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临终之前唯一的遗憾,就是我没有把我父母送给我的房产,过户给她孙子。
临终前,她咬牙切齿地对我说:「好好的一栋房子,你非让它流到外姓,我死都合不上眼!」
老公双眼通红地瞪着我:「你让我妈带着遗憾走的,这个坎我永远过不去。」
我的儿子,在我的水杯里下了安眠药,趁我睡着拧开了煤气:「奶奶说了,你死了,你的财产就都是我的了!」
重生一世,我回到了婆婆被确诊癌症的那一天。
-1-
再一睁眼,我躺在医院的长椅上,我老公陈树生眼泪汪汪地捧着那张确诊单。
「媳妇,我妈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晚期了。」
「媳妇,怎么办啊……」
陈树生两腿一软,趴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前世,我咬紧了牙,说砸锅卖铁也要治。
从联系医院和知名专家,到和医生商量治疗的手段,都是我一人操办。
为了凑齐医疗费,还向娘家借了二十万。
而老公只会和公公抱头痛哭。
我一直在故作坚强地安慰老公,想要当他脆弱时的靠山。
而老公,转头却把婆婆的离世,全都怪在我的头上:「要不是小雪联系的什么狗屁医院,我妈也不会那么早就走了。」
「我妈拿小雪当亲闺女,可小雪呢?我妈化验结果出来的时候,我和我爸都快哭得背过气去了,她连滴眼泪都没有掉!」
这一世,当陈树生上半张脸眼泪、下半张脸鼻涕地捧着那张化验单时,我两眼一翻,「咣当」一声朝后仰去。
「小雪!」陈树生吓得一把扶住我。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泪唰地一下喷射出来,抱着陈树生的脖子嚎啕道:
「老公啊!这可怎么办啊!
「你说妈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
「老天不开眼啊呜呜呜呜呜呜!」
-2-
「小雪,小雪!」老公拍了拍还在卖力表演的我,「你也别哭了,光是哭有什么用啊!」
「呜呜呜呜呜呜……」
我一边干嚎,一边学着七大姑的样子,拍着大腿,开始悉数起婆婆这些年对我所有的好。
然而,因为婆婆并没有做过什么好事,所以大部分都是我胡诌的。
公公泪眼汪汪地蹲在旁边,跟我一唱一和。
「哎呀!你俩别嚎了!」陈树生烦躁地揪了一把头发,「赶紧想想怎么办吧,医生说晚期了,治还是不治啊?」
公公仿佛没听见一般,只顾闭着眼睛哀嚎:「我和你妈这些年,一路风风雨雨啊……」
「爸,你的意思是,还是得治呗。」
公公老鼠似的眼睛瞟向别处:「哎哟,我孙子小草又这么大了,将来还得娶媳妇……这个病又是个无底洞……」
「那您的意思是不治了?」
公公气得抡起拐杖:「混账东西!那是你妈!你怎么说得出这种混账话!」
「那你想怎么着啊!到底怎么办啊?」陈树生彻底抓狂了,一把抢过拐杖,把公公抻了个踉跄。
公公往前一扑,趴在了地上:「呜呜混账啊……混账……」
他转头望向我,一脸无助道:「媳妇,你说,这可咋办啊?」
「咋办?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懂什么?」我泪眼蒙眬地抬起头,「这个家啥都听你的,当然你说咋办就咋办了。」
陈树生愣了一下,紧接着,一丝得意爬上他的眉梢。
前世,他总嫌我太强势,事事都要自作主张。
这一次,让他做决定,他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这……」陈树生啃着手指头在医院里来回打转。
突然一拍脑袋,有了主意:
「小雪,我记得你表哥是医院的主任啊,你赶紧联系他,问问他该怎么办!」
我激动地点头:「哦,对,表哥!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老公还是你聪明!」
我表面上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可内心却冷笑一声。
前世,表哥在我说出请求之后,什么都没说,直接把电话挂了。
当初,我家里人一直不赞同我和陈树生在一起。
表哥反对得最激烈,甚至当着陈树生的面数落我:「结婚就是扶贫。」
我和陈树生结婚时,陈树生为了报复表哥,打着婚闹的名义,让几个兄弟将表哥绑在了树上,对着表嫂上下其手。
我拿着一把笤帚赶走了他的一群兄弟,陈树生还不满地抱怨:「为了热闹嘛,结婚哪有不闹的。」
所以,表哥直截了当的拒绝并不意外。
我又登门求了好久,低声下气地将好话说尽。
心软的表嫂劝表哥:「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医者仁心的表哥,穷尽了自己的所学,又求遍了自己的人脉,将婆婆的生命延续了半年。
结果陈树生和公公,反而带人抬着棺材、拉着横幅,跑到表哥的单位去医闹。
说表哥公报私仇。
一想到这件事,我就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当初眼瞎,害自己还不够,还要拉上娘家人。
这一世,我提前给表哥发了短信。
让他只要接到我的电话,无论什么事,都痛骂我一顿。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哥:「ok。」
-3-
我打电话时特意打开免提,表哥在对面果然不负所托。
把我和我全家从头到脚骂了个遍,连带着陈树生养的两只巴西龟都没有放过——「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物。」
陈树生在一旁听得脸一阵白一阵紫。
「行了!」陈树生最终忍无可忍,一把夺过手机,「我告诉你,别以为当个大夫,人家就都要上赶着求你,我陈树生就是要饭,都要不到你头上!」
说罢便狠狠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我故作叹息地嗔怪道:
「老公,你说你跟表哥ťű̂⁷一般见识干什么呢?
「为了咱妈,你就不能忍一忍吗?」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个臭德行,咱妈那我有的是办法,用不着你操心!」
陈树生烦躁地翻着手机通讯录,还不忘朝我抱怨道:「你们家这些亲戚没一个好东西!以后断了,别来往了!」
「嗯嗯,都听老公的。」我果断删掉了家里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并展示给陈树生看。
前世,陈家把表哥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把表哥绑在了道德的审判架上。
这辈子,我总算是帮着表哥,摆脱陈家这块狗皮膏药了。
陈树生把通讯录翻来覆去地翻了好几遍,可即便是到了最后一天,他也没有想出办法来。
-4-
「小雪,你们别瞒我,我这到底得的是啥病啊?」
婆婆一脸忧患地望着我,眼中充满了恐惧。
前世,为了不让她对治疗失去信心,我一把握住她的手,告诉她都是些小毛病,医生说很快就能出院的。
婆婆信以为真,在医院舒舒服服地住了起来。
往后的日子里,但凡有治疗的痛苦,甚至是打针吃药,婆婆都把气撒在我的头上。
她会在我给他擦身体时,冷不丁地突然照着我脑袋就是一巴掌。
她发脾气时从桌上拿起东西就砸向我:
「我治疗太疼了!都怪你!找的是什么医院!
「那大夫都说好端端的,总治什么,叫我吃这些苦汤做什么!我看你就是想药死我!」
我在医院待上半天,身上就会变得青一块紫一块。
婆婆甚至因为自己化疗掉了头发,就半夜拿着剪刀,把我的头发剪秃了几块。
美其名曰:「小雪天天陪在我床前,这样我看着顺眼些,身体也能好得快些。」
我跟老公抱怨婆婆是ṱùₕ个超雄老太,老公只是敷衍道:「咱妈都病成这样了,你就别计较这些小事了。」
可这一世,面对婆婆的追问,我只是把目光投向陈树生,示意他来回答。
「这……」陈树生吞吞吐吐道,「医生说,不太好。」
婆婆激动地大嚷:「怎么不太好了?什么叫不太好!」
「妈你先冷静点……」陈树生一把按住从床上蹿起来的婆婆,「你听我说啊……」
「我到底是啥病啊?你们别吓我,呜呜……」婆婆坐在床上哭了起来。
我趁乱退出了病房,手机里,是我用小号转发到朋友圈的鸡汤文学——《每一个病人都有权利知道真相》。
当然,仅陈树生可见。
-5-
等他俩折腾完了,我再次走进病房。
病房内一片狼藉,碎玻璃片碎纸屑满地都是,公公落在病房里的拐杖也被打折了。
婆婆眼神黯淡地躺在床上,仿佛被吹灭的蜡烛一般。
而陈树生灰头土脸地坐在一旁,身上和脸上多了几块青紫,头发也被薅掉了一大块。
从病房里出来后,他揉着肿胀的脸颊抱怨道:「咱妈也真是的,在病房里又哭又闹,见谁都打,这么大岁数了,还跟个泼妇一样……」
我走在他身后,露出嘲讽的笑:「咱妈都病成这样了,你就别计较了。」
婆婆倒在床上,一躺就是好多天。
昨天还跷着二郎腿嗑瓜子,跟隔壁床的大姐侃大山的婆婆,今天却任谁搀扶也起不来了。
-6-
陈树生最终也没有想出办法来。
但垫付的医疗费ṭŭ₁,已经不足以支撑婆婆继续住院了。
我利落地收拾着医院里婆婆的东西。
婆婆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们一趟趟地将她的东西往车上搬,一下子慌了:
「小雪,小雪啊。」
「你们这是在干啥啊。」
我头也不抬地敷衍道:「妈,我也不知道,树生说给您收拾收拾。」
婆婆慌乱地扒着床边:「那、那你们要把我送到哪啊……」
我淡定地笑了笑:「妈,你别慌,难道您儿子还能害你不成。」
婆婆讪讪道:「哎呀,我怕他一个孩子,处理不好……小雪,你表哥不是医院的主任么,要不咱就上他那个医院治去?」
我沉下脸来:「妈,您别说了,再说树生就要跟您生气了!
「我已经听树生的,把我娘家那些人都拉黑了!以后不来往了!」
「哎哟,小雪,」婆婆着急地拍着大腿,一脸快要哭了的表情,「你说你这是干什么呀,我现在有病了,你们两口子以后少不了你娘家的帮衬呀……」
我委屈道:
「妈,您不是常跟我说,男人就是家里的天,树生让我跟他们断掉,我哪能不听呢。
「这些话,您自己跟树生说吧。」
婆婆一下噤声了,像只鹌鹑似的缩在床角。
自从上次知道了检查结果,婆婆跟陈树生发了一场疯之后,陈树生就不再来医院看她了。
也告诉我和公公,要给婆婆「涨点教训」。
我表面上每天在医院,实际上天天躺在隔壁床刷手机吃外卖。
今天陈树生来医院收拾东西,也是冷着脸。
婆婆现在变得很怕这个儿子,更怕我们不给她治病了。
所以每时每刻,都活得战战兢兢。
护士来量血压,皱着眉头说,比刚送进来的时候还高了不少,确定要出院么。
婆婆满含期待地望向我,在看到我点头之后,眼里的光彻底暗淡了。
-7-
回到家后,婆婆发现自己最疼爱的大孙子,也对自己冷着脸。
婆婆蹲下身来,朝陈小草张开双手:「小草,乖孙孙,你怎么不理奶奶呀。」
陈小草一摇一摆地躲开她的怀抱,朝她吐了一口口水:「坏奶奶!家里的钱全都让你花完了!你离开我家!不许花我家的钱!你怎么不去死!」
「天呐……造孽啊!」婆婆拍着大腿,刚要哀嚎,就看到陈树生端着一杯水,冷脸走了过来。
「妈,你又在闹腾什么!」
婆婆委屈地辩解道:「他说我看病是花他家里的钱!他一个小孩子怎么能懂这些!肯定是谁教他的!」
老公一脸阴沉地看向我。
我平静道:「看我干什么,我这几周都住在医院里,照顾咱妈。」
从婆婆住院开始,陈小草就一直是陈树生和公公轮流带。
「哎呀,」陈树生不耐烦道,「妈,你和一个小孩较什么劲啊。你一病,家里都快卖空了,我儿子说句话都不行了。」
看着婆婆又张牙舞爪地扑向陈树生,我心中暗暗一笑。
确实,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里。
但我并非什么都没做。
我偶尔会带着陈小草出去吃饭。
以前陈小草都会选择去吃快餐,可这次,我领着他去了最便宜的餐馆,点了一个小素菜。
「快吃吧。」我找老板要来半个馒头,塞进他手里。
他看着一道炒野菜,皱着眉:「妈,我想吃肉Ṭú²肉、炸鸡。」
我把剩下的半个馒头掰碎了,泡在一碗温水里:「小草,现在家里不富裕,你要懂事点。」
陈小草委屈地一把掀翻了盘子:「我不要,我就要吃肉肉。」
我无动于衷地看着他。
陈小草是个九岁的孩子,一开始很抗拒,怎么都不肯吃。
可时间久了,饿了几顿之后,面对炒野菜也狼吞虎咽起来。
有一次他软糯糯地问我:「妈,咱家为什么吃不起肉肉了。」
我揉着他的头:「你奶奶在看病呢,家里的钱都要给奶奶看病用。别跟别人说妈妈偷偷带你出来吃好的,知道吗。」
「嗯嗯,妈妈,我知道!」
看他乖乖地点头,大口地扒饭,我有一瞬间恍惚了。
前世,在婆婆的教唆下,儿子给我下了安眠药,亲手拧开了煤气。
我始终不愿意相信,我亲生的儿子,是天生的坏种。
可当我牵着他的小手,往家里走的时候,他天真地问我:「妈妈,咱们不给奶奶治病不就行了么。」
我感到被我握在手心里的小手,一下子凉得可怕。
-8-
晚上,婆婆趁我出来沏水,又悄悄凑了过来。
「小雪,」婆婆低声问我。
「我这病……就不治了?
「我听医生说,还可以化疗啊……」
我淡淡一笑:「妈,您说的这些我啥也不懂,要不您问问树生吧。」
婆婆踌躇之际,陈树生走了过来:
「妈,您别瞎张罗了。
「不是我没本事,是神仙来了也没办法。
「你这个病,就算是治了也是白花钱。咱家就这几万块钱了,还得留着给小草上学呢。
「我就是卖房子,也不可能动我儿子学费呀。」
我心中冷笑一声,这话,亏他能觍着脸说得出来。
就连我们现在住的房子,都是我娘家的陪嫁。
他哪来的房子卖?
婆婆的眼睛亮了亮,她搓搓手,嗫嚅道:「是呀,我就是病死,也不可能动咱小草的学费呀。」
陈树生瞥了我一眼,意有所指道:「别总死不死的,难道我们做儿女的,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病死?」
我假装没听到,端着水杯转身进屋了。
刚一关上门,就听见婆婆跟儿子抱怨道:「你看看,你娶了个什么东西!」
还记得当初,父母在婚前给我买下这套房子,说是为了让我在婆家也能挺直腰杆。
可在结婚之后,我才知道,陈树生赌钱。
很快就把我们的婚房赔掉了,我和陈树生只好住进爸妈给我买的小房子里。
后来,陈树生还把他的爸妈也接了过来。
这一家人像吸血鬼一样,整天算计着我的房子。
动不动就提出要把这个房子抵押,或者置换掉。
婆婆也经常劝我:
「小草一个男孩子,名下没房将来让人家瞧不起呀。
「你一个当妈的,哪能不为自己的亲儿子考虑。
「况且你男人没房,你倒有套房子,他在外面要被人笑话死的。」
前世,我死死地按着房本不撒手。
婆婆和陈树生起了歹心。
他俩一起教唆我儿子道:
「你妈有好东西自己藏着,这是留后手,想找下家呢。
「以后你啥东西都没有。
「但她要是死了,所有东西就都是你的了。」
最终,我被自己的亲儿子,杀害在了自己家里。
我死后不到两个月,陈树生就带着在医院勾搭到的小护士,住进了我的房子里。
-9-
有一天,我回到家,发现柜子和抽屉被翻得一片狼藉,我知道是陈树生在找房产证。
然而房产证早就被我拿回娘家了。
见我回来了,陈树生从房间冲了出来:「冉雪,我没想到你真的能攥着房子不撒手,你是真狠心!你就忍心看着我妈去死!」
我无辜地眨眨眼:「老公,你在说什么呀,房子我已经卖出去了。」
陈树生一愣:「啊?卖出去了?你怎么没跟我说啊。」
我不紧不慢道:「毕竟给妈治病要紧嘛,有人出好价钱,我就赶紧卖掉了。」
陈树生惊喜道:
「你卖了多少钱?
「媳妇,还是你孝顺,有你真是我老陈家的福气!」
我在心中冷笑一声,有你老陈家,真是我一辈子的灾祸。
只是这一世,这个坎儿,我一定迈得过去。
我没有搭理陈树生的问题,继续道:
「既然房子卖了,这几天就开始搬家吧。
「我在医院附近租了一套房子,明天你就和咱爸咱妈,先住到那里去。」
陈树生点点头,激动地搓着双手:
「好好好,我明天先把他们送过去。
「媳妇,这么多年,你终于想通了!」
我当然想通了,毕竟怎么可能让你们这一家人,死在我的房子呢。
-10-
我在医院旁的小区,用极其便宜的价格租了个凶宅。
房东把钥匙递给我:
「大妹子,哥也不瞒你哈。你看这价格就应该知道,这房子死过人。
「我姥姥,我太姥姥,我三姑姑,我姨,都是在这个房子里走的。而且都不是好走。
「我家族有抑郁症。」
我装出一副走投无路的样子,用力揉出一把眼泪:
「大哥,我知道的。」
毕竟这个凶宅,是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打听到的。
「可是我婆婆要治病,把家底都花空了,这个房子又便宜,离医院又近,对我们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再合适不过送走这一家人了。
「对了,大哥。我婆婆是绝症,要是真走在这间房子里,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大哥潇洒一摆手:
「没事儿,大妹子,不差这一个了。
「哎呀,瞧我这嘴……
「放心吧,等你不租了,我就把它高价租给鬼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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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婆婆住进去后,总是嘟囔着精神恍惚,好好的夏天,总是感觉手脚发凉。
陈树生翻了个白眼,怼道:「发凉你就多喝热水,为了你连家都卖了,你还挑三拣四上了。」
有一天,婆婆在厨房突然昏了过去,浑身抽搐,嘴里还嘟囔着:「别跟着我……别跟着我……」
我和陈树生急忙将婆婆送到医院。
只是医院并没有查出昏厥的原因,输了罐葡萄糖就让带回家了。
路过护士站的时候,我瞥了一眼值班表——沈清寒。
正是前世,陈树生在医院勾搭到的小护士。
她的值班时间是明天。
回到家中,陈树生追着我问:「小雪,你把卖房子的钱都存哪了?
「咱妈啥时候能治病啊。」
他左右瞟了瞟,凑近我说:
「其实,你是不是也觉得,妈这病治了也是白费劲。
「这样,你把钱先给我,我用一用,没准能翻好几倍呢。
「这样既能给妈看病,还能赚更多的钱。」
我冷笑一声,这用一用,就是又要去赌博了。
当初,我们刚结完婚,他就告诉我,他之前赌博欠了一百多万的账。
当时的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发誓再也不赌了。
我也选择相信了他,卖掉了婚房,帮他还账。
可是这些年,我知道他一直没断过赌。
只是因为手中没钱,赌得一直不大。
这下有钱了,他那颗被赌浸透了的心,又痒了起来。
我直视着他,把他看得心里发毛。
他小声嘟囔着:「小雪,你别那么看我,我也是为了让你过上好日子啊……」
我冷笑一声:
「你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追求刺激,缓解你的赌瘾,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钱我不可能给你,但妈看病的事情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
「明天你就去护士站,给妈办住院手续。」
他不情愿地嗯了一声,起身离开了。
路过婆婆的屋时,还故意朝门踹了一脚。
房内传出婆婆的惊叫声:「谁!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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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陈树生果然春风满面地回来了。
张口就夸,现在的医疗服务真是好得很,这家医院真是哪哪都很不错。
最后感叹道:「把咱妈放到这家医院,我就放心了。」
看到他这么容易便上钩了,我也放心了。
我抽出五千现金,递给陈树生:
「老公,小草ţū́ₘ说这段时间他作业老写不完,学校的老师批评他了。
「我想盯着他在家写作业,这几天,妈就拜托你了。」
陈树生眼睛都亮了,一把接过钱:
「媳妇,你就放心吧!
「以后你就别往医院跑了,妈的事都交给我就行!」
婆婆在一旁嗫嚅着:
「我儿一个大男人,哪会伺候人呢,还是小雪在医院陪着我安心些。」
陈树生满心满脑都是小护士的倩影,一听这话,脸立刻阴沉下来:
「妈,你怎么越老越糊涂!
「没听见小雪说,我儿子这段时间学习跟不上么!
「她跟你去医院了,我儿子谁管?
「你再掺和,以后医院也别去了,在家等死吧!」
婆婆委屈地低下头,缩着脖子:「那……我那是心疼你咧。」
这段时间,陈树生往医院跑得极勤,后来索性直接住在了婆婆的病房里。
婆婆逢人就夸儿子孝顺,自己住院后,每天二十四小时在医院陪床。
然而,陈树生一有空就往护士站里钻。
亲戚们提来看望婆婆的水果,都被陈树生送到护士站,哄沈清寒开心。
这些事,婆婆心知肚明,却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陈树生经常打着「给妈增加治疗项」的旗号,找我要钱,一要就是好几千。
我也给得爽快。
毕竟,要想钓到大鱼,就得有丰盛的饵料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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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医院去看婆婆。
她正跟隔壁床的老太太,炫耀她的好大儿有多么有出息——能把自己送进这么好的医院里,甚至在医院旁边买了房子。
一见我来了,婆婆把我拉到一旁,小声道:
「小雪,你咋还不来陪陪我呢,我一个人在医院怪闷的。」
我平和一笑:「妈,不是有树生天天陪着你么,我在家带小草呢。」
婆婆紧紧地拽着我的袖口,勉强笑道:
「哎呀,我还是觉得,你照顾我照顾得周到些。
「这里的大夫呀、护士呀,都怪不负责的。
「要是没人盯着,总是漏掉一些检查。」
我在心中嘲讽一笑。
不是漏掉了一些检查,而是陈树生压根就没有给她交任何的治疗费。
从我这里要来的钱,都被他拿去给小护士买名牌包了。
前世,婆婆享受着我安排的高级病房和一流的医疗技术。
在知道了陈树生和小护士搞暧昧的事之后,选择了替他隐瞒,还叮嘱他千万别让小雪知道。
甚至当着我的面,隐晦向病友炫耀:「其实,有个当护士的儿媳妇也不错,伺候起人来是真周到。」
当时我还天真地以为,婆婆是嫌我只顾着在外面赚钱,没有时间照顾她,为此还反思了很久。
而这一世,当亲生儿子拿着自己救命的钱,去讨小护士的欢心的时候。
不知道婆婆还会不会感叹,有个当护士的儿媳妇不错。
我安慰道:「这样吧,我去给您问问,看看差了哪些治疗。」
婆婆听了,立刻激动道:
「哎,好呀,那你快去吧。
「小雪啊,记得把治疗费也给交上。」
我点点头离开了病房。
五分钟后,怒气冲冲的陈树生一把推开了病房门。
门被砸在墙上,发出震天的响声。
婆婆惊恐地望着他,半个人蜷缩在被子里,不敢说话。
陈树生气急败坏地质问道:
「妈!是你让小雪去问医生检查项目的?
「那医院是你家开的?检查是你说做马上就能做的?
「都已经让你住院了你还想怎样,你就消停两天就这么难么?」
我在一旁一脸委屈道:
「我还没找到医生呢,刚想去护士站问问情况,就被树生一把拉出来了。」
婆婆也顾不上面子了,着急地大喊:
「我都在这住了小半个月了!一个检查都没做呢!我这一把老身子骨经得起这样拖么!」
此言一出,周围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小声议论道:
「哎呀,这老太还成天吹嘘自己的儿子有多么孝顺呢,原来连治疗费都没给交上呀。」
「我看他儿子也不像有出息的,哪有一个大男人天天陪床的呢。」
「嘿,我看他成天往护士站跑,还以为他是男护士呢。」
……
陈树生羞愤得脸都红了,他冲到婆婆的床前,扬手就给了婆婆一个耳光,怒吼道:
「还嫌不够丢人吗!你愿意住就住,不愿意住就滚回家去!老子还不伺候了!」
陈树生说办就办,真把婆婆送回家了。
临走时,婆婆哭喊着,拽着医院的床杆不肯撒手,被陈树生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了下来,强行拖走了。
路过护士站,我看到沈清寒吓得捂着嘴,一脸担忧地望向我们这里。
她手上戴的卡地亚手环,在医院的白炽灯下十分幽暗。
我知道,差不多是时候了。
-14-
回到家后,我故意和陈树生大吵了一架。
我用手指对他戳戳点点:
「那你倒是说说,给妈治病的钱都去哪了?啊?是不是又被你拿去赌了?」
陈树生急得拍大腿,委屈得眼圈都红了:
「老婆!这回真没有啊!
「不信你上我平时玩儿的地方问问去!我这一阵子去过没有!
「我半步都没离开过医院啊!」
我做作地一叉腰,轻哼道:「反正你以后别想从我这要到半分钱了!」
陈树生赔着笑脸,道:「哎哟,媳妇。你最好了,就算咱妈不治病了,你总不可能看着我挨饿吧。」
婆婆在旁边哽咽了一下,碍于对陈树生的畏惧,没有插话。
我见他还在死皮赖脸地调笑,添了一把火:
「你饿不饿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树生我告诉你,这卖房的钱是属于我个人的,你别想再花到一个子儿。」
陈树生脸上的阴沉一闪而过,可紧接着,他蹲在我的腿边,做小伏低道:
「媳妇,这两口子之间哪分得清你我啊,那房子是我俩一起住的,卖的钱当然是咱俩的。
「当然,房子是你爸妈买的,这钱可以先放在你那里保管。」
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想让一个捞男跟你翻脸,真的很难。
我抬脚给了陈树生一脚,他被踹得一个趔趄,婆婆见状急忙赶了过来,气得跳脚:
「冉雪!你这是在干什么!好好的,踹我儿子做什么!」
陈树生皱皱眉头:
「妈,我和小雪聊天呢,你就别跟着瞎掺和了。」
我一脸挑衅地看着婆婆,她被气得半死,一摆手转身进屋了。
陈树生拉着我,还想继续腻歪:
「媳妇,你就别跟我闹了,我知道你不会自己拿着那个钱的。」
我冷着脸,一把甩开他:
「陈树生,我再跟你说一遍,我的钱,你一分都别想碰。
「再死缠烂打,我把你们一家人都赶出去。」
说罢,我起身走进屋子,锁上了门。
我能想象到,背后的陈树生一脸阴狠的表情。
这正是我想要的。
-15-
见我进屋了,婆婆迈着小碎步又走了出来。
她心疼地揉了揉陈树生的肩:「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啊。」
陈树生一把甩开了她,狠毒的目光仿佛钉子一般,钉在了被我关紧的房门上。
而我正躺在屋里,通过客厅的针孔摄像头,在手机上观看着这一切。
婆婆小声对陈树生说道:「儿啊,你看你媳妇那个样子,真不像话,哪有让女人管钱的道理。」
陈树生不耐烦道:「那是人家她的房子,她就不给我,我有什么办法!」
婆婆凑过去,小声嘟囔着:
「什么她的你的,成了家就是你俩的了!
「说句不好听的,哪天要是她没了,那些钱不都是你的了!」
陈树生惊讶地看着婆婆,眼珠子转了转:
「妈呀,是这么个理,我咋没想到呢。」
这时,陈树生的电话响了,他慌乱地朝我房间的方向望了一眼,见没动静,才接起手机,小声道:
「喂,寒寒,我在家呢,你打来干什么?
「行行行,你先把链接发给我,别着急啊,过几天时间我就给你买。」
挂了电话,陈树生低着脑袋,将眼睛瞟向婆婆,小声道:
「ťṻₗ妈,杀人是犯法的,我倒是不害怕,只是小草还小,不能没妈又没爸。
「反正您这时候也不多了,要不然……」
婆婆急忙摆了摆手:「哎呀,我可不行,我这一把老身子骨……」
陈树生顿时阴沉下脸来:「你不愿ŧú₄意?那你说那么多屁话干什么!」
婆婆看了一眼小草的屋子,狡黠一笑道:「别担心,乖儿子,妈有办法。」
-16-
我晃着二郎腿,把视频切换到了陈小草的房间。
只见婆婆走进了陈小草的房间。
陈小草躺在床上,翻了个身,不满地看了婆婆一眼。
Ṭű⁻
婆婆将一只炸鸡腿塞到陈小草的手里,他立刻喜笑颜开了起来。
陈小草吃得满嘴流油:「奶奶,你对我真好。」
婆婆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心疼道:
「我可怜的孙孙哟,你妈妈那么有钱,连鸡腿都不买给你吃。
「咱家里的钱,全让她偷偷藏起来了。」
陈小草顿时气得鼓起小脸:「她藏起来干啥呀,我都好久没吃肉肉了!」
婆婆继续蛊惑道:「因为她存着心思,想找下家呀。以后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还会把你,还有咱们一家人都赶出去。
「你愿意出去要饭吗?」
陈小草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嘴上的渣子甩得到处都是。
「奶奶告诉你一个办法,你只要这样做,以后她的钱就都是你的了……」
婆婆在陈小草的耳边低声嘀咕了一阵。
我微笑着,把录下的视频都一一保存起来。
-17-
接下来,和前世发生的一样。
我的房门被敲响了,打开门,陈小草端着一杯水走了进来。
他甜甜地笑道:「妈,你辛苦了,这是我自己沏的山楂水。」
连台词都没变!
上一世,我刚工作了一天回来,接到儿子亲手沏的山楂水,感动得眼泪汪汪,一饮而尽。
这一世,我在家躺了一上午,睡得连腰都伸不直了。
我指了一下床头柜:「放那吧。」
陈小草一把把水杯塞进我的手里:「妈,这是我第一次沏山楂水,你赶紧尝尝吧!」
我不紧不慢地把水杯放在一旁,义正词严道:
「第一次沏水?还不是因为平时爸爸和奶奶都惯着你?什么都不让你做。
「那你人生中沏的第一杯水,应该先端给谁?」
陈小草都快急哭了:「妈,你就喝吧,我过一会儿再给奶奶和爸爸沏一杯就行。」
婆婆在屋外催促着:「小草,给你妈送完水了么,要不要和奶奶出去逛街呀?」
陈小草转过头朝屋外喊:「来了来了!」
趁着他转头的片刻,我把手中的杯子藏在身后,拿起桌上的空杯子,举到嘴边,做出一饮而尽的动作。
陈小草回头看到我手里的空杯,眨巴眨巴眼睛:「喝完了?」
我微笑道:「一滴不剩,太好喝了,谢谢小草。」
陈小草犹豫了一下,从我手中拿过杯子,转头跑出去了。
「小草!」
我叫住了他,他僵硬地转过身,紧张地看着我。
我温柔地朝他笑道:「记得给你爸爸也沏一杯。」
他松了一口气,点点头,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陈树生的房门被敲得震天响,陈小草一边砸门一边大喊道:
「爸爸,我和奶奶出去逛街啦!
「客厅有我给你沏的水,要喝呀!」
屋内传来陈树生不耐烦的回答:「知道了,你俩赶紧去。」
前世,陈小草在婆婆的引导下拧开了天然气,就和婆婆一起出门逛街了。
过一会儿,陈树生就会来到我的房间,看我是不是睡过去了。
趁着这个空当,我端着那杯被下了安眠药的山楂水,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客厅。
将手中的下了药的水杯,与陈小草给陈树生放在茶几上的那杯,悄悄换掉了。
接下来,我回到房间,闭上了眼睛。
没一会儿,房门被人打开了。
陈树生走到我床前,推了推我。
我倏然睁开了眼。
「啊!!!」陈树生被吓得往后跳了一步
我睡眼蒙眬地望着他,假装气虚道:「老公,怎么了?」
陈树生眼神瞟向别处:「啊,没事。媳妇,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嗯,我是很困,想睡一会儿。」
「行,你快睡吧,」陈书生揉揉鼻子,「我今天晚上有个聚会,就不回来吃饭了。」
我眯着眼,气若游丝道:
「那我正好不做饭了,可以多睡一会儿。
「对了,小草特意给你沏的山楂水,别忘了喝。」
陈树生带上了门:「行,知道了,你快睡吧。」
我走出卧室,瞥了一眼倒在沙发上,睡得像死猪一样的陈树生。
「老公,」我轻声叫他,回应我的是巨大的鼾声,「我和闺蜜约了电影,晚上就不在家吃饭了喔。」
说罢,我假装无意地看了一眼,被锁紧的窗子,从卧室取了一条毛毯,盖在了陈树生的身上:「你在家睡觉,别着凉。」
我拿上钥匙,从家中离开了。
-18-
凌晨,我踩着月色回到家中。
小区楼下围满了人,火警车将整栋楼照得闪着红光。
我看到人群中,婆婆正拽着陈小草,和消防员絮叨着:
「你们这么多车来这里,要不要钱啊,不是我们报警,要钱可别找我们啊。」
消防员小哥一脸的焦灼:
「老人家, 已经确定燃气泄漏的地点, 就是你家的那一户了,你确定你家没有人吗, 要是有我们还要叫救护车过来啊!」
婆婆听了赶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家里没人了!要是要钱的话,你们也不要上去!」
我站在他们身后,平静地问道:「妈, 发生什么事了?」
婆婆转过头,看到我吓得浑身一抖, 站都站不稳了:「小雪?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不是在……」
意识到身旁还有消防员, 婆婆迟疑了一下,她狠狠拽了一把陈小草的胳膊:「怎么回事!」
陈小草显然也被我的出现吓到了, 含着口水,含糊不清道:「我把水给妈妈了……」
「哎呀!你这孩子!」婆婆一把捂住陈小草的嘴, 抬起头,对我勉强地笑道:「小雪,你没事就好,咱家里的煤气泄漏了, 我还担心你在家里面呢……」
消防员小哥在一旁皱着眉:「老人家, 你不是说你家没有人了么!到底怎么回事!」
婆婆低着头,吞吞吐吐道:「哎呀, 我一把年纪了,记不清楚了……」
消防员小哥:「你这……」
没等他说完, 我开始了我的表演。
「什么!煤气泄漏了!」我捂着嘴, 一脸惊恐地大喊,「树生还在家里睡觉呢!」
婆婆目眦欲裂地看向我:「怎么可能!我儿不是出门了么!他今天晚上不是去聚会么!他怎么可能在家呢!」
我一下子坐在地上,努力表现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我走的时候, 他还在沙发上睡觉……」
婆婆崩溃地扑向我,拽着我的衣领, 声音几乎撕裂了:「你为什么不叫醒他!!!你为什么不叫醒他!!!」
在她的脸几乎贴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恢复了平静的表情,轻声笑道:「妈, 我哪知道煤气会泄漏呢。」
「啊啊啊!!!」
婆婆哀嚎着揪着自己的头发,竟然真的将一块头皮拽了下来, 她一把抓住消防员的胳膊:
「救人……救人啊!!!我儿子还在里边!!!」
「叫医生!快叫救护车啊!」
陈小草被他奶奶发疯的样子吓到了,他咬着自己的手指头, 痴痴地笑着,笑了一会, 又咧着嘴呜呜嚎啕起来。
-19-
陈树生的葬礼结束之后, 婆婆和公公将我告上了法庭, 说是因为我没有关好煤气, 才导致了他儿子的死亡。
看着起诉书的最后一句「要求冉雪赔偿一套房子或现金五百万作为补偿,并承担两个老人的赡养义务」我冷笑一声。
我原本念着「失子之痛」,想放过她,没想到她还是不长教训, 像贪婪的毒蛇一样盯着我。
我调出手机里的监控,将婆婆和陈树生谋划的全过程,以及婆婆教唆陈小草给我下药的视频,全部下载出来。
赡养义务, 只能由监狱代劳了。
我拿着收集的证据,迎着阳光,朝法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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