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时,因为一场高烧,我的智商低于常人。
我受到了全世界的恶意。
只有一个人,他总是温柔地对我微笑,耐心地和我说话。
二十岁时,我父母定他为我的未婚夫。
我满心欢喜地嫁给他。
可结婚三年,他始终郁郁寡欢。
后来,我才知道,他之所以娶我,是因为我父母设局。
原来他那样恨我。
-1-
八岁时,我发了一场高烧。
那时父母忙于家族生意,保姆懈怠,并没有人发现我的异常。
等我被送往医院急救时,已经为时已晚。
父母很是内疚,发誓不会再有其他孩子,会将世界上最好的都给我。
我无法再弹奏引以为傲的钢琴,无法跳舞,甚至着急的时候连一个句子都没办法说完整。
我彻底变成了一个笑话,许多人背地里喊我傻子。
可当着我父母的面,他们却待我很和善,毕竟我是虞家唯一的千金。
我受到了全世界的恶意,直到遇到了简宁献。
十四岁的夏天,我去简家做客。
那时简家的小辈都在家,我和他ẗű̂ₔ们露天烧烤。
其中一个少女颐指气使地指使我做事,其实我很高兴。
至少她愿意理我。
烟熏火燎中,我弄脏了脸蛋和裙子,她哈哈大笑,我也朝她微笑,更是逗得一群人前仰后合。
当我将烤好的鸡翅讨好地递给她时,她却嫌恶地拍开了我的手。
「天呐,恶心死了。」
我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对我,一时间难过地望着掉在地上的鸡翅。
她眼珠子转了转,又将鸡翅捡了起来。
她哄我吃下这个鸡翅,她就和我做朋友。
我那时太想要一个朋友了,真的拿着鸡翅往嘴里塞。
眼见着沾了灰的鸡翅就要送进嘴时,一双修长的手制止了我,是个漂亮的哥哥。
「不能吃。」他皱了皱眉,又望向对面那个少女,「简宁心,你在做什么?」
那群小孩都怕极了他,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
我后来才知道,他叫简宁献,是简家的长孙,也是简家这一辈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位。
简宁献骂哭了简宁心,而后将我带回客厅。
他用毛巾擦掉我脸上的污渍,又问我:「你为什么要听她的话?」
我看着手指,然后支吾地说出原因。
「真正的朋友不会伤害你,这样的人也不配做你的朋友。」
自从生病以后,还是除家人以外的人这样维护我。
我很喜欢他。
所以自此以后,我总是去找他。
他对我也很好,带我放风筝、骑脚踏车,他带我做所有我想玩,可是别人都不和我玩的游戏。
从来都没有不耐烦。
后来他去国外上学,我们才断了联系。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失落。
直到我二十岁生日的时候,父母送给了我一份特殊的生日礼物。
是我和简宁献的婚约。
我父母告诉我,以后简宁献就属于我了。
-2-
我从来没有想到简宁献是根本不愿意娶我的。
婚礼结束那天,他站在落地窗前,神情寂寞。
我们没有睡一个房间,他说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
我自然是最听他话的。
只是他总是每天忙得很晚才回来,我能见到他的时间很少。
我们之间好像变得很生疏。
我很讨厌这种感觉。
结婚的头两年,尚且相安无事,因为我父母并未催生。
直到第三年,我的肚子仍旧没有动静。
我妈带我去医院检查。
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她也终于知道我和简宁献没有同房的事实。
我妈震怒,自此以后就没有消停过,而我也只好听她的话。
刚开始,我抱着枕头去简宁献房间。
我支支吾吾着,简宁献将我从他房间里赶出来。
几次都是这样,我妈狠了狠心,让我脱光了上床。
我妈说我很美,色诱没有男人能抗拒。
我不懂,但是我照做。
简宁献刚从浴室出来,就看到床上光溜溜的我。
他忙背过身去,震怒地问:
「你这是干嘛?」
我本能地羞耻,却还是下了床从身后抱住他:
「我很喜欢小孩,我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肌肤相贴,有种异样的感觉。
简宁献头痛地皱了皱眉:
「可我不想。」简宁献推开了我。
「这段时间我就不回来了,你好好冷静一下。」
说完,他便换好衣服离开了。
我在他房间呆坐了一夜,第二天我妈妈给我打来电话:
「成功了没有?」
我握着手机,磕磕绊绊地对我母亲说了我生平第一个谎:
「妈妈,其实我不喜欢小孩,我也怕痛,能不能别逼我?」
我只是不想为难简宁献而已,如果他不喜欢,那就不要了。
妈妈叹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这事就此作罢。
可直到有一天晚上,简宁献带着怒气回来。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自然不明白。
「逼我娶你还不够吗?公司是爷爷一辈子的心血,你们虞家威胁,所以我妥协。」
「现在还要逼我和你生一个孩子,我在你们眼里到底是什么?」
我有些害怕这样子的简宁献,我想要躲,可是却被他扣住。
隔得近了,我才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不就是一个孩子吗?我给你们就是了。」
他粗暴地拉我上床。
我害怕地想要爬开。
可是他又将我拖回去,撕开了我的衣服。
简宁献的动作很重,我疼得出了一身冷汗。
不管我怎么求他都没用。
这是一种残忍的酷刑。
等一切结束,我委屈地抽泣着,最后睡着了。
等再次醒来,我的身体已经被清理好了。
简宁献站在床边看着我。
见我醒来,他又转过了视线。
「现在你们满意了吗?」
说完,他似乎想要离开。
于是我飞快地拉住了他的衣角。
「宁献哥哥,你是因为被迫娶我,所以这三年,你才对我很冷淡的吗?」
简宁献垂下眼睛。
「不然呢,这场婚姻非我所愿,是你父母设局,让简家陷入困局。」
我有些难过,我以为他也是喜欢我的。
「宁献哥哥,如果你不开心我们就离婚吧,我会让我爸妈同意的。」
-3-
简宁献几乎震惊地看着我。
「你愿意和我离婚?你不是很喜欢我吗?」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是的,我很喜欢你,可是如果你不开心的话,我也会难过。」
我永远永远都不愿他不开心。
简宁献怔住。
最后,他甩开了我的手。
「又是你妈妈教你这么说的吧?以为这样会让我心软。」
「可我恨的就是我当初的心软,如果不是那样,我也不会让你喜欢,还要……」
说到这里他忽然像是忍受巨大的痛苦。
最后他拂袖而去。
我不知道我妈妈用的什么办法迫使简宁献妥协。
只知道,他脸上一片死寂。
以后的每一次,我也都觉得痛苦。
可我没有怨他,每次都默默忍受,因为我能感Ṫü₇受到他也很难过。
我终于怀孕了。
两个月了。
我妈第一个知道,她高兴地张罗了一桌饭,在饭桌上公布了这个消息。
我爸笑得合不拢嘴。
只有简宁献,他表情有些复杂。
回去的路上,我小心翼翼捧着小腹,有些雀跃:
「宁献哥哥,我们有小宝宝了哎。」
他没有说话。
于是我去拉他的手放在我的小腹上。
他想收回,可是被我固执地拉住。
他手掌的温度很清晰。
他的眉眼温柔了一瞬,随即他好像又有点生气,用力地抽回了手。
「有没有做过检查?」他忽然问道。
我点了点头,「做过了,医生说宝宝很健康。」
简宁献先是沉默,最后又挑明:
「我说的是孩子智力方面有没有问题?」
我没有听出他的恶意,反而骄傲地说:
「医生说宝宝很聪明的。」
还怕简宁献不信,我从包里掏出那一沓我看不懂的单据,兴高采烈地递给他。
可是他却不接。
「宁献哥哥?」
他不耐烦了,打落了那沓纸。
我愣愣地望着他。
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这样生气。
简宁献冷笑了一声:
「我该高兴吗?这是我耻辱的证明,说不定生下来他就是一个傻子。」
我手摸着肚子,有些生气:
「你不要胡说,宝宝会生气的,你快给宝宝道歉。」
简宁献不语,径直下车。
我也连忙下车。
「你快和宝宝道歉!」
简宁献往前走,我去拉他的手,却被他一把甩开。
我没有防备,整个人都往后摔去。
肚子开始抽疼,我疼得半晌都爬不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想用这样的方式让我心软?」
他有些恼怒。
等我抬起头,他终于看到了我的脸色。
「阿虞!」
简宁献脸色一变,忙过来扶我。
他将我抱在怀里,我拉住他的衣襟。
「宁献哥哥,我好疼。」
我带着哭腔喊他。
「别怕,阿虞别怕,我送你去医院。」
简宁献一把将我横抱起来。
他把我放在后座上平躺。
这一路上,他一边安抚我一边开车。
等到了医院,我这才看清他眼里的紧张。
而我痛晕过去。
-4-
我醒来的时候还是凌晨。
窗外将明未明。
手指一动,却发现被人握着。
是简宁献。
他垂着头睡着了。
我忍不住又动了一下,这下他惊醒了。
「阿虞,你感觉怎么样?」
他的眼神关切,让我忍不住抚上他的眉眼。
「宁献哥哥,还是有些疼。」
我有些迟钝,最后反应过来。
「宝宝怎么样?」
简宁献更有力地握紧我的手,眼神内疚。
「对不起,医生说还要观察几天,才能确认是否脱离危险。」
我的心揪起来了,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
他看出我的害怕和紧张,于是提议:
「再过几个小时,我会打电话给你妈妈,让她也陪在你身边。」
我忙打断他:
「不要,不要告诉妈妈。」
「你要知道,你可能会失去这个孩子,即使这样,你也不要告诉她吗?」
「不要。」
「为什么?」
我只是看着他,因为我怕妈妈会责怪他。
简宁献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望着我长时间没有说话。
最后,他才艰难开口:
「难道你不恨我吗?」
我摇了摇头。
他的眼角有些发红。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这是他以前最喜欢的动作。
我鼻头有些发酸,他三年都没有和我这样亲昵了。
「对不起,你什么都不懂,可我还是忍不住迁怒你,我甚至怨恨以前的我自己,怪自己多余的同情心。」
「我不能怪你,也不该怪你。」
既然说到这个问题,我又忍不住问:
「宁献哥哥你不喜欢我,是因为我没有别人聪明吗?」
「当然不是,我们的阿虞是世界上最好的。」简宁献笑了笑,「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一知半解。
也算是因祸得福,宝宝没有危险,而我和简宁献的关系也开始回暖。
简宁献倾身下去,停在了我小腹那里。
他将脸贴在我的小腹上,哑声说:
「对不起。」
我忍不住笑了笑:
「宝宝说原谅你了。」
简宁献的唇角一点点地弯起。
他每天都会给宝宝弹钢琴、朗读。
而我喜欢上了画画,他便带我去各个地方采风。
他又变成了以前的宁献哥哥。
有时,我们也会斗嘴。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我身上开始水肿,脚也开始抽筋。
最难受的是,我总是半夜腿部抽筋,睡得不得安生。
简宁献见状,便搬过来和我一起睡。
在我每次惊醒的时候,小心地给我按摩。
他按摩的力道很好,我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可连我的饮食也变得很奇怪。
那天早上,我忽然想吃有一家的砂锅粉。
我竟然忍不住在床上哭了起来。
简宁献被我的哭声惊醒,他还以为我怎么了。
当我说出原因时,他几乎有些哭笑不得。
他亲自开车带我去那家小店。
等我吃到热气腾腾的食物时,我开心地眯起了眼睛。
一转头却发现简宁献歪着脑袋靠在墙上睡着了。
昨晚我疼得厉害,他一直在给我按腿。
其实这段时间,他都没有休息好。
这万Ṫū́₆丈红尘中,我心间战栗着陌生的悸动。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是我却忍不住一点点地倾身过去。
差一点,离他的唇只差一点。
而简宁献此时却幽幽地睁开了眼睛。
我忽然有些无措,又有些心虚,正要装作若无其事地撑着身子离开。
而此时简宁献却是轻笑了一声。
随即,他一手扶住我的腰,一手扣住我的脑袋,倾身吻了过来。
等这一个吻结束。
我拉住他的衣襟,「宁献哥哥,我们不要再提过去不开心的事情好不好?」
「好,我们重新开始。」他说。
-5-
六月份的时候,简宁献带我回了简家老宅。
简家人很照顾我,见简宁献对我态度不同以往,更是对我殷勤。
只有简宁心,她好像一如既往地讨厌我。
饭后,我在前庭喂鱼。
简宁心找了过来,她站在我身后,望着我沉默不语。
我疑惑地将手上的鱼食递给她,她却一把打落。
「我讨厌你,我不明白哥哥为什么又原谅了你。」
我有些委屈。
简宁献这时过来了。
我有些不开心地揪住他的衣袖。
「怎么了?」简宁献低头询问,一只手又扶住我的腰。
「大哥。」简宁心忙喊他,「我是来找你有事。」
「嗯?」
「你之前不是说你助理离职了嘛,一直没有招到合适的人,我这里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推
荐。」
「可以。」简宁献点头。
那时我还不知道,简宁心是故意的。
等简宁心一走,简宁献又蹲在我面前,仔细打量我。
「刚刚宁心有没有欺负你?」
我说了刚刚简宁心做的事。
简宁献皱了皱眉,说会要她给我道歉。
过了几天,简宁心果真来找我。
为了表示歉意,她说要请我吃饭。
我犹豫了一下,终于同意。
我没有想到会在会所看到简宁献。
果然,简宁献在不远处,只是他面前站着一个漂亮女人,他们正在说着什么。
我正要喊他。
可是那个女人却忽然扑进简宁献的怀里,紧紧ŧũ⁽地抱住他。
简宁献似乎想要推开她,可是最后他的手却是垂在身侧。
任由她抱着。
我讨厌其他女人和他这样亲密。
「宁献哥哥。」
我生气地出声喊他。
简宁献如梦初醒般地转过头来,又忙往后退了一步。
我想要小跑过去,简宁献察觉到我的意图,几个跨步便过来扶我。
我伸手抓住简宁献的衣袖,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女人。
她也在打量我,脸上犹带泪痕。
我本能地警惕。
「宁献哥哥,她是谁?」
简宁献望向那个女人。
他们对视着。
仿佛有一万年那样久。
最后,简宁献垂下了眼睛,牵起我的手。
「她是我以前的朋友方菲。」
又向方菲介绍我:
「这是我的太太,虞孟。」
方菲倏忽红了眼睛,眼泪又落了下来,仿佛心碎。
「只是朋友吗?」她问。
我察觉到他们之间的不对劲。
简宁献似乎想要阻止。
但是方菲却不管不顾地朝我走来,向我伸出手。
「我是简宁献的女朋友方菲,我们曾在一起四年。」
「他原本承诺,等一毕业就和我求婚的,可是他最后却被迫娶了你。」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已然哽咽。
我猛地扭头去望简宁献。
简宁心在后面火上浇油:
「你听懂了吗?你抢走了别人的男朋友。」
「方菲姐每年拿全额奖学金,你知道这有多厉害吗?她是全美辩论赛第一名,可以和我哥献从ƭṻ₅天体运动聊到赛马的品种。」
「只有她能配得上我哥哥,而你呢,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因为你的喜欢,我哥就得被迫娶你,还被圈子里的人笑话。」
-6-
「简宁心,你闭嘴!」
简宁献生气地朝简宁心吼道。
简宁心吓得脖子一缩。
原来简宁心给简宁献推荐的助理就是方菲,简宁献也很是意外。
我看了看方菲,最后向简宁献确认。
「宁献哥哥,她真的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吗?」
简宁献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一直对我那样好的简宁献会那样反常。
原来虞家不止强迫简宁献娶我,还迫使简宁献分手。
难怪简宁献以前那样恨我。
方菲拉着我的手哀求:
「如果不是你,我们不会被迫分开。」
「我求求你,将他还给我,我真的很爱他。」
我像是做错了事,不敢看方菲。
最后是简宁献挡在我身前。
「方菲,我已经结婚了,如你所见,我甚至快要成为一位父亲。」
「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事到如今,所有一切都无法挽回,从我结婚的那刻起,我就很清楚。」
「更何况,我现在很满意这样的生活,你也该放下过去。」
简宁心还想说什么。
简宁献一个眼风扫过去:
「简宁心,如果你再对阿虞出言不逊,我会让二叔送你出国留学。」
简宁心吓得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最后简宁献拥着我的肩膀带我离开。
等回到了家,我一直垂着头闷闷不乐。
简宁献半跪在我面前,仰头问我怎么了。
「宁献哥哥,是不是因为我的喜欢才让大家那样痛苦。」
「如果我不喜欢你,我家就不会逼你娶我,你就可以和你喜欢的人结婚。」
我既难过又自责。
其实我很明白,简宁心说的没错,方菲和简宁献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简宁献摸了摸我的头。
「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
「别不开心了,待会儿宝宝也会不开心。」
我想我应该放手的,可我那样自私,现在无法再说出那样的话。
更何况,简宁献现在对我那样好。
所以,我只好自私地霸占着他。
可我没有想到方菲还会来找我。
我那天和阿姨在附近的公园散步,她忽然出现。
我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
「对不起虞小姐,那天是我的情绪过激。」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久,我觉得简先生说得对,过去的事情就只能是过去。」
听到她这样说,我更是自责。
「对不起。」
方菲笑了笑,「虞小姐,不必道歉,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事相求。」
「只要我可以帮你的,我都会尽力。」
我很是愧疚,总想要弥补她。
「我家的家境普通,才从国外念书回来,现在就业形势严峻,我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之前宁心推荐助理的工作给我,但是被简先生拒绝了。」
「我想要争取这份工作,希望你能帮帮我。如果简先生觉得以我的身份不适合当他的助理,那是否可以让我应聘其他职位?」
我回去和简宁献说了这件事。
简宁献听后沉默了许久,才说他可以安排方菲去其他公司。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方菲还是成为了他的助理。
不过,方菲进入公司后倒是一直循规蹈矩,简宁献也一直避嫌。
一直都风平浪静,直到临近我生产。
-7-
那段时间我变得越来越焦虑。
我每时每刻都离不开简宁献,偏偏简宁献这段时间格外忙碌。
我忍不住去简宁献公司找他。
简宁献那会儿正在开会,所以我照旧在办公室等他。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方菲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她朝我笑了笑:
「简总说这里不太舒服,让我带你去会议室。」
我不疑有他地跟着她去了会议室。
每次我过来,她都对我很照顾,她甚至会扶住我的腰。
她亲自撕开了一包坚果给我。
「简总开会大概还需要一个多小时。」
方菲又替我拉开椅子。
「我知道孕妇容易饿,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一些吃的。」
有许多水果,她将西瓜端到我面前来。
「我这边还需要开会,我就先走了。」
她忽然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望着我,然后轻声说了一声:
「对不起。」
我没能理解,正想再问,方菲却是连忙走了。
会议室的门也带上了。
「砰」的一声,我有些害怕。
我走过去,发现门被锁了。
「方助理?你怎么把门锁了?」
方菲站在门外,但是没有应我。
我还以为外面没有人,也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又回去了。
手机也落在简宁献的办公室里了。
我无聊地吃了几片西瓜之后,有些想上厕所。
怀孕之后我的代谢很快,尤其是孕晚期。
我试着喊人,但是无人应答。
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
我又坐回了位置,想着或许他们很快就会来。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难受。
于是我又去拍门。
仍旧无人应答。
直到温热的液体顺着下体流了下来。
我又体会到了八岁时的那种绝望。
浅色的裙子晕开大片的水渍。
我无措地捏住裙子。
可偏偏在这时门开了。
门外站着简宁献,以及他身后那一群西装革履的人。
「阿虞?你怎么在这里?」
简宁献的视线落在了地上的那摊水上。
他反应过来后冲了过来,脱下西装,遮在了我腰间,又一个打横将我抱起。
「不好意思各位,合作的事情我们改日再议。」
我瞧见了他们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
这些目光像是一把把刀,只让我想躲起来。
事实上我也躲在简宁献的怀里。
只是我余光瞧见了在角落里的方菲,忽然福至心灵,我指着她:
「她是故意把我锁在里面的。」
这一指,瞬间所有人的目光转向方菲。
她苍白着一张脸:
「虞小姐,你在胡说什么?不能因为发生这样的事情,你就要胡乱冤枉人。」
「简总,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不明白她为何要那样说。
简宁献又成为了视觉的中心。
他抿着唇望着方菲,她也不回避。
他们就这样视线相交。
也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嘴:「要不查一下监控吧。」
方菲的脸更加惨白了几分,却是仍旧固执地望着简宁献。
我抓着简宁献衣襟的手指发白。
「宁献哥哥,你相信我,我真的打不开门。」
所有人似乎都在等简宁献表态。
简宁献的太阳穴跳了跳。
最后,他低下头来看着我:
「阿虞,你不会使用这种门锁很正常,这是一场意外。」
我瞪大眼睛望着他。
他快速移开目光。
「我妻子是孕妇,发生这样的事属实意外,希望各位能够替我保密。」
简宁献又和那群生意伙伴交代。
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委屈,我分明是会的。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一阵剧痛从小腹袭来,几乎让我痛不欲生。
接着我惊恐地发现,又有液体从下体流出。
羊水破了。
-8-
我一直处于昏死的状态。
隐约醒来,只见眼前的医生在动作。
随即,我又晕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我只觉得肚子痛得厉害。
手指一动,却被另一只手握住。
「阿虞,你醒了?」
简宁献欣喜地望着我,他身后站着双方的父母。
他们都关切地看着我:
「有没有感觉怎么样?」
我的思绪仍旧有些迟钝。
「肚子痛。」
视线下移,却是平坦的。
还未来得及惊恐,简宁献就告诉我:
「我们生了一个女儿。」
我愣愣地望着他。
简宁献的眼睛竟然有些发红。
父母将孩子抱了过来。
女儿长得像我,很可爱。
我们给她取名叫安安。
很奇怪的感觉,我又是笑又是哭。
简宁献将我的眼泪温柔地擦去。
双方父母在后面笑。
「虽然比预产期早,还好母女平安。」
「好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就出去了,把空间留给年轻人。」
病房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辛苦了。」
简宁献吻了吻我的额头。
可这就是在这一瞬间,我记起了他不相信我。
羞耻上涌。
「为什么你不相信我?我真的会开门,我没有那么笨,一定是她把门锁了。」
我急得去推他。
委屈得眼泪直掉。
「月子期间不能流泪,宝贝别哭。」
我因为这个称呼安静了下来。
等我情绪完全稳定下来,他又问:
「你亲眼看见了吗?」
我愣住,然后摇了摇头。
「那你就不能这样说。」
「可是,可是……」
我又急了起来。
简宁献却很笃定:
「只是一个误会,只是刚好那时门打不开而已。」
他说服了我。
我整个人又陷入了另一种羞耻。
「他们是不是都在笑话我?」
「我知道要去洗手间的,可是门打不开。」
简宁献抱住了我。
「对不起。不过这个我已经处理好了,他们都以为你只是羊水破了而已。」
我是最相信简宁献的。
所以,我心安了下去。
这时简宁献又说:
「这件事情,不要和你的父母说。」
我知道这件事情很丢脸,所以我点了点头。
但是这件事我父母还是知道了,我母亲来找我。
「你怎么那天会忽然去会议室?」
「方助理说,宁献哥哥要我去那边等他。」
我母亲眯了眯眼睛,又问。
「这个方助理和宁献是什么关系?」
我神色一慌。
「阿虞,不要骗妈妈。」
我咬了咬唇,嗫嚅道:
「她以前是宁献哥哥的女朋友。」
这时,房间的门又被人推开。
简宁献站在门外。
我妈将简宁献喊出去了。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
只是晚上简宁献回来时心力交瘁,我从来没有见他这样累过。
他用双手捂住脸,语气一片死寂。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和你妈提那天的事吗?」
我不明白他为何这样,直到方菲来找我。
-9-
方菲看上去很憔悴,看上去瘦了许多。
「你怎么了?」我忍不住问她。
方菲嗤笑了一声。
「这得要问问你们虞家,你母亲威胁宁献让他辞退我,又在 A 市给我下了封杀令,让。
其他公司不敢录用我。」
我想到了那天,我告诉了我妈方菲的真实身份。
「我妈妈不能因为你是宁献哥哥以前的女友就这样做,我会阻止她。」
方菲一愣,然后笑着将目光落在了安安的脸上。
等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
「当时我和宁献在一起的时候,我们说过想要一个女儿的。」
「我没有想到,他现在真的有了一个女儿,却不是和我。」
「我真的很恨你。」
我有些害怕这样子的她,可是她又看上去想哭的样子。
于是我又讷讷地说:
「对不起。」
方菲的眼泪落下来。
「我原本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
「我也没有想到我竟然会对你做那种事,可是我不后悔。」
方菲仰头擦了眼泪,眼神又变得冷漠。
「虞小姐,那天你猜得没错,我是故意将你锁在会议室的。」
这个消息对我冲击太大,我的手都抖了起来,生气地去抓她的手。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最后还要冤枉我?」
「当然是因为我恨你!」
「我要宁献看清楚,他到底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傻子!」
「我也要其他人明白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是我长大后,第一次有人当面骂我傻子。
我很难受又很愤怒。
「我是因为生病,我以前很厉害的……」
「你这样坏,我要告诉宁献哥哥!」
方菲得意洋洋地望着我。
「你以为宁献不知道吗?」
「他当时就知道了,只不过他怕我被虞家报复,所以才那样说,他宁愿让别人误会你。」
「你看清楚了吗?」
「他喜欢的是我,所以在我们之间,就算你怀了他的孩子,他还是选择了我!你听懂了吗?」
可她那样坏,我自然不会信她。
方菲径直递过她的手机。
「这上面是我家的监控视频。」
「在你生产完的那个晚上,他来找过我。」
时间回退到那个晚上。
简宁献面色不虞地去找方菲。
「你这样做未免太过分。」
方菲仰头望着他。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帮我?」
简宁献闭上了眼睛。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公司的监控也删了,这是我欠你的。只是以后,我也不会放过你。」
「方菲,你应该放手了。」
等我看完视频,我的眼泪已经流了满脸。
他当时就知道方菲害我,为了保护她,牺牲我的自尊心。
事后还要骗我,让我误以为自己误会了方菲。
他在我们两个人之间义无反顾地选了方菲。
我忽然大彻大悟。
我想要和简宁献离婚了。
-10-
我带着安安回了虞家。
我妈察觉到我异常。
我向她坦白我想离婚。
她很是吃惊。
「我已经惩罚了方菲,简宁献我也敲打了,他也认了错,他以后会好好对你们母女的。」
「妈妈,以前的事我都知道了,是你不对在先,所以你不应该惩罚方菲,原本就是我们对不起她。」
我妈眯了眯眼睛,问道:「你是因为她想离婚?」
「不是的,我已经不想喜欢宁献哥哥了。」
心脏一抽一抽地疼,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是认真的,我一点儿也不快乐。」
「妈妈,你可以逼宁献哥哥娶我,但是你没办法逼他喜欢我,就像这次,他没有选择我。」
说到这里,我眼泪簌簌往下掉。
「妈妈,我已经长大了,我想要自己做主自己的人生。」
很奇怪地我妈红了眼睛,她摸了摸我头发,「好,我尊重你的决定。」
我妈同意了。
我决定将简宁献还给方菲了。
所以我向简宁献提出了离婚。
简宁献半晌没有反应过来,仿佛听不懂这两个字。
我和他坦白了我知道了一切。
简宁献颤抖着唇解释:
「不是这样的,阿虞。」
「我不想让她当我助理的,是因为她有自杀的倾向,所以我不得不把她放在身边。」
「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那时没有办法,如果被你妈妈知道方菲这样害你,她不会有好下场。」
他想要来捉住我的手,可我却往后退了一步。
简宁献用很受伤的眼神看着我。
「阿虞,你是恨我了吗?」
我朝他摇了摇头。
我不恨他,也不怪方菲。
「宁献哥哥,你喜欢我吗?」
简宁献点头:「当然。」
「和你喜欢方菲的喜欢一样吗?」
简宁献先是一愣,后来才肯定地说:「是的,或许一开始不是,但是在不知不觉中,这份感情早就变质了。」
「阿虞,我爱你。」
我摇了摇头。
「不是的,宁献哥哥,你更爱方菲。」
就像我有许多的娃娃,有些我愿意和别人分享,可有的连我自己珍视得不敢多碰。
我或许不聪明,但是我的情感比正常人更敏感。
「你喜欢她,所以你才会下意识地保护她。」
「说起来,还是我对不起你们,以前是我贪心,可是我现在明白了,宁献哥哥,我要和你离婚。」
可是简宁献却不同意了。
-11-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
简宁献时常来看安安。
他真的很喜欢安安,总是亲力亲为地给安安喂奶。
他甚至亲安安的脚丫子。
每次他哄完安安睡觉,便会来找我说话。
我妈那样精明,自然看出了简宁献的意图。
所以我妈来劝我:
「宁献或许以前做错了事,可是他对你是真心的,要不再给他一次机会,安安也还小。」
我固执地摇了摇头。
但是我没有办法和简宁献不见面。
于是我提出要去外地读书。
这些年,我一直在坚持画画,前一段时间尝试着将画发到社交平台。
没想到很多人喜欢, 一个美院的教授来联系我。
我将我的情况告诉了他。
没想到教授愿意破例收我当学生,她问我是否愿意过去。
我犹豫了很久,终于同意。
简宁献知道后,第一时间赶过来问我:
「阿虞,你从未独自出过远门, 从小都是请名师来家里授课, 你现在要跑这么远?」
我妈妈也对此表示质疑。
但是我很坚定, 自从我生病后,我一直缩在家人的保护下。
可那样也是折断了自己的羽翼。
我现在却想要试一试。
「就算那样,为什么不找一个近一点的学校?我们会担心。」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出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
「我知道那天的事还是传出去了, 我又成了圈子里的笑柄, 我想换一个环境。」
「我也并不想看到你,只要看到你, 我就会想起Ţūⁿ那天的不堪, 所以我只好跑得远远的。」
为我卑微的自尊心。
简宁献瞳孔猛地一缩。
这天他离开后,差人送来了离婚协议书。
我妈看着我长吁短叹, 但我还是在协议书上签了字。
我离开这里去上学的那天,父母带着安安送我去机场。
他们还是不放心, 让一个阿姨暂时随行。
我没有异议, 只是要求过了一个月后, 我要一个人生活,父母也同意了。
临近起飞,我父母仍旧恋恋不舍。
于是我朝他们挥手:
「爸妈, 我每个星期都会飞回来看你们和安安的。」
我转身往航站楼走去。
人来人往的机场,每个人ţų₎都行色匆匆。
我余光忽然瞥见玻璃门外的一个熟悉的身影,再定睛去看时,那里已然空空如也。
我没有放在心上,推着行李继续向前。
我在姚教授那边学了三年的画,渐渐地名声鹊起。
这三年,我过得很充实,交到了许多朋友。
身边竟然也有了不少追求者,我妈妈偶尔也会有意无意地提起简宁献。
离婚后,我没有再见过简宁献。
但是他时常过来看安安。
方菲对他仍旧没有死心。
他们却没有在一起。
这些已经成为了对我无关紧要的东西。
只是我时常会瞧见和他相似的身影,隔得很远, 可每当我想要走近去看, 那人已不见踪影。
不过,我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毕竟人有相似。
年底的时候,我办了一场画展。
来的人很多,我的画展很成功。
画展结束后,我原本也要离开的,可我忘记了一个东西在展厅。
于是我匆匆回去。
意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简宁献。
他站在展厅中间,仰头望着那幅画。
工作人员正在拆这幅画,可他却贪婪地盯着。
那是我最喜欢的作品。
我给它取名叫《残缺玫瑰》。
他应该来了很长时间了,可因为我那句话,他就真的没有在我面前露过脸。
或许,他是真的爱我吧。
可是ŧų₋太晚了。
我已经不爱他了。
因为我明白了真正的爱是包容接受自己的一切。
如同我这副作品所表达的。
这二十多年的人生, 我一直对于自己的残缺耿耿于怀。
可是我现在却明白,残缺也可以是独一无二的花瓣。
我选择真正的爱自己。
我没有喊他,而是转过身去。
我们背道而驰。
如同我们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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