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

接连克死三个未婚夫,父皇看我的眼神愈发狂热。
大手一挥,把我赐婚给克死两个未婚妻的少年将军。
「没别的意思,朕就是好奇,谁耐克一点。」
知道消息的我,抱着他大腿哭天喊地。
「我这克夫是假的,他克妻是实打实的啊!」
「你战绩三,他战绩二,优势在我方!
「实在不行,朕找钦天监给你加成。」
我:……
有的时候,真的很想滴血验亲。

-1-
我的未婚夫死了。
尽管我将太医院收集的天灵地宝流水一般送到丞相府,也没能让他活过这个冬天。
成功达成一年克死三个未婚夫的不菲战绩。
知道他死,我的内心很平静。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习以为常。
来不及去丞相府装装样子,就被父皇召去养心殿。
他神色激动,看我的眼神愈发狂热。
「锦瑟,爹思来想去,知道怎么给你母亲报仇了!」
我一脸茫然:「啊?」
我试探开口:「皇后偷情被你抓住了?」
他瞪我一眼:「目前没有,也不知道她是和哪个天杀的生的大皇子。」
当初父皇被掉包,流落民间,和我母亲相识,结为夫妻,琴瑟和鸣。
虽说家里不富裕,但也能过得去。
原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平淡而美好。
却不想,有一天有人上门说我父亲是先帝流落民间的骨肉。
非拉着我爹进宫认亲。
我爹出门前对我们说:「窈娘,我就去看看我父母长什么样,过会儿就回来。」
「阿锦,爹爹回来就给你带糖葫芦。」
我坐在门口等着我爹买糖葫芦,院外突然传来糖葫芦的吆喝声。
我问娘亲要了钱,自己去买。
等我被一些原因绊住脚。
再带人回来时,看见一个贵妇人从我家离开,坐上了马车。
再进门,我娘倒在血泊里,早已没了气息。
父亲回来,悲痛欲绝。
我和他说,我知道是谁杀了母亲,只要我能再看到那个人,我定会认出ṭű²来。
父亲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母亲的尸体枯坐到天明。
第二天,他去了皇宫,成了二皇子。
后来,他找到那个找回他的镇国将军,提出想要争皇位。
镇国将军很开心,提出要他妹妹做二皇子妃。
父亲推脱,只说自己刚刚丧妻,不宜新娶。
镇国将军威胁道:「二皇子所求之事,那就恕谢某爱莫能助。」
和父亲回到府里,我和他说就是那个女人害死了母亲。
第二日,父皇同意了娶镇国将军之妹。
那女人入府后,父亲一直推脱身体不行,却不想被下药。
他痛定思痛,一碗绝子药直接断了自己以后的子嗣。
过了几年,他在镇国将军和他同僚的支持下成了皇帝。
登基后,迟迟没封后。
那女人却很快怀孕,父皇每天坚持不懈让人给她堕胎药,愣是没一次成功的。
生下了皇子,朝臣逼迫,不得已立她为后。
大皇子的存在,时刻提醒着我爹这顶绿帽子戴得端正。

-2-
我上前拍拍他的肩:
「别想了,这么多年也没想明白。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绿帽子还分深绿浅绿吗?」
他气急,追着我在养心殿乱跑。
「你过来,我告诉你个好消息。」
我半信半疑,走过去,他给了我一记爆栗。
然后才笑着抽出一幅卷轴。
「这是爹给你找的第四任未婚夫,你看看怎么样?」
那画上的人,手拿长枪,英姿飒爽。
如果他不是镇国将军独子,我是很乐意把他规划为我未来男宠那一类的。
「不怎么样,这不咱仇人吗?」
「是啊,抛开这一点,你们多般配啊。
「他克死两个,你克死三个。」
我黑着脸瞪他。
「没别的意思,爹就是想看看,你们谁耐克一点。」
我白他一眼:「那些人不是用你给的毒药毒死的吗?别人以为我克的就算了,你怎么还信了?」
他大手一挥:「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克死他就行。」
见他坚持,我使出撒手锏。
抱住他的大腿,哀号。
「我克夫是假的,可他克妻是实打实的啊。
「谁命硬还说不准呢。」
他试探开口:「那……我找钦天监给你加成?」
我:……

-3-
「你是要我成亲前毒死他?」
眼见他坚决要赐婚,我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有点难,那一家子防我们和防贼一样,你给的吃食他恐怕不会吃。」
「那你还赐婚,送人头啊?!」
父皇心虚地摸了摸脸,心虚道:「这不是上朝的时候,朕问谁家的公子愿意娶你,全都推脱,只有他站出来嘛。」
「我就一天,就一天没去上朝,你就把我卖了?!」
「我以为就你这样的,没人敢娶了呢。
「爹一上头,就给赐婚了。
「再说了,打入敌人内部,才能扳倒他们嘛。」

-4-
婚期很急,就像是生怕反悔一样。
找了个最近的良辰吉日。
一切都是那么匆忙。
我焦虑,十分焦虑。
去找钦天监要了一大堆辟邪的法器。
每天虔诚祈祷,我命能足够硬。
这天,我正跪在菩萨面前虔诚祈祷。
暗卫龙一过来禀报:「公主,京城赌坊有人开设赌局,赌您和谢将军谁能克死谁。」
「是否查封这些赌坊?」
「赌这个的人很多吗?」
龙一一愣。
「挺多的。」
我翻找出大半首饰和金银。
「拿去!押我赢。」
龙一看着自己手里拎着四个包袱,脖子上还挂着三个。
「公主,这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赢了有钱,输了没命花,怎么都是花不了的。」

-5-
虽说婚期,一日一日地逼近。
我还是想挣扎一下。
父皇赐婚,我这边是不能提出退婚打他脸。
但是谢怀安可以啊。
他爹打我爹脸也不是一两天了。
债多不愁,蛇多不咬。
每日散朝,我都会去堵谢怀安。
「谢将军,每日一问,今日你想好退婚了吗?」
他斜靠在宫墙,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阿锦,第三十二次了,我死也不会退婚的。」
「那我没什么好说的,祝你早死。」
我转身就走,他拉住我。
替我正了正歪了的发髻。
温柔道:「阿锦,明天别来堵我了,老话说,婚前小夫妻不见面,婚后才能幸福。」
他的气息喷在我的脖颈处,有些痒,连带着心也有些痒。
我在内心唾弃我自己,这是仇人!仇人!
第二日我没能去堵他,我被父皇下旨,成亲前不得出公主府半步。
有的时候,我真的分不清,我爹是皇帝,还是赘婿。
他是不是已经忘了我娘,忘了我娘是怎么死的。
这些年,他的后宫越来越庞大,或许在温柔乡里,早就忘了吧。
说是为了报仇才让我嫁给谢怀安,谁知道他是不是拿我做人情呢。
如果我不是他唯一血脉,他也不会极力促成女子为官。
我很茫然,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6-
大婚当日,十里红妆。
我被扶进喜房。
让众人出去,立马掏出毒药,往酒里搁。
害怕一包不够,连下五包。
搁一包,摇晃一下。
搁一包,摇晃一下。
到最后,这酒都变得有些稠。
在我掏第六包的时候,谢怀安出言打断了我。
「阿锦,别搁了,再搁就喝粥了。」
我吓一跳,手里的毒药直接洒在了地上。
我朝站在谢怀安身后,我的大宫女红杏看去。
她虚咳几声,无奈摊手。
行吧,怪我太投入。
谢怀安和无事人一样,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
其中一杯递给我:「夫人,该喝交杯酒了。」
我手抖地接过酒杯,想凭借手抖的频率把酒都洒出去。
奈何太黏稠了,一滴都不往外落。
谢怀安抓住我的手腕,似笑非笑:「没想到夫人这么紧张啊?」
「今天可是咱们的好日子,酒洒了可不吉利。」
「本宫,不爱喝稠的。」一开口,声音颤抖得不像话。
后悔,很后悔。
没事下药在酒壶干什么,下他酒杯里多好啊。
实在不行,找人暗杀也行啊。
我在内心流下两条清泪。
不禁问自己,非得要他今晚死吗?
晚一天都不行吗?
这不是把自己给赔进去了吗?

-7-
沉浸在后悔的情绪里无法自拔。
一时忘记了现实的危险。
使劲抽回我的手,连带着酒杯被打翻,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当作教训。
脸上传来的刺痛和红杏的吸气声终于让我抽离出懊恼的泥潭。
谢怀安手还支在半空,见他想朝我脸上伸手,我急忙后退两步。
我打自己算自我鞭策,他打一巴掌,算要我命啊。
见我后退的动作,谢怀安放下手,坐到凳子上。
「看来公主真是不爱喝稠的啊。
「那我就自己喝了。」
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喝完酒,他厉声说道:「没看见公主不爱喝稠的吗?还不快去再取一壶清酒来?」
红杏急忙跑出去。

-8-
谢怀安坐在凳子上,胸口起伏很大。
也没用户的反馈说这款毒药让人气紧啊?
哦。
对。
这款见血封喉,没人来得及留下用户体验。
我的手现在比刚才还抖。
不是紧张的,是激动的。
仇人之子马上就要没了!
随着谢怀安呼吸逐渐规律,我的手不抖了,心也凉了。
看了眼地下的「毒药」残留物和我打翻的糊状体,确认过质地,是面粉。
谁!
是哪个龟孙!
把我的毒药换成了面粉!
合着我忙活半天,给谢怀安做了一杯面糊!

-9-
红杏重新端着酒进来,打破了一室寂静。
她的身后还跟着谢府的府兵,都是跟随谢怀安刚凯旋的战士。
谢怀安重新倒满两杯酒:「劳烦夫人记挂我未曾进膳,特意用有限的条件给我做了吃食,为夫十分感动,有劳夫人。」
我皮笑肉不笑接过酒杯,从牙缝里挤出来:「不客气,应该的。」
想着今日父皇不让我的人跟来,只让红杏一人前来。
说明日谢怀安就跟我去公主府住了。
今日就不带人了。
如今这局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只能被迫,「十分欢喜」地喝下了交杯酒。

-10-
由于庆祝我大婚,罢朝一天。
原是下午才需进宫请安的,但我等不及。
天不亮,趁着刚把谢怀安熬睡着,我蹑手蹑脚退出房门,直奔皇宫而去。
宫门一打开,我一溜烟就进去了。
直奔养心殿,不禁感叹。
皇帝果然就是当牛做马的命。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一天到晚批不完的折子,还多半都是问:
「皇上你吃了没?」
「皇上,你吃不吃芒果?」
这种无聊的废话。
父皇刚在一道【皇上你今天拉屎顺利吗?】的请安折上批注完后。
一抬头,摔了个狗吃屎。
「来人,护驾!有鬼啊!」
我在一旁幽怨配音:「是啊,被你气死的。」
双手向前,拉长音调:「还我命来~」

-11-
「你这黑眼圈……年轻人,还是得节制一点,我不着急抱孙子,可以稍微缓一缓。」
「呵。」我歪起嘴角。
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比画:「你知道我这一晚上是怎么过的吗?」
父皇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瓜子嗑了起来:「呸……呸……那你……(嚼嚼嚼)说说呗。」
「整整一宿,一宿啊,我愣是都不敢闭眼。」
「咋滴,怕他杀你啊?他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
父皇嗑瓜子的速度一降,表明他在思考。
「你要是死了,我灭他们全族就顺理成章了,他们不会这么笨的。
「再说了,哪个傻子会在新婚夜新房里杀人啊?
「那不纯纯告诉别人我是凶手吗?」
是我这个傻子(泪流满面)。
见我表情不好,他更加兴奋,凑上来:「你给他下毒啦?」
我屈辱地点点头。
「哈哈哈哈,那他肯定喝一嘴糨糊。」
很好,龟孙找到了。
我一把夺走他瓜子,气冲冲地出去了。
别想从我这里听到我后半夜抱着一捆桃木剑蹲在床脚求神拜佛的事。
更别想听到我让谢怀安蹲在另一个角落,我拒绝搭话的事。

-12-
本就是想告诉他,身边可能有奸细,毒药被替换。
结果就是他自己搞的。
那我担心个什么劲,直接回去睡了个漫长的回笼觉。
谢怀安一箱一箱的行李搬进公主府都没能吵醒我。
我醒来的时候,谢怀安正坐在床头,一脸温柔地看着我。
吓得我立马紧闭双眼,却惹得谢怀安轻笑一声。
「阿锦,该进宫面圣了。」
【娘,我好想你,我爹给我指婚了个精神分裂的夫君,你能不能把他带走啊,孩子害怕。】我在心里呼喊。

-13-
父皇在处理国事,让我们先去拜见后宫的诸位娘娘。
皇后娘娘看见我们,笑得和朵菊花似的。
一看就没憋什么好屁。
果然,她立马让人带进来两个妖艳的女子。
「锦瑟,你平时多在朝堂,和男子在一起,自然是没有那么多时间服侍夫君的。
「母后怕你没有那么多心思分给怀安,苦着我们怀安可怎么办。
「所以,母后挑了我宫里最伶俐的两个丫头,让她们帮你分担分担。
「你觉着如何?」
在新婚第二天,给自己的侄子塞小妾,明摆着是要打我的脸。
她极力想要恶心我,我却只感到可悲。
她一辈子的眼光也就在这四方天地了。
没有见识过外面的世界。
一辈子为了权,为了爱,成功把自己混成龙根管理员。
为了龙根管理,争风吃醋,争斗不休,无聊至极。
为了上位,杀我母亲,可恨。
为了上位祈求爱,可悲。
「谢皇后娘娘好意,微臣同样朝务在身,恐要冷落佳人,就不耽误佳人了。」
谢怀安出口婉拒了。
「怀安,本宫在问锦瑟呢,你瞎回答什么?」
皇后的音调很冷,明显对谢怀安拒绝她感到不满。
谢怀安走过来,拉起我的手,捏了捏。
语气强硬:「微臣只是表达自己的态度和决心,若是惹皇后不快了,还请见谅。」
「还有,皇后的手还是莫要太长了,管好后宫就行了,别把手伸到臣子家里。」
这话,话里有话啊。

-14-
传闻中,皇后还是姑娘时,把自己的贴身侍女送到镇国将军床榻之上。
气得谢怀安亲娘卧病在床,最后撒手人寰。
这导致谢怀安和皇后有矛盾。
说起来,谢母也是个狠角色,利用自己的病情,让镇国将军心存内疚,趁机给镇国将军下绝子药,保证了谢怀安独子的身份。
这两个要是干起架来,镇国将军偏向谁,还真是不一定。
一个是从小疼爱的妹妹,一个是自己的独子。
有趣。
「谢!怀!安!这就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
皇后的音调带Ťũ₎着一丝气急败坏。
「嗑……嗑……」
皇后:……
谢怀安:……
我吐掉手上的瓜子壳,无辜道:「你们继续,继续。」
皇后掉转枪头:「锦瑟,你觉得这两个和你们回府怎么样?」
谢怀安捏了我的手,冲我摇摇头。
我抽手,第一次向皇后行礼。
「长者赐,不敢辞。」

-15-
Ṭùₗ
谢怀安脾气还挺大,从皇后宫里出来就气鼓鼓地走了。
也不知道气什么?
多好的美人啊,看得我都有点心痒痒。
等确认谢怀安离开宫门,我来到养心殿。
父皇振臂高呼:「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杀掉谢怀安!」——这是我说的。
「睡了谢怀安!」——这是父皇说的。
您知道您有点离谱吗?

-16-
是夜,我抱着一床被子,站在偏殿门口。
因着我收了那两个女子,谢怀安赌气搬离了卧房。
多好的机会啊,不用半夜临时抱佛脚,不用担心被克死。
但是,我现在是有任务在身的。
「怀安~安安~开门呀~」
太夹了,我就不是这块料,想吐。
还是明天再来吧,今日心理建设不够。
刚转身,身后房门被打开,我被拦腰抱进了房间。
谢怀安将我圈在房门和他之间,直直地盯着我看。
深吸一口气:「公主殿下,夜已深,早些休息。」
说罢,他拉开门就要出去。
我拉住他,笨拙地吻上去。
他呆愣住,瞳孔放大。
反应过来后,也笨拙地回应我。
我们从门上吻到床上,他的眼神逐渐迷离,不停地唤我的名字。
我主动解开衣衫,他眼神瞬间清明。
?!
不好,起反效果了。
为了完成任务,我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挥洒型春药。
看着他眼神再次迷离起来,我趁热打铁,这次直接去扒他的衣服。
刚上手,被狠狠推开。
门外的湖里传出一声巨大的「扑通」。
我掏出几个版本的春宫图。
没记得哪本上写了衣服是封印啊。
来不及细想,身上越发燥热。
我拿出最快的速度,也跳进了湖了。
这个晚上,池塘里除了聒噪的青蛙,还多了两个蛙泳的人。

-17-
事实证明,练武的身体和不练武的身体就是不一样。
谢怀安在池塘泡了一个时辰,什么事都没有。
我只泡了半小时,就直发高热。
自从我可以正大光明上朝以来,第二次递折子请假。
父皇下朝后来看我。
我十分愧疚,可能完不成他给的去父留子任务了。
拉着他的手,声泪俱下。
「父皇,女儿魅力不够,勾引不了谢怀安啊。
「你说的那个去父留子的计划,换个人行吗?
「我和其他人生的孩子也是一样的呀,大不了算谢怀安头上。」
「啪嗒。」
门口处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谢怀安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父皇连忙抽出我的手:「阿锦,父皇想起来了,一大堆奏折还没批呢,先走一步。」
他转身就走,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父皇~爹~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他跑得更快了。
一个皇帝,被臣子偷听墙脚,不去惩罚下属不力,反倒是跑路。
甚至连女儿都不管了。
真不愧是大庆第一赘婿。
见他确实走远了。
看着谢怀安那震惊、愤怒、受伤等多种情绪交加而泛红的眼睛,内心莫名涌起一阵烦躁。
本就不是一个阵营的,我心虚个什么劲呐。
谢怀安一言不发,只是盯着我。
被盯得实在烦了。
拿过被子,蒙着头睡大觉。
不到一会儿,就睡着了。
也不知谢怀安是何时走的。

-18-
等我醒来,整个公主府找遍都找不到谢怀安的身影。
下人们只说看见他牵着匹马走了。
去了皇宫方向。
内心泛起酸涩感,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但我知道,我应该进宫一趟。

-19-
等我赶到皇宫,父皇就好像预料到我会来一样,早已备好了棋局。
一见到我,热情招手。
「阿锦,先别说话,先陪爹下三盘棋。」
「爹,谢怀安……唔。」
我再次开口,又被塞了个糕点。
「下棋,下完再说其他的。」
等我陪他下完三盘棋,我迫不及待问。
「爹,谢怀安呢?」
父皇揶揄道:「怎么着,爱上了?」
「没……这辈子都不会的。」
虽这么说着,我也有点不确定了。
像是要坚定信念般,我重申。
像是在安慰父皇,更像是说给自己的。
「女儿是绝不会爱上仇人的。」
父皇笑着说:「爱上仇人可耻,爱上恩人可就是才子佳人应该有的故事啊。」
我一头雾水:「啊?」

-20-
那年,皇后还只是谢家小姐,她入我家杀我母亲之时,其实是想把我一起铲除的。
我在门口不远处买好了糖葫芦。
当时就想回去,看见有人在问我家的那间房子里所住的小孩子的模样。
我正要上前认领。
却被一个小男孩被捂住嘴巴,拉到了一旁。
他带着我狂奔,我看见我家离我越来越远。
直到看见巡逻的官差,他才放手,让官差送我回去。
等我到家,只看见谢家小姐从我家离开。
官差本答应办案,却被人压了下来。
父亲就是在看到了权力能轻而易举剥夺他人性命,才决定回去争皇位的。
民不与官斗,因为根本没有斗赢的可能。
但如果是更大的官呢?
那时候,只顾着母亲离世的悲痛。
忘记了那个小男孩的出现。
事后回味起来,想去寻找恩人的时候,早已经不知道该从何处找起。

-21-
「你找到了为何不和我说?」我埋怨道。
「就凭你的性子,知道了,会在感恩和仇恨中反复交织。
「这样会更加痛苦。
「不如让你单纯地恨,至少,这种感情很纯粹。」
「那你现在又为什么要告诉我?」
父皇用手摸了摸我的发顶:「我已经失去挚爱了,我不希望你错过。」
「我只希望你能看清楚自己的心。」
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但我还是嘴硬道:「就算他救了我,那他爹还逼你,他姑还杀我娘呢。」
「抵不了的。」
我哭得更大声。
「爱要明确,恨也要分明。
「他爹和他姑干的事,让他们拿命来抵。
「这孩子还是不错的,我已经帮你考察十多年了。」
「啊?」我听得越发迷糊。
「当年寻回我的那个家宴上,他来找过我,为没有救下你娘感到抱歉,还有他说以后想娶你。」
「我还那么小呢,他是不是变态啊?」一个鼻涕泡冒了出来。
父皇毫不介意抵地拿龙袍袖子替我擦掉:「他说想照顾你一辈子,这是最稳妥的方式。」
「那他怎么跑边疆去了?」
我爹有些心虚:「我说我不嫁女儿,我只接受有能力的女婿入赘。」
我词穷,搜刮了一圈,终于找到个理由。
「可是他克妻啊,你也不想我早死吧。」
「他和你一样,我找人毒死的那两个女子。」
「我是用这个方式阻止大皇子的势力扩大,他图什么啊?」
「他图他爹的势力不能增大,那些女子的家世,和将军府结合,是强强联合,必须死。」
我将脸埋入膝盖,没脸见人了。
如果他克妻是假的,那我半夜不睡觉,抱着一捆在钦天监那里开了光的桃木剑神神道道,算什么?

-22-
弄清事情来龙去脉,我终于敢正视自己的内心。
我扯扯他衣袖:「那你现在把谢怀安藏哪了啊?」
我爹双手一摊:「我没藏啊,他说要回边关,我允了啊。」
「什么时候?!」我惊得蹦起来。
「你入宫前的两个时辰吧。」
那时,我应该还在呼呼大睡。
「你不早说!」音量不自觉拔高。
他继续摊手:「你也没问啊。」
我没问,我一开口,就被塞糕点堵嘴。
连口水都不给我喝,差点没噎死我,我还要怎么开口???
我深吸一口气,扬起假笑。
「那你刚才和我下棋……回忆往昔是为了?」
「拖住你啊。」我爹无辜地说。
无辜得我想抽他。
真是活爹!
「快去追吧,再不去,人都跑没影了。」我爹在一旁悠悠地说。
今日皇宫的靓丽风景是——公主狂奔。

-23-
我追到城门,守城的士兵说没见到谢怀安离开。
心中顿时充满希冀。
满怀希望地跑去将军府,人家说他们少爷没有回来。
都没有!
他可能是不想见我躲起来了。
失魂落魄回到公主府,看见一步三回头正要离开的谢怀安。
我急忙上前拦住他,想拉他的手,却被他躲开了。
「微臣要走了,日后大概率在沙场上结束自己的一生,就不耽误公主了。」
他递给我一张纸,我拆开一看,是一份放妻书。
【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三年衣粮,便献柔仪。伏愿娘子千秋万岁。】
我看了眼,眼泪不住地流。
一边流,一边撕。
他几次抬手想替我擦拭眼泪,又放下。
见他如此,我哭得更狠了。
直接拉起他的袖子,他不给我擦,我就自己擦。
反正今天哭得够多了,不差这一点。
他终究心软了,抱着我轻哄:「好好好,公主觉得放妻书丢面,那我们写休书,写休书好不好?」
我震惊,满是不可置信:「你还要休了我!」
他用大拇指的指腹擦掉我眼角的眼泪,常年握剑的手满是老茧。
即使是很轻柔的动作,也让我有点疼痛得往后躲闪了一点点。
即使是这细微的一点点,他也察觉到了。
换作用手背替我擦拭。
语气温柔不减:「我哪敢啊,我是让公主休了我。」
「不休!我喜欢你,我才不会休了你!
「除非你有其他女人,不,就算你有其他女人,我也不会休了你,我阉了你。」
他满脸带笑,比春日的阳光还要温暖。
「你刚刚说什么?」
他的眼神明亮无比,好似满天星辰诞生于此。
我生了逗弄他的心思:「我说我阉了你。」
他猛地亲我一下:「你知道我想听什么的。」
他笑,我也笑:「我喜欢你!赵锦瑟喜欢谢怀安!」

-24-
后来的事,就有点失控。
非常失控。
他逼着我演了一本春宫图,天色破晓,才能入眠。
直到第二日的日上三竿才醒。
醒来,我又四处找不到他。
在枕头下发现了一封信。
信上说,他去边关了。
不是要去准备老死边关。
而是他爹在那,他爹的势力在那。
要想抓他爹的把柄,只有他可以去。
也只有他能够接触到机密。
他爹狂妄、自大。
自然是不会认为自己的儿子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的。
我府里的这些人,受过专业的训练,不会坦白他的行踪。
大家都以为那天他已经走了。
京城里传的,也是我俩不和。
因为互相害怕被对方克死,所以一直躲着对方的传闻。
没错,我让人传的。

-25-
时间一晃就是 9 个月。
边关那边,彻底没消息了。
北边的蛮夷又屡次扰乱边境,骚扰我国边疆的村庄,抢夺粮食。
我很担心谢怀安,也很思念他,却不能写信给他。
毕竟在他爹和世人的眼里,我们水火不容。
原本在谢家军里,好不容易安插的探子,被揪了出来。
我不能知道他的消息,只能通过边关传来的战报里提及他的只言片语推断他的近况。
我多想告诉他,他的孩子好调皮,一点都不乖,扰得我晚上连觉都睡不好。
白天处理公务也没力气,整日昏昏沉沉的,一副睡不醒的模样。
可是,我来不及告诉他,就传来了他战死的消息。

-26-
知道消息的我当场晕厥。
等我醒来,我看见我爹正守在我床前。
他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很多。
恰逢此时一只信鸽飞来。
我爹看了一眼,长叹一口气。
「是不是关于谢怀安的?」我焦急问道。
「不是,你先好好休息,等你平安生产后,我们再慢慢商量。」
「爹,你知道你说谎的时候会耸鼻子吗?」
他把纸条揉成一团:「凡事等你生产完再说。」
「我不,你不和我说,我现在就启程去自己查!」
他见我一脸坚定,也知我说到做到,到底是把纸条给了我。
上面写着:【谢怀安拿到谢詹通敌叛国的证据,被设计偷袭匈奴时围困于乌桓山,尸骨无存。】
「为什么?那是他亲儿子啊!」
我蹲在地上,痛苦哀号。
「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我爹没说话,只留下我的哭声回荡在大殿里。

-27-
谢怀安的尸骨找不到,没有墓。
但是我坚持要自己回公主府去给他做一座衣冠冢。
刚垒起土,府里一片痛哭声,而我在专心地烧纸钱。
突然,一把刀就横在了我的脖颈处。
只是往前一点,便渗出血珠。
我顿时不敢动。
「梁时,快放了公主!」红杏对押着我的刺客说。
梁时,丞相的大儿子!
我那「被克死」的第三个未婚夫?
他没有死?!
来不及细究。
「你怎么在这里?」我强装镇定。
梁时笑得狰狞:
「公主,你骗我骗得好苦啊。
「我从未对不起你,你却一次又一次地通过喂我吃食给我下毒。
「你好狠的心啊。」
我嘴硬道:「我哪有!你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我要是给你下毒,你还能活着劫持我?」
「我呸!」梁时情绪激动地向地面啐了一口。
随着梁时的动作,刀又入我脖Ţûₘ子几分。
血珠顿时变成血痕。
「如若不是御史家大公子与我交好,曾说过,自和你定亲后,你每上门一次,他身体便虚弱几分。
「我又怎么会知道你一直在给我们下慢性毒!」
原来我是这么暴露的。
我的第二任未婚夫用死告诉了我的第三任未婚夫我有问题。
真是可惜。
就差一点,我就坐实了克夫名声。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死。既然克夫,那就都克啊,成亲做什么!」梁时言语带着愤怒。
「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
梁时挥刀,想往我肚子上扎。
身边的侍卫见此,都纷纷向我跑来。
这更加激怒了梁时。
我闭眼,等待剧痛来临,却只听见背后传来。
「咚」一声。
梁时好像倒地了。
我正欲转头去看,有人从背后伸手捂住我的眼睛。
「别看,脏。」
这声音,是我魂牵梦萦的。
我急忙转身,猛地抱住他。
来不及欢庆他归来,液体濡湿了衣裙。
「快,传太医,公主要生了!」
红杏焦急但有条不紊地指挥众人,而谢怀安呆若木鸡。

-28-
经过一晚上的努力,终于生下了个女儿。
父皇和谢怀安在产房门口紧紧相拥,互道恭喜。
当晚,公主府多了一个新生命。
少了两个,将梁时放进来的,原来皇后赐的姨娘。

-29-
新生命的诞生总是让人喜悦的。
特别是她爹和她姥爷。
两人和打了鸡血一样,赶忙开始了收网阶段。
铁证如山,谢詹通敌叛国被坐实。
从此有了正当收拾他的理由,还不会惹怒那些门阀世家。
一个掌权十多年,提拔任用天下寒士的君王,害怕的从来都不是一个镇国将军。
害怕的是,世家联合,牵一发而动全身。
若没有与联合的世家抗衡的实力,那最好的选择是逐个击破。
只有找到正当的理由,才能在铲除镇国将军的同时,不引起世家警觉。
逐个击破,直到消失。
可惜,谢詹的消息还是太灵通。
直接不装了,跑到匈奴去了。
这十多年他都不回京,现在是回不了了。
我爹转头收拾皇后。
「恰好」让他撞见了皇后和假太监私通。
「顺便」爆出自己在我娘生我之后,他因「受伤」不能生育。
所以,我那后面的十三个兄弟姐妹,连带着他们的娘,被三尺白绫给送走了。
除了皇后,我爹特意下旨,给她上酷刑。
能挨几种挨几种。
皇帝一下戴 13 顶绿帽,生气是正常的。
迁怒一下也是正常的。
他占领了道德高地,打压起宫妃身后的家族毫不手软。
等他们回过味来,已经没那能力反抗了。

-30-
看见我爹为了我「自揭伤疤」。
谢怀安也不甘示弱,直接率兵赶回边关,打他老爹去了。
镇国大将军叛国,将士们十分愤怒。
因着这股气,一直支撑着把整个匈奴打下来。
坏了,自卫战变侵略战了。
等攻破匈奴,找谢詹很是费了一番工夫。
他早已经被做成了人彘,放在匈奴首领的营帐里,供人观赏。
也是,一个可以叛国的人,在哪里都不会被善待的。
一条狗,连养他的主人都咬。
那路人又怎么会放心收养它呢?
谢怀安见到谢詹这样,他最终还是没有杀他。
只是让人把谢詹带上,一起回程。
他说,对于现在的谢詹来说,死是一种解脱。
而他偏不想让谢詹轻易得到解脱。

-31-
自朝臣知晓没有皇子是亲生的。
都叫嚷着让我爹过继其他兄弟的儿子。
我爹总是笑意盈盈地询问他们觉得谁合适?
在他们说出人选后,那些「适合过继的」候选人总是会在不久后,因为各种理由举办葬礼。
我的那些叔叔伯伯连夜请旨去封地,生怕自己跑晚了,自己的儿子就被朝中的老糊涂们给害了。
再迟钝的,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他们猛然发现,原来,不知在什么时候,那个他们想着可以随意掌控才推上位的皇帝,早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他们发现得,太晚。
无力回天。
我爹却是笑意盈盈,好像他还是那个任人拿捏,在外多年,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爱人的皇子。
「诸位,朕觉着如今的朝堂过于死气沉沉了,是时候引入一批年轻的人才了。
「只是,这位置就这么多,是不是该有人,自觉退位让贤了?」
谢怀安回家和我讲的时候,我都能想象我爹说这句话的时候,那种笑面虎的样子。
是以,等我出了月子。
版图扩大了,朝堂大洗牌,多了很多寒门子弟,他们中有男有女,而世家渐微。
我回到朝堂,再无人提议立男子为太子。
我被推上了皇太女的位置。
父皇私底下看我的那个眼神第一次正大光明向世人展示。
那是君王看向了他的继承人——
慈爱、欣赏、骄傲,还带着为她荡平一切阻碍的决心。

-32-
我被立为皇太女的第二个月,父皇宣布了退位。
「在那个位置熬了这些年,我受够了。
「我还没带着你娘的遗物去看看世界呢。」
他带着娘的遗物走了很多地方,等他走不动了,才回到京城。
不过他没有回到皇宫,他回到了我小时候的那个院子。
在一个晴朗的下午,他在躺椅上,带着微笑,去和我娘团聚了。

-33-
我在那个位置上,宵衣旰食,一刻不敢懈怠。
谢怀安有时在京城里待待,有时候又出去征战。
「我要在我这一代把我该打的仗都打了,这样霸霸以后能轻松些。」
是的,我们的女儿叫赵霸。
当事人赵霸表示:「放屁!都是放屁!」
「谁家好人,半年在京城里学帝王之术,半年被自家爹爹拉去打仗啊,还是冲锋陷阵的前锋。」
当时的她,觉得不停收服其他国家很爽。
直到她及笄后就被传位,她才知道当年的行为有多傻。
深夜里,熬夜批奏折时,她都在偷偷抹眼泪。
「现在的泪,都是当时脑子里进的水。」
什么?
你问爹妈为什么不帮忙?
那当然是我爹带着我娘去看那些后来纳入版图国家的风土人情了。
毕竟我们家就我娘没见过了。
她说她不想当土鳖。
(正文完)
番外 1:赵怀安

-1-
我叫赵怀安。
五岁以前,我还是个有娘的孩子。
五岁以后,我娘因撞破了我爹和我姑姑的苟且之事,被我爹下毒害死了。
是的。
根本不是外界说的,我姑姑送人给我爹,我娘吃醋气死的。
即便是她死了,那对狗男女还要给她泼脏水。
从那以后,我没了娘。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我也没爹了。

-2-
8 岁那年,我刚从军营历练三个月回来。
却意外撞见我那名义上的姑姑去了一个巷子里。
她一向不喜去平常百姓居住的地方的。
我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偷偷跟着她去了。
我看到她的侍女在问那家人的孩子长什么样。
远远听见邻居描述,就知道那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一转头,就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拿着一串糖葫芦,蹦蹦跳跳地朝这边走。
一边走,一边指着糖葫芦串上的山楂:「这颗给阿娘,这颗给阿锦,剩下的留着阿爹回来一起吃。」
只一眼,我就明白,她就是我姑姑在找的人。
她歪着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好奇,她大概也知道有人在找她。
傻姑娘笑得更灿烂了,还想着上前认领。
我一把拉过她,往外跑。
糖葫芦落在地上,没能等到人来吃它。
就像阿锦,再也没等到她娘再次拥抱她。

-3-
我不知道姑姑找她们干什么,但我知道她一定不想让人知道她去过那里。
一旦传开,她还得想借口和那些小姐妹解释。
所以我带着小姑娘找到巡街的卫兵,请求他们送她回家。
我不能出面。
直到目送她离开,我的心还是不能平静。
许久,我也没明白。
不同寻常的心跳,是狂奔造成的,还是悸动。

-4-
我再次见到她是在谢府,不过她没见到我,因为我是躲起来悄悄看的。
她被一个男人牵着,脸上的笑容已不在。
他们的脸上有着抹不开的悲伤。
而我的父亲,正在逼迫那个男子娶了我姑姑。
我让人打听,才明白,那天我姑姑杀了她母亲。
仅仅是姑姑看上了她爹,她爹还是皇家血脉。
这让屡次选皇子妃落选的姑姑,再次看到了希望。
唯一的阻碍是,那个男子已成亲,且有一女。
在她的世界里,百姓的命,一文不值。
她亲手将刀插进了阿锦娘亲的身体。
阴差阳错,阿锦出门买糖葫芦逃过一劫。

-5-
ţṻ₆京城里多了个皇子,是原先的二皇子。
他刚出生就被掉包了,皇上皇后找了他很久都没找到。
没想到被我爹找到了。
迎接他回来的宴会很是盛大,我趁人多找到他,他带我去了一间杂物间ţũⁱ。
我告诉他,他的妻子是我姑姑杀的,快去悔婚,不然就娶了仇人。
他满是Ṱû⁺悲戚的脸上扯出一抹笑。
比哭还难看。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你还娶她吗?」
他长叹一口气,似无奈,似妥协:「娶。」
我一下就激动起来:「你别娶她!她会害了你女儿的!」
提到女儿,他眼神一下变锐利起来。
「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啊,她的侍女在你家门口,问是那家的孩子长什么样。」
他笑了,这次很温和。
「原来带阿锦跑去找官差的是你啊,谢谢你救了他。」
他站起来,摸我的头,表示亲近。
「回去吧,宴会开始很久了。」
他收回手的时候,一把短刀从他袖子里落下。
他一脚踢到角落里,往外走。

-6-
「如果你为了权力,要舍弃自己的女儿,那你不如给我,我来养!」
我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我只知道,我很气愤。
气他为了往上爬,要牺牲自己的女儿。
她还那么小,一定会被姑姑害死的。
他停住脚步:「你说什么?」
被他盯着,我内心一阵懊悔,还是极力打直脊背。
「我说,你如果不想要她,就给我吧!
「我……我还差个……媳妇。」
短暂的思考让我明白,我并不想让她做我的侍女。
她应该被伺候,而不是伺候人。
「想做我女婿?」他声音里带着些许揶揄。
「我不嫁女儿,我只接受有能力的女婿入赘。」
说罢,头也不回扎进了宴席,也扎进了京城的名利场。

-7-
他一句有能力的女婿,我就去了边关。
一待就是三年。
在边关,我无数次起跑,都没能找到和当时同频的心跳。
终于确定,那是心动。
三年,他成了皇帝。
我借口探望姑姑,跑去找了他。
「如果,我和你爹反目成仇,你会帮谁?」他坐在养心殿,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帮你。」
「理由。」
「我想娶锦瑟,我娘是他杀死的。
「这个理由够了吗?」
「还不够,不要说,用行动向我证明。」
那之后,我和我爹一起去了边关。
老东西终究是怕了,躲到了边关,不敢回京。
这次一待就是十年。
这十年,我小心翼翼给他传递着我爹的行动。
他,终于开始信任我了。
但他没有把女儿许配给我。
京城里,阿锦已经死了两个未婚夫了。
他丝毫不顾及自己女儿的感受,没有一点缓冲,接着赐婚梁时。
第一次,我传信给他,不是情报,只是为了骂他。
他什么信都没回,反手给我也赐了一桩婚事。
我爹很开心,本就是与ṱṻₗ他交好大人家的孩子。
我爹说我们结婚,对谢家有利。
催着我赶快回京完婚,我爹他自己还是不敢回京。

-8-
回到京城,皇上让我在一个月内「克死」了两个未婚妻。
与此同时,梁时传来死讯。
比起阿锦的一年三个,我取代她,成为京城头号灾星。
朝堂上,阿锦难得没有上朝,皇上趁机问谁家适龄公子愿意娶阿锦。
大家都后退,生怕自家摊上。
只有我上前求取。
皇上高兴得直拍大腿:「好啊好啊,她克夫,你克妻,朕也十分好奇,你们谁耐克!」
是啊,皇上的好奇心而已,没有人会站出来质疑这是蓄谋已久。
只会庆幸,还好不是自家的。

-9-
世人为我们的这桩婚事下了赌注。
我去到赌场的时候,看到几乎是一边倒地押我赢。
理由是,我一个月克死两个,按照这个速度,给我一年,我能克 24 个。
远超阿锦的三个。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阿锦的未婚夫是被毒死的。
我也不信鬼神,不信命运这一说。
如果真有鬼神,为何母亲一次没来看我。
为何阿锦娘亲和我娘亲这么好的人会死,恶人却活着。
我只是,不想看她有一丁点受伤害的可能。
我押上我全部身家,赌她赢。
如果注定有一方被克,我希望是我。

-10-
大婚的那个晚上,是我第一次正大光明地看阿锦。
不是在朝堂上的偷瞄,也不是在甬道上被堵住的躲闪。
我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看着她,看着她把五包面粉倒进酒壶。
她太认真了,丝毫没意识到我早已在这里盯着他。
一边觉得好笑,一边是如坠冰窟,她好像把我当仇人了。
这本不意外,也不值得我伤心。
我痛苦地意识到,她并没有记起我。
我出言打断了她,怕她再倒下去,就可以和面,扯面片了。
本来是带着笑意的啊。
怎么还越来越失控。
特别在她失手打翻酒杯的时候。
仰头喝下的时候,我真希望那是毒酒。
因为不是,因为抱有期待,所以在明确愿望落空的那一刻,会控制不住想流泪。
胸腔不住起伏。

-11-
阿锦真的很可爱,她会半夜不睡,抱着一大捆木剑坐在角落絮絮叨叨。
她小嘴上下翻飞,我看得入迷, 好想亲。
她却让我去床对角的那个角落蹲着,说是这样的距离最远, 最安全。
经过一天的劳累, 加上情绪波动太大, 我没能熬过她,睡了过去。

-12-
她也真的可恨。
我在推辞,她却替我收下了那两个女人。
这个举动让我明白,她不在乎我。
我赌气走了, 甚至搬了出去。
她却晚上敲门,甚至给我下春药。
意乱情迷之时,我害怕她后悔, 推开了她。
果然, 她在计划在去父留子。
可是, 孩子本该是带着父母的爱, 带着期待降生的。
父母都不相爱, 又怎么会爱他们的孩子呢?
我向皇上辞行。
一方面,是有点心酸,我需要消化一下。
另一方面, 我娶了公主, 我爹那边特意让人来问是怎么回事。
如果我不在新婚后就走的话,他会起疑的。
「阿锦心里是有你的,走之前你不确认一下吗?」

-13-
我没有拒绝皇上的提议。
我想知道一个确切的答案,不管是我心底所期待的答案。
在写放妻书的时候,我是很认真的。
如果她心里没有我, 我愿意让她自由。
只要她能幸福, 即便那个人不是我也可以。
万幸, 我得到了上天眷顾。
她心里有我。

-14-
我还是离开了。
我爹那边的势力还没有瓦解, 他的证据我还没有到手。
我留下的时间越久就越不利。
他还是发现了。
趁我率小分队奇袭的时候, 他派人将我围堵在了乌桓山。
我的亲信拼死护着我逃出去。
等我历经千难万险奔向公主府, 就看见让我心跳停止的一幕。
梁时挥刀想要往阿锦的肚子上刺。
身体的动作比脑子还快。
我从背后杀了他。
那个晚上,我做了爹。

-15-
女儿的出生, 让我和皇上意识到, 必须快速收网了。
在阿锦坐月子的这段时间,我在外征战。
皇上在内整顿官场和后宫。
等阿锦再次回去上朝的时候,一定会很惊奇。
番外 2:赌场篇(锦瑟视角)
这是个赌狗必输的典型。
这场赌局, 除了庄家,没有赢家。
我爹这个老狐狸, 通杀。
数钱手都数麻了。
我上前想往回顺点,还被打手。
「干什么?」
我揉揉被打红的手:「那里面有十分之一是我和谢怀安贡献的!」
「谁叫你们赌呢, 不赌什么事都没有。」
「没钱花了,给点。」
我伸手,像小时候问他要钱买糖葫芦一样。
他特意拿出一摞银票。
在我财迷的眼神里, 一张张数给我看。
随着他的动作, 我的笑容越发明媚。
在我满怀希冀的目光里,收回。
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扒拉出一文钱,放在我手上。
「一会儿出宫给我孙女买点糖吃。」
我撇嘴,把钱收在袖子里。
抬头,比刚才还厚三倍不止的银票出现在我眼前。
「这是给你的, 给自己也买点。」
我拿着钱,笑着往外走。
外面阳光正好,我的家人都在身边。
这是世间最大的幸福。
(全文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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