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男朋友在一起时无意识哼起了国歌,男朋友跟着我哼,居然哼错了词。
结合他平时的表现,手机用繁体字,自称东北人却不会说东北话,不会吸冻梨,租房不选离公司近的,偏要选重点单位旁边。
我不会是遇到敌特了吧?
我开始偷偷和他对暗号。
宫廷玉液酒,下一句不会。
最炫民族风,从来没听过。
我连忙去公安局举报他,含泪喜提见义勇为热心公民称号。
警察叔叔问我,为什么眼里常含热泪?
不只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还因为我母胎单身好不容易找了个男朋友,还上交给国家了。
警察叔叔乐呵呵地说,那国家再给你补发一个男朋友?
我以为是开玩笑的,结果第二天去局里补笔录时,一排帅气的警察小哥哥笔直地坐成一排。
叔叔提醒我,姑娘,这是一个单选题。
-1-
我被林以恒背叛了。
倒不是他绿了我,而是他绿了我的祖国。
作为一名爱国好青年,这我能忍?
我转手就把他送进监狱踩缝纫机去了。
此刻,我作为重要人证,正在乖乖地回忆我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根据购物记录,林以恒买了很多考公的资料,你知道是谁指使他的吗?」
我不好意思地举起爪爪:
「是、是我。」
对面警察叔叔笔一顿,抬头深深地看着我。
我连忙解释:
「警察叔叔,我是清白的。你知道的,作为一个山东女生,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教师,然后嫁给一个公务员,生下一儿一女,女儿再成为一个教师,嫁给一个公务员,儿子考上公务员,再娶一个教师。我最近也在考教资,哎呀,林狗的事不会影响我考证吧?警察叔叔,我是清白的,妥妥的爱国青年呀!」
对面警察叔叔忍俊不禁,瞥了一眼旁边的警察小哥哥:
「咳咳,我们警察也是公务员哦。」
好不容易录完了证人口供,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昨天要给我分配男友的警察叔叔。
警察叔叔拍拍我的肩膀,一拉门,一排帅气的警察小哥哥齐刷刷地回头看我。
哇,是我愿意一天打七份工包养的程度!
这身高,这颜值,这数量,还是公务员,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给一个男人花钱的欲望,但有给一群男人花钱的冲动。
叔叔提醒我:「你可以选一个当你的追求者。」
我恋恋不舍,左右为难:
「那其他的怎么办?」
叔叔说:「让他们在你身边默默守护你怎么样?」
我捂着脸幸福地扭来扭去:「真的吗?」
叔叔也扭来扭去:「当然是假的了。」
我:罒㉨罒
叔叔正经地向我介绍:「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林以恒作为传递情报的一环,代号是黄雀,他还有一个上级和下级,代号分别是猎人和螳螂,由于你举报得比较小心,按我们估计,应该没有人知道黄雀被捕了,这两人迟迟联系不上黄雀,很有可能会想办法接触你。」
「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案件的进展,我们的同志会潜伏在你身边保护你,如果你觉得有人可疑,也请你及时报告给我们。」
「现在,为了方便贴身保护你,挑一个吧。」
我走到一排妃子,啊不,警察同志前,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不(只)是因为他剑眉星目,一米八八,气质清冷,肩宽腰细,而是因为他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男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走到他面前:「你有女朋友吗?」
他迟疑着摇摇头。
我向他伸出手:「恭喜你,同志,留牌子,赐香囊。」
-2-
我被警察小哥哥拉进了群里,群里有伪装成我楼下摊煎饼的小刘,蹲在保安室看监控的小张,开着出租车从不接单的小赵,还有疯狂追求我的苏杭。
群名叫「带间谍回局包饺砸」。
监控 _ 张安:【@山东在逃钙奶饼干,还不知道小姐姐叫什么?】
山东在逃钙奶饼干:【我叫李团圆。】
煎饼 _ 刘文斌:【圆圆姐,记得来我这吃煎饼呀!】
出租 _ 赵航羽:【圆圆姐,别听他的,上次他做便衣烤羊肉串,把顾客都弄医院去了。】
煎饼 _ 刘文斌:【(╬◣ω◢)】
山东在逃钙奶饼干:【@我是被迫的苏杭,你这昵称是什么意思?针对性很强哦。】
我是被迫的苏杭:【字面意思。】
我刚要用腾空跃起 360 度扫堂腿连环无影猫猫拳.jpg 回复他,微信突然收到一条消息。
上条聊天记录「你已添加 XX,现在可以聊天了」,备注却是以恒女同事。
同事?
我把截图发到了群里。
来活了!
对面细嚼慢咽的苏杭突然抬头,是的,作为一个追求者,他在请我吃饭,但我俩在群里交流。
i 人就是这样子的。
苏杭挪着椅子坐到了我旁边。
【姐姐你好!我是以恒哥哥的同事乔兮兮,以恒哥哥好久没来上班了,我也联系不上他,他平时从来不会不回我消息的,他是怎么了?】
怎么茶言茶语的,我脑海中大概勾勒出一个形象,好像是上次他们公司年会上遇到的一个女生,长得柔弱漂亮,说话细声细气的。
我按照警察给出的说辞回复:【他阳了。】
【啊,这怎么办呀?前几天我身体不舒服,他把囤的药都拿给我了,哥哥现在有药吃吗?】
呵,你放心,不仅够吃,还免费。
乔兮兮继续:【姐姐,你是不是生气了?你千万别误会,哥哥就是看我年纪小,多照顾我一些。哥哥常说姐姐特别独立,不像我就是个小笨蛋。】
我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她吐舌头捂嘴一笑茶香四溢的场景了。
【那你和林以恒还挺熟的?】
【是的,哥哥什么话都和我说。哥哥就是平时压力太大了,姐姐总逼着他考公。不像我,无条件支持他的梦想。】
这话可不兴说。
我缓缓打出:【你确定?】
【是的,要是我有像哥哥这样的男朋友,我肯定无条件支持他的事业,做他的贤内助。】
我、苏杭、看完聊天记录的警察小哥哥们:((유㉨유|||))
我和苏杭面面相觑,忍不住说:「我觉得她这脑子,应该不是间谍,但好想把她抓进去呀。」
苏杭:「我们床位很紧张的。抓进去不至于,但她和林以恒这么熟,录个口供还是很有必要的。」
于是乔兮兮同学喜提公安局一日游。
-3-
「《高干大佬的教师宠妻》《体制内男友的体内娇妻》……」
苏杭修长匀称的手滚着鼠标,嘴角抽搐地看着我的作者主页。
「呃,经过排查,您的社交账号没有威胁国家安全的言论,感谢您的配合。」
苏杭偏头看了眼无地自容满脸通红的我,轻笑一声,关掉衣领上的收音设备。
「但有猥亵国家形象的言论哦~建议收敛,我可不想在扫黄打非工作室看见你。」
我气得磨牙,刚要呛几句,苏杭的手机就响了。
他「嗯嗯」了几下,眼神怪异地看了我一眼,说了句「收到」就挂了电话。
「你这周末有约好和林以恒去游乐园吗?」
我摇摇头。
苏杭解释道:「根据乔兮兮的笔录,她说林以恒问过她郊区游乐园的必玩项目,还定了张双人票,说要和女朋友一起去。我们查了林以恒的手机,确实有订单。」
「你的意思是他打算在游乐园跟人接头。接头的是谁,是那个螳螂还是猎人?」
苏杭点点头:「都有可能。我们局里的计划是,请你配合去游乐园,发现可疑人士的话出面交涉,理由是你抓到林以恒在手机上订了双人票,怀疑他出轨,来抓人,这是我们想到的最安全的方案了。当然,我们会安排人手保护你的安全。」
我奇怪道:「你们怎么知道哪些是可疑人员?」
苏杭解释道:「一般来讲,间谍接头不会买双人票,肯定是各自买各自的更安全。但你看,林以恒这个双人票的订单。」
他递过来手机,截图上是一个情侣双人套餐,包含了过山车、摩天轮、旋转木马和一个双人套餐。
他指着截图说:「这些项目的座位都是挨着的。接头时另一个人可以直接坐到林以恒旁边的空位,像是摩天轮这种封闭空间的,很方便交换情报。项目结束后直接离开。」
我点点头,手托着腮眯眼一笑ţū́⁵。
苏杭突然觉得这个笑得眉眼细细的姑娘有点小狐狸的劲儿,就听见她说:
「哦,我明白了。」
-4-
游乐园里人流如织,孩子骑在父亲高大的肩头上东张西望,男生戴着可爱的发箍用千奇百怪的姿势给女友拍照。
人潮汹涌,苏杭拉着我的卫衣帽子亦步亦趋。
好不容易到了摩天轮那边,长长的队伍,乌泱乌泱的,一眼望不到头。
好在林以恒买的是纪念日票,也只有这种票能指定机舱号和时间段。
当然也要贵不少,想起平时林以恒的抠门,我就更来气了,气着气着也觉得好笑。
别人的贱男友顶多把钱花在别的女人身上,我这个直接花在别的政府身上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报销。
警局那边也早和游乐园沟通好了,苏杭和另一位便衣也毫不费力地坐到隔壁机舱里。
工作人员领着我们往前挤时,排队等得不耐烦的人群微微躁动,低声的吐槽让我口罩下老脸一红。
「团圆姐姐!你怎么在这儿?以恒哥也在吗?」
我猛地回头,乔兮兮冲我张扬地挥手。
苏杭见了她,连忙转过身藏进人群里。
我按照耳机里的指令回答:「没,他不在,我和同事一起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们连忙转身往前挤,身后乔兮兮还大声喊:「姐姐,以恒哥哥还病着呢,你怎么不在家里好好照顾他?要是我……」
我心里厌烦,回头呛了她一句:
「你前几天不还是阳了吗?现在就出来玩,不怕感染了大家?」
她身边的人有如避瘟神般立刻闪出一片空地。
我扬长而去,身后传来乔兮兮气急败坏的跺脚声。
经历了这个小插曲,我好不容易挤到了摩天轮入口处,那里已经集齐了一堆人,口罩下神色不明。
检票完入场时,我忐忑地交出了那张早被揉得湿烂的票,突然肩上搭上了一只手。
我吓得一哆嗦,回头发现是苏杭。
他用口型无声地说:
【放心,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5-
机舱里我局促地坐着,闭着眼不断在脑海里演练台词:
【呵,原来就是你呀,你跟我男朋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耳机里苏杭冷冽的声音打断了我的飙戏:
「团圆,不用练了,摩天轮马上要启动了,螳螂没出草丛,猎人也没进山。」
我看着缓缓闭拢的玻璃门,不知道是安心还是遗憾地叹了口气。
「团圆,麻烦你不要乱动,一会儿我们会搜一搜舱房里有没有什么记号。」
我连忙坐直了身子,像个僵尸一样一动不动。
耳机里传来一声很浅的笑:「不用这么紧张,调整坐姿,转转头都是可以的。」
苏杭的声音像是露水蜿蜒叶脉:「嘿,看我。」
我抬头,看见苏杭站在上行的机舱,背后是名画里笔墨铺陈的绚丽霞光,前面是玻璃代庖画家的高光。
两种光间,他熠熠生辉。
「虽然无功而返,但是无人伤亡,未尝不是可喜可贺。」
我和卧底警察们围坐在热气腾腾的火锅前举杯。
「这些天真是辛苦团圆姐了。你放心,别管是螳螂还是猎人,早晚都一网打尽。等到时结案了,肯定给你颁一个热心市民奖。」
我兴奋地挥舞着筷子:「那我考公能不能加分?」
「哈哈哈哈哈,考我们局里来,面试包过。」
苏杭摇摇头,笑里透着股坏劲儿:「她应该更喜欢当教师。」
我想起那本《高干大佬的教师宠妻》,老脸一红,连忙往嘴里塞羊肉。
火锅咕嘟咕嘟的声音伴随着一片哄笑,把我的小出租房衬得热闹又温暖。
我刚想打听他们体制内的过年福利,就被苏杭一把捂住了嘴。
便衣们一扫轻松懒散,个个噤声屏气,眼里精光赫赫。
楼道里脚步声由远而近,渐渐清晰。
「顾客,这是您点的外卖,给您放门口可以吗?」
我根本就没点外卖!
苏杭跟我交流了个眼神,松开了手。
「放门口就行。」
我大声回答。
门外的脚步声又渐渐远去,便衣们轻声走到门口,玄关两侧的便衣甚至把手摁在了鼓鼓囊囊的口袋上,苏杭悄悄握住门把手一拧。
门口空无一人,只有一个黄色的外卖袋子。
苏杭检查一番拿了进来,给我看订单信息。
备注上是一个可爱的笑脸符号。
【乔兮兮:以恒哥哥要保重身体呀。我看姐姐去了游乐园,怕她没有时间照顾你,就给你点了粥,早日康复,我在公司等你哦。】
无语呀真无语。这不是感情本,是刑侦本呀大姐。
我扶额苦笑:「乔兮兮也真是的。」
大家重新聚回火锅前,刚吃了两口,桌前所有警察的手机同时响起。
他们低头看了眼消息,抬起头脸色都出奇一致的凝重惊愕。
「林以恒,逃了!」
-6-
我忍不住颤抖,筷子里火锅丸子啪的一声掉进滚汤里,溅起高高的水花。
一只大手挡在了我面前,隐忍的「嘶」的一声把我拉回神来。
「你没事吧?对不起呀!」我连忙拉住苏杭的手查看。
「我没事,团圆,局里调动这边的便衣要去搜查逃犯,不过你放心,我会留在这里陪你,小区这边很快也会有专门的安保部署。」
我点点头,理智告诉我,林以恒最明智的选择肯定不是回来自投罗网泄愤报仇,可恐惧还是忍不住让我颤抖发冷。
「放心团圆姐,我们肯定会把他抓回来的。」便衣们边出门边安慰。
「你们也要注意安全呀!」我恋恋不舍地送他们出门。
-7-
苏杭和我一起收拾了狼藉的饭桌,仔细查看了门窗,坐到了我监控门口的电脑前。
我站在窗前幽幽道:「他们都走了。」
苏杭解释道:「你别多想,人多眼杂,局里也是为了你的安全。局里可能……」
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可能有叛徒。我们只敢安插信得过的人在你身边。」
「哦?叛徒?」
苏杭点点头:「其实逃的,不只是林以恒,还有另一个关押了二十年的罪犯。本来只是过失杀人的,可局里仔细一查,发现这个罪犯跟二十年前一个快落网的间谍有关,我们怀疑二十年前间谍为了防止暴露故意杀人进了监狱。他们俩这次逃出来,怕是有人里应外合。」
「唰」的一声,我拉上了窗帘,狭小的房间陷入了黑暗,只剩下电脑的光亮。
屏幕上空荡的走廊,回头惊诧的苏杭,像是要被黑暗巨兽吞噬的最后萤火。
苏杭提醒:「白天拉窗帘其实反而容易让别人发现异常。」
我站在窗帘后,一隙光照在我脸上。
「我不在家的时候,都拉着窗帘,这个习惯,林以恒也是知道的。」
「好。一切照旧就好。」他视线被电脑打开的小说主页吸引。
「《体制内男友的体内娇妻》?你还写着呢?还有不少人给你评论呢!」
他俯身仔细去看,影子如倾斜的枯木畸形狰狞。
他没看见门口监控器前,门口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掏出了钥匙。
没看见身后的女人一手靠近他的耳机,一手举起了棒球棍。
「咔。」
「砰!」
鸭舌帽下,林以恒手指悠闲地转着钥匙扣,看了看倒地的苏杭,邪气一笑:
「好久不见呀,螳螂。」
-8-
黑暗一波一波涌来,好像有黏稠湿冷的软体动物在舔舐后脖颈。
苏杭迷迷糊糊地摸了把脖子,模糊的视线中是血。
被人打了闷棍。
被李团圆打了闷棍。
「醒了?」
林以恒悠闲地坐在对面吃外卖,踹了踹绑着苏杭的椅子腿。
脖子上的绳子捆得死死的,让苏杭回头看我的动作格外艰难。
「你们是一伙的?李团圆是螳螂还是猎人?监狱里和你一起逃走的人呢?」
林以恒嗤笑一声:「问题还挺多,想套我们话?别白费心思了,你藏起来的窃听器早被我们搜走了。你们呀,也不是很信任团圆呢。」
我走到苏杭面前弯腰,手指头点着他的额头一下又一下:
「真让我寒心呀,所以搜窃听器扒你裤子的事就不要和我计较了。」
我还戏谑地拍了拍苏杭的肩膀:
「长得不错呢。」
苏杭又气又羞,抖了下肩膀,要甩开我的手。
「你要给我找个警察当女婿?那可太刺激了。」
卫生间走出个头发湿漉漉的高大男子,一脸凶相。
他点了根烟,在迷蒙的烟气中陶醉地深吸一口气。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螳螂,哦,也就是团圆的Ťūₜ父亲,同时,也是二十年前全省一级间谍通缉犯,代号,冰山。」
我从后面抱住苏杭,沾着迷药的纸巾紧紧捂住他的口鼻,在他耳边温柔地说:
「小警察,我们去公路旅行吧。」
-9-
我们的计划是黄雀林以恒和冰山假扮跑货车的司机师徒,路上偶遇了穷游的女大学生我,接上只和黄雀见过面的猎人,一起结伴去海口,坐轮船回组织。
拉的货是附近纱窗工厂的尼龙纱网,这种纱网会卷成大概直径四五米的大卷,我们挑一个把中间部分挖空,把人质苏杭放进去,如果路上发生意外,就拿他换取逃跑时间。
可在装车的时候却发生了意外。
「以恒哥哥!真的是你!」
乔兮兮兴奋得边跑边喊,像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冲着黄雀撞了过来。
她扑在黄雀怀里,抬头眨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
「你病终于好了?有没有吃到我给你买的粥呀?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呀?」
林以恒笑嘻嘻地摸她的头,手悄悄后移,一个手刀砍在了她的脖子处,抱住了她软下来的身子ŧů⁽。
从后面看,他们像一对久别重逢亲密无间的情侣。
我们连忙把她移到车厢里。
我看着这个大麻烦恨恨道:「这个瘟神,怎么哪里都有她?附近有个荒废的公厕,把她锁里面吧?」
黄雀探了探她的鼻息:「一起带着吧。」
我怒道:「黄雀!你不会真舍不得这女的了吧!带着她?你想拖累死我们?」
冰山踢了踢倒在地上的女孩:「这你就不懂了吧?傻女儿。这个国家的警察都是傻子,被俘虏当人质的时候他们最喜欢搞一些英雄主义的牺牲,拿警察当人质还是不够稳妥,这个普通老百姓就不错。那些当官的最怕百姓出事了。」
我欲言又止,眼看局势比人强,只好妥协了,指着黄雀警告道:
「你可千万别感情用事害了我们。还有,等猎人到了,这件事你自己和 TA 解释。」
我从未见过猎人,组织的规矩森严,没有特殊情况,不能越级见面,所以这行人里只有黄雀见过猎人。
能做到情报线最上游的绝非等闲之辈,猎人,绝对是个狠角色,乔兮兮这种变故和隐患,还是推给黄雀吧。
「轰~」
随着大货车发动机一声轰鸣,三个各怀鬼胎的间谍和两个昏迷不醒的人质上路了。
-10-
「救命呀!我被绑架了!这里有死间谍!谁来救救我呀!」
车厢里乔兮兮嘴上的胶带刚被撕掉,就开始哭喊起来。
「你就算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的,这个车厢可用了最好的隔音材料,省点力气吧。」
我边说边撕掉苏杭的胶带。
「看这个多安静,学着点。」
乔兮兮被绑得像只大虫子,一蛄蛹打翻了面前的粥。
「我不吃,我真是瞎了眼了,怎么会看上林以恒这个死汉奸、狗叛徒!我只是想插足你们的爱情,根本不想背叛祖国。呜呜呜呜呜呜~」
苏杭借着车厢里微弱的光看着我: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告诉我,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受不鸟了,你还是个警察呢,有没有一点原则!死恋爱脑,滚远点!你也配在体制内吗?恋爱脑退退退!」
我烦得一人一脚。
「快点吃!你们只有五分钟时间,下次开饭就是明天了。」
刚走出幽黑的车厢,我就看到冰山一拳砸在了黄雀的头上:
「这都走了三分之二的路了,眼看明天就要到海口了,你说的猎人怎ťù₄么还没来?你这小子不会是在骗我们吧?」
黄雀用胳膊格挡,大吼道:
「螳螂,还不快点来帮忙?」
我抱臂悠闲地站着说风凉话:
「我也很好奇,猎人到底在哪儿呢?你该不会是骗我们跟你一起亡命天涯吧?」
我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冰山:「劝你老实交代,毕竟我这个父亲大人,对断线可是有阴影的。」
二十年前,间谍活动猖獗,其中 A324 情报线承担了极其重要的任务,窃取的资料严重威胁到这个国家的安全。
A324 情报线是以代号暗礁—冰山—美人鱼三个间谍为主,不能越级接头。特殊的是,暗礁是个极其谨慎的人,就连唯一和他接头的冰山也没见过 TA。
我的生物学父亲正是冰山,为了方便隐藏身份,他找了一个毫不知情的本地女性——我的母亲结婚,生下了我。
小时候在我眼中,我们不过是最平凡的一家人,冷淡忙碌的父亲,牢骚满腹的母亲,小吵小闹不断但还算稳定的家庭。
直到我六岁那年,当地政府突然加大了反间谍活动的力度。在一次接头任务中,冰山按照往常一样先隐藏在暗处勘查现场的安全,看到了跟踪在美人鱼后面的便衣,他毫不犹豫地开枪打死了美人鱼。
在冰山眼中这是最佳选择,美人鱼已经暴露,如果她被捉住严刑拷打,万一扛不住供出他呢?
在这个冷酷的情报链中,上线可以像壁虎断尾一样舍弃下线。
可国安局和警察还是顺藤摸瓜,一步步逼近冰山。更令冰山感到恐惧的是,自从美人鱼死后,暗礁再也没有联系过他。
暗礁时常会给他一些国家安全系统的内部动向来防止他暴露,现在他像只断了线的风筝,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也许是眼看就要查到自己,也许是这段时间的紧张让他的枕边人看出了猫腻,冰山把魔爪伸向了我的母亲,他的妻子,他杀了她。
然后他以家暴过失杀人的罪名进了监狱,在追查间谍的警察眼皮子底下上演了一出金蝉脱壳。
亲眼目睹了父亲杀死母亲的我,被父亲一遍遍警告:
「你是间谍的女儿,你必须替我作伪证是家庭纠纷,不然他们会发现你的身份,你会坐牢,会被判死刑。你身体里流着的是不属于这片土地的血,你只能像我一样,做个间谍。等着吧,会有人来找你的。」
六岁的我吓得瑟瑟发抖,在法庭上撒了一个谎,然后余生只能永远做一个骗子,一个间谍。
十五年后,黄雀顶着林以恒的名字来找我,给了我一个名字:螳螂。
五年后,我们收到的任务是:解救冰山,撤退回家。
猎人给的任务更加详细,贼喊捉贼。
我举报黄雀,黄雀以间谍的身份入狱,引起狱中冰山的注意,和冰山取得联系。
我作为重要人证参与警察办案,扰乱警察视线,代替黄雀和猎人接头。
黄雀手机中的游乐园门票确实是和上线联系的方式,不过不是在摩天轮里见面。
而是摩天轮门票的订单号。
订单编号的数字对照《体制内男友的体内娇妻》的评论区,拼凑出猎人的情报:
【家中接头,俘虏警察,撤退。】
-11-
冰山死死扼住黄雀的脖子:「说!猎人到底在哪儿?没有见到最上游,我是不可能跟你们走的!」
冰山擅作主张杀死美人鱼,这放在二十年前,在领导的庇护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就很难说了,没有领导亲信猎人的亲口保证,他不敢轻易回岛,万一秋后算账、羊入虎口呢?
黄雀憋得脸通红,艰难咳嗽道:
「冰山前辈,你知道,当年暗礁为什么不联系你了吗?大家这么多年都以为,TA 是怕你暴露连累到 TA,呵呵呵呵呵……」
黄雀轻蔑地笑了:「我临走前,组织告诉我,你的上线暗礁,就是你的下线美人鱼!因为你结婚生子,组织不敢相信你的忠诚了!所以,要用上下链来考验你!」
冰山不敢相信地松手,跪倒在地。
二十年前从他手中黑洞洞的枪口射出的子弹,穿过美人鱼额头血淋淋的洞口,击中了他的眉心。
黄雀捂着被掐红的脖子,残忍地一字一顿说:
「冰山杀了暗礁。」
「孤独了二十年的风筝呀,是你自己剪断了你的线呀。」
黄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这条情报线的模式现在可是相当火呀!」
黄雀又转向我:「所以我没猜错的话,为了考验我这个母亲是组织叛徒的儿子,我的上线猎人,也是你吧?螳螂。」
我勾起一抹笑:「别闹了,父亲,一起回家吧。」
-12-
暗处,冰山看不到听不见的地方,我甩了黄雀一巴掌:
「搞不定冰山就把我拖下水,你可真行!猎人到底在哪儿?」
黄雀摸了摸被扇的脸,玩味一笑:
「螳螂,我刚才为了稳住冰山,说了很多谎话。」
黄雀像是欣赏困兽般围着我转起来:「第一,你不是猎人。」
「第二,美人鱼不是暗礁。」
「但有一句话是真的,冰山,杀了暗礁。」
他凑近我耳边,唇齿间含着气腔的低笑:
「暗礁是你的母亲呀!」
「你放屁!」我瞬间被震惊和愤怒冲昏头脑。
为什么?为什么?哪怕只有一个,哪怕只有一个……等等!
我抓住黄雀的衣领质问:「刚才你扔给冰山一个炸弹,打乱了他逼问你猎人的节奏,现在又想炸了我?我不信你说的每一句话,我只需要知道,猎人在哪儿?」
黄雀被拽得低着头,还不死心,继续诱导我:
「你还怪机灵的,不过这次我真没骗你,暗礁传信,每次都对冰山了如指掌,你猜冰山自己就没几个怀疑对象?他刚才那么轻易地信了美人鱼就是暗礁的说法,你猜是因为真的很可信,还是他心里更害怕另一个猜测?」
我几乎是咬牙切齿了,甩给他一巴掌:
「猎!人!在!哪!」
黄雀也急了,反手回我一巴掌:
「能不能关心关心你妈?!」
我不甘示弱,甩他一巴掌:
「我问猎人在哪儿!」
黄雀甩给我一巴掌:
「你妈是特务,你能不能想想你妈?!」
我开始疯狂扇黄雀巴掌。
笑死,谁跟你玩回合制?我扇出残影。
黄雀被扇急了,躲闪不及,抽出手枪,黑黢黢的洞口正对着我的眉心。
黄雀叹了口气,正色道:「我向你保证,在海口上了船,你一定会见到猎人。」
「凭什么让我信你?」
黄雀皱了皱眉,手枪一转,把枪递给我:
「我把枪给你,要是我骗了你,你可以随时动手。」
作为从小在大陆生活的人,我是没有配枪的,这也是我和冰山最忌惮黄雀的一点。
我磕开枪夹,里面还有三颗子弹,够了。
「好,没有猎人,就杀了你这只黄雀。」
-13-
一路颠簸、猜疑、争吵后,我们终于到了海口。
四张船票到手,我踹了踹昏迷的乔兮兮。
「把她扔条小渔船上,我们带着小警察走。」
「你带着警察回组织,你要引狼入室呀?不行,带乔兮兮走。」
「你他妈的精虫上脑了吧?你带个一无所知的老百姓回去干吗?肯定是带苏杭回去拷问呀!」
「你才是色胆包天吧?带个男人回去给你暖床呀?」
我和林以恒吵得不可开交。
「闭嘴吧!我同意团圆的,带苏杭吧。」
冰山可能以为我是猎人,自然向着我这个有话语权的。
黄雀心一横:「一个小破警察能知道啥?放了还泄露行踪,两个都杀了吧!」
_φ(°㉨ °=)
「不至于。」我连忙阻止,「要不一起带上吧?」
不知道黄雀从哪里搞到的迷药,手指一抖,在水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和黄雀掐住苏杭和乔兮兮的下巴,把水喂给了他们。
冰山看着我们四个,像是想起了往事,有点落寞地说:
「决赛圈这么多人,很容易乱事的。过来人给你们一点忠告,别随便杀人,子弹对准的,也可能是未来的你。」
被下了药的苏杭和乔兮兮双目呆滞,一言不发,任由我们牵着走了,很容易就过了安检上了船。
我们在船上订了两个房间,一个关押人质,因为我和黄雀互相怀疑彼此对人质的私情,由冰山来看守人质。
而我和黄雀在另一个房间等待猎人。
从小小的一方窗户往外看,码头上一身灰色工装的搬运工们推着一车车玫瑰花上船,这个港口城市素有「海滨玫瑰园」的美称,玫瑰作为出口商品漂洋过海并不少见。
这些玫瑰将被妥善地安置在甲板下的最下层舱房里,也就是我们客房的下一层。
可惜玫瑰香还是冲不淡海腥味。
而我和黄雀前几天脸上扇出来的浮肿还没消去,显然都不关心玫瑰和大海这种闲事。
我拿着枪在手里比画,冷冷看着黄雀:
「我们上船了,你说好的猎人在哪儿呢?我可警告你,大海可是个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黄雀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的码头:
「船不离港,猎人是不会现身的。」
我把枪抵到黄雀的后脖颈上:
「你跟我开玩笑呢?船一离港,我们就都没有退路了,和你彻底绑死在一起了,不就唯你是从了吗?船离港之前,我必须见到猎人。」
黄雀回头向前一步,胸口抵着枪口,反把我逼到角落里:
「我也没办法干涉猎人的决定,你可以杀了我。可你已经背叛了大陆,现在再违抗组织的命令,螳螂,那哪里还有你的容身之处?」
我气得冷笑,凑近他耳边说:
「行,那就等船离港吧。如果没有猎人,我就把你切成两半,下半身扔给大陆,喘气的上半身带去组织。这样日后我两边都能继续编故事。」
船渡客服温柔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僵持,窗外发动机的轰鸣声如滚雷嗡嗡。
船离开港口了。
「咚咚咚。」
准时的敲门声!
-14-
门嘎吱一声,缓缓映入眼帘的是蹭上污痕的黑帆布鞋、工装裤、塞进腰带又被大幅度动作扯松的白色短袖,最后是——
一脸凶相的冰山。
我抿抿唇,大失所望:「你来这边干吗?不是叫你看好人质吗?」
「迷药药效快过了,我来要点迷药。」
黄雀心累地揉眉:「我和你一起过去吧!螳螂,不一起去看看你的小警察吗?」
我摇摇头,在冰山看不见的角度用口型无声地说:
【我等人。】
黄雀以为我还要等着猎人,只好开门和冰山走了。
「人走干净了,可以迎客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我打开门,门外的男人穿着刚才在码头上搬玫瑰的工装,抬头露出鸭舌帽下端正普通的脸。
「小姐,船上的玫瑰打折,要买一枝吗?夹在书里是很不错的书签。」
我勾起一抹笑,直视着他:
「要三枝吧,红色的,听说红色的玫瑰和蓝色的大海很配。」
「你好,同志,我是你的接头人,公安局刑侦队宋朝。」
「你好,同志,我是国安局情报人员李团圆。」
是的,我不仅是个良民,还是体制内,一切都是我精湛的演出。
「现在的情况是,猎人的警惕性非常高,我们还没有见到 TA,但可以肯定的是,TA 一定在这艘轮船上。我请求警方立刻控制船上所有人员的流动。」
宋朝听着耳机里的指示,皱眉问:「那我们是否还有继续伪装等到猎人出现的必要?」
我摇摇头:「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现在伪装成人质的苏杭同志已经带着另一位人质脱离了间谍的控制。狡猾谨慎的猎人更不可能冒这个危险出来接头了。」
宋朝叹气:「敌人真是太狡猾了。」
他耳机闪了闪,问我:「猎人不回来找黄雀,只能逼黄雀去找猎人了。」
我点点头:「没错,我建议伪造轮船失事,有人员伤亡的消息,黄雀一定会关心猎人的安危。关心则乱。」
宋朝点点头:「我们会按照你说的办的,同志。人质逃离,以你和苏杭的交情,恐怕他们也会怀疑到你的头上的,组织为了你的安危,建议你退出此次潜伏任务。」
我摇摇头:「我突然失踪,恐怕会暴露整个计划。猎人还未落网,我的任务没有结束。」
宋朝点点头:「那请你保重。」
宋朝走后一晌,黄雀猛地踹开了门,看到我一愣。
我疑惑地问道:ƭū́₎「怎么了,吃枪药了?」
「人质跑了。」黄雀阴鸷地盯着我说。
「是你下的迷药,你不会是掐着点给他们下的量,帮他们脱身吧?还是冰山?他看的人!他现在人呢?」
我活灵活现地演出了一个满腹猜疑、推卸责任的间谍。
黄雀显然还没完全信我:「都跑了。冰山去守着船上的警卫处了,人质想寻求帮助,最可能去那里,我来通知你去找人。」
我扯扯嘴角:「这不会又是你干扰我等猎人的小把戏吧?」
黄雀被「猎人」二字烦得不行,脸都火辣辣地疼:
「人质都丢了,我们随时都可能暴露,猎人不可能在我们找回人质确认安全之前出现。想见猎人,先找回人质,藏好自己吧!」
我无奈地妥协了,出门和他一起去找人。
「现在播报一项紧急通知,由于轮船左翼发动机出现故障,底层船舱和甲板上均出现不明血迹,怀疑有人员伤亡,向各位乘客致以最真挚的歉意,希望各位乘客不要恐慌,尽量……」
播报声响起,走在我前面的黄雀脚步一顿,回头看我。
我还在疑神疑鬼:「这么巧?不会是你联合冰山控制了播报台弄的假消息,来给猎人通气的吧?不会是要让他自己逃吧?」
黄雀恶狠狠瞪了我一眼:「我们哪有那么大本事?现在不一条心,都得死!你和我去底层船舱,发动机怎么会那么容易坏?怕不是人质为了吸引注意搞的鬼!」
我脸上不显,心中一喜,黄雀不一定真的关心找回人质,反正迟早要暴露的。
这话应该只是他的托词,他关心的应该还是猎人。
他自动忽略了甲板,如果猎人真的藏在底层船舱,那可真是太好了。
本次活动大部分警方都Ṱű₇伪装成搬运玫瑰的工人,底层船舱里藏了不少等待命令的警察,这还真是自投罗网。
我们弯身钻过封条进了(表面)空无一人的船舱。
船舱里高大的货架紧密排列,仅留出一人通行的过道,货架上摆着密密麻麻的玫瑰花盆,待放的花苞裹在网里,在幽暗的船舱中隐匿地吐出万朵红舌。
我和黄雀锁住船舱的门,拿着手电筒开始扫场。
黑暗里隐匿着紧张的呼吸,敌人的,同志的,还有玫瑰花蜷缩的绿叶的。
黄雀的脚步声突然停下,手电筒照在和他隔着一行货架的我的脸上。
我伸手去挡,手指防备的影子被密密麻麻的花影吞噬。
「你有病呀?」我骂道。
「不对,不对,螳螂,我刚才说,人质逃了,你怎么直接确定是他们两个都逃了呢?」
我心跳一滞,就被飞身撞倒一片花盆扑过来的黄雀扼住了脖子。
我的背撞到了货架,满身血迹地摔在了一片残花碎瓦中。
「还有,根本不关你的死活,为什么你ẗû⁶也对猎人那么执着?我现在想明白了,因为,猎人,是你的任务目标。」
「谍中谍呀!螳螂,不,李!团!圆!」
「住手!你已经被包围了,放开人质,争取宽大处理吧!」
大灯刷得赶走了黑暗,无数同志从藏身之处跑过来把我们围在一起,几十个枪口对准了黄雀。
黄雀在射程之内、囚牢之间了。
黄雀把我拎了起来,一条胳膊扼住我的咽喉,一手从腰间掏出一把枪堵在我的太阳穴处:
「不想她死的话,就给我让出一条路来。」
我瞳孔一缩,我的腰间还能感受到他给我的那把枪的硬度,那这把枪是从哪里来的?
我一直都很谨慎,昨晚趁他睡着还搜过他的身,冰山也没有枪,这把枪是从哪里来的?
便衣警察们面面相觑,试探着让出一条通往大门的路来。
「把门给我打开,通知你们的人,给我派架直升机来!快!」
我想笑,却扯到了脸上的伤口。
「你还会开直升机?」
「闭嘴!」黄雀的枪抵得更紧了,像是恨不得磕进我的血肉里。
船舱大门的锁咔的一声被警察们打开了。
重重的门被左右两个警察费力而缓慢地拉开。
一束光照在我和黄雀的脸上,不是温暖的太阳,而是苍白的白炽灯。
我们的视线在光中恍惚起来。
是父亲坐牢、母亲死后,从黑暗中被拉出来看见的第一种光。
我轻轻开口:「黄雀,真遗憾。」
是我被抚摸着头,听到的温柔而坚定的安慰——你不是间谍的女儿,而是祖国的女儿。
我感受着身后人的战栗,闭上眼说:「最后我们看到的不是太阳。」
是我在哭着说对不起时听到的话——是我们该说对不起,是我们发现得太晚了,让小孩子受苦了。
我一个肘击砸向黄雀,听见周围人浩渺的「不要」的喊声,和耳边清晰的「咔」的扳动扳机声。
我知道他们会为了救我放过你,可是黄雀,猎人还没来,你不能走。
喊声远去,滚烫的子弹摩擦着空气袭来。
我摔倒在地上。
-15-
小孩子的骗局是很拙劣的,只有愿意陪着演的大人才不会戳穿。
母亲死后的第三个月,我在孤儿院身边的人被查了个底朝天。
确认绝对安全后,我还见到了如今我的领导。
说实话,我当时觉得自己要被枪毙了。
但我只是被抱在怀里,被那个当时还很年轻,如今头发花白的男人安慰。
他们发现了冰山的身份,在布很大的局。
布局最关键的是事以密成,可他们还是冒着暴露的风险来找我。
没有任何功利的目的,只是为了来安慰我,你没有错。
烈士子女有优待很正常,但没想到我这个间谍子女也被开了后门。
大学一毕业,我就被国安局收了编,表面上我只是个社畜,实际上我已经是官身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好意思没忍住,咳咳咳。
在黄雀找上我后,我的任务开始了。
我收到猎人营救冰山的指令后,立刻汇报组织。
组织决定将计就计,揪出猎人,并派了苏杭来配合我。
监狱里通风报信,一路上畅通无阻,当然不是我国安保系统的无能,只是在放水而已。
可惜猎人实在太过谨慎,黄雀又实在嘴严,我费尽心思离间冰山和黄雀,又配合黄雀演了出戏,才套出了猎人出现的时间地点。
没想到到了船上,猎人又反悔了。
之前为了保证人质乔兮兮的安全,我和苏杭约定好,船一离岸就让他带乔兮兮逃走。
没想到这一举动却让迟到的猎人缩回了洞里。
所幸,警方已经控制了船,猎人就混在这些人中,好好拷问离间黄雀,他迟早会指认出来的。
所以,绝对不能让黄雀走。
至于我?
唉,活着赚死了算,下辈子还是条好汉。
「诶诶诶!别装死呀!」
我的脸蛋被无情蹂躏,睁开眼就是苏杭那张大脸。
「啊?我没死?」我震惊地摸着自己的太阳穴,干燥完整。
我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我回头,黄雀倒在一片血泊中,左心口处有一朵暗红的血花。
在我闭眼的瞬间,门里的光勾勒出一个高大的身影,苏杭稳稳地端着枪,瞄准,射击。
子弹沿着精心设计的轨迹蹭过我的发梢,击中黄雀的心口。
与此同时,黄雀的手扣下了扳机,但空空的弹夹只无力地「咔」了一声,放了个空响。
他战栗着身子咳嗽,嘴角不断地涌出血迹。
急救人员听见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猎人,咳咳,给我,空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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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我揉着眉心痛苦地翻着资料和报告。
「你说你,没事冲黄雀开什么枪!他死了倒是轻松了,我们找猎人就成大海捞针了。」
我冲着对面的苏杭埋怨道。
苏杭把厚厚的资料往桌上一砸:「你有点良心好不好?我是为了救谁呀?」
「得了,得了,别吵了!」我的老领导嗦了口枸杞水,「船上的人都查清楚了,确实没有可疑人员,这个是事实,尽管大家不愿意承认,但也必须接受。」
「唉!」我痛苦地抱头,人生真是白干加白干呀。
老领导吐了口枸杞:「苏杭同志的行为是完全没有错的,个别同志这种不爱惜自己生命的行为需要着重批评。幸亏黄雀枪里没有子弹,不然,哼哼。」
作为个别同志,我心虚地点点头。
「虽然我们没有抓到猎人,但依然截获了很多情报,推动了二十年前很多间谍案件的进展,我们这次行动还是很有收获的,各位同志不要妄自菲薄……」
会后,苏杭打着哈欠并肩走在我身边:
「你们领导比我们领导还能嘚瑟。」
「唉,习惯就好。对了,你报告写完了吗?你分哪几部分了?」
「我还没动呢,我还想着参考参考你的呢。」
我皱眉:「说起来,乔兮兮那事算我们的重大失误了吧?我不会被她举报虐待人质吧?」
苏杭摇摇头:「不至于吧?不是演戏吗?说起重大失误,你确定黄雀真说猎人在船上了吗?我们连船上的宠物狗都查了,居然连猎人一根毛都没查到。」
说到了我的伤心处,我丧气地说:「肯定说了。唉,船上人也不多呀,除了四十三个乘客,十七个工作人员,就剩下咱们行动组的人了,怎么就查不出来呢?连咱们自己人都查了……」
苏杭突然顿住脚步:「等一下!」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是只有这些人,还有一个!」
我瞪大眼睛:「乔兮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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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兮兮的个人信息早在黄雀入狱时就被调查过了。
我和苏杭很快就开车到了她家楼下,进了电梯。
电梯里电话铃声响起:
「喂,杭哥, 你和团圆姐在一起吗?对,她提供给我们的那个之前乔兮兮给黄雀订的外卖,我们查过了, 那个订单编号果然有问题,对照团圆姐小说评论区的文字,解码后是这个——」
「绑架乔兮兮,隐瞒猎人身份, 直到船到岛。」
「所以, 一开始猎人,也就是乔兮兮, 也没打算在船离开港口时出现。」
「没想到船没到达目的地,和她同行的苏杭就表明了身份, 带她逃走了。她干脆直接放弃黄雀,继续潜伏。」
「那黄雀多出来的那把手枪呢?」
「ṱŭ̀₃迷药不是假的, 那把枪应该是在上船之前给黄雀的, 嘴上肯定说是让黄雀防身来拉拢黄雀,但实际上她早把子弹拿走了。」
「她是为了发生意外时让黄雀掏出手枪, 警方在看到枪后,为了保证人质安全, 一般都会把黄雀击毙, 这样唯一知道她身份的人就没有,她就暂时安全了。」
我不寒而栗。
「真是,可怕的对手。」
「叮!」
电梯开了,比我们快一步的特警守在门口, 有专业人员拿着设备在门口探测。
「没有人, 也没有发现炸弹等危险物品。」特警说, 「但还是不要掉以轻心。请你们在门外等待。」
破门后, 特警人员举着枪迅速冲了进去,一顿脚步声和设备的嘀嘀声后,又归于平静。
「安全, 你们可以进去了。注意不要破坏现场。」
我和苏杭穿上脚套、戴完手套后, 小心翼翼地走进猎人的巢穴。
单身女性最常居住的一室一厅户型,墙上照片里, 乔兮兮抿唇的笑容里, 幽黑的眼珠却没有一丝笑意, 她从高高的墙面俯视着我,大热天居然让我出了身冷汗。
「团圆, 你看。」
苏杭在卫生间门口回头,目光复杂地看着我。
他高大的身影闪开。
映入眼帘的先是一根断掉的口红, 然后是一面镜子。
公路上乔兮兮打开车窗, 逆向的风吹乱她绕脖的橙色丝巾, 她洁白纤细的脖子上戴着个子弹吊坠。
镜子里李团圆僵硬地走近, 像是好奇又恐惧的猎物步步走进陷阱。
乔兮兮对着后视镜拉低墨镜, 半露的眼睛里是猎人志在必得的狂热。
镜面上血红色的字迹浮在镜中李团圆苍白的脸上。
乔兮兮对着镜子比了个手枪的手势,红唇微启:
「嘭!」
我读着镜子上的字, 像是索命的恶咒,又像是故友的留书:
【小螳螂,这次算你险胜, 下次你可没这么好运喽。猎人的枪里可是有子弹的。对了,下次见面告诉你暗礁的真实身份,开始期待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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