒你了吗?」
我站在玄关处回过头,声音嗫嚅。
灯光昏黄柔软,我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清晰温和,向来坚守的戒备心也还没来得及拿起。
气氛难得的一丝和谐。
空气中好像弥漫开一种特殊的因子,从我散落在肩头的发梢,到膝上裙摆晃动的幅度,时间静得几乎能听见心跳声。
祁延就这么怔怔地看着我,一双漆黑的瞳仁愈发幽深。
毛毯被丢在地上,他起身直直逼近我。
我莫名脸上一热,心口怦怦直跳,脚下步子稍显慌乱。
「对,对不……」
话音还没落下,他将我抵在门板上,剩余的话尽数吞没在了一个汹涌而又克极尽制的吻里。
我大脑一瞬间彻底宕机,温热的呼吸与我抵死交缠,夹杂着无尽想念和迫切。
我推了推他,推不开。
脑袋里那根游荡了许久的风筝在此时断了线,手停留在他胸口没了动作。
我闭上了眼。
假借反应迟钝的由头,汲取一丝错误的亲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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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理智总算归了笼。
他捏着我下巴,薄唇轻蹭着我的鼻尖,原本就喑哑的声线在此刻更显撩人:
「刚才那一瞬间,在我梦里出现过。」
「你的梦里,只有我吗?」
我半仰着头,眸光闪烁。
只要你说是,我就义无反顾地奔向你。
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叫嚣,那股任性的劲头莫名侵袭上来。
「从来都只有你。」他将我搂得更紧,恨不得揉进身体里。
是我想听的话。
可是,也并没有那么开心。
我推开他,眼眶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一层水雾。
「你会对你的每一任女朋友都这么说吗?
「都有谁进过你的房间,上过你的床?
「这些,你还能说得出来吗?」
是的,我一直以来过不去的,都是自己心里的那关。
心理上的洁癖。
我只要那个完全属于我的祁延,我不要成为曾经哪个女人的手下败将。
想到这,我只觉得凉意从脚底蔓延上来,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高中时期那个可怕的故事里。
「阮阮。」祁延微微弯腰,捧住我的脸。
「是不是有人跟你说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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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高中的时候,同一层楼的七班曾经闹出过一条人命。
那时候学校分班制度严格,好学生和坏学生之间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
墙的这一边,书声琅琅。
墙的那一边,乌烟瘴气。
我在那一片乌烟瘴气中认识了个女孩,她在我还未意识到白色校裤染上了血红时,默不作声地递给了我一片卫生巾。
那时候的一段时间里,我了解到她已经交了男朋友,同班的,她很爱他。
但他们一直都是地下恋,男生不愿意公开,说是什么寻求刺激感。
从她的语言和眼神中,连我一个感情经历空白的人都能看出其中的一片痴情。
或许我和她算不上是朋友,只是碰面时能点头微笑的话搭子罢了。
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在高三的第一个学期,她竟然在操场上做操的时侯流产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后来流言四起,七班的同学说,她流产后捡回一条命,被家里人送到乡下藏起来了。
而更可怕的是,她的那位男朋友随后就在学校里牵上了其他女孩的手,大摇大摆地向同学们宣告他们的恋爱一周年。
此时距离那个女孩流产,还不过三个月。
我曾跟爸妈提起过这件事,他们一阵唏嘘,口中骂着那些个男生的混蛋行为,直让我要懂得自爱自洁,以后千万不要去沾染不干不净的男生。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一定不能沾染上不干不净的男人。
要找一个只爱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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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延强行将我留在了他家里。
我们各自怀揣着心思,躲过寂寥无声的夜晚。
第二天早上,祁延发烧了。
我倒了杯热水给他,眼神充满警惕。
「我是病人,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他看出我的心思,抿了一口水,眼中含笑,不忘使唤我,「退烧药在客厅,谢谢。」
退烧药的确在客厅,拿起时我看到已经空了几颗。
「你这两天都在发烧?」我微微蹙起眉。
「嗯。」祁延还躺在床上躺着,说话鼻音浓重。
「着凉了。」他又补了一句。
我如鲠在喉,下意识想到在医院那晚小护士嘱咐的话,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犹豫了几秒,我打电话给公司请了半天假,说我直接带着文件去祁延那里了。
他这情况也算有我的部分原因,最后还是看不下去,我去厨房给他煮了碗粥。
狗男人还嫌白粥煮得不好吃,一点味都没有。
「不吃拿来,楼下的流浪狗不嫌弃。」
他没说话,只是嘴角挂着浅浅的弧度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做完这些,我看了眼他一瞬不眨盯着我的模样,恼羞成怒,准备甩手出去看文件。
「你最好找别人来伺候你,我是来工作的。」
然后到中午时,伺候他的人真就来了。
门口响起吵吵嚷嚷的敲门声,我疑惑地打开门,就见一群大老爷们提着补品一窝蜂涌进来 。
结果看见开门的人是我,众人愣住,齐齐抬头看了眼门牌号。
「祁哥整金屋藏娇这出?」
祁延裹着毯子从房间里出来,抬眼看了看傻站着的我,以及身后纷纷跟我热情地打着招呼的兄弟。
我尴尬地冲他们笑了笑,把人请进来。
其中有几个还挺眼熟的。
「你说这么长时间没见,妹妹都长这么大了哈。」韩旭搓搓手,主动跟我搭话。
「是啊是啊,不过上次我在庄哥婚礼上就见过妹妹了,当时妹妹还是伴娘,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了哈哈。」
大家纷纷附和。
我思来想去很久,才慢慢意识到,这些人都是祁延大学时的好兄弟,平时经常跟祁延出去鬼混,而那时候我又常缠着祁延,所以和他们是见过几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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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个韩旭,我印象颇深。
当年要不是我在他那里无意听到了关于祁延的破事,估计现在也不会这么清醒。
跟我寒暄了好一会儿,大家才重视起一旁脸色黑得像锅底的某人。
一时间,带了食材的人跑进厨房开始做饭,手脚利索的人二话没说给祁延收拾房间打扫卫生,剩下人在旁边嘘寒问暖。
场面莫名热闹和谐,显得我有点笨拙。
饭桌上,韩旭几个人聊着天,聊着聊着话题就引到我身上来了。
「说这话还怪不好意思的,那时候妹妹可单纯了,我就喜欢逗她玩,有一次祁哥去网吧打通宵,我骗妹妹说祁哥被人打进医院了,结果妹妹哇一下就哭了,后来差点被祁哥揍死呢……」
几个人听了不由笑出声,越说我越不好意思,毕竟那时候年纪小,心思全扑在祁延身上,现在看来有点过于明显了。
只有祁延挑眉看了眼韩旭。
「你跟她还挺熟。」
大家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立马转头看向韩旭。
韩旭瞪大了眼,模样无辜:「冤枉啊祁哥,当初是妹妹想在我这打听你的事,我可都帮你圆回来了,一点都没让你在妹妹面前丢人!」
我瞬间紧张起来,手心不由捏出薄汗来,低下头往嘴里塞着菜,不想听韩旭再把祁延的风流往事再说一遍。
反倒祁延自己浑不在意似的,面上丝毫没有不自然的表情,问他:「怎么圆的?」
韩旭开始拿腔拿调地还原当时的场面:「你当时不是为了做兼职打工经常不回家嘛,妹妹总找不到你就找上我了,我为了帮你瞒着,想了个绝佳的理由。」
我愣住了,下意识转头看向祁延,什么打工?
他好像从没提起过。
祁延眉眼间一片坦然,悄悄在桌下捏了捏我的手。
韩旭说着故作停顿,眼神里透着一股清澈的聪明气息,语气沾沾自喜。
「我说你谈恋爱了,女朋友一任接着一任,每天根本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回家啊……」
「恰好那几年海大校花对你死缠烂打的,无形之中就把这一浪荡公子哥的形象坐实了,妹妹压根就没想到你其实所有时间都用去打工了这回事。」
一桌子的人笑得前仰后合,直夸韩旭是最佳损友。
只有祁延脸色慢慢变得不对劲,还有越来越黑的趋势。
韩旭还咧着个嘴凑到祁延跟前:「哥,我是不是特聪明?」
-26-
傍晚,一伙人散了后,房间里才重新归于安静。
祁延吃了药后已经好多了,从中午开始,他就一直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没动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我倒是想了很多。
重新回想起喜欢上祁延的那几年,从一开始的满心欢喜到后来形同陌路,好像也没有那么久。
我不知道刚才听到的祁延以前兼职打工是怎么一回事,小舅家条件不错,总归不会让祁延沦落到十几岁就拼命赚钱的地步。
更为重要的是,我对他这么多年顽固偏激的看法,似乎是个可笑的误会。
时间已经不早了,我整理好桌上的文件,想跟他说一声就回去了。
结果一转身,就被他虎视眈眈的眼神紧紧锁定。
「但凡你张嘴问过我一句,我什么都会告诉你。」
他似乎在生气。
我并不理解,就像当初不理解他跟陆川的对话一样。
「对于我的逃避,他需要一个解释。」
解释什么呢?解释我有多喜欢他,还是我有多介意他的清白?
不好意思,我没有这个义务解释,因为一切矛盾的起因都是我真实看到的,所有误会在我眼里成立得顺理成章。
祁延像喝醉了酒一样,说了很多很多话,把他那些难以启齿的话匣打开后。
空气终于陷入沉默。
他有个姐姐。
父母离婚时,母亲选择带着祁延离开,姐姐留在了原来的家中,和父亲生活在一起。
原本家庭的破碎就是因为祁延父亲,他暴戾成性,酗酒斗殴。
母亲在承受了一次家暴后,毅然决然选择了离婚,姐姐选择留下来照顾父亲。
可是祁延在进入新家很久以后,才知道了姐姐近况并不好。
祁父因为生意上的失败,赔了很多钱,或许现在连姐姐的生活和学费都保障不了。
这些事姐姐根本没敢给妈妈说,因为祁延和妈妈刚刚融入了新家庭,她不想再平添负担。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祁延瞒着家里人四处打工。
这事也确实不好张口,他只能尽力瞒着。
直到那天一个四下无人的下午,他算准家里没人,才敢偷偷带姐姐到家里来。
两人在他的房间里聊了很久很久,祁延将自己攒的钱全部拿出来给了姐姐。
下午时间一晃而过,房间里的两人根本没想到我会突然造访。
并且不知道我在沙发上坐了多久,有没有听到什么。
当时祁延并不知道我误会了他们两人的关系,只是认为我在偷听他们说话,那是他第一次对我态度冷漠。
-27-
一转眼,三个月的实习期满,我带着盖了章的实习证明顺利毕业。
我在出租屋收拾行李时,陆川打了个电话过来。
「飞机大概几点到?我提前定餐厅。」
「下午四点。」
「好。」
收拾完最后一件衣服,我向房东交了钥匙,最后看了眼这个小家,然后提着东西离开。
楼下,靠在车前的男人轻啧一声,颇有点不耐烦的意思,迈着长腿朝我走来,接过我手里的箱子。
「不耐烦就别等我,少在这儿阴阳怪气。」我白他一眼。
祁延气笑了,抬手想揪我的辫子,结果被我眼神警告了回去,阴阳怪气的口吻愈发透出一股酸劲。
「得得得,一听说回去要见那小白脸,连头发都碰不得了……」
我踹他一脚,自顾自往车里走去。
韩旭开车送我和祁延去机场。
一上车,我就听见了他的保命发言。
「我可跟祁哥不一样,我就没觉得等的时间有多长,女孩子力气小,收拾东西慢点怎么了?」
我翻了另一个白眼,还是没忍住溢出一声哼笑。
路上,韩旭发了不少感慨,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
接着就被我打断:「别瞎说。」
「我又没说你俩在一起了,只是感慨祁哥这条追妻路实在不容易。」韩旭打趣道。
还好吧,我倒没觉得哪里不容易了。
那家伙是要让他好好吃点苦头的。
祁延臭着张脸,捏着我的手不予理会。
-28-
下飞机后,我们出来便见到了陆川。
我朝他挥挥手。
他手里拿着两只花,在看到祁延默不作声搂过我的肩膀时,会心一笑。
「挺好的,这次回来感觉不一样了。」
说完这话,他把手里的花递给我,另一只则递给了祁延。
祁延的脸不出所料更臭了。
陆川无奈地耸耸肩,笑道:「我要是只给小林送,你估计会气死。」
有道理。
我看看脸色极其别扭的某人,用胳膊肘戳了戳他:「别给我丢人。」
祁延嘁了声,不情不愿地跟在我后面,小声吐槽:「要不是我,他那公司还水深火热着呢。」
我疑惑地看向陆川。
陆川点点头,丝毫不介意地向我解释:「没错,几个月前我公司遇到财务危机,幸亏你哥出手救了一把。」
「所以……」他拖长了语调,将视线落在我身上。
「这次意外成功地让我意识到,目前我还是应该把重心放在工作上。」
我心下了然。
看着陆川和祁延两人互相不太对付、又有种莫名惺惺相惜的感觉时,我忽然想到陆川曾经和我说过他对祁延的第一印象。
这个人,有时候确实还能称得上可靠吧。
我们三句两句聊着天,祁延和陆川时不时还要互怼两句。
夕阳之下,三个人的影子越拉越长。
两个影子手牵着手,一个影子独自美丽。
画面温柔又不失一丝诙谐。
夜晚,我揉了揉发酸的脖颈,在日记本里写下最后一段话:
「和祁狗的故事就先写到这了,再不睡觉那货就要过来扛我了……」
各位,再会。
【完】
□ 九六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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